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安遠侯空出三奇計 呂司馬大破兩路兵
當下聶隱娘把路遇景公子、火力士,與救了鐵監軍,就入濟南城,又得會副軍師,現今在興賢裡高宣家下,只候軍師密信傳知,便為內應情由,備述一遍。呂軍師聞言大喜,舉手道:「請仙師駕返蓬萊,啟覆聖后。我這裡著馬靈通信與他。」隱娘自向登州去了。
卻說濟南城中文武官員聞知李遠敗沒,早已安設三個大寨,防備青兵。中寨是臨清總兵朱榮與參將楊宗,左、右二寨,是兩員都指揮,一姓冀名英,一姓劉名忠。三營共有一萬八千軍馬。文官布政司段民、按察使墨麟、參政李友直、副使柰亨,並副將張保、游擊鍾祥,協力守城。探得青州兵馬將到,朱榮等會集商議間,有段布政差官前至營門,說寇敵初臨,乘其未立寨柵,擊之可以取勝,速宜星夜進兵。冀英立起,即欲點兵前往。朱榮就止住道:「去不得!」冀英道:「卻是為何?」原來朱榮雖隨燕王經歷行伍,卻是冒濫軍功做的總兵,十分膽怯,反作色大言道:「他們文官不知一槍一刀之事,只會坐談勝負。
敵人銳氣方張,總有關、張之勇,亦未可遽攖其鋒。且看他來的兵將如何,或用謀,或用戰,自然別有良策。經云『以逸待勞者勝』,何故反去迎他?」那楊宗又是個武進士,在建文時為廣昌守將,降了燕王,升為濟南參將,只會咬文嚼字,若說到相殺,便是害怕,也就贊襄道:「元戎臨事而懼,好謀而成。
兵貴持重,不可欲速,大有高見。就是諸葛武侯一生,也只『謹慎』二字為章本。不是小將說要連夜去殺他,請問段布政,何不自己來試試,只差人說句話呢?我等不服他節制,何用睬他?若勝則彼文官攘為己功,敗則歸罪於我等。不可!不可!」
冀英問劉忠:「你的主意若何?」劉忠道:「他們文官來吩咐,就是該去也不去!」冀英孤掌難鳴,只索罷了。
次日辰刻,王師先鋒小皂旗、楚由基,直到寨前挑戰。朱榮登台一望,只有五、六百兵馬,就大著膽開營迎敵。問手下誰能先擒此賊,早見鸞鈴響處,一將應聲出馬,卻是守備於諒,向為燕府親信小校,近日升來的。他知道什麼利害?挺槍大呼道:「不怕死的前來!」楚由基大笑道:「這等小卒,也來臨陣?
殺你當不得什麼,可教你主將來獻首級!」於諒大怒,劈面就刺。由基用戟一隔,槍已撇開了五、六尺遠,隨手一戟,直透咽喉,死於馬下。朱榮著急,只待要走,冀英拍馬出陣,大喝:「狂賊休走!」小皂旗大叫:「楚將軍小息,待我取他首級!」
由基遂勒馬回陣,看他二人鏖戰:
一個用的是銛渾鐵綠沉槍,卻似黑蛟掀大浪;一個用的是銛銀梨花槍,猶如白蟒攪狂風。一個玄甲玄袍,背插皂旗,人稱為皂旗張使者;一個白馬金盔,項纏紅帕,向號作白馬薛將軍。正是棋逢敵手難饒著,戰到垓心不自由。
二將戰有四十合,那冀英是燕王部下宿將,卻也敵得住,皂旗就佯敗而走,冀英道是少年膽怯,驟馬追來。皂旗一掣兩箭在手,先放一箭,冀英側身躲過,就那側身裡連珠一箭,早中眉心。墜於馬下。由基飛馬趕上一槍,結果了性命。朱榮、楊宗等大駭,亟回身緊閉營門。二將也不來衝殺,扎住了人馬。
