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回
  任私人遭物議李純自戕

  詩曰:
  洛陽訪才子,江嶺作流人。
  聞說梅花早,何如此地春。
  且說段祺瑞前因與德宣戰,未能達到目的,遂致與黎齟齬。
  段走天津,黎免段職,馮繼任。段當然又要倡議宣戰。此時,國務員是段一手組成,自然皆表同情。段見大眾贊成,即入告馮總統,請即下令。馮思中德遙遠,何能爭鋒,遂應允。於是飭秘書擬佈告,與德宣戰。此令下後,又照會外交各公使,申明與德及奧宣戰。奧使接到照會,只得卸旗回國。中央既與德奧宣戰,各省,皆取一致。如南方數省,既經中央宣戰,不能不查照國際公法,取同一致。於是也就抄大總統佈告,出示曉諭,並照會奧領事知照。宣戰以後,所有各省區的租界,收回自管,且不再述。
  卻說嶺南各省,總不肯服從中央。原來劉存厚部下,盡是川軍,概不許外兵入境。戴戡所部黔軍,當然為劉所恨,以致衝突起來,黔軍勢孤,自然不敵。戴又聯絡羅佩金及唐繼堯,將劉驅逐。劉不甘,遂收殘兵攻戴,戴再向滇乞援,川兵不支,退走秦皇寺。兩下相遇,開槍相擊,戴戡竟中彈而死。川督周道剛據報中央,馮總統下令,追贈戴戡上將銜,並賜恤。
  且說黎總統解散國會的議員,自段復任後,又不肯召集,各議員遂陸續赴粵,自行召集,在廣東城外會議場會議,否認中央政府,另組軍政府。投票公決,選舉第一任大總統孫文為大元帥。孫就職後,發出通告,指斥段祺瑞等違法黨私,背叛民國,應興師北討等語。段聞信後,知道孫好大言,但嶺南數省已脫離中央,惟恐被孫煽惑,引起禍患,心想:「欲解決南方,非武力不可。」段因用武,非錢不能,於是會集府中人商議。小徐力主借款,段遂派財政總長梁啟超向四銀行團借款。
  梁委次長李思浩承辦。李接密令,即與四行團接洽,商借一千萬元。各國皆因與德、奧交兵,用項太多,未便承認。惟日本雖入協約團,用費又少,獨承認借一千萬元,以中國鹽釐作抵。
  借款既成,段正要籌辦軍事,制服南方。不料湘南又出一支獨立軍。自傅良佐督湘後,即將零陵鎮守使劉建藩撤任,劉不甘心,遂聯旅長林修梅及各隘司令等宣告獨立。一面聯絡海軍司令程璧光,反抗良佐。良佐電達中央,宣佈劉建藩罪狀,出師致計,奈中央所借屍千萬元,已經用盡,此番出師,哪有許多接濟?遂暗囑交通銀行出名,向日本三銀行借到三千萬元。款既到手,段祺瑞乃請馮總統速下二令:一是通緝廣東大元帥孫文及非常國會議長吳景濂;一是通緝藍天蔚勾結劉景雙等分擾西北。著各省長官,務獲究懲。復召集各省參議員到京,組織臨時參議院,以免外議。
  且說馮總統自與周夫人結婚,伉儷甚歡,不幸於民國六年九月病歿,遂擇日回籍安葬。馮總統自周夫人歿後,餘痛猶存。
  怎奈段總理時來擾亂心緒,今日言借款,明日言出兵,馮心雖忌段,但段所陳,無不依允。且說湘督派李右文攻劉建藩,不料李反與劉一氣,倒戈向傅,傅改派北軍王汝賢、范國璋、陳復初三師長會師再攻劉。又怕譚延闓作梗,迫他退位。譚知馮、段不睦,偏不肯辭職,但向政府請假,段遂准假。另派周肇祥暫署湖南省長。周本段係,今接省長,自與傅相投。段又暗撥京款接濟,傅運赴前敵犒軍,北軍果然一致,連得勝仗,捷報到京,段更欣慰。段因與德奧宣戰,派軍援助協約國,因軍械不足,向日本訂購軍械,致起謠言,說中國軍械歸日本主持。
  經李純、陳光遠兩督質問,段復電云是謠傳,說得理由很充,李、陳電被駁,不好再詰,所以段各事放心做去。
  且說湘督傅良佐,部下親兵不多,只望王、范兩師禦敵,偏他兩人宣告停戰,且欲倒戈向傅。良佐一急,只得與周肇祥商議逃命,夤夜同上兵艦,逃往岳州。此時長沙無主,由各團體組織軍民兩政辦公處,公推王汝賢為主任,維持秩序。良佐逃走後,即由岳州電告中央。段接電後,即入總統府報明,請馮總統深質王、范兩人反命的罪狀,馮不答。段知王、范行為定是馮授意,作色道:「總統主和,祺瑞主戰,兩不相洽,應有此變。祺瑞不能再乾了,或戰或和,請總統自主。」於是段上呈辭職。未幾,國務員一體辭職。馮派人一一挽留。復通電各省,此電一下,看似斥責王、范,卻不提出姓名,不過含糊了事。湘軍第二師陳復初聞王汝賢代理督事,心下不服,竟在常德宣佈獨立。兩粵援軍也是亂擾,長少甚是危急。到十月十七日夜,城中火起,秩序大亂,汝賢只得出走,潛赴岳州。傅、週二人已召入京,免職候懲,當由中央下令,云:「湖南督軍傅良佐、省長周肇祥擅離職守,聽候宣辦。」此令一下,段見電,說老馮只罪傅、周,不罪王、范,顯見阿私,遂決計辭去,不願與馮共事。段正擬投呈,忽接直、鄂、蘇、贑四省民,均請撤兵停戰。原來長江三督軍一氣串成,推曹錕為首,反對段總理。段遂二上辭呈,馮陽為挽留,段遂不受,竟下野出都去了。馮准免段職,王士珍暫署,段內閣遂倒。王士珍既組閣,一班閣員自然更換。馮既任王士珍,遂令珍調和南方,期謀統一。怎奈南方不肯讓步,又加荊州石星川、隨縣王安瀾、黃州謝超三部宣告獨立,與馮政府脫離關係。馮政府又生一個掣肘來,還有一個小徐,亦為段氏設法,往來南北。先邀倪嗣衝助段,倪贊徐議。徐又出關聯合張作霖,霖亦允諾。適倪欲恢段氏政策,遂邀張懷芝至天津,與曹錕會議對西南的解決。原來曹錕前同長江三督帥聯名停戰,今忽又主戰,豈不是反覆無常?
