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駕祥雲憲宗頂禮 論全真湘子吟詩
不識玄中顛倒顛,爭知火裡好栽蓮。
牽將白虎歸家養,產個明珠似月圓。
漫守藥爐看火候,但安神息任天然。
群陰剝盡月成熟,跳出凡籠壽萬年。
話說退之與林圭回朝復命,湘子也到。退之奏道:「上叨陛下洪福,下賴眾官誠意,請得終南山一位全真,祈下三尺三寸瑞雪。但見雪滿山林,泉流川澤,溝澮皆盈,草木復茂,百姓們無不歡娛歌舞,盡祝皇圖萬萬年。全真見在朝外候宣,正是:聖天子獨把朝綱,諸宰官共成燮理。
憲宗大喜,道:「全真既在這裡,可宣來見朕,朕有旌賞。」當駕官忙傳聖旨。不一時,湘子宣到。他也不嵩呼,也不拜跪,直立在金鑾殿上,不行君臣之禮。憲宗怒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朕為天下之主,上自卿相臣僚,下至蒼黎黔赤,見朕者無不嵩呼拜跪。汝不過一遊方道人,生養在王土之內,何敢如此無禮!」湘子道:「貧道身住閬苑蓬萊,不居王土;口吸日月精華,不餐火食。不求聞達,不戀利名,天子不得臣、諸侯不得友者,貧道也。陛下為何要貧道嵩呼拜祝,行人間俗禮乎?」憲宗道:「汝在天壇祈雪,庵觀棲身,而今站立金鑾殿上,難說不居王土。」湘子道:「不要貧道立在地上,有何難哉!」舉手一招,一朵彩雲捧住湘子,騰空而起。湘子叫道:「請問官家,貧道是王臣不是?」憲宗見湘子起在雲中說話,驚得面如土色。走下龍牀,招湘子道:「師請前來,膚願為師弟子。」
退之奏道:「自古至今,那裡得有神仙?秦皇、漢武,被除福、李少君愚弄了一生,終無所益。這個全真不過是些小法術,惑世欺民,料不是真神仙,陛下以師禮相待,豈不長他志氣,滅己威風?」憲宗道:「這般大旱,萬物焦枯,他祈下一天大雪,朕言含諷,他騰身立在虛空,不是神仙,如何有這般手段?」退之道:「久旱雨雪,天道之常。這全真想是曉得天時,乘機遘會,湊著巧耳。若騰雲駕霧,乃是旁門邪術,障眼瞞人,取豬狗穢血一噴,這全真登時墜下,粉骨碎身矣,有恁奇處。」憲宗道:「卿且暫退,朕自處分。」退之羞慚滿面,忿忿出朝。那湘子方才立下地來,道:「貧道暫回荒山,異日再來參見。」憲宗道:「秦皇、漢武竭財盡力,不得一見神仙,朕今有緣,得師下降,忍不出一言以教朕耶?」湘子道:「陛下富貴己極,欲求何事?」憲宗道:「朕求長生不死。」湘子道:「長生不死,乃清閒無事的人拋棄家緣,割捨恩愛,躲在那深山窮谷之中,朝修暮煉,吐故納新,方得長生不老。陛下以四海為家,萬民為子,自有正心誠意之學,足以裨益斯民,保護龍體,豈可求長生之道,置萬幾千叢脞乎!」憲宗道:「朕躬多病,藥餌罔功,求師一粒金丹,蘇朕宿恙。」湘子道:「陛下日逐逐於愛河欲海,疲神耗精,乃欲借單根樹皮以求補益,譬如以囊貯金,日以鐵易之,久而金盡鐵存,空無用矣;乃欲點鐵成金,豈易易哉!」憲宗道:「師言誠有理,朕請從事,惟師教之。」湘子道:「貧道山野頑民,不能繩愆糾繆,補闕拾遺。自今以後,陛下惟清心寡慾,養氣存神,當有異人來自西土,保聖躬於萬祀,綿國祚於億年也。」憲宗道:「其人苦何?」湘子道:「其人雖死,其骨猶存,寶其骨而什襲藏之,自有靈異。」言畢辭去。憲宗苦挽不住,自歎無緣。正是:
有緣千里神仙會,無緣對面不能留。
不說湘子辭了出朝。且說退之過得數日,正當壽旦。那五府六部、九卿四相、十二台官、六科給事、二十四太監,並大小官員,齊來慶壽。有《駐雲飛》為證:
壽旦開筵,壽果盤中色色鮮。壽篆金爐現,壽酒霞杯豔。嗏,五福壽為先。壽綿綿,壽比罔陵,壽算真悠遠。惟願取,壽比南山不老仙。
壽靄盤旋,壽燭高燒照壽筵。壽星南極現,壽桃西池獻。嗏,壽雀舞蹁躚,壽萬年。壽比喬松,不怕風霜剪。惟願取,壽比蓬萊不老仙。
壽祝南山,萬壽無疆福祿全。壽花枝枝豔,壽詞聲聲羨。嗏,海屋壽籌添,壽無邊。壽日周流,歲歲年年轉。惟願取,壽比東方不老仙。
壽酒重添,壽客繽紛列綺筵。壽比靈椿健,壽看滄桑變。嗏,得壽喜逢年,壽彌堅。壽考惟祺,蟠際真無限。惟願取,壽比崑崙不老仙。
這一日,退之請眾官在廳上飲酒。雖無奇珍異果,適口充腸,卻也品竹調絲,賞心悅目。當下吩咐張千、李萬,同著一千人役,把守大門、二門,不許放一個閒人來攪筵席。湘子在空中聽見,既按下雲頭,執漁鼓簡板,一逕來到退之門前,望裡面就走。張千攔住道:「我老爺好打的是佛門弟子,好罵的是老氏師徒。喜得今日壽筵,百官在堂上飲酒,不曾見你,不然也索受一頓打罵了。你快去了倒是好的。」湘子道:「你老爺為何怪這兩樣人?」張千道:「老爺先年也是好道的,只因數年前有終南山來的兩個野道人把老爺姪兒拐了去,因此上老爺閉了玄門,再不信這兩樣人了。」湘子笑道:「我貧道不是老、佛之徒,乃是辟佛家的宗祖,距老氏的元魁,只因讀書沒了滋味,過不得日子,胡亂打幾拍漁鼓,唱幾闋道情,裝做道人形狀。今日既是你老爺壽辰,勞長官替我稟一聲,待我化些酒飯充譏,也是長官的陰騭。」李萬道:「放你進去不打緊,只是連累我吃打沒要緊。」湘子道:「你說終南山那個卓韋道人要求見,決不累你就是。」張千道:「李家哥,這道童從終南山來的,認得公子也不見得。我和你今日不替他稟一聲,倘或老爺入朝出朝時節,他攔馬頭告將來,那時老爺查起今日是誰管門,我和你倒有罪了。不如進去稟過老爺,見不見但憑老爺自做主張,何如?」李萬道:「哥說得是。」張千便慢慢地走在筵前,捉空兒稟退之道:「外面有一個道童,說是終南山來的,要見老爺。」退之道:「莫不是那祈雪的卓韋道人?若是他,不要放他進來。」張千道:「面貌語言敢不是那祈雪的。」退之道:「是不是且休理論,只是我早上吩咐你們,謹管門戶,不許放一個閒人來攪酒席,你怎麼又替這道童來稟我?該著實打才是!姑饒你這初次。」張千呆著膽,低低又稟道:「老爺吩咐,張千怎敢亂稟?但自古說『五行三界內,惟道獨稱尊』,今日是老爺壽辰,這道人從遠方來求見,明明說老爺獨稱尊了。」退之聽說,便起身拱手道:「列位少坐,學生去打發了一個道童就來奉陪。張千飛星跑到大門首,道:「老爺出來了。」又扯扯湘子道:「我耽了無數干係,替你稟得一聲,那板子滴溜溜在我身上滾過去,若不是我會得說,幾乎被你拖累了。如今老爺出來,你須索小心答應。倘有些東西賞你,也要三七分均派,不要獨吃自屙!」說話未完,眾人見退之出來。大家閃在兩邊,齊齊擺著,倒把湘子推落背後。湘子暗道:「可憐,可憐,人離鄉賤,物離鄉貴,我昔年在府裡時,誰人不怕我?今日竟把我推在他們背後。」只見退之開口叫道:「終南山道童在哪裡?」只這一聲,眾人便把湘子一推,推得腳不踮地,推到退之面前。
