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回 三如公子獻雄郡 二松道人縛渠魁
呂軍師占星拔寨之後,渡了黃河,便有大風雷雨,就擇高原處所屯歇人馬。三日方霽,下令啟行,建文十六年春二月也,賓鐵兒請為先鋒,軍師道:「這次還用不著。」姚襄請問其故,軍師道:「前有成皋之險,賊若據之:須要用智破他。若一戰而勝,彼必死力拒守,河南之兵,亦來接應,攻之殊為不易。汝可領五十騎,先往哨探,賊若不據成皋,河南在我反掌中耳。」
姚襄遵令自去。五營人馬,次第前進。行有三日,姚襄回來稟說:「止有幾處煙墩,十來個汛兵看守,被我盡行殺了。」軍師遂令星夜馳過成皋,兼程而進。遠遠望見前路有烽煙騰起,軍師諭諸將道:「彼舉烽煙,明示我以前有敵兵,而卻暗伏兵於左右,俟我進兵,攻我脅下,從中以截斷也。今且下寨,俟窺探虛實,然後再進。」
甫至二更,報說拿了奸細。軍師立刻升帳,察其形狀,是個小卒,喝問:「汝係何人差遣,大膽來此?」那人左顧右盼,稟道:「不敢言。」軍師道:「但說不妨。」小卒就在夾袖底內,取出一函呈上,正面寫著:呂大軍師老相國親拆。背面寫著:殉難亡人密稟。軍師遂令兵士把奸細帶向後營,獨自拆書來看。內曰:
亡人暴如雷,巨如椽、龍如劍,密稟於大軍師老相國呂老先生之前曰:切如雷為殉難滅族刑部尚書諱昭之仲子,今名雷如暴,現任游擊;如椽為抗節夷族監察御史諱敬之長子,今名雷如巨,現居幕中;如劍為晉府長史伏鴆盡節諱鐔之次子,今名雷如龍,現為守備。原欲藉此微官,圖報大仇。奈無機會可乘,恐事之不立,名之盡喪,日夜痛心刺骨。側聞義師席捲山東,訪求故主,同心私慶。料必先取中州,日夜茹膽泣血,延至於今,正義士揚眉之日,亡人吐氣之秋也。獨是心腹甲士,止有田橫五百。而城內城外賊之兵將,五十餘倍。一有舉動,先遭毒手。伏惟軍師密示良圖,遂此素志,先人幸甚,亡人幸甚。某等九叩上稟。
末後又一行云:
來者是義奴沈觀,不妨面諭。
軍師心喜,即手寫密札,喚此人授之,仍藏夾袖。隨問:「前途有伏兵否?」答曰:「有。小的就雜在伏兵內來的。」軍師笑道:「果不出我所料。汝去與家主說,出城來時,頭盔上須用紅羅抹額為號。」乃按兵不進。
卻說河南府鎮守的都督趙清,謀勇俱全,在建文時鎮守河北彰德府。燕王兵臨城下,他原閉門不納,但說殿下若入金陵,只須尺一之詔,即當奉命,今日尚有未敢。燕王喜他的話,解圍而去,後果歸附於燕。因河南為關陝並界,是個重地,所以調來守此。部下副將符虎,參將張鷙,皆力敵萬人。又有家將十來員,雄兵二萬四千有奇。聞得王師取了開封府,就點了一萬五千兵馬,在瀍水東紮下三個大寨,左是符虎,右是張鷙,自居中營。令游擊二員,守備四員,緊守城池。暴如雷、龍如劍正在守城之數之內。一路添設燉台,日夜防備。中嶽嵩山,正在洛陽地面,其脈逶迤環繞,多有岩坡林莽,可以藏兵。趙清就令軍士帶了乾糧,掩旗息鼓,伏在中途深林之內,只候敵兵到時,舉烽為號,從兩翼殺出,為三面夾攻之計。誰知等有五日,烽便空舉,敵兵不來,乾糧既竭,軍士只得散回。不意那日呂軍師早探的確,電掣星馳,大兵已過偃師,紮營於鉤陳壘。趙清跌腳道:「多帶一天的乾糧,敢是守候個正著。如今且與他兵對兵,將對將,殺他個片甲不回,方知道老趙是河北名將。」早有營門稟報:「敵人來下戰書。」遂批了:「明晨交戰。」