  皆因曹錕時往徐世昌宅。徐云段太自信,馮不應陰嗾范、王,兩皆失策。北洋團體將致分裂,國民黨將乘機篡入了。曹錕聞聽,所以又變初心,背長江三督盟約,可巧倪、張又來相邀,於是吉林孟、黑龍江鮑、奉天張、山西閻、陝西陳、河南趙、福建李、浙江楊、上海盧,又蘇皖四省剿匪督辦張敬堯等,均是段派。各派代表至天津會議,還有熱河、察哈爾、綏遠亦派代表加入。大家表明意見,竭力平南,反對和議。由曹錕提倡,大眾皆表同情,誓師開戰。繕就一篇明文,要求中央明令征南。
  馮總統明知老段主謀,又不能將來文批駁,左思右想,無法保全,只得召府中人討論,還請段氏出山維持,給他個假位置,免得再受他挾制,遂授他參入協約國督辦戰務,復任段芝貴為陸軍總長。芝貴遂邀段入京,竭見老馮,彼此各釋前嫌,歡笑而散。
  段既入京,仍堅持平南政策,擬派曹錕為第一軍司令,張懷芝為第二軍司令,統兵入湘,克期出發。馮總統不肯下令,一再展期。看看已是民國七年了,此時主戰的格外激烈。馮總統竟帶衛隊,乘車往天津去了,段等皆未聞。嗣由國務院發出一道通電,文中只說大總統出京,檢閱軍隊,以振士氣,數日即可回京,所有往來電文,由國務院照常辦理,所以在職長官,慎重將事等因,特此轉達。此電一發,各省甚疑。直到馮總統回京,方知他潛出京師,並無什麼特別政策。不過馮要主和,段要主戰,兩派不相融。馮借出巡為名,竟往南方,與長江李、陳、王三督軍面商要略,抵制段派。先至天津與曹錕商定,再往蚌埠與倪面商,不料竟為嗣衝所阻,遂從倪意,電召李純。
  隔日,李派來代表來蚌。列位,你想代表有何能力,又非本人到來,只得隨聲附和。馮見倪等皆動色,只得答道:「諸君既同心,諒必有功,我回下令就是。」倪便送馮上車回京,逕入總統府悶坐。有幾個心腹人前來探問,馮只是歎氣道:「罷了!
  罷了!」到二月初旬,接到湖北王占元急電,說湘、粵、桂三省,南軍已攻據岳州,現正進逼,請派援師。馮見電大怒道:「我本主和,伊甚猖獗,定是決裂了。」遂下令實授曹錕、張懷芝、張敬堯為各路總司令,趕急出發,由鄂赴湘。兩令既下,又派曹錕為兩湖宣撫使,首赴前敵,張敬堯亦隨後由徐州出發。
  並將黎天才、石星川、譚浩明等即行褫奪官職,飭前敵總司令一體拿辦。
  且說張懷芝既授二軍司令,理應不讓人先,為何落後,他心中覬覦一席。果然,頒令授他湘贑檢閱使,懷芝欣然受任,率兵就道,先遣施從濱取道九江,往湖北,自乘火車至南京會過李純,即趨南昌,云授曹、張兩軍。且說段派既達到主戰目的,只是總理之任未復,心中還是不平。其中有個徐樹錚,要算段氏功臣,為祺瑞南北奔波,能使段僕而活,主戰政策萎而振,在段氏幕中不可多得。況目前戰事,能順手收湘省,平兩廣,則純一威名,皆歸老馮,與段實無效力,心想運動張作霖,用一種手段,威嚇老馮,叫他不能不用段氏。於是北上慫張作霖。張果首肯,即頒動員令,聲言入關授湘。兵至秦皇島,停兵不進,逗遛海上,伺察往來各艦。適日本運來大批軍械,經秦皇島,被奉軍看見,問朋緣由,說是中國在日本辦的。奉軍道:「我軍缺少,正好。」說著,即一齊登艦,搬運上岸,約兩時,即已搬盡,載上火車,運往奉天去了。越日,張作霖電告中央,說前日援湘,已至濼州,因軍械缺乏,現已將政府所購軍械運奉,這是通融辦理,特電請備案。馮總統接電,心中大憤,欲要問罪,恐他不服,只好容忍。
  且說張作霖既截軍械,把奉天軍隊分駐京奉路線一帶,佈置完密。尤想京奉隔省,呼應不靈,在軍糧城設總司令部,自任總司令,派徐樹錚為副司令。軍糧城存三千石軍糧,亦被小徐撥充軍食,也不請令中央。此時小徐驕橫,深為馮總統所忌。
  但小徐為段內閣,改段內閣,他就尋出張雨帥來,與老馮作對。