退之看見湘子,就認得是祈雪的道童,便道:「你家住何處?為何從終南山來?」湘子道:「我家住北斗星宮下閒戲南天白玉樓。昔年跟著師父在終南山修行,故此從那裡來。」退之笑道:「這道童年紀雖小,卻會說大話,想我湘子流落在外,也是這般模佯。」湘子早知其意,便道:「大人,公子身上衣服還不如貧道哩。」退之道:「我且問你,修行的人,百年身後無一子送終,有恁麼好處你去學他?」湘子道:「人家養了那不長進的兒女為非作歹,垫他人的嘴唇,揭祖父的頂皮,倒不如我修行的無罣礙。況且親的是兒,熱的是女,有朝一日無常到,那一個把你輪回替。」退之道:「據我看起來,還是在家理世事的長久,那見修行得久長?」湘子道:「大人,日月如梭,光陰似箭,青春不再,白髮盈頭,你可曉得老健春寒秋後熱,半夜明燈天曉月,枝頭露水板橋霜,水上浮漚山頂雪,都是不長久的麼?」退之道:「汝且立在門外,我說一言與你聽。你若答應得來,便有酒飯與你吃;若答應不來,急急就去,不要在此胡纏。」湘子道:「願聞!願聞!」
退之道:「相府問全真,來此有何因?」
湘子道:「能卜天邊月,會點水底燈。」
退之道:「石上無塵怎下稍?」
湘子道:「渾身鐵(金纂)幾千條。」
退之道:「爐中有火常不滅?」
湘子道:「扳倒大河往下澆。」
退之悄悄吩咐張千道:「你頭上可戴兩根草,去二門上,坐在木頭上,看他如何說。」張千依命,頭戴兩根草,坐在門栓上不動。湘子看了,往裡面就走。李萬扯住道:「你到那裡去?」湘子道:「韓大人請我吃茶。」退之只得笑了一聲,轉到席上坐下。湘子隨了進來,立在階前。吟詩道:
茅庵一座蓋山前,脫卻金枷玉鎖纏。
蒲灑林泉真自在,一輪明月杖頭懸。
吟罷,執著漁鼓,唱一闋《黃鶯兒》:
明月杖頭懸,論清閒,誰似俺。蒼松翠柏常為伴。看岩前野猿,聽枝頭杜鵑,青山綠水真堪羨。向林泉,心無掛念;山澗下,自留連。
唱罷道情,向前捫訊道:「列位大人,貧道稽首。」林學士慌忙出席還禮。退之道:「親家,有那一位宰官公子來與學士上壽,勞列位大人出席迎接?」林學士道:「與這道人見禮。」退之道:「親家有失觀瞻了。」叫左右:「將金鍾滿斟在此,但有舉薦道人者,先飲三杯!」林學士道:「親家今日有三喜,列位大人知否?」退之道:「學生有那三喜?」林學士道:「這般大旱,百姓驚惶,親家在南壇祈了瑞雪三尺三寸,聖上大悅,升為禮部尚書,豈不是一喜?」退之道:「這是天子洪福,眾大人虔心所致,韓愈何功之有。」林學士道:「親家今日壽辰,除聖上一人外,其餘親王國戚、五府六部、九卿四相、三法司、六科、十三道、五城執事、十八學士、二十四監,都來與大人上壽,乃二喜也。」退之道:「蒙列位大人錯愛,韓愈感謝不盡。」林學士又道:「列位大人祝壽才罷,影牆上便有一位神仙唱一聲『明月杖頭懸』,走將下來,豈非三喜?」