到五更時,秣馬蓐食,三聲震炮,軍將齊出營前。呂軍師在台上望見,軍容是威武的。私心大喜、隨傳令:「諸將出戰,須候我呼名差遣,毋許爭先。」遂改了道裝,頭戴星冠,身披鶴氅,手持羽扇,坐在交椅上,令人抬至陣前,諸將乘馬擁在左右。趙清哈哈大笑:「這賊軍師,總是未經撞著狠手,就裝出恁般模樣來。誰與我先擒了他?」符虎飛馬而出。軍師咳嗽一聲,八個勇士立刻將軍師背抬回營。便呼餘慶出戰,大喝道:「賊將,有我在此。」符虎更不答話,輪刀直齲餘慶手中槍,劈面相還。戰有十餘合,餘慶敵不得符虎,跑回本陣。軍師又呼宋義接戰。張鷙喊道:「符將軍,請看我來擒他。」戰有二十回合,看看宋義也要敗了,軍師亟令鳴金收軍。趙清恐是詐誘,不敢掩殺,也就收兵回營。
明日,趙清吩咐將士:「若再勝了賊將,便踹營寨。」隨出陣前,令小軍辱罵。賓鐵兒懊惱不過,稟清道:」小將願見一陣,若不能勝,甘當軍令。」軍師道:「自有用著你處,不得多言。」鐵兒只得退立一邊。軍師喚姚襄密傳將令與各營,自卻易了戎裝,跨馬臨陣。趙清見了又笑,顧左右道:「他騎了馬,準備著逃去哩。」符虎大喝:「賊軍師,敢與我比試武藝麼?」
軍師令高強出馬。高強暗想:「放著多少勇將,卻教我去,這是要借刀殺人。我且略戰數合,也學他們一走罷了。」亟應聲而出,大罵:「逆賊,你得逞強,看我高將軍斬你。」剛剛戰得三合,早被符虎搶入懷內,活擒過馬,燕兵趕出綁縛去了。越清鞭梢一指,大隊人馬奮力殺來。那時王師後陣先退,呂軍師同著諸將望西而逃。真個拋旗撇鼓,棄甲丟盔,星落雲散。只有劉超、阿蠻兒二將斷後。且戰且走,直趕到景山而止。雖然勝了一陣,卻不曾殺得半個,只搶拾了好些旗槍馬匹等物。趙清又大笑道:「真是個賊軍師,到也奔走得快。」軍師見他不來追了,立刻紮營。暗傳將令,於起更時候,乘著天黑,再退五十里。諸將遵令棄營而去。
趙清謂其部下道:「賊已喪膽,今夜率軍劫寨,必獲全勝。」符虎道:「小將當先。」趙清道:「我在中,張鷙居後,倘有伏兵,可以接應。」行近寨前,大呼砍入,卻是空的,吃了一大驚,連忙退出。不見響動,乃舉火四照,又並無伏兵。趙清大笑不止道:「好逃走。」遂傳令軍士連夜追趕。將到天明,看看趕上,軍師亟命棄了輜重而走,滿路拋撇財帛,不計其數,看車內時,都是雜糧。趙清下令:「敢有搶拾者斬首。」軍士們心中抱怨,又且餓了,走得便慢。符虎大喝道:「且趕著了賊人,自有重賞。」軍士只得再趕。見王師正在那裡埋鍋造飯,燕軍到時,又棄了飛跑。趙清拍手大笑說:「這樣便飯,何不擾他。」
於是部下飽餐一頓。直向前追過鞏縣,將近緱山腳下,忽有一彪軍突出,乃是瞿雕兒、董翥、董翱三將,領著二千馬軍來到軍師營前,只道真個敗了,三將當先,奮方截住,混殺一場,互有損傷。軍師亟令鳴金。時天已晚,兩家各自收兵。
三將見了軍師,說:「楚由基屯在敖山,護持往來糧草,小將等特地前來助戰,不期恰好。」軍師笑道:「汝等幾誤我事。」
雕兒方知是詐敗。軍師顧謂董翥、董翱道:「我看賊將,是你兩個對手,明日戰到間深裡,聞擂鼓聲即便退回。」又喚賓鐵兒、阿蠻兒、劉超、曾彪密諭道:「明夜賊必退走,看我中軍炮響,汝等分左右殺他伏兵。」又命瞿雕兒、郭開山、宋義、餘慶、俞如海率領鐵騎,專追他中軍。又密諭諸將:「前途遇有紅羅抹額將領,統著四五百兵馬,是獻城的人,爾等須助之,毋致混殺。違誤者斬。」諸將得令,各自摩拳擦掌,整備廝殺。