  馮因奉言援湘,如何屯兵各隘不進,即派人婉問。徐言:「我知有段總理,段教我平南我就去。」馮知是要段復職,自己面子不好看,若不復段任,又有小徐仗張雨帥威風作梗。此時老馮被小徐脅迫無法,只好忍辱,再任段氏為總理。當時曹錕、張敬堯先後到鄂,又兼張懷芝相助,王汝賢、范國璋等又授曹錕密意,與前更勇氣十倍。第三師旅長吳佩孚由曹錕薦為師長,充前敵總司令,感激不已,身先士卒。任你湘、粵、桂三省如何勇猛,統皆敗潰。再加海軍艦杜錫圭助戰,水陸夾攻,連戰連克,一時規復八處,再下攻擊令,規取岳州。岳州是全湘門戶,相持兩日,子彈紛飛,南軍大敗,退奔長沙。北軍據岳州,報捷中央。馮總統下令勉勵。既下岳州,小徐恐此功為政府所攘,電迫政府,速用段為總理,調度軍事平南;如不用,將引兵入京。署理王士珍呈辭職書,馮照准,再用段為總理。段任職後,即組織參戰事務處,簡任已派人為處長。徐聞段已就任,目的達到,遂將所駐奉軍,由津浦路開拔南下,助曹、張各軍攻南。曹、張兩帥見奉兵來助,軍勢益盛。南方聯牢雖分守要隘,仍不敵北軍。曹、張見前軍越勝,越是進逼。南軍屢敗膽驚,遂棄長沙而逃。張敬堯即入長沙,會同曹錕聯電報捷。馮下令,遂任張敬堯為湘督,著宣撫使曹錕查被難湘民,撥銀賑濟。
  國務總理兼參戰督辦段祺瑞接電,喜不可言。言湘省既已得手,此後可迎刃而解。又恐老馮始雖宣戰,後怕言和。正在思慮,經小徐一一疏解,始得放心。小徐又致書倪嗣衝,倪接徐書即啟行入都,見段時,即將政治諸端解決後,即回蚌。越三四日,段即帶交通、財政兩次長出京南行赴鄂,與曹錕、王占元、趙倜,及奉、蘇、贑、魯、皖、湘、陝、晉各代表同至漢口,列席會議,商策進行。曹錕道:「如欲平南不難,不能缺兵餉方可。」段道:「如果用命,我回京設法,自然不缺。」會議畢,段到九江,與陳光遠談過。又返蘇與李純、倪嗣衝、盧永祥敘談半日,倪、盧皆是段派,惟李純是馮氏心腹,與段不過假周旋,在段意不平南軍不止。既回京,即籌軍餉,現為南方事,用已空虛,小徐又為段划策,謀借外債。交通部長曹汝霖乃是親日派,小徐央他借債,他一口擔承。曹遂向日本政府借款二千萬元,實收只有八七扣,還要四期交付,以順濟路為抵押品。段明知吃虧太大,此外又無法,只得照汝霖所為。段既得款,奈第一路司令來電催餉,格外厲害。這處撥去,那處又要,餉不撥足,前敵軍官按兵不動。段致書催逼,只以餉絀為詞。未幾,即引兵北歸。段總理正欲詰問,馮總統反下特令,加任曹錕為川、粵、湘、贑四省經略使,使鎮保定。段氣憤填胸,入府問馮,馮振振有詞,段無言可駁,遂退出。從此,馮、段又生惡感。原來段氏奔走南北,皆為南方,今反墮馮氏計中,如何不氣。只得令龍濟光攻粵,囑李厚基援助。但龍雖志在助段,奈部下皆疲兵,經段氏催促,遂攻陽江。粵軍見龍軍來攻,因寡眾不敵,遂棄陽江。龍得陽江,分兵略高、雷二境。原來粵軍司令李烈鈞分防四處,不能召集,今既召集,領眾邀截。龍軍司令李嘉白連戰皆敗,但李部皆是銳卒,如何能支。濟光仍是不退,竟為李部所圍。龍只望閩浙聯軍攻粵,牽制李軍,誰知閩未入粵,粵先入閩,只得向浙呼救,幸浙兵赴援,粵兵稍退。龍遂激勵士卒,冒險突圍,向南急奔。龍自奔廣州灣,此處又是法租界,只得備文向法領事假道。法領事道:「外人入境,不准帶武器,按國際公法例,必繳械然後放行。」龍無法,只得令軍士繳械,由法領事查明,方許通過。龍得生,奔瓊州,遂將所部殘兵,交弟裕光管領,著守瓊崖。自己乘輪往北京去了。濟光一走,雷州餘兵被粵攻急,只得繳械投降。龍入京見段乞援,段不救援,只敷衍兩句。後任張懷芝為援粵總司令,奈張已回省,只好再為籌備,此事不提。
  且說段總理恨不得削平南方。心想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大借外債,籌足軍餉。外有章宗祥,內有曹汝霖,可以借得到手。遂委曹、陸借債,曹、陸遂電章宗祥,宗祥即向日政府籌商,無不允諾。惟抵押品要穩,借契要密,無論要多少皆有,究竟不知是何抵押品,守何嚴密,以後再論。且說前炳威將軍陸建章,前在陝西,被陳樹藩趕走,他心恨段派,奔走南北,運動和議,暗中效勞馮氏,牽制段派。段派積不相容,小徐尤甚。陸時寓津門,被小徐聞知,嗾奉軍駐津司令部前往調查,果屬有因。徐聽火起,遂繕就一書,投建章寓內,誘陸到來。
  建章雖知小徐恨己,諒不敢如何,遂前往至奉軍司令部。小徐開筵相待,陪客就是軍官及小徐。席間只是歡飲,至席散,小徐道:「此間有花園,請入內一觀。」建章隨徐入內。小徐目視左右,厲聲語建章道:「你可知罪?汝為南方走狗,運動和議,破壞政策。」建章道:「主和不是我一人,怎得歸罪於我?」小徐即令拿下,將建章綁起,取出手槍,只聽一聲,已送建章去世。隨草電文,拍致國務院及陸軍部。老段及芝貴聞小徐報,且驚且喜,當設法為他迴護,遂查彈陸成案,匯冊上呈。馮思建章已死、不可復生,欲責小徐,又恐得罪老段,遂下一令,褫去建章勛位、勛章。