退之道:「古來王母蟠桃,八仙慶壽;單絲不成線,孤木不成林,一個道人說什麼神仙不神仙!」林學士道:「親家久叩玄關,可解得『明月杖頭懸』麼?」退之道:「學生不曉得。」林學士道:「明者,日月並行,晝夜不息;杖者,鄉老拄的拐杖,和尚拄的禪杖,老子拄的仙仗;懸者,掛也。昔日老子將『明月』二字摘將下來,懸掛在那仙杖上頭,騎青牛出函谷關,東度大聖成仙,西度胡人成佛,南答孔子問禮,方才引出歷代的神仙。學生有詩誇揚他的好處。」詩云:
明月杖頭懸,逍遙出洞天。青鸞飛宛轉,白鶴舞蹁躚。
酒泛金杯豔,花開玉樹鮮。祝公多福壽,不讓古錢鏗。
退之道:「林親家忒過譽了。」湘子又近前一步,向退之退:「韓大人稽首。貧道敬來慶壽。」退之道:「你做出家人也不達時務,不識進退?因汝前日祈下瑞雪,我特奏聞今上,討旌賞與汝,汝再三不要,今日酒席之間,都是天子門前客,皇王駕下臣,那裡所在容得汝這出家人?汝難道不曉得天下的道士、和尚都要在禮部關給度牒麼?我說汝聽:
山中蒿草蓬蓬發,淡飯黃齏活苦殺。
饒你神仙做道人,也應伏著禮部轄。」
湘子道:「韓大人休要誇口,雖然天下的僧道都伏禮部管轄。貧道恰是王母筵前客,玉皇殿內臣,人爵不如天爵貴,大人如何管得貧道著?貧道也有詩一首,試念與大人聽:
唐朝天子坐金鑾,鷺序鴛班兩下編。
五行僧道伏官管,凡夫焉敢管神仙。」
退之道:「從來神仙非同小可,有三朝天子分,七輩狀元才,眉目清秀,兩耳垂肩,神王氣全,精完體胖,才是神仙。汝這等面黃肌瘦,醜陋不堪,不過是一個沒度牒的雲遊道人,怎敢說這等大話?」湘子道:「貧道還有幾句大話說與大人聽:轉背乾坤窄,睜睛日月昏。手心天柱列,腳底海波平。山嶽為牙齒,苔芹是發根。恒河沙作食,毛孔現星辰。抬頭只一看,少有這般人。」退之道:「這都是那討飯教化頭的話,我懶得聽他。」湘子道:「蒙大人叫貧道是教化頭,只是貧道當這三個字不起。」退之道:「教化頭三個字有什麼恁好處?說當不起。」湘子道:「只有太上老君在初三皇時化身為萬法天師,中三皇時號盤古先生,伏羲時號鬱華子,神農時號大成子,軒轅時號廣成子,少皞時號隨應子,顓頊時號赤精子,帝嚳時號錄圖子。堯時號務成子,舜時號尹壽子,禹時號真行子,湯時號錫則子,湯甲時分神化氣,寄胎於玄妙玉女八十一年,方誕於楚之苫縣瀨鄉曲仁裡李樹下,遂指李為姓,名耳,字伯陽,諡曰聃。周武王時為守藏吏,遷柱下史;昭王時過函谷關,度關令尹喜,後降於蜀青羊肆,會尹喜同度流沙胡域;至穆王時復還中夏。平王時復出關,開化蘇鄰諸王。復還中夏。靈王二十一年,孔子生,敬王十七年,孔子問道於老君,退有猶龍之歎。烈王時過秦,秦獻公問以曆數,遂出散關。赧王時飛升崑崙。秦時降峽河之濱,號河上丈人,授道安期主。道尊德貴,代代不休,才是教化頭。小道身居濁世,口出濁言,與這些凡胎俗骨周旋,怎敢當教化頭之稱?」退之道:「古人之詞寡,躁人之詞多,中心漓者,其詞枝。汝明明是一個花嘴貧子,快些去罷!」湘子道:「古聖先賢也曾化飯,怎麼叫貧道不化齋糧?」退之道:「幾曾見聖賢化飯來?」