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仗義醫瘡遇異人

  話說郝鸞同那人走了半里,到一寓所。只聽得有人大叫:「痛殺我也。」那漢子請郝鸞坐下便拜,郝鸞說:「請起,足下尊姓大名,有何冤屈?」那漢子起身道:「小人東昌府人,自幼父母雙亡,生我弟兄二人,姓周名龍,只因人見我黑,取名鐵判官。我兄名順,只因生得面紅,人取名大判官。前月離山東訪友,我兄腳下生了一個大瘡,有口耳眼鼻,醫生不治,此名人面瘡。忽一日來一個道人,我去求他,道人倒有藥,應小人十分哀求,道人說:『此百日瘡,過了百日其人必死。我出家人方便一二,說城內吳府有紅面人,姓郝名鸞,即求他龍泉劍為引,即刻全愈。』小人等了兩天,今日才遇。」郝鸞道:「有劍做藥。」周龍說:「道人交藥與我,說照帖取用。」郝鸞便叫家丁取劍,又將柬帖看了,叫周龍取灰,又取陰陽水,將丸用水和得不乾不濕,又叫周龍扶令兄起來,郝鸞進房,遂將那藥敷在瘡上,留口在外。郝鸞將劍掣出,金光眩目,將劍頭燒紅,細對瘡口插去,聽得哈喳一聲,臭氣難當,聽得周順大叫「陝哉」,呼呼睡去。疤落下如,鬼臉一般,郝鸞吩咐埋了。周龍道:「明日才來叩謝。」郝鸞道:「暫別。」眾家丁帶了劍,掌燈回到家中。陳雷與常柳問到緣故,郝鸞一一說了。陳雷聽了周順兄,說道:「他弟兄自幼與我相交,本山東好漢,不料他來會我。」郝鸞道:「約他已今明兩日一會。」然後三人告別各自回家,不表。
  郝鸞來至後堂,夫人已知打史通,請去醫病,說:「方才將秋香打了。」郝鸞亦將瘡事說了幾句。到書房去了,秉燭獨坐。前前後後,想得煩惱,便彈劍作歌曰:
  赫赫怒氣沖霄漢,心事兒向誰談,恨不平且把匣巾寶劍彈,我也曾釣西江渭水寒,我怎肯學告人難。何一日見青天,作一番吐氣揚眉,那時間方顯男兒漢。
  右調寄西江月詞
  歌畢將劍入鞘,聽得門響一聲,郝鸞問是誰,沒人答應。
  又聽了兩下,掣劍在手,開了房門,跳出來四下一望,方才分明是人,就不見了。沉吟之間,只見花架下一人,做賊的打扮,郝鸞趕去,那人就跳上屋去了。郝鸞吃驚,指道:「快快下來,免我取劍。」那人道;「你方才想我,我來又拿劍唬我。」郝鸞定睛一看,像是船上那人,便道:「可是今日遊西湖的?」那人道:「然也。」郝鸞道:「晚間到此,莫非樑上君子?」那人笑道:「非也,聞你大名,特來會你。」郝鸞想:「這人必有手段,或救得孫佩。」便道:「既會我,請下來。」那人道:「試你膽量如何,可把寶劍收了?」
  那人從屋頂跳下,並無響聲,到書房見禮已畢。郝鸞奉茶說:「壯士大名,怎認得我?」那人道:「因日間在西湖偶見,訪知來渴。在下本城人氏,姓馬名俊,父母雙亡,結交四方豪傑,家業已消,偶遇道人,傳了小弟輕身之法,做了不要本錢買賣。取惡人之財,以濟窮人。江湖上人,見我身輕,叫我玉蝴蝶,又見我目有光,叫電光目。」馬俊又將前日殺人放火之事,說了一番。郝鸞聽了,也是驚唬,想馬俊所做之事,可以救得孫佩,司馬傲之言,莫就此人?開口道,「馬兄如此仗義,我有眼不識,望祈恕罪。」馬俊道:「小弟下等之人,承兄抬愛。」郝鸞道:「明日有九位山東朋友,屈兄來會。」馬俊道:「從命,奈何從屋上去,恐敝書童笑,明日走大門而進,方成道理。」郝鸞道:「此時門戶已關,如何是好?」馬俊道:「舊路來舊路去。」郝鸞說:「仁兄不可失信。」馬俊道:「不必叮嚀。」出去上房將身跳上房屋,一拱而別。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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