  且說小徐自老段平南失敗,遂將軍事擱起。馮總統原是代任期限,只止一年,今已滿期,就要選舉新總統,小徐又忙得不得了,只望老段當選,他就得勢橫行。於是運動議員,組織政黨,聯絡帝制餘孽做一幫手。於是梁財神、王揖唐皆乘機出頭,迎合小徐,擁戴老段,取個私黨美名,乃是「安福」二字。馮總統代任期滿,白應卸職另選,遂頒令召集新國會,並暗囑私黨,設法阻段,如李純、吳佩孚、曹錕皆不願擁段。到八月,新國會已齊集都中,不日就要開會。馮總統遂下一道命令,明是自己引咎,卻是阻段壓力。新國會看到這電,如何肯舉段。馮電既發,南方也繼續來電.大意與馮相同。段氏看見南北電文,未免心煩,自已一想,大眾既然反對,何苦硬行,遂宣告下野。小徐巴不得老段上台,哪知老段另有心計,遂決定主意不干。小徐見馮、段皆下野,遂想出個徐大老來,現寓津門,主張舉他,道是個望重的。立派妥員赴津勸駕。徐怎肯一請就來。小徐促新國會開議,先選王揖唐為眾議院長,組織選舉總統會,克期舉行。到九月十四日,在議院選舉新總統,到會議員共四百三十六人,午前投票,午後開匭,徐世昌得四百二十五票,應當選。由議會備文,咨照國務院,即通電各省,並通告各國。越日,又開副總統會,兩院議員大多不到場,以人數不足法,遂議延期選舉。嗣後逐日延宕,遂將副總統虛懸起來。
  徐世昌聞已當選,未便承認,即通電中外,自表謙讓。但是新總統既由小徐運動,再加王揖唐鼓吹,遂選出徐世昌來,怎肯讓他辭去。當由兩院敦請徐世昌出山,馮總統亦致函敦勸。老段見已選定,亦出函勸駕。各省督軍亦皆擁徐,除廣東政府勸徐勿就職,餘均一致。徐思再待各方面來,就可動身。果不一日,京內外促電,紛如雪片。徐乃提出「息事寧人」四字,作為口頭禪,允即赴京就職。過兩旬,即民國七週國慶日,徐遂赴都。馮聞徐至,於十月七日發出通電,歷述一年經過事情。
  又二日徐至,馮即卸職。老徐受職時,正民國七週紀念,本日行就職禮,一切儀注,統照前例。禮成,大眾各散。此日是馮政府告終,徐政府起頭節目。馮既去,段亦提出辭職書,徐照准。遂任錢能訓署理,惟參戰督辦仍屬段。徐總統就職後,專謀南北統一,設法息戰。乃令錢代理及各部長通電南方商議息戰。南方說:「北方選舉新總統,當然反對。」遂開院會議,委廣東軍政府代行國務院職權,所有選舉總統從緩,先宣佈議案,議案定後,即咨軍政府,軍政府即開政務會議,承認國會議決案。當日電告代行國務院職權,並行大總統職權。越日,又發通電一道:徐總統欲謀統一,怎不相容?遂聯絡英、美、法、日、意五國,從中調停;一面飭前敵軍隊,一體罷戰。於是美公使電告駐粵美使,向廣東軍政府提出說帖,勸他息爭,自謀統一。廣東政府亦令前敵各軍一體息戰。政務總裁岑春暄等方有電寄徐總統。徐接閱岑電甚喜。國務院亦致一函,北方和議委江督李純主持。李本主和,今授徐總統委,當然同意。一面欲在江寧議和,一面欲在上海議和,和議算有望,不過地點未決。徐總統先在四照堂作會議場,帶全體國務員,段督辦,各督軍,先議定政策五條。討論後,即通電各省,各督軍亦遂出京。
  且說徐總統因南北和議,即令朱啟鈐南下江寧,作為南北和議全權代表,會同蘇督李純等開始議和。廣東也推唐紹儀為總代表,行次上海,不肯往江寧。經蘇督李純調停,請朱移往上海。朱為速和起見,亦許諾。時已民國八年二月了,李督軍遂發通電,宣告中外,即派幹員數十人,充朱差遣。各人均來謝委,李出接見,朱亦來拜會。李說「不必客氣」,方說「各位」二字,不防腳下一絆,從第一層跌至第四層台上,背骨又為台階所格,遂閉目忍痛,解經從役扶起,慢慢回入別廳,朱遂別去。是夕尚安,越宿即疼得很,致不能起牀,後由張醫施治,直至旬月始痊。此時,朱代表赴上海,至二月二十日,南北代表同蒞會所,列席開會。經兩代表表明宗旨,先由南代表宣言後,再北代表宣言。兩方宣言畢,大眾均向國旗行禮,歡呼「民國統一萬歲」,隨後大眾散去。