軍師大隊已至,聞得兩位先鋒得了頭功,各加獎勵。詰旦,秣馬蓐食,進兵搦戰。燕營將士,面面廝覷。只見帳下一弁,出身抗言道:「小將不才,願請出戰!」楊宗看時,是把總王有慶,隨問:「你有何能?」王把總道:「小弁向來叫做王鐵槍,雖及不來王彥章,也不把這伙賊人看在眼裡!」朱榮道:「你若能勝,我當保升參將;若不勝,便怎麼?」王把總道:「割下卑弁的頭去!」朱榮即教選匹好馬,並將自己有餘的衣甲賞了他,大開營門,出到陣前。軍師下令斬了此賊,就踹其營。右軍內朱彪飛馬而出,更不打話,即便交鋒。戰有十多合,王有慶拖槍而走,他善會使的流星錘,能百步打人,所以賺朱彪去趕。看看追近,左手在懷裡探錘和索,向後覷得較親,劈面一擲,朱彪忙躲不及,已中了頦左骨上,負痛跑回。鐵槍驟馬來追,董彥杲大怒,舉手中蛇矛,縱坐下驪朐,當前截住,大喝:「鼠子敢弄伎倆!」蛇矛早到心窩。王有慶雖然招架了,覺氣力不敵,打算略戰幾合,便要用那話兒。彥杲見他槍法,是江湖上一派虛幌的,沒有多大本事,賣個破綻誘他,王鐵槍刺了個空,和身扌顛入,彥呆就馬上一手抓住勒甲絨縧,將腳尖兒把他馬一蹬,脫了雕鞍,活擒過來,擲向營前。眾軍士撓鉤亂下,拖將去了。呂軍師羽扇一揮,七營上將奮呼衝殺過去。
朱榮、楊宗,拍馬先逃,劉忠揮兵迎敵,早中了楚由基神箭,翻身落馬。各軍無主,登時潰亂,勢若山崩。王師奮勇掩殺,燕兵倒戈橫戟,死者相壓於路。
那時段布政正在城上,望見敗得勢頭不好,親自督軍出援,武將張保、鍾祥也隨後來救。朱榮、楊宗等方得進城。段布政即斂兵先退。張保正迎著滿釋奴,一鐵彈打瞎眼睛,被女壯士活擒而去。錘祥一軍,為賓大刀截住,殺得心惶膽碎,無路進城,從刺斜裡向北逃了。軍師揮兵直抵城下,傳令並力亟攻。
限在五日內要破濟南。又密遣馬靈,夤夜到高宣家,定在二十三日月上時內應。忽探馬連報,燕兵十萬前來救援。軍師道:「濟南不應破在三月耶?」便問諸將,誰能在此獨當一面?董彥杲、劉超皆應聲敢任。軍師道:「劉將軍別有用處。董將軍可留下本營,並左、右哨軍馬結營於此,晝夜更番休息。遏住城中人馬,使彼不得出城襲我背後,將軍之功也!北來兵將,必是燕王揀選,非同小可,我當親往破之。」命小皂旗、楚由基暫充左營,當夜悄然撤兵,向北迎去。
次日巳刻,早望見燕兵人馬,漫山塞野而來,真個軍容威壯,有詩為證:
愁雲滾滾,旌旗閃日月無光;殺氣騰騰,鼙鼓震山河失色。弓弦響處,幾多歸雁墜長空;鞭影揮時,無數驚猿啼古木。蕭蕭班馬長鳴,似和鐃吹之調;穩穩雕鞍斜倚,預歌奏凱之音。旌旗旂炁,如流空五彩雲霞,顯出龍虎龜蛇之狀;矟戟槍刀,似照膽千行霜雪,掃盡魍魎魑魅之精。正是:奇兵十萬出胸中,大將三人來閫外。
原是段民早將李遠全軍覆沒情由先已飛章奏聞,所以燕王特簡足智多謀的名將安遠侯柳升為大元帥,第一勇將丘福、朱能為左右大將軍。二人武藝皆萬夫莫敵。又命番騎驍將二員,一名哈山,一名帖木耳為先鋒,又挑選六衛指揮毛遂、蔣玉、梁明、宋貴、周長、武勝,皆久歷戰陣之員為裨將,統率雄兵九萬,鐵騎三千,殺奔前來。出京之日,燕王親自餞之。
柳升負荷重命而來,不但是救濟南,全要踏平青、登、萊三郡,過了禹城地方,早遇著王師列陣以待。柳升大笑道:「好!
