第十八回
  金山成古蹟報德在來生

  上回書中說到田螺殼內做道場那件莊嚴別緻的趣史,那位慧通女冠曾說這道場中的主壇法師是一位姓李的跛足仙人,如今要將這位跛足的歷史、出身和他成功證道、濟難救世的事跡鋪敘出來,卻還要連帶著將和他有緣的何仙女一並帶敘一番。
  列公們可曾知道中國地理上有一座孤懸江中的名山嗎?那山叫做金山,並非天然生成的山。當去今數千年前,不但不是高出平地的山,簡直連平常的土地也沒有了,總不過是揚子江中流一片汪洋之水而已。直至周代中葉,這江水岸上有個很大的村子,村中有位半讀半耕、半隱居不仕的君子叫馬上原,他有一個女兒,生得德容兼備,人人喊為馬大姑娘。姑娘十八歲上,嫁與同村一個姓古的書生,是個一貧如洗的寒士,而且還有一位兇悍不堪的後母于氏。大姑娘嫁了過去,姑媳之間先還不見怎樣,後來于氏見鄰舍親戚家都和大姑親昵,反把自己疏淡起來,他也不想人家所以相疏之故是因自己脾氣狠毒,不比大姑那般平和,反疑大姑在外人面前說他短長。雙方情誼便從此發生裂痕。那于氏又是天生的一肚子成見,成見一定,無論怎樣都挽回不轉。雖經大姑力修孝道,冀圖稍回嚴姑的怨意,無奈于氏又說:「他故意藏奸,特地做出這些樣子給外人看。其實他的心裡,正藏著尖刀,恨不得刺死我呢!」大姑受了這等冤枉也不敢對丈夫說。
  那古書生也是一位知書達理的孝子,明知母妻失和,不但不敢批評母親的不是,有時對妻子面上也不肯說句慰勸的話。若見大姑愁眉苦臉的樣子,反責他不該擺出煩惱面孔失堂上歡心。因此大姑的日子越覺不易捱過。姑媳的感情既惡,那夾在當中的兒子自然更其為難。好好的一個家庭為這大小失歡之故,弄得滿屋子充滿了愁雲慘霧。年復一年不知不覺的過了六七個年頭,于氏待那大姑越弄越凶,凶狠的手段也越出越奇。總而言之,叫做一言難盡。作書人原不難將他那許多千奇百怪的壞處一樁一件都記錄下來,可奈本書不是專談家庭的性質,對於古家之事不過是一種附舉的記載,自然越簡單越好,越不惹人討厭。話已說明,一言表過。
  那古書生因感傷自己無能,不能調融家政,況又明知自己妻子正是一位賢德之婦,論情論理,他既日受後母的無理打罵,難道本人還忍心推波助瀾的再去凌踐於他?而在于氏方面,除了親自拿出手段凌逼大姑之外,還要晝夜不停的叱責兒子,說他不幫助為娘責打老婆,就是逆母寵妻,少不得還要送他一個忤逆的大罪。可憐小夫妻倆此時真被這位老人家逼得走投無路,進退兩難。古書生先時何嘗不是助母責妻,此時見母親手段越凶,妻子身上幾乎被他打得沒有一塊好皮好肉。惻隱之心,誰人沒有,何況自己同牀共枕之人,心中豈有不疼的呢!偏母親還要加自己以忤逆之名,這等日子教他如何捱得。也是天不絕人,放他一條活路。此時古書生家除了這位母親大人的甘旨之奉、三餐齊備之外,小夫妻卻常常有一頓沒一頓,吃了中飯沒夜飯。一到冬令,母親身上是無論如何不肯給受些微寒冷。他倆卻都弄得衣不蔽體,瑟縮相對,著實不成個模樣。饑寒至此,再那等炊苦之事,刑杖之威,越教弄得夫妻倆鳩形鵠面,宛如餓鬼道中出來的冤魂一般。古書生早知這種日月萬難久支,自己夫妻年紀還輕,吃些苦頭還不要緊,後母望六之年,萬一弄到少米無衣的當兒,教他怎生支撐。因此早早托親求友在外邊找些事情做做,一則得祿可以養親;二則也免得許多煩惱。這話他先對大姑說過。大姑心憐丈夫為己受累,也甚願他早離鄉井。古書生此時越發決定去到外面碰碰機會。到了這時,果然有個朋友薦他去一個商人處,輔助貿易出入之事。那時候的商賈本不為世所重,由士農而為商,分明把人格貶低了兩三級兒。