越日,始開正式會議,南代表首先要求撤換陝督陳樹藩。原來樹藩仗段派勢力,玩視中央命令,自由行兵,所以唐代表提出質問,迫令撤換。還有閩、鄂衝突,亦曾言及。北代表言願達中央,即擬稿令人拍發,請政府令陝陳停戰。越日,政府電告南方,謂已派張瑞璣赴陝,監督停戰。南方又接陝西於右任來電,言樹藩部劉世瓏仍率兵進攻,顯背和議,應歸北方擔負。陝西於右任屢來電,言失去盩厔等情。朱代表自知中央理屈,未便和議,與分代表等合電辭職,徐政府復電慰留。雖有電停戰,奈陳總不遵,仍戰不止。哪知陳樹藩密奉參陸處電促,所有軍械皆由參陸處或漢陽兵工廠運去。唐代表乃提宣言書,歸咎北方停止和議。江督李純聞知很憤,因疾力起,擬定五條辦法,電陳中央,請准速行。徐總統被安福派牽制,不能主張。今接李督電,自然准行。李督又電廣東政府,請同意,又通電全國,自此和議復活。
  上海朱總代表函致陝督陳及於右任,竭力勸解,中外輿情亦促請速議。南方唐代表因未得陝省停戰確信,遂托疾不出。又兼一種外交刺激,傳入中國,遂把上海和會又作緩圖,外交之事且擱一邊。再說江督李純,已聞陝西停戰確訊,又邀鄂、贑二督,電請上海和會,及五十三公團聯成一氣,催迫南北代表速議。南方代表未便再頓,乃於四月七日再開和議,核定程序,雙方協議,互相討論。南代表提出十三項,另附懸案六項。北代表提出兩大綱,節目八項。討論已定,雙方議題。至五月初,還未發表,大眾甚為詫異。
  忽北京傳來警電,乃各校學生為巴黎和會山東問題。從前中日合同,皆是曹汝霖、章宗祥、陸宗輿三人署名,中國人士已指為漢奸,諸公諒必盡知。此事已載二十一條件中,致有「五七國恥紀念」,並發一篇聲討賣國賊文,電達全國。議定四條辦法,開會演說,曉諭大眾,末了只聽著「還我青島」一語,大眾格外感憤。於是編發傳單,高懸白旗,旗上書「賣國賊曹、章」名字,竟至曹汝霖家,汝霖聞風已逃。可巧章宗祥在此,旁有日人數名。眾學生見宗祥,不容分說,賞他老拳一頓。幸日人遮護,章遂逃走。學生尋不著汝霖,也就退出回校。
  不料在後的反被巡警抓去十九人,學生查閱始知。又恐十九人遭害,遂報校長蔡元培,將經過情形稟明,請校長設法保全。
  且說章宗祥逃入醫院,經醫生調治始痊。有友人來探,遂將被毆情形,請呈報總統。曹亦因逾牆受傷,移居日本醫院調治。亦將學生抄家毀物,敘一大篇,分呈總統及國務院。總統下一道令,把過統推在警察長吳炳湘身上,深斥一番。吳受斥不甘,將被捕學生送法庭懲辦。校長蔡元培往警廳交涉,吳令擋駕。惹蔡大憤,呈請辭職。教育總長傅增湘因職任關係,亦請辭職。曹、章聞知,以傅、蔡袒護學生,亦提出辭職。陸宗輿為幣制局總裁,與曹、章一氣,亦呈辭職。曹、章本段派,段見學生鬧事,即召小徐入京,商議辦法。徐入京,見章已愈,不願出頭。於是上海各團體開國民大會,議論辦法四條。內中有釋放學生、懲辦賣國賊,要求南北代表電京。兩代表照允,此事不提。且說上海和會,相持月餘,經南代表提出八大條件,通告北方總代表朱啟鈐,作為議和要略。朱閱八條中,皆與北方關礙,不待電政府即復絕,便電呈辭職。南代表亦向廣東辭職。南方還慰留,北方竟照准。原來北方分代表皆是段派人物,探知朱意,即電習匕京本部,報告機密。段派即請錢內閣出席質問,謂朱受命為總代表,居然在上海,議及國會問題,想必是給他特權。錢無言回答,只敷衍數句,退報總統。徐聞南方條件很嚴,諒難統一,只得召朱回京,再作後議。
  且說日本代表牧野見中國學生人士排日迭起,恐權利上受損,遂發表「山東主權歸還」。日代表雖有此語,終不肯加入和約,陸專使亦不簽字,由國務院通電各省,各省亦反對簽約。
  惟段氏派人,還要為曹、章出氣,迫政府懲辦學生。學生於是公議罷課,到處發布意見書,分作三層:一要爭回青島;二要懲辦國賊;三要日本釋放逮捕學生,向政府請求照辦,故先罷課候令,不達到目的,不得上課。哪知政府下令,反為曹、章、陸隱愆,與民情反背。這令一下,國民更是不服,學生照常罷課,又加商界對學生表同情,於六月四日,各商家全體罷市。
  惟上海更烈,連吃食皆買不出。此時段派也無法,只好隨政府自己辦理。但是未鬧事洋人,怎肯受此損失,遂電達政府辦理。