次日辰刻,符虎、張鷙又來索戰,董翥、董翱二將齊出,各挺手中畫戟,喝道:「來將通名,斬了你首,也好標題梟示。」符虎、張鷙同聲罵道:「你這兩個小賊,頃刻亡魂,還敢問老爺名字!」各輪動大刀,劈面砍來。董家二將,舉戟撥過,逞勢向心窩裡便刺。這場好殺但見:
兩枝戟,如玉龍攪亂大江波;兩柄刀,如銀虯翻動空山月。旋風滾滾,馬亦逞雄威;殺氣騰騰,人剛稱敵手。那邊陣上爭誇道:副將軍慣用大刀,賽過張遼和許褚;這裡行間都笑說:小英雄善使畫戟,壓將仁貴與溫侯。
那時董翥戰符虎,董翱戰張鷙,來來往往有八十餘合,不分勝負。把兩陣看的軍士眼都花了。忽下起驟雨來,各收軍暫歇。趙清顧謂符虎、張鷙道:「我看這兩個小賊,倒有些力量,須用智來擒他。」就附耳與二人說了,皆大贊妙計。只待明日行事。
當晚雨霽之後,呂軍師同姚襄,登緱山高處以望燕軍。煙雲盡散,星斗方明,軍師曰:「好天氣,真可破賊。」姚襄不解,微問:「此賊何故今夜退走?」軍師曰:「我前日與暴如雷札中,令其遣四五心腹,在外探聽。俟我詐敗至鞏縣地方,使兩三人連報賊營;城外有敵兵攻打,城內又有奸細放火,勢其危急。又一兩人馳向城中報說:敵兵詐敗,都督被困,飛調暴游擊等往救。此賊雖狡,焉得不還兵自救?彼退則必伏兵於兩翼,乃兵家之故智。我搜其伏,擊其退,何異摧枯拉朽。」姚襄又問:「若然,何以必屢次詐敗,直至於此而後用計?」軍師曰:「敗得多,則彼信以為真,走得遠,則彼亦難知是假。倘若離城不遠,憑高回望,即知虛實,如何行得。」姚襄心下恍然曰:「夫子用計,鬼神不測。但暴公子使之在城,方能開關延接。今亦調之使出,倘城門緊閉,將何以處?」軍師曰:「我已算到,令其潛留心腹百人,在上東門內,何難砍殺守卒乎?若不得暴公子出城,一有覺察,豈能保其性命?」正在交談之際,遙見正東上一騎飛來,到趙清營中去了。不片刻,又是一騎,慌慌忙忙的也進去了。軍師道:「我先回營,汝看他兵馬移動,可放一枝響箭為號,以便發兵。」
且說這兩個飛報的卒,就是暴公子差出作外的。趙清聞了圍城的信,甚是猜疑,暗想:「這幾陣,難道都是詐敗,引我遠遠到此的?」就令將活擒下的高強,押來勘問道;「汝賊軍師的兵馬,是從何處抄在我背後去打城池?實實供出,饒你一死。」高強實出不知,要留這條性命,只得謬供道:「原是調虎離山之計,所以屢次詐敗。」趙清大怒道:「汝賊先既願降,曷不早說?」拔劍揮為兩段。隨即暗傳軍令:「左右翼伏於兩旁,中軍先退。到天明時,沒有追兵,趕向前途會合。」
此時姚襄遠望得分明,連放響箭三枝,即如飛下山。呂軍師中軍一聲炮響,諸將揮軍追殺。趙清聽得後面喊聲大起,回頭一望,追兵已近。當先瞿雕兒大喝:「逆賊,你來時有路,去時沒路。」趙清回馬戰時,怎能敵得,落荒而走。諸軍大潰。
殘月之下,途次跪降者無算。趙清急麾纛向南,自己卻向西奔,幸得走脫。但見左右兩路敗兵,紛紛四散而來。符虎大叫:「元帥,中了賊計。」張鷙也到了,應聲道:「賊勢甚大,我們北走為便。」趙清一頭跑,說著道:「還是回城。」忽又有五六百兵馬,劈面迎來。趙清歎道:「我命休矣。」張鷙當先殺去看時,卻是自己旗號,雷游擊與龍守備二人,連連揮手道:「府城已失,回去不得了。」趙清心內躊躇,劉虎兒、賓鐵兒二將齊到。