  但這時的古書生哪裡還顧得這麼多,只要正正當當的事情,可以贍得家,養得母妻,所說仰事俯畜可告無怍,哪管他什麼事情的高下。因此別了母妻,欣然出發。就道的前一宵,夫妻倆相向無言的枯坐了一夜,都覺萬語千言句句要說,卻字字說不出口。似這般呆坐到天明,兩人都不覺傷心腸斷,淚如雨下。
  古書生只說了聲:「一切我全曉得了,你只該盡禮盡孝,旁的都不必說,也不許說,想來你也決決不肯說的。既恁地時,我們就此可以告別。等我小有出息,再來瞧你罷!」那大姑卻更不會講,只唯唯遵命,點頭領教。兩口子含著兩肚皮的眼淚硬生生分手而別。
  古書生本是很有作為的人才,人品又生得高尚規矩,棄儒就商又算大才小用,自然游刃有餘。一去半年,大得東家信用,陸續把所得薪水寄回家中。姑媳們自他走後,日子越發困苦。難得馬大姑真能婦兼子職,格外的恪守孝敬,卻虧他千方百計去弄來銀錢奉養于氏。不料于氏因他能夠弄錢,反說他定有外遇;要其不然,怎麼一個婦道人家倒有出去外邊弄錢的本領呢!
  這話進了大姑娘耳朵,真比六七年來所受全部凌辱還要厲害十倍。一時憤急攻心,暈絕良久。那于氏也不去理他,還說他裝死嚇人。偏這大姑暈去一回,果然又醒了轉來。于氏益發覺得自己的料度不誣,便說:「這賤人如此詭謀,以後便算他真個死了,我也不去管他的事。」大姑怨恨之餘,原拼一死明志,但是轉念一想:「寧他不慈,我不能失孝於他,況且丈夫臨行之時是怎樣囑咐我來,要是隨便輕生,卻教何人替他奉養這位衰年的老母?」因此又把一口萬難忍受的冤氣硬硬忍了下去!雙方又敷衍了幾時。
  古書生寄來的銀兩到了,于氏自然收納下來,只顧享他自己的清福,再也不問大姑的死生。並因自己有了銀子足支生活,更用不著大姑了,覺得這可惡的媳婦留在身邊總似多了一個眼中之釘,越發思量要攆他出去。便到處托人將他轉賣給人,或妾或婢都無不可,並不索重價,只要他快快出門。可憐大姑日處閨中,哪知他有這種狠毒手段呢!此時卻有同村一個惡霸叫活老虎的,素聞大姑才色兼全,久存不良之念,只恨大姑貞潔自持,無機可乘。聽了這個消息,不勝之喜。慌忙著人去接洽,講好身價銀子,即日照兑,約於後天迎娶過門。
  到了次日,于氏忽然把大姑喊去,溫言和色的說了許多好話。大姑正在詫異,于氏就說:「往年因你公公患病,曾在河神廟許下願心,後來你公公去世,我也忘了還願。不道昨兒夜裡得了一夢,夢見河神派人前來責我失信。我說:『許下的願哪敢忘記。實因自己年老力衰,行動不便,所以耽延至今!」那人便說:『既如此,可著你媳婦代你一走,也是一樣的。』我醒來之後,夢境歷歷在目,一點沒有遺忘。可見此事是千萬真確,一定不假的了。好媳婦兒,我知道你也不大出門慣的,但如今為了一家之事,你可說不得,替我走這一趟。將來你丈夫回來,也一定感念你咧!」大姑從嫁夫以來,從沒有經過這樣的恩寵。況且尊姑之命,從來也不曾回過一句半句。今日之下,為這小小事情,居然如此降尊克己起來,豈非大怪?他心中這般想著,面子上卻只有唯唯遵命。回到自己房裡思索了多時,也想不出一點道理來。