  政府此時無可如何,遂下令將曹、章、陸一體免職,並將學生釋放。又由駐京英公使證明免職令,遂勸告商、學兩界開市上課,外省大埠亦相繼開市上課。徐總統恐國民為青島問題再來要求,又怕得罪段係,遂提出辭職,咨交兩院。一面通電各省,各省通電挽留,也不再另議。錢內閣遂辭職而去,徐總統即令財政總長龔心湛代國務總理。且說駐京英、美、法、意、日本五國公使,見內外風潮已靜,正當把上海和會進行,遂聯名向徐政府提出說帖。徐見說帖,反加歎息,一來南方條件狠,二來段派作梗。此回即命段派人去試試,免生枝節,徐正在簡委,忽眾議院長王揖唐請任此職,徐即派聲下。小徐亦因南北停戰,又恐失職,遂上條陳,自請防邊。徐恐小徐在內生事,將他使開,遂准請,特令為西北籌邊使。小徐心猶未足,又呈請為邊防總司令。徐總統也就下一命令。小徐得此兩職,竟往塞外去了。又任段祺瑞為督辦邊防鞘。此次小徐出任邊防,無非邀功起見,所有邊防事務,均歸小徐主張,他人毫無權力,言他不著。
  且說龔代總理因財政支絀,上書辭職。徐總統遂任靳雲鵬代總理。靳一到任,曹錕、張作霖皆有電力保,並云國家政治,須內閣負責,即請靳總理正式組閣。徐總統接電,即正式受任。
  靳接任後,亦因財政窘迫,呈報總統。總統道:「國家銀錢,皆被這些武夫消耗。」靳道:「非裁兵截餉不可。」總統道:「裁兵非出自軍倡議,否則又要反對。曹、張謂君大才,請白辦理。
  先告曹、張,請他發起,以後易辦呢。」靳退出,果電曹、張。
  曹、張真為靳幫忙,遂分電各省督軍,裁軍額二成。各省聞曹、張發起,亦皆贊成,推曹、張為首,聯電進呈,大綱就是「裁兵節餉」四字。徐總統見電大喜,遂下令一道,其中皖係、直系、奉係,皆表面虛掩,其實誰肯實行裁兵。
  且說王揖唐自請為北方總代表,南下議和。滬上人士,不待他到來,即群起登報反對。哪知王若不聞,道經江寧,入見江督李純。李自然為東道主,招待甚殷。揖唐談及和議,請為疏通,李終不答。王急道:「君向主和,為柯不答一言?」李督道:「鳳凰已鳴,我何妨且作寒蟬。」原來王出京時,熊希齡已編一篇《排優詞》,隱譏揖唐。熊是鳳凰人,故李純亦援此以譏之。遂直言道:「熊鳳凰已說過了,君尚來聞耶?」李又言道:「和議不難,如北方諸公果無賣國心,推誠佈公,就容易了。」王道:「君處南方,不知北方苦衷。」李純憤道:「純一武夫,只知純正,他不敢問。公奉命南來,必有成竹,但望和議早成,純得享和平幸福,這就感激呢!」揖唐遂去。及至滬,滬上煌煌揭帖,非是不聞不見,心想小徐允為暗助,於是仍用包辦國會的故智,到處運動,揮金如土。小徐亦派人運動孫中山及代表唐少川,陽為說合,陰謀反間,叫孫與岑、陸諸人各立一幟,免為牽掣。果然粵、滇、桂三派各存黨見,唐代表被小徐浸潤,也就與王代表言行。會晤後,南代表向唐質問,說與王包辦言和,未免失價了。唐不好違眾意,乃向廣東政府電請辭職,如此和議又停頓了。
  且說和議始終無成,此時已為民國八年終期,忽聞前代總統馮國璋病歿京寓,大眾記念前情,均往致祭。徐總統亦派員致賻,不表。且說南北政府雖然對峙,惟對外交涉,仍聯一氣。
  聞山東對德和約並未簽字,很為贊成。至是反對中日交涉,與北政府一樣堅持。但中國雖與交涉,皆無效果。惟蘇州槍斃胡宗漢一案,兇犯角間孝二,日領事也不能辯護,乃正式道歉,且令兇犯撫恤了事。至日捷軍傷害華兵,經英、法軍官調停,亦向中國道歉,撫恤死傷,也就了案。惟山東問題,中國人民反對,直接交涉,所以不答,誰知駐京日使照會外交部三大辦法,甚為嚴厲,遂與靳總理商議辦法,靳遂取出一篇電文,交大眾觀看,原來是鄂督王占元領銜,聯名四十八人。大眾閱過,想王占元並無甚了得,此次何以獨來領銜。其實這篇文,是第三師師長吳佩孚主使,遂知靳氏依從此議。且說王揖唐為和議南下,寓居愛儷園,逗留滬上,名為議和,實未開談;唐代表雖辭職未准,亦未開議。徐總統雖促王速議,總無端倪。一夕,王正在園,忽來炸彈一顆,雖未傷人,已將王嚇得不得了,心想前在江寧被李純嘲笑,諒必是他主使,遂不揣冒昧,致書李純,說他有心暗害。李見電大怒,遂致書與王:「奈何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我何憾於爾,而效此無賴行為?」王得書,終不釋,遂與李有嫌。前朱南下,李為幫忙,恨不見效,今王繼任,其品行不滿人意,所以坐觀。徐總統接到南方免唐代表職,改派溫宗堯繼任,遂令王揖唐停止和議。
