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因貪財橫死奸黨

  話說雷太爺審明兩案人命,叫人開庫換出寶劍,仍回書房。
  初更時分,馬俊前來,太爺連說道:「壯士,果是信人。」馬俊道:「小弟怎敢失信。」兩下分賓而坐,馬俊道:「太爺可曾拿著武志?」太爺道:「深感俠士指教,方能審出真情,已把武志問成死罪。」馬俊道:「寶劍可曾換出?」太爺道:「俠士仗義之人,豈有失還之理。」便在青架上將劍雙手遞與馬俊,馬俊接來制出一看,毫無差錯,就拉在腰間。有了此劍,就要告別而回,另日再謝。太爺道:「俠士少坐,還有小酌相酬。」馬俊恐有擒拿之意,便起道:「已承賜劍,感之不盡,豈有貪杯之理。只還有一件,小人討個情面,那牢內羅輝庵實是無辜,求太爺釋放了,俺馬俊日後自當重報。」言畢上屋去了。太爺想了半會,他要放了羅輝庵,我這且自有道理。再說莫上天父子,因在揚州同張三、李四、媽兒接鳳小姐來至半路,便將鳳姐姐賣與個卿宦人家去了。張、李、莫三人同商議道:「我們雖是將鳳小姐拐賣,價銀不多,有媽兒一份,越發少了,不若將媽兒丟下河去,傷了性命,不但銀子少分一份,還得他銀錢衣服。」所以半途將媽兒淹死。媽兒帶來的衣服物件,賣小姐的銀子,被莫上天用了些,那張三、李四都要到他家來住,住下分了銀、衣服。莫上天同張三在房內,李四在天井裡閒走想主意,張三開口說道:「今日事已完全,前日曾許下的願該還,今日我們買牲醴還願,再講吃酒分贓。」各人回去。李四道:「這個甚是。」莫上天就扯張三到僻靜處呼哧哧說道:「我與你為這件事情,費了多少的心機,方能到得手,那李四作過大官,今日要份,我想這些銀子若分三份,你我就少了,你買牲醴回來,叫李四先拜神聖,待我取塊石頭把他打死,豈不是你我兩個人均分了,也做得著本錢?」張三道:「好計策。」李四又想道:這兩個狗頭,不知是講什麼話。我身在異鄉,又無人知道。待張三上街我暗自買砒霜放在鍋內,連那莫老兒一齊毒死,我只推腹內疼不吃,等他毒死,我得了銀子、衣服連夜走去,豈不是妙?主意已定,張三叫莫上天拿出銀子來,叫李四一同上街,到了熱鬧處,正走之間,李四忽然叫「哎喲,肚子好疼,你二人先去買罷,我要去出恭。」張三道:「你可就回來。」李四滾了下來,莫上天同張三買了牲醴回。
  且說李四一人腰內取出三四錢的一塊銀子來,走到藥店門首,趁台上沒有大人,只有十三四歲小孩子,李四就把銀子遞與孩子道:「我家裡有些老鼠兒惡得狠,把我衣服都咬碎了,今到寶店買些砒霜去毒老鼠。」孩子見了一塊銀子,管他什麼好歹,到後麵包了一包砒霜,遞與李四。李四拿到家中,張三埋怨道:「你去出恭,就不來了,此時三牲都好了,你才來家。」
  李四道:「肚疼得緊,所以來遲。」莫上天在堂屋內收拾,李四假意走到廚房,只見鍋內骨碌碌的燒著,莫上天的新婦在灶下燒火,李四就將鍋蓋開來看看:「敬神之物不可過爛。」那新婦怕羞只是低頭不語,李四就開鍋來,將砒霜倒下去,將鍋依然蓋好,說:「婆婆不用奔火。」言罷到前面去料理打點,不一時捧上三牲,張三假意道:「莫兄先拜。」莫老道:「年兄先拜。」