  到了次日早上,只得草草的打扮了一回。于氏來說:「外面車子來了,媳婦快快上車走吧!」大姑益發驚駭起來,不覺問了一句:「婆婆怎又僱了車子?媳婦雖然荏弱,這七八里路程,難道會走不動?何必再去僱車?又多費婆婆的銀錢呢?」于氏笑道:「不是這麼講法,你這一去,極快要半天工夫才得回來,丟我一個人在家,冷清清地卻是難受。有這車兒代步,似乎可以快些。好在現時你丈夫寄了錢來,足夠家用。區區車馬之費也還不甚緊要。媳婦,你別多纏,快快前去,早早回來!免得我長久盼望!」大姑已知此去必有什麼詭計,凶多吉少,但總想不到他用的什麼計策?打的什麼主意?好在本人早就抵拼一死,除死之外,諒來沒什大事!索性做出歡天喜地的樣子,別了于氏,出了大門。見車馬之外還有許多人夫,心中益發明白,並又料定了此事的內容。事已如此,不管他三七二十一,上車便行。
  走有三四里路,車子轉了彎,不是向河神那條路子了,大姑此時心有所悟,掀開簾子對人夫們說:「且把車子稍停,我有一言動問!」眾人依言。馬夫挽住韁繩,車便停下。大姑不動聲色,笑容問道:「列位可是我婆婆請來送我上河神廟去的嗎?」眾人聽了,都現出奇怪的樣子來,說道:「我們是西市鎮劉大人家前來迎接娘子的,怎麼娘子你自己還不知道嗎?」那為首的一人點頭說道:「這事我有些懂了,大概小娘子不願嫁這劉大人,是你婆婆硬逼你嫁他的,可是嗎?」大姑未答。
  眾人爭問那人:「何以見得?」那人笑道:「這也是極易明白的事情。阿婆作主,奉命嫁人,是極正大之事,何用如此鬼鬼祟祟。再則,我不怕小娘子生氣,家中苦到如此地步,河神廟相去不遠,何必如此鋪排,這卻是令姑無可如何的一個漏洞?那時小娘子要動問一句,這事早穿繃了。尊姑可又早早防到,所以先對我說:『小娘子倘有什麼言語,或是問你們什麼呢,你只隨便應他一聲,不必和他多說。』大概就是預防泄漏之意。誰知小娘子坦然上車,一句話也沒有,恁般粗心,無怪要上人家的當了?」
  大姑哪有工夫和他分辯。這時他的心中真如十七八隻小鹿橫衝直撞,也不曉這滋味兒是苦是酸,是甜是辣!半晌半晌,只把那剪水的秋波堅凝不釋,呆呆的坐在車中,不曉要怎麼才好。車夫們見他沒什吩咐,胡哨一聲,重又上路。大姑呆想多時,見車子急行向前,明知自己沒法使他們後退,便算退回家去,知道阿姑斷斷不能相容。若說回到母家,父母又早已去世,並沒兄弟姐妹之親,只有一個堂房妹子,本來也不是好人。也許此番之事,阿姑還和他聯絡辦理,都是意中之事。
  如此一想,覺得後退果屬萬難,也萬無退後之地。若說前去再嫁他人,自己的貞潔,丈夫的顏面卻丟乾淨了,這豈是我馬大姑所做的事情?若是到了劉家,那劉某就是遠近有名的活老虎,他肯放過我嗎?既是進退兩難,說不得只有死的一條路子還比較來得便宜!想到這裡,不覺把上下牙齒咬得刮刺刺一陣子亂響!立時橫了心腸,走向那尋死的路上轉念頭。要快快找一個自盡的方法,免得進了人家的門,再生另外的枝節。正在苦思的當兒,車子又停了下來,說是換船過江。劉家迎親的大船已泊在江岸等候。