  列位,南北和議,哪個不想速成,偏是越弄越壞。起初只南北衝突,此時北方又分出兩派:一是皖係、一是直系,暗起競爭。南方亦分兩派,滇粵派、桂派,互相爭競。致起南與南急,北與北斗,弄得未了。哪知湘省又生出戰釁。自張敬堯督湘後,一切多違人意,自作威福。第三師師長吳佩孚心想為張效力殊不值得,況兵士皆思歸,遂電告曹錕,請代達中央,准撤防北返。偏政府因和議未成,不准。吳與張常有齟齬,敬堯忍不住,因電政府,准吳北返。另保張景惠、張宗昌、田樹勛三人接防。政府又不准。過一日,傳出一篇電文,申明張敬堯罪狀,內有吳佩孚署名。張得電大驚,知道兵略不及佩孚,倘他撤回,南軍必乘勢襲入。張又電曹錕,請阻吳軍北返。吳與張既不兩立,望即日北還,遂電達中央,准予全部撤回,且戍卒辛苦,不能再留。此電一發,不待曹錕復電,先遣參謀王伯相北上,料理駐兵地點。經伯相復電,謂無駐兵地點,總被防邊軍占住。佩孚大憤,立電曹錕,迫令退讓,一面整隊起行。
  惟段派仇視佩孚,說他目無政府,嗾靳總理黜罰。靳、吳本師生關係,自然袒吳。自徐、靳聯合,本想統一南北,再合南方人抵制段派,偏和議不成。靳自然要結吳佩孚,及吳北返,段又責靳,靳遂上書辭職。徐總統不准,給假十日,暫委薩鎮冰代理。不數日,湘中警耗,是譚延闓軍乘吳北返,攻入湘境,湘督張敬堯飛電乞援。靳在假中,薩又推諉,只得將電送段。
  段急派吳光新往援,哪知援兵未到,張敬堯已逃往岳州。譚遂入湘,張不得已,據實呈報。徐總統下令,褫張職銜。譚前鋒趙恒惕又攻岳州,張不戰而逃,趙又占岳州。張逃入湖北,又報敗狀。徐總統下令,著張所部軍隊,交兩湖巡閱使王占元接管。交卸後,來京候辦。著吳光新趨任湘督兼省長,誰知湘省竟為南軍所得。
  此時吳佩孚駐洛陽,自往保定見曹錕,議出個大題目,就是「保定會議」。吳此次倡「保定會議」,正欲抵制段派,議定辦法三條。內有宣佈安福係罪狀,請總統解散安福部,聯絡十三省同盟。長江流域七省,黃河流域六省,通與吳佩孚同氣,安福係更加心慌,索性布散流言。徐總統心下也驚,暗想直、皖兩派愈爭愈烈,一旦變生,與自是大不利,遂先派人調解,免生不測。遂電奉督張作霖來京,調和時局。張已染指中原,今接徐總統電,正好乘此瞻仰。那張辮帥也曾請過他的,代為斡旋。張雨帥為此遂乘車入都,一入都,即往總統府謁徐。徐接見時,即談直、皖兩派將起衝突。張不待說完,即自任調解。
  又替張勛言兩句。徐言:「俟直皖解決後,總可幫忙。」張辭出,即赴保定。曹聞雨帥遠來,派員往迎。為張洗塵,陪客中有吳佩孚並各省代表。席間,由張雨帥提議,勸從和平辦理。
  曹對:「尚模稜。」吳佩孚起座道:「佩孚並未要戰,因一班安福派人,實恨他媚外誤國,只圖肥己,不顧國本,抵押國土,喪失主權,引狼入室,全無一點心肝。國之存亡,就在旦夕。
  我等身為軍人,只知力捍社稷。佩孚原知軍人守不干政名義,奈部下義憤填胸?並力除奸,恐一時不能禁止。」作霖聽說,徐答道:「吳師長亦太性急,事要磋商,何必妄動干戈,徒害民生。」曹錕亦勸坐下再議,作霖再勸一番,吳終不愜意,復由曹、張與各代表商議辦法。佩孚道:「不解散安福派,不撤王揖唐,不罷徐樹錚,佩孚永不承認。」作霖道:「先撤王揖唐,餘兩事再議。」佩孚道:「老段劣跡,就是信任安福派,小徐是安福首魁,小徐不去,也是無用。」作霖見佩孚勢拗,不好再言。曹道:「且再議。」吳遂告退。次日,吳又與各省代表趨集,又討論若干時,才議定辦法六條。吳閱過,並無免徐樹錚。張道:「待我入京商議,可將小徐罷去。」當下議定散會。
  次日,張回都,即將議定六條呈徐總統,總統道:「靳提出辭職,我已批准,此外數條,我不能作主,須通知老段,看他如何?就請台駕往段一議。」張亦承認前去。段方出駐團河,張見段先說些和平話,後將議案一閱,段大憤。作霖再勸段,段道:「佩孚不過一師長,何敢欺人?他若不服,就與他兵戎相見。」作霖知說不下去,遂回報老徐。張往返兩次,終無效。