  張三道:「如此說,李四兄先拜。」李四果然先拜,跪下暗暗說告:「前因拐了鳳小姐,害宮媽,今日還願,今又許下新願,和藥在內,但願毒死他們,另日備三牲還願。」言畢,低頭便拜。張三向莫老頭兒把嘴一歪,莫上天便捧起大石頭,認定李四腦門盡力一下,打得李四遍地花紅,真個不得活了。張三道:「做得好,真真爽快受用。」二人也跪下磕頭燒紙,便將屍首收拾,叫老婆把牲醴搬到廚下,放在鍋內一滾。張三、莫上天父子三人,把李四屍首抬到後面,挖下一個坑,莫上天想道:李四已死,還有張三要分這個銀子,想他也是異鄉人,若不狠心腸,把張三打死埋在一處,我領父親一塊回去,豈不妙哉,這些銀子總是我的了。想定主意,張三正在低下頭挖坑,那莫上天認準張三頭狠打一下,張三倒在坑內幾滾,嗚呼哀哉。那老兒在旁,也來瞭望,便往屋裡跑,那莫上天也不叫他回來,就把李四屍首拋下坑去,拿鋤頭慢慢的將土掩上。
  且說莫老兒跑到廚房,把莫上天的話告訴媳婦,這些銀子俱是我們的了。婦人道:「好膽氣,小財俱是我們的了。」那莫老兒開得鍋內的肉,急忙去到前面拿了一把掃帚,把地下血跡洗洗乾淨,復奔廚下道:「娘子我年紀大了,做一小會,心中有些餓了,且倒碗飯我吃。」那婦人拿了一個碗盛了一碗飯,送上老兒,這莫老兒聞見肉暈,自己掀開鍋蓋,拿了一個木瓢盛了一瓢湯泡飯,拿塊肉來動手撕撕,放些味精,好似餓鬼得食吃了一大碗,口中覺麻,麻到舌便糊。「娘子你把胡椒放多了些。」婦人道:「不曾放胡椒。」老兒道:「薑汁多子,怎正麻口。」說道:「方才吃完覺得肚內有些疼。」媳婦道:「想是飯冷湯熱,吃下去有些不受用。」那莫老放下碗來,摸著肚子走到自己房內,響了聲跌倒在地,滾了一滾,就七孔流血,魂靈已同張李二人去了。那媳婦見公公才吃了一點葷腥,沒福受用,吃了下去肚裡就疼,真乃窮鬼得命,才吃得碗湯,就到房中出恭去了,可笑,可笑。就自己掀開蓋拈起些好的,足足一塊肉又放了些湯水,又盛了一碗酒,捧出自己房裡飲酒吃肉,好不受用。一時自己舌頭也有些硬,也有些麻木了,勉強又吃了些,就上馬桶,坐在馬桶蓋上,扯下小衣坐在上面,心中也便疼痛起來,後倒在地下一同去見公公了。那莫上天足足弄到日西,方才完了。走到廚房一人不見,尋父親妻子,又不料李四張三魂靈攔住,不肯放他進去,單將肉味之香澆他鼻內。莫上天正是肚裡空了,力又用盡,聞得肉香咽口水,想到他二人吃了酒飯去睡了麼?不成,待我也吃些快活快活,便坐在鍋邊,拿出酒,拿肉鴨子,就在鍋邊狼吞虎食吃了一頓,自己吃的快活。
  婦鬼道:「好麻嘴。」罵道:「死人千里,弄的胡椒放多了,只是麻嘴。」又吃了些肉。原來這砒霜在鍋內滾了十幾滾,藥性慢了,故此吃下去不能暴死了。媳婦、公公吃得早些,莫上天吃得多,便大叫道:「肚內好疼。」把肉碗擲在地下,半空亂跳跌於地下,滾了幾滾,便爬起來說:「罷了,罷了。」站起身來開大門跳出,只是朝下一跳,伏於地下,兩手分開,也是七孔流血。這五個鬼同到陰司判斷不提。
  且說馬俊得了寶劍飛奔臨軒鎮來,方才午牌時候,在酒市內吃了一頓酒飯。又到林內睡去,只到更深方出,來到莫家問信,敲門敲了數十下,無人答應,他便從屋上進去,望見神前一對燭亮得緊,猛然見前面房內正中倒了一個人,七孔流血。
  馬俊吃一驚,便回身抽出丁寶劍,叫了兩聲,又無人答應,走進來又見莫老兒亦死於地下,到房內又見一婦人坐在馬桶上,也是服毒而死,走到廚房見牲醴在鍋內,許多魚肉,便把寶劍放在鍋內,那寶劍見毒,頓時火起騰騰。馬俊想道:「他們三口如何俱服毒而死?又有牲醴必是敬神,其中定有蹊蹺,待我自回林內,明日再來看是何故。今日馬俊回林,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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