大姑一聽此言,喜不可支。接著船中上來兩個喜娘,掀簾請新娘下車。大姑定了主見,大大方方的下了車,扶住喜娘肩頭走到江邊。兩個喜娘一邊一個攙他登船。剛上船舷,大姑突然力張兩手,把兩個喜娘推墮船中,自己疾忙向江中一跳,但聽撲通一聲,一陣浪花擁著一位貞節女子卷赴清流而去!這邊眾人見新娘投江,自有一番救援。可想大江之中,浪大水深,那裡援救得及,白白的搗亂了一陣,一個個掃興而歸,回去見那活老虎銷差。活老虎剛正張開大口預備飽餐的當兒,忽然失了這塊鮮肉,少不得有一場懊惱。算他晦氣,那批迎親的人白受那活老虎一陣打罵而已。
  且說大姑投江以後,趁著波濤之勢向下流頭漂去,其時恰有一個道人,年已百有餘歲,鬚眉皓白,精神卻頗矍鑠,因事過江,自己掌舵,慢慢駛行,瞥然瞧見上流淌來女子,還不知他生死。這道人一念慈悲,便要救他起來。無奈他是個終身不近女子的人,自幼至老不曾和任何女子沾一沾手足,碰一碰皮膚。現在年長如許,很不願為這女子而破他終身戒行。要是堅決不碰著他的身體,卻用什方法救他,而水勢湍急,這救人的機會真個轉瞬即逝。道人略一沉吟,只得毅然說道:「寧可丟了我這戒行,斷不能見死不救。」於是移近船身,伸一篙點住大姑之體,再蹲下去用力把他拖了過來。誰知大姑溺水太久,返魂無望,早已香消玉碎了。道人想:「事已至此,既不能復生,這屍體也該拉起來,拖至岸上,好好埋葬才是正理。」想著,便用盡全身的氣力將屍身拖上船來。不料屍腹淹脹,骨胳浮腫,剛剛拖得一半,猛聽刮的一聲,早把屍身一隻腿子扭斷,接著忽然幾個巨浪,把道人的船也打翻了。道人既要掙扎,勢不能再顧屍體,結果道人自己因稍識水性,居然逃出性命,那大姑屍體卻始終漂流開去,不知所之。
  這道人上得岸來,自思本為救人,反把人家弄殘,不但慘酷已極,而且大違自己百餘年修道立戒的本衷,自念有生迄今總沒幹過這等惡事,如今忽於垂死之時闖此彌天大禍,良心內論,晝夜不安,不覺得成瘋癡之症,不上數月就奄奄而死。那大姑靈魂卻有江神收管,送至水晶宮中。龍王敬他節孝,十分優禮,並為說明前生之事,大姑心下恍然。龍王又笑道:「你還有個同道中人和你同謫同罪,如此那般一回事情,只要過得此生,來世與你同時謫滿,修道皈真。此人今生作了一個道人,虔誠修行,戒律極嚴,如今百有零歲,因為救你之故,將你屍身殘傷。他懊恨悲悔,不久亦就去世了。」大姑聽了倒傷感起來,道:「為臣妾一人苦命之故,已經害了別人,不道身死之後還要帶累好人遭殃,豈不可痛!」龍王道:「這也是他命該如此。雖說因你而病,病而死,究竟與你無干。不過他於無心中犯此傷殘屍體之罪,來生恐怕也要成點殘疾。好在於他性命功行毫沒關係罷了。」大姑聽了,益發心中不忍。龍王勸說了一會,也就罷了。

  過了幾時,那古書生因營業得利滿載歸來,湊巧他後母于氏於前幾天去世。古書生哀毀之餘,並至各親友處查得妻子殉節之事,心中萬分悲痛,竟將所得各種金寶盡數沉於江中--即傳聞妻子投水處。古書生本人便棄家學道,不知所終。後這事傳入水晶宮,龍王請出大姑,對他說明原委,因道:「賢夫婦節烈孝義,神鬼共欽。尊夫既已出家,前程未可限量!夫人不日當由寡人牒送冥府,再轉人生。千年功行,至此即可圓滿!