好!省得我到濟南!」擺開軍馬,直臨陣前。朱能縱馬挺槍大呼曰:「天兵到此,尚不速來跪接,要待剁作齏粉麼?」南陣上瞿雕兒出馬,認得是朱能,大罵道:「叛國之賊,不認得我父子斬進彰義城門?」朱能定睛一看,猜是瞿能之子,即罵道:「無知小子!在此偷生,我今取你驢頭!」兩馬相交,兵器並舉,大戰百合,不分勝負,各鳴金收軍。柳升紮下營寨。朱能進前道:「元師休小看了此寇!他的陣勢整嚴,隊伍清肅,內必有知兵者。」丘福笑道:「朱將軍亦怯耶?看我明日破之!」
柳升道:「再戰一次,如不克勝,本帥別有良謀。」
次日,丘福出馬,單搦瞿雕兒交戰。楚由基大呼一聲,飛馬直前,丘福見不是雕兒,喝道:「小丑速回!殺汝恐污我刀。」
由基大罵:「逆賊!」舉槍直刺。丘福亟架相迎,約莫鬥有四五十合,由基見是老將,沒些空隙,佯為落荒而走。丘福縱馬趕去,只聽得弓弦響,急躲時,那枝箭在耳側貫去,射掉了半個耳輪,大驚回陣。由基復扭身向後心一箭,正中護心鏡上,把鏡射作兩半。番騎帖木耳、哈三兩將齊出,大罵道:「不怕死的草賊,休得逃去!」由基正欲迎敵,早有卜克、滿釋奴兩騎突出,大呼道:「楚將軍少息!」卜克接住哈三,滿釋奴迎敵帖木耳,各戰有三十回合。釋奴假敗,好個帖木耳,勒馬不追,到來雙戰卜克。這是何故?帖木耳舊係火耳灰者之部屬,釋奴不認得他,他卻認得釋奴,知道他鐵彈百發百中,極利害的。
釋奴見賺他不動,就輕取二彈在手,才勒轉馬,一彈飛去,早打中了帖木耳手背,急得棄了槍跑回本陣。說時遲,那時快,又一彈,正中哈三眼珠,直打進腦子裡去,更加卜克一槍,死於馬下。柳升見折了一將,亟揮鐵騎出陣,以防衝突。軍師見他兵馬齊整,亦遂收兵。兩邊各枕戈待旦。
柳長當夜定了計策,請朱能、丘福商議道:「賊人糧草必從青州運來,我暗暗發兵截取,待他絕食慌張,可一戰而殲也!」
二將稱善。柳升就煩朱能領鐵騎一千,毛遂、武勝領步兵二千,馬摘鈴,人銜枚,悄然而去。下令諸將堅壁固守。小皂旗等向前搦戰,竟不瞅睬,軍師道:「是了!」亟傳賓鴻、劉超、小皂旗、卜克、牛馬辛、彭岑、宋義、餘慶八將,吩咐道:「燕兵兩日不戰,必去劫吾糧車。將軍等速領三千人馬前去,如其未劫,守定要路以御之,如其已劫,務必星夜追奪。既得糧車,交與運軍,不須護送。將軍等逕到青州大路上,立定營寨,防其圍魏救趙之計。如其不來侵襲,候我令到回營。若有兵將前來,須豫先迎去,逕行衝殺,不許他安營紮寨。勝則追趕五十餘里便止。」再令箭一枝,調選青州城內精兵五千,以助大戰。
「誤事者國法具在,不敢曲徇!」
賓將軍等領命,星夜前往。早遇護糧將士謝勇等,帶傷逃來。賓鴻道:「軍師神算也!」遂同劉超、小皂旗、卜克,帶領一千精銳,前追三十餘里,看看趕上。朱能見後有追兵,還只道是護糧的又趕將來,即令毛遂、武勝押了糧車先行,自己立馬橫槍於當路。劉超先到,更不打話,直取朱能。交手大戰,賓鴻就領著小皂旗衝殺過去,追取糧車。朱能心中著慌,要趕回救時,又被劉超纏住。假意大喝:「著了!」虛幌一槍,亟亟趕去。劉超便緊緊迫上,卜克也就揮軍一齊來趕。朱能見前面自己兵馬已經殺散,糧車仍舊奪去,氣得三屍神爆,七竅生煙,拈槍就取賓鴻。賓鴻大笑道:「爾有何能,敢來劫糧?且吃我一刀!」朱能大怒,恨不得一槍刺個透明窟窿,無奈又逢敵手,追兵又逼上來,只得奪路而走。賓鴻等趕了一程,回向青州去了。