湘子道:「仲尼領了三千徒弟子、七十二賢人,周流天下,在陳絕糧,難道那個時節,聖賢不去化飯吃?」退之道:「我再問你,天地間何為道?何為人?」湘子道:「包羅天地之謂道,體在虛空之謂人。若說起人之一字,普天蓋地,也無一個。」退之道:「列位大人,這道童是個瘋子。」湘子道:「我不瘋。」退之道:「滿席間朝官宰執,若干人在這裡,汝既不瘋,怎麼說無一個人?」湘子道:「人雖然有,都是假人。」退之怒道:「我們是假,那個是真?」湘子道:「只有貧道是個真人。」退之道:「真假在那裡分別?」湘子道:「我來無影,去無蹤,散成氣,聚成形。抱金石而無礙,與天地同休。石爛海枯,權當頃刻;閻君鬼判,拜伏下風。豈不是真人?若說眾人,一口氣為千般用,一日無常萬事休,縱是身榮家富客,那個能人會接頭?豈不是假人!」這一篇話,說得眾官無言可答。退之又問道:「何為全真?」湘子道:「精氣不耗,陽神不散,補得丹田,開得胃屍,一生無病,千歲長春,這便是全;冬不爐,夏不扇,寒暑不能侵,水火不能害,這便是真。」退之道:「鳥之飛,魚之潛,以為有心乎,無心乎?」湘子道:「有心則勞,必墮矣,沉矣;無心則忘,亦必墮矣,沉矣。有心無心之間,是謂天機之動。不動不足以為機;機之自動者,天也,萬物皆動乎機,忘乎機;而各任其天。」退之道:「這道童年紀雖小,倒會說幾句話。」林學士道:「先生此一來為何?」湘子道:「來與韓大人慶壽,眾大人化齋。」退之道:「汝既來化齋,怎麼見列位老爺頭也不磕一個兒?」湘子道:「貧道因昨日大醉回去得遲了,趕不上南天門,又趕不到蓬萊三島,又趕不上桃源洞,到得陝西華山朝陽溝,洞門又閉了,清風、明月兩閒人不放我進去,連忙又走到武當山投碧霞洞,半路上遇見碧霞元君命駕他出,只得又走回南天門,在七星石上盹睡片時。走得辛苦,折了腰,因此磕頭不得,大人休罪。」退之道:「風道童,你會吟詩麼?」湘子道:「幼年間也曾讀書,吟得幾句。」退之道:「汝把仙家的事吟來我聽。」湘子吟道:
桑田變海海成田,這話教人信未然。
駕霧騰雲那計日,餐霞服氣不知年。
月移花影來窗外,風引松聲到枕邊。
長劍舞罷烹茗試,新詩吟罷抱琴眠。
林學士道:「韓親家,這詩倒也有致。叫他再唱一曲道情,打發齋與他罷。」湘子把漁鼓簡板輕敲緩拍,唱道:
韓大人不必焦燥,看看的無常來到。我吃的是黃齏淡飯,勝似珍肴;你縱有萬貫家財,難倚靠。想石崇富豪、鄧通錢高,臨死來也歸空了。總不如我悶把瑤琴操,彈一曲鶴鳴九臯,無榮無辱無煩惱。逍遙慢把漁鼓敲,訪漁樵,為故交。
又詩云:
袞袞公侯著紫袍,高車駟馬逞英豪。
常收俸祿千鍾粟,未除民害半分毫。
滿斟美酒黎民血,細切肥羊百姓膏。
為官不與民方便,枉受朝廷爵祿高。
退之怒道:「這風道童說的話句句不中聽,張千,可把他叉出門外,再不許放他入來!」湘子道:「我雖是風魔道人,唱個道情,也勸得列位大人的酒,如何要叉我出去?」那張千、李萬,不由他分說,連推三推,推出門外。正是:
酒逢知己千鍾少,話不投機半句多。
畢竟不知湘子去否,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