符虎揮刀來戰,不要說一個也難敵,何況兩人,剛躲得虎兒的青龍刀,左助上鐵兒蛇矛早著,翻身落馬。趙清、張鷙沒命的跑了。雷游擊大喊:「我是來迎呂軍師的。」劉虎兒見有紅羅抹額,便道:「快去,快去。」隨與賓鐵兒統著鐵騎,追趕趙清去了。
暴游擊向西行時,見有敗殘軍兵,走頭沒路,就招呼道:「你們若要性命,速隨我來。」內有趙清一員家將,叫做周科,聽得此話,猜道是結連敵兵的,就挺槍直取雷游擊,不防側肋裡有員大將,正匹馬飛來。周科亟欲轉身迎敵,早被一鐵撾打落塵埃。這將是誰?原來是曾彪。暴如雷也不及問姓名,但忙忙的問:「軍師到未?」曾彪亦未及應,又有一員大將,馬上帶著兩顆首級,手輪著大刀,從後飛至應聲道:「還在後哩。你可是暴公子?」才答應:「是。」二將已去遠了。
如雷疾忙又向前行,又有兩員手持方天戟的年少將軍,問:「來者是暴公子麼?軍師有令,火速去占住上東門,以便進城。」暴如雷得令,即同龍如劍勒回馬,如飛而去。片時早到城門,大呼:「快開,我回來了。」守門卒應道:「適間奉令,說你私自出城,定有歹意。不開,不開。」城內一聲發喊,將守卒殺了,砍開重門,就是軍師預令暴公子伏下的心腹甲士。
如雷方進城門,城頭上早有二三十騎飛來,大嚷:「雷游擊反了。」暴公子方要迎敵,那持畫戟的兩員年少將軍恰到,突入城內,彎弓一箭,城上為首的這個將領,兩腳朝天,翻身墜下。餘皆一哄而散。
等有片時,軍師與姚襄皆到,領著二千精兵,諸將前後擁護進城。逕入帥府,命姚襄到各城門,盡換守門軍士,並招撫城內餘兵。又令暴如雷等,分頭招降文武官員。是夜郭開山、俞如海、宋義、餘慶四將,原是同著瞿雕兒,專追中軍的,因見纛旗向南去了,大家趕上,殺了無數燕兵,不見趙清。再繞東來,城上已立了自家旗幟,遂叩關繳令,各獻賊將首級。軍師即令雕兒等出城招撫殘兵,在城外屯紮。一面查點府庫,一面出榜安民。暴如雷等綁了文武官弁一十七員,來請軍師發落。無不泥首願降。如雷道:「文官罷了,那武弁內有趙清的心腹,方才還統著家人殺出來哩。」軍師道:「總用不著這班賊頭賊腦的。」喝令將趙清等家口,都交付與他們,押出城外,帝師義不殺降,姑饒性命。眾武弁感激叩首。一切文官皆仍舊職。時劉、賓、周、曾等四將皆到,稟軍師道:「趙清、張鷙二賊,逃到北邙山下,與眾兵都棄了馬,走入巉岩密樹之中,造化了他去。」軍師道:「他回去也免不得燕王一刀。」
隨問暴如雷等三人始末情由。如雷稟道:「小子自幼不才,貪頑好耍,使拳弄棒,酗酒賭博,無所不為,致被先君逐出在外,流蕩至於潞州府。」指著巨如椽道:「他的令尊公諱敬,巡按山西,時方出境,與先君為至交,小子因去求他帶回。巨公說:『不可重令尊之怒,我看你有武相,須得發跡後方好歸家。』遂薦至榆林總兵處,頂了雷如暴名糧,拔授千總,升到都司。便聞靖難兵起,正欲辭官省親,不意看邸報時,先父與巨公,皆罵賊慘死以至夷族。世見如椽,有義僕代死,得脫於難,直到榆林來訪。易名雷如巨,認作弟兄。後又調升了此地游擊。有個雷如龍來投兵,小子心以為異,請他進署會時,乃巨世兄之舊交。伊先尊公,即晉府長史殉節龍公諱鐔者,小子欲報君父大仇,所以謀補龍世兄千總之缺,未幾即升守備。我三人日夜圖維,學不得子胥鞭屍泄恨,實有腆於面目。想要逃至濟南,又恐被人擒獲,身名懼喪。令蒙軍師拔我等於水火之中,全了忠義二字,此恩此德,捐軀莫報。」軍師道:「天所以縱子之不才,正所以延先公之後也。今者報國即是報親,我與君等同此一心,怎言恩德。」