朱能走得氣急敗壞,見毛遂收拾殘兵,歇在那裡,隨問:「武指揮呢?」毛遂道:「不經鬥,與那個大刀賊戰夠三合,一砍兩段了!」朱能就同著毛遂,連夜回到本營。柳升見兵土折去大半,便問:「將軍老將,何以至此?」朱能沒好氣,答道:「元帥好計,何以至此?」柳升默然。朱能方把奪得糧車,被他追及交戰情由,說了一番,又道:「賊軍中如朱能者,不計其數。縱有三頭六臂,亦抵敵不來!」柳升呆了半晌,道:「我與諸公同受國恩,唯有盡力圖報。即前日之計,亦是大家商榷行的,不必追悔。而今更有一策,看使得使不得?」丘福道:「願聞元帥妙策。」柳升道:「前者兵馬少了,以致既得復失。今但留帖木耳與我在此守營,二位將軍並五員指揮及其餘將佐,挑選三萬雄兵,逕取青州,彼必返兵來救,那時諸公等扼其前,我逼其後,此圍魏救趙之策,孫臏之所以殺龐涓也!」
丘福等齊聲應道:「謹聽尊命。」隨點起軍馬,悄然逕襲青州。
尚距百里,已有青軍迎上。朱能道:「罷了!我的元帥計策,都在賊智之下!」丘福道:「且盡力殺上去,勝得他便是有功。」當下劉超接住了朱能,賓鴻接住了丘福,還算得次國手與正國手對弈,可以勉強支持。那毛遂等五個指揮與卜克等交戰,竟是差了八九個子的,如何對壘得來?但見紛紛落馬,斬者斬,敗者敗,燕兵雖多,先已膽喪。宋義、餘慶一直指揮大軍卷殺過去,端的王師銳氣百倍,奮呼衝擊,所向披靡,燕陣上勢如瓦解。朱、丘二將無心戀戰,飛馬脫去,賓鴻、劉超緊迫緊殺。燕軍大潰,個個棄甲丟盔,拋旗撇鼓,王師從後掩擊。
早有探馬飛報柳升,親自領兵向前,接應回寨。賓鴻等亦即收軍,回繳將令。
柳升又羞又忿,查點軍將,指揮宋貴、周長皆歿於戰,馬步兵被殺者九千餘名,受傷者三千餘名。忽地心內又有一計,因兩次皆敗,不好再令朱能等去,就道:「兩日遣人探聽,濟南城下有賊一枝軍馬,距住城中之兵,衝突不過,我當率軍破之,引出城內兵來,在西南角上立個大寨,與我為犄角之勢,更番挑戰。賊若擊此則彼應,若擊彼則此應,兩處合剿,必然就擒。煩二位將軍在此守寨,何如?」朱能道:「元帥差矣!
我等與元帥皆受心膂之寄,分不得爾我,就是兩番計策,未為不善,或被賊人間諜,以致彼得預備。今元帥設欲自行,視我等為不盡忠也。小將願與丘將軍同往,雖死無怨。」柳升道:「如此,具見同心為國!事不宜遲。」便令挑選鐵騎一千,精兵七千,此刻即發,使他迅雷不及掩耳。
二將督率兵士,偃旗息鼓,電掣星馳,差不多夜半已抵濟南,砍寨而入。王師雖是更番休息,有一半不睡覺的,當不得燕軍勢大,鐵騎衝突,登時沸亂,睡著的都被踹死,巡邏的只辦得逃命。董彥呆支撐不來,殺條血路,望東北而走。約有三十里,才勒住馬,部下不及百騎。天已微明,見一簇敗殘軍兵,倉皇無路,彥杲亟令招呼,乃是雷一震,身中數箭,領著董翥、董翱,亦皆受傷。說道:「兩個小將軍被他截住,兄弟死命殺入重圍,才救得出來。朱家姪兒已被亂兵殺死了!」彥杲捶胸道:「我怎的回見軍師!」董翥道:「父親是起義功臣,這又非戰之罪,何妨呢?」
四人又招集了些脫逃的軍士,也只有六百餘名,回到大寨請罪,細述被劫之故。軍師道:「此我未經算到,於將軍何尤?