  寡人念賢夫妻賢德苦情,已著江神就夫人盡節之處,憑藉尊夫所擲金寶之氣,捐出水面若干畝湧出一座孤獨江面的島山,供後人憑弔矜式之地。傳諭已久,近日想可實現了。」大姑感激叩謝。後來江中果然湧出一山,世人有知此山成功的原因,便都稱為「金山」。千百年來,越積越高,地面也越廣,至今尚為中國名勝之地。這都是後話,不用再述。
  單道大姑之魂得龍王牒送投生,因不忘那座金山,轉世為人,即在金山腳下何姓人家。墮地能言,神靈不昧,呱呱在抱,即不進葷腥。稍長,便立志修道。他父何杰、母劉氏都是忠厚善人,深信仙佛,見女兒如此虔心,也甚願成他之志,不去阻攔他。轉瞬過了十餘年。那姑娘乳名蘭仙,因在家修持沒有多大進步,求告爹媽想要離家遠遊,訪求仙人傳授大道。何杰夫婦對於這層倒有些不大願意。因他倆年過四十,只生此女,若是任其遠離膝下,不但放不下心,自己也過嫌寂寞。曾把此意和蘭仙商量,希望再有子女時方能放他出門。那時蘭仙年紀也稍大一點,萬事可以老練些兒,蘭仙尚未應諾。正在相持,忽有一個姓李的年輕道人上門拜訪。何杰驚異起來,問女兒何處認得這個道人?蘭仙也莫名其妙。父女倆雙雙出去相會。只見那道人丰神秀逸,骨相清奇,飄飄然有神仙之概。蘭仙一見道人似乎在哪裡見過。道人見了蘭仙,亦現出奇異的神情。看他走上前,向父女行了個禮。二人急忙還禮,動問道人仙鄉法號。
  道人一面就座,一面笑說:「姓李,名玄,是河南地方人。和女公子夙世有緣。轉世墮地時,念女公子前生之事,特來一會,以了夙緣。」即將前因後果說畢而去。
  單道大姑生魂因不忘金山和為他受害之道人,投生金山腳下何姓人家為女。呱呱墮地便通性靈說話,從小不進葷腥,不著錦衣,立誓不嫁。七歲上有玄女化身道婆,降凡指點,那姑娘生有宿慧,自然認得玄女是真仙下凡,便虔心求教。但他念念不忘前生之事,務要尋得那道人投胎之處,等他先成神仙,自己方肯超凡證道。玄女贊歎道:「此亦數也,不可勉強。但你所說的老道,我卻已知他投生河南李姓人家,將來合為老君祖師弟子。既你立志等他,且待他成道之後,我再著他前來會你。」於是傳以許多煉氣、養心、導引、辟谷的口訣,並將幾樣防身法術,如隱身飛劍之類。姑娘一一領受。玄女叮囑幾句,自行歸天。這姑娘便專心一志在家修持,專候那李仙到來。自己也可脫度。看官記清,這便是八仙中的何仙姑。因和跛仙李玄有如許關係,先將他的事情記載一番。
  如今再說跛仙本身之事。那時洛陽地方有一家官宦之家,姓李名奇。夫人尤氏,單生一子,取命李玄。降生之時,夫人夢見一道人投懷,醒來之時,滿室都是異香,呱呱者即已墮地。
  夫妻倆知道此子有些來歷,十分寵愛。不道李玄生性奇特,不想為官作宰,只求出家修道。又常對父母談說前生之事,說自己本一老道,一生好善,未作絲毫歹事。不料轉世臨終之時,曾因救一女子將他屍體傷殘,這是第一痛心之事,至今耿耿於心。孩兒得道之後,是必首先尋到這位女子,要在他面前懺悔一下,方能成玄了道。」這等說話,李奇當他是瘋語,一味叱責,不許他這般胡言。夫人卻相信仙道,知道必有來頭,反好言安慰他。李玄總不放在心上。轉瞬過了十多年,忽有太白金星受那老君祖師委托,駕雲而來,降落李府,嚇得李奇夫婦和一家人跪地焚香,叩首迎接。太白含笑安慰道:「大夫、夫人請弗多禮,貧道為與公子有緣特來相見,還請大夫著公子出門一敘。」李奇一聽此言,深怕兒子被這老仙帶去,心中大為躊躇。誰知夫人心直,忙命人去塾中喚回李玄。李玄一見太白,恍如舊識,低下頭,拜了八拜。太白攜著他的小手,笑道:「一別千年,還能記得貧道嗎?」說著,在他頸項上連拍三下。李玄頓又醒悟九世以前之事,慌忙跪地叩頭,口稱:「師父,快救弟子超脫苦海。」太白冷笑道:「天下沒有這樣容易的神仙。
  神仙這般容易,世上的神仙都與凡人無殊了。」李玄聽了,恍然大悟。只說一聲:「師父帶我一帶,弟子拼受災殃,甘棄紅塵,無論如何決不懊悔。」李奇見兒子這般說法,心中大懼,忙想止住他時,太白把袍袖一舉,頓時滿室金光,對面不能相見。金光過處,太白和李玄都不知去向。未知李玄何往,卻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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