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常公子邀友游湖
話說郝鸞與常柳二生,送了吳公回進城中,他三人朝夕不離。一日柳緒道:「老伯去半月有餘,府中事卻料理明白,欲與郝兄一飲。」常讓道:「郝兄到此二月餘,尚未游過西湖,明日小弟作東,請郝兄到湖心亭,一者避那厭物,二者盡我們興,豈不美哉。」二人來約郝鸞,郝鸞道:「愚兄遵命,明日賢弟先在湖心亭等我,我隨後來。」正說之間,忽見家人來報,郝鸞心中一驚,常柳便往後走。家人說:「不是史相公,是那開及店姓陳的。」郝鸞道:「快請他進來。」對常柳道:「這姓陳的甚有義氣,明日可約同游西湖。」這陳雷見郝鸞豪氣之人,吳公在府不敢引見,暗地往來幾次。今見吳公遠征,故來相望。郝鸞請他進廳,常柳二人見他生得兇惡,吃了一驚。陳雷道:「少來問候,兄長恕罪。」陳雷又問:「此位是誰?」郝鸞一一說了。
陳雷道:「乃兩位公子,小弟失敬。」二人見禮已畢,郝鸞道:「明日常柳二賢弟請我游湖,賢弟若閒同去。」陳雷道:「小弟山野之夫,怎陪二位公子?」常柳二人道:「陳兄乃當世英雄,小弟們乃聖儒,郝兄每稱陳兄義俠。正敘話間,今勞駕臨,天賜奇逢。」陳雷道:「公子不棄,小弟領教。」郝鸞吩咐辦席,四人暢飲,黃昏方散。次日,常讓叫了船隻,著人悄悄的去請陳雷,先登舟到湖心亭,叫店家備酒席,等候郝鸞。再說郝鸞在家,料理些家務,與夫人言明,叫家人出城來叫了一隻船,往湖心亭來。只見途中遊人不絕,杭州西湖天下第一勝景,正想間對面來一隻小船,中艙坐一人,面前擺列肴饌,一個大碗,一壺酒,獨自暢飲。郝鸞定睛一看,吃了一驚,你道那人怎生打扮?
相貌希奇,眉中長帶殺氣。胸藏俠義,腹中單愛英雄。兔眼金睛,光尤閃爍,行黑暗如同白晝。鶴膝猿背,走路快如風輪。濟困扶危,所伏者雞鳴狗盜,除奸除惡。不讓那聶政吉諸。
獨坐艙中,如馬踞獰,眉目似兇神。只因奸黨迷真主,降下台垣地賊星。
郝鸞見那人生得奇形怪狀,滿面殺氣,兩眼如棗。那人看見郝鸞,生得面如重棗,兩道濃眉。兩人對看,眼睛轉也不轉,不覺兩船擦過。郝鸞見那人生得異相,便叫梢公與我把船搖回,意欲趕上那人細看一番。那船亦搖轉來,那人立在船頭上,郝鸞亦出艙,站在外面,對面擦過,離了半里,郝鸞道:「還到湖心亭。」梢公道:「相公如何作戲?」郝鸞道:「我多與你幾分銀子。梢公將船搖往湖心亭,那船亦搖來,郝鸞想那船上漢子,生得如此異相,必是英雄之士。想了一會,司馬傲柬帖言,若要救孫佩,必得異奇人。叫我離開封府往浙,吳字莫不是口天?如今已應信。卻何舟中,巧遇異奇人,莫非應在此人。正想之間,聽那船上的梢公:「進祿:官往那裡?」進祿見有人叫,他抬起頭來一看,是張大哥,我同大爺往湖心亭。郝鸞問進祿:「那個船家你認得?」進祿道:「他上年曾在府中。」郝鸞道:「站在船頭的,你可認得?」進祿道:「認不得。」郝鸞也就罷了,想起心事,鮑剛不知去向,孫佩又在寺中。不覺已到湖心亭,郝鸞只得上岸。那常讓三人起身來迎說:「小弟們等候許久。」郝鸞道:「有事來遲。」眾人上了亭子坐下,小二擺上酒席,四人暢飲不說。
再敘那舟中過遇之人,乃六合城人氏,姓馬名俊字與昌,綽號電光目。因他會飛牆走壁,世人多叫他玉蝴蝶。父母雙亡,遺下產業,怎當他結交天下好漢,不日竟一貧如洗。忽一日來了一位道人,對馬俊說:「貧道傳你法術,偷大戶不義之財,一來與壯士苟且度日,二來可以濟貧,不知壯士可否?」馬俊道:「蒙大師指示,敢不從命。」道人遂將法術傳馬俊,馬俊拜謝,道人去了。當夜馬俊試了,不費力得了銀兩,周濟貧人。
今日無事,催了船到湖心亭來,才見郝鸞,心內想了一番,那人必非杭州人,他兩眼看我,可惜未問他一言。遂問梢公說;「方才說話小使,是誰家的?」梢公道:「就是前月奉旨征海寇吳老爺府中的。」馬俊道:「那紅臉人,是府中何人?」梢公道:「吳老爺外甥,此人有名望。他父曾做值殿將軍,父母雙亡,揮金如土,將家傾了。姓郝名鸞,字跨鳳,世人稱他孟嘗君,係洛陽人,文武全才。來到此處,本城的好漢盡去請教。」
馬俊想了想說:「常聞朋友說,洛陽郝鸞,是個好漢。今日相逢,果然。不免今晚三更前去會他,他方知我有手段。」把了船錢上岸去了。
再說史通,因劉棟許久不回,此刻還未來,史通悶了,一人走出,到柳洪門首問:「你家相公那裡去了?」門公道:「常相公請去。」史通又跑到常家門首問:「柳相公來否?」門公道;「未來。」史通不信,四處尋了,想定到吳府了。又到吳府來,不問門公,竟自進花園,東張西望,無一個人影,坐在書房牀上,不覺困倦睡著了。且說小姐貼身丫頭叫秋香,至園中見一後生酣睡,想道:「常姑爺到西湖遊玩,為何在此睡下?細一觀面貌不差。想姑娘過門,定把我陪送,姑爺生得風流,若侍奴為側室,不負人生一世。今且無人,不免進去。」但不知如何,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