就今晚略施小計,連柳升大寨一總破個乾淨。」立傳諸將佐密示道:「我料濟南之兵,必列成犄角以撓我軍。今晚未能立寨,必防我軍夜劫,我將機就機以劫之。」隨命卜克、瞿雕兒、馬千里、郭開山各統軍五百,逕劫空營:「從後殺出,彼必合圍,汝等可各分左右力戰。」又令劉超、阿蠻兒各統軍一千,從中營殺人,亦各分左右,接應瞿、卜四將;又命賓鴻、董彥杲各領軍一千,一從營左,一從營右,接應六將;又喚宋義、餘慶各帶步兵一千,皆持三叉火把,從後揚威吶喊而進,急他敗走,「那時將軍等從後盡力掩殺,趕至柳升大寨,只看燕營火起,便是我兵在他營中接應。內外夾擊,必然大破。彼決不敢北走,定向濟南而逃。黑夜之間,切勿邀其去路,只是從中截斷格殺,從後合力追逐,直搗濟南城下。」諸將皆遵領而去。隨又命孫翦、莊次蹻、小皂旗、彭岑各領鐵騎五百,從他兩寨夾空中間過去,抄至柳升寨後。待濟南兵敗下來,即砍寨殺入,燒其糧草。餘將佐楚由基、俞如海、董翥、董翱、牛馬辛、盧龍各率鐵騎一千,精兵二千,搗其中堅,接應皂旗諸將。調遣甫畢,雷一震厲聲道:「軍師以末將為帶傷耶?我願當先!」軍師道:「我寨中止剩滿將軍三百兵耳,安可不留汝為護衛?將軍既願衝鋒,可換下董翥、董翱二小將來。」一震大喜,軍師乃登觀星台以望之。
當下卜克、瞿雕兒等統軍先行。不夠四十里,早見濟兵新營。吶聲喊,一齊砍入,真個空的,就向後營殺去。燕將朱能、丘福橫槍立馬,大叫道:「鼠賊,中了我老爺的計了!」卜、瞿二將,呵呵大笑,當先接戰。忽一聲炮響,寨左朱榮、寨右楊宗,各領兵殺來,團團圍住,大叫:「休放走了一個!」卜克等四將全無懼怯,各分左右衝突。但見後面濟南兵馬紛紛星散,卻是劉超、阿蠻兒兩員猛將,舞動大刀,殺入重圍。正迎著楊宗、被劉超揮作兩段。朱榮亟欲奔時,阿蠻兒大喝一聲,手起刀落,劈去半個腦蓋。就如兩個猛虎,從中一攪,把濟南萬有二千軍兵,衝作四分五裂。賓鴻、董彥杲兩枝兵,又分左右殺來。朱能、丘福正在酣戰之間,覺著部下皆呼號逃竄,正南上又是無數火把,搖旗擂鼓,喊聲漸近,正不知有多少青軍,自己反在重圍之內,只索拚命殺出,向大寨而走。只有二、三百鐵騎跟上,其餘都被截住。將次近寨,柳升早聞喊殺之聲,疾忙結束,殺將出來。朱能、丘福見有救應,復旋身迎敵,不提防寨後小皂旗等四將,從背後拔營而入。放起火來,烈燄沖天。
雷一震等五將又在當面殺到,把大半燕兵,擠在營內。其已出營外的,又被董、賓二將從側肋裡趕到,截殺作兩三段。急得柳升眼睛暴裂,手足慌亂,恰遇劉超,大喝:「逆賊!待走那裡去?」柳升忙鑽人鐵騎隊裡。帖木耳大叫:「元帥,可隨我來!」就砍殺了自己好些兵卒,奪路而走。撞見朱能,並力殺將出去。後面劉超與小皂旗等合兵追擊,刺斜裡卜克、瞿雕兒等,又正殺敗了丘福,湧將上來。朱能大呼:「進則可生,退則必死!」與帖木耳拚命衝殺。且戰且走。甫得脫身,大叫元帥,卻不見有柳升答應。朱能復翻身殺入,槍起處,刺死了一員牙將,柳升方乘勢殺出。又遇著丘福四將,合作一處,僥天之幸,脫了虎穴龍潭。忽丘福大叫:「不好!」左臂早中了一箭,幾乎墜馬。原來是由基將軍黑影裡趕上射的。朱能強說:「有我在,不怕!」正走之間,卻見些敗殘軍兵,倉皇而來,互相廝喚,乃是毛遂、蔣玉、梁明三個指揮,就緊跟著柳升等,也顧不得後頭的軍士,大家向著濟南路上,沒命的飛奔。但見:
南軍風馳電掣,北兵塵散灰飛。枉殺了三員名將,直到棄甲拋戈,但恨馬無八個足;真不愧一位軍師,試看發縱指示,幾許風生一柄扇。殺得燕兵忙忙如喪家之犬,更那堪濟南城上,飛飛躍躍,有多少鳶烏待食;急急如漏網之魚,怎回顧不注山頭,蕭蕭肅肅,有無數草木皆兵。
劉超、賓鴻、小皂旗、瞿雕兒等一路趕殺燕兵,忽馬靈傳到軍師將令云:「且住。」不但勝氣飛揚,堅城可一鼓而下,更且英雄赫奕,敵人能幾日餘生?即在下回,請看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