說未竟,忽城門卒飛報:「有兩個嵩山道士,要稟機密。」
軍師隨令請見。暴如雷道:「向來嵩岳觀中,有兩個道士與符虎相好,不要是來作刺客的?」軍師笑道:「大凡僧道與官府往來,不過為勢利,焉得有這等異事?今說有機密,或者也是同仇,亦未可定。」時諸將佐皆列兩行,見兩道者不衫不履,昂然而入,向上打個稽首道:「逃賊趙清、張鷙,被小道擒縛在觀內。本欲解至軍前,竊恐中途有失,請軍師速發軍士押來,以正國典。」軍師即令姚襄、劉超、瞿雕兒、阿蠻兒,統四百鐵騎前去,限當日繳令。隨請二道者進坐,叩其姓字,上首的道:「貧道係高監察御史諱翔之子,名嵩,字維崧。這位是御史丁公諱志之子,名如松。燕王召先父草詔,痛罵逆賊,死得異常慘毒。祖塋朽骨亦被發掘銼碎,此仇此恨,千載難忘。貧道因少年頗好玄門,時正游於嵩岳,得免大禍。就在觀內出了家。未幾,本師又收個香火小道者,看其形相,是舊家子弟。
因此問及,方知是殉節丁公之令似,就稱為師弟兄。山中人但聞維崧如松聲音相同,遂呼小子為大松道人,呼他為小松道人。
數年前,曾有兩位宰官,托言形家,寓在觀內。我猜是濟南來的,半夜去見他,就有歸向之心。不意決不肯說出真話,明晨不別而行。後來才知是去訪故主的。當面失之,至今猶悔。今日幸拿二賊,得見軍師,方遂素志。」軍師問:「這兩賊如何得拿住?」小松答道:「他逃到東觀來時,原有數十人,難以下手。就哄著他把這些人安頓在師叔西觀,我這裡備供給去,酒飯內都放了蒙汗藥。兩賊將吃得大醉,鎖在房中,我與師兄連夜到此。又恐他們有酒量淺,醒得快的,弄出事來。一家子盡躲了,把大門也鎖上。黏著一紙,說是趙清醉後殺了道人,拿解王師營前去了。」軍師道:「足見經緯。但怎得就有蒙汗藥呢?」大松答道:「也因有三個人,是朝臣模樣,到觀內訪問什麼張邋遢。後來聞得是燕王差令搜追帝王的。那時就備下蒙汗藥,倘若再有得來,也要完他性命。」軍師道:「如今且喜用著了。」隨教設素筵款待,令三如公子相陪。如雷便問:「可知道符虎有兩個相與的道者麼?」大松答道:「就是我二人。因他本籍山東,家口還有故鄉,要說他改邪歸正,假意兒相交。昨日來投,他還信著我們哩。」
說話之間,姚襄等已把趙清、張鷙一干人解到,說:「竟被他打開觀門,正要走路了。」軍師勘問一番,謂諸將道:「趙清當日固有附燕之心,尚無叛國之事,與同謀倡亂,賣主求榮者有間,割其一耳逐去。」趙清稟道:「多蒙軍師大恩,但今者生不如死,乞賜一刀。」軍師叱道:「你不盡忠於故主,卻要殉身於燕賊,我之刀,豈不為汝所污?」趙清遂觸階而死。張鷙請降,景如雷道:「此賊一小卒,趙清提拔起來,至於總戎。今日負他,他日便負我。況且平素荼毒兵士,詐害良民,惡跡擢髮難數。」張鷙連叩首道:「向聞王師義不殺降,軍師至公至正,豈有因左右之言殺我之理?」軍師冷笑道:「這句話可殺了。爾賊之降,豈其本心?」立命絞死。餘皆逐釋。即草疏題請暴如雷為鎮守河南將軍,龍如劍為鎮守孟津偏將軍,巨如椽以御史監軍事,高嵩、丁如松入京補職。又調取楚由基前來,擇日進取南陽府。
有分教:鄖陽山內,引出萬隊妖人;帝師官中,添上一名仙女。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