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報醫入獄起沉痾
話說雷公坐了大堂,便將那三個女子帶上,跪在一邊問道:「你三人伴宿的?」一個女子說:「是。」雷公道:「你三人伴宿必知情由,從實招了,免受刑罰。」那女子道:「係本城東門袁秀才之女,父親早喪,原配本城張元吉,米公子叫了包成仁來說媒,母胥氏說已許人了不允,當夜領了三十多人,搶去破了身,昨夜不知被何人殺死。」雷公聽了袁氏之言,想米公子做出這事,所以如此。自古殺人者非良人,被殺者亦非良人。又向那兩個女子問道:「你從實說來。」女子回道:「我們是新來的,不知情由。」雷公大怒,正要動刑,忽一人拿紅布包被,大步進儀門,大聲叫道:「不要刑及無辜,殺人事我知道。」雷公在堂上聽得,便教帶那人上來,眾人來扯,馬俊說:「自去。」走到堂前,放了包袱,說:「小人叩頭。」雷公見那人生得異相,問道:「姓甚名誰?殺人情由你怎知道?」
馬俊說:「小人山東人,姓馬名俊,殺人兇手不知,卻有四個首級。」雷公道:「在何處?」馬俊將包袱打開,抖出一個首級,雷公見了,想世上那有這膽大之人,必是他殺的。眾衙役嚇得面如土色。雷公問:「這首級從何得米?」馬俊道:「久聞米斌儀倚父之勢,強佔良家女子,包成仁撮合,孫知縣貪酷,小人恨在心頭,所以殺了除害。見大老爺清正,小人不敢加害。自古殺人償命。」雷公聽了已有兇手,叫各家領頭回去,米家人跪下道:「不見公子首級。」雷公道:「那裡去了?」
馬俊道:「小人送了一個與朋友。」雷公想:又奇,那有人頭送人?問道:「你朋友姓甚名誰?」馬俊道:「頗有名望,小人從山東來他家住了三天,這人是大夫,名羅輝庵。因昨晚飲酒,閒談醫道,他便歎氣醫好此人,才發萬金。小人說,哥哥反作難,有萬金相謝何不用功?羅大夫說,藥引子要人腦,因此作難。小人應在身上,把米相公殺了頭,送羅大夫為引子。太爺不信,把羅大夫叫來便知。」雷公大怒,標籤拿了,走到半路,遇羅大夫轎子,差役將票拿出,羅輝庵呆了,想:我不曾犯法。只得同公差到府堂跪下,雷公喝道:「你知罪?」羅輝庵說;「小的不曾犯法。」雷公道:「你認得那人?」羅先生看馬俊兩眼,說:「認不得。」馬俊道:「咱家情你已忘記了麼?」
羅先生大怒:「怎麼說那忘記?」馬俊道:「為人要有良心,小弟到日,你說醫那官宦,才發萬金,我才將米公殺了頭,送你合丸,怎推不知?」雷公說:「免得本府動刑,從實招來。」
羅先生聽馬俊說人頭送他,甚不明白,說:「小的實不知。」
雷公將馬俊殺了四人之事說了,羅先
生吃驚不了,說:「大老爺做主,小人認不得他,書上沒得用人腦子為引,況又無贓。」知府問馬俊道:「羅姓說無憑據。」
馬俊道:「現在他廳上,左手幾上藥箱內,太爺可差人去取。」知府差了快差去尋,果在箱內,拿到大堂。知府見了,叫米家人領去。對羅先生說:「頭在你家,還有何說?」羅先生不認,知府叫夾起身來,羅先生受刑不住,只得招供,上了刑具。馬俊亦責三十板,上了刑具。押去收縣監,女子發回娘家。知府做了詳文,米家進京報信不表。
且說羅先生與馬俊下監,只見東號沒幾人,犯人個個好了。
只孫佩不出汗,禁子尋不出號,只得收與孫佩同號。當時馬俊聽見哼聲,四下一看,只有左邊鋪上睡一個人,年紀約有二十。問獄卒說:「此人犯何事?」獄卒說:「此人姓孫名佩。」
馬俊聽了是孫佩。問他為何哼聲不止,獄卒道:「有病。」馬俊說:「是你待他不好,有病之人,快與他茶湯。」不一時,羅家送了酒飯,羅先生吃不得,罵不絕口。馬俊知天色已晚,把刑具解了,獄卒大驚,正要上前,馬俊搖手,你們不多事,我不害你,你若拿我,我就走了,走到階下,忽然不見。獄卒驚倒在地。
知他一去還來不來,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