  張再往保定,勸曹、吳少許通融。佩孚勃然道:「餘事皆可,惟小徐不罷,誓不承認。」張見段、吳兩人大反對,遂歎道:「我實多此一行,只好回報中央,我即回奉了。」曹道:「後事還請幫忙。」張道:「俟勝敗定,用我說和,我再來。」張復命後,即出關去了。越日,即由報紙宣出小徐六大罪,文末署名,為首就是曹錕,以下是張作霖、李純二人。又越日,徐總統發三道命令,將小徐籌邊使撤去,著來京供職,其缺著李垣暫行護理。西北邊防總司令著即裁撤,所轄軍隊,歸陸軍接收。
  且說小徐在邊,也防直、奉相連,壓迫皖派,不待中央命令,即馳回都門,首先運動雨帥。張遂拒絕。小徐又嗾胡匪擾亂治安,不料被奉軍查獲,報告作霖。作霖大怒,遂電曹錕、李純,聯名痛斥小徐。曹正乞張為助,李純亦恨段派,遂與張復電,意皆相同。張遂發表討小徐電文,向政府獻議,請免徐樹錚。徐總統還顧皖係面子,留小徐在京供職,卻是兵權一律撤盡。小徐甚為著忙,遂往見老段,涕泣陳詞,說總統誤信奸人之言,將我免職,明是排皖,我不足惜,恐督辦亦將不免。段被小徐一激,逕自入都,直趨總統府,見老徐說些譏刺話,並現怒容。老徐再三慰言,老段道:「曹、吳擁兵自恣,何不罷免,乃罷樹錚。」老徐又說:「曹、吳功高,人所尊崇。」老段道:「總統寵曹、吳,莫要後悔。」竟自去了。
  老段回團河,與小徐商議發兵,小徐即帶衛隊入公府,迫罷曹、吳,即調一師、三師、九師,任段芝貴為總司令,向保定出發,與曹、吳決戰。張作霖聞報,也回奉調兵入關,援應曹、吳。江督李純與上海護軍使盧永祥險犯沖突,幸吳淞司令調解,始末決裂。忽政府明令,任盧為浙督,護軍使缺,以何豐林充任。何遂發一電,向中央辭職。中央因直、皖開戰,未即答復。任疑李督嗾使,不待探明,即電詢李督,語甚憤悶,又請吳淞司令亦拍電問李。李復電謂:「中央命令,如果是我指使,叫我永不為人。奈何總不信?」遂會浙盧,暗地戒嚴,如臨大敵。李督亦恐浙盧乘直、皖分裂時襲蘇,亦派兵分防。
  何聞滬寧路被拆,愈覺有名,遂派軍直上,與蘇軍相持。幸士紳各團體力為調解,結果李督讓步,雙方訂約。江蘇不侵松滬,松滬不犯江蘇。撤退兵備,言歸於好。且說北方徐樹錚帶衛隊直入京師,迫令各員連呈彈曹、吳,請奪官職,下令拿辦,推段祺瑞領銜,吳入總統,逼老徐下令。老徐無奈,下指令一道,當由曹錕出名,聯同奉張及長江三督,發一通電,論老段、小徐罪狀。奉張回時,立即派兵入關,表面上說是保衛京畿,其實留作後盾。曹知張已入關,料他前來援應,遂大膽出師,親赴天津,行過誓師禮,派吳佩孚為總司令,號各軍為「討賊軍」。天津設大本營,高碑店設司令部,一意進攻段軍。段分四路進兵,均歸段芝貴調度,總參謀是徐樹錚。七月十四日,兩軍相距只隔數里,徐總統即發命令一道,著一律退歸防地。
  哪知這道命令就是催戰符,他要撤防,他偏進戰,兩面戰鼓「鼕鼕」,炮聲「拍拍」,就在疏璃河發作起來。
  正戰時,直軍倒退,邊防軍只顧前進,誰知直軍退到防線,均避壕內不動,及邊防軍子彈射盡,直軍從壕內衝起,竟開槍向邊防軍射來,嚇得邊防軍無路逃奔,紛紛四散,段芝貴已先逃走。西北軍第二混成旅及邊防軍三師的第二團,分三路攻直軍防線,戰未多時,統被直軍所敗。楊村是曹鍈駐守,亦同日大勝。惟段芝貴晦氣,向老段報告,說被直軍所襲,因致小敗。
  老段再鼓勵將士,飭秘書草檄文,佈告中外,宣曹、吳罪狀。
  同日曹錕亦通電各省,說開戰原由,當歸邊防行咎,兩造各執一見,互爭曲直,但戰事既開,勢難挽回。哪知小徐心中,以為曹、吳一戰,可以了事,不料竟為所敗,遂氣衝牛鬥,自往楊村攻曹鍈;高碑店戰事,交段芝貴主持。又電鄂、豫、魯等同黨起事,響應京師。再令吳光新與張敬堯會商,密圖湖北,助攻直軍。
  且說鄂督王占元與曹、吳既合一氣,自應要防吳光新,屢派人偵探,怕有動靜。及直、皖戰起,格外戒嚴,吳光新所有變動,皆被王占元察知,遂以請宴為名,竟把他軟禁起來。吳軍闖信,乘夜發難,竟被鄂軍擊退。張敬堯聞光新被禁,已逃走去了。王即電知曹、吳,甚為喜慰。後又接到廣東電文,也是聲討段氏。且說直皖爭持,互相角逐,小徐戰勝曹鍈,已自得意。不料小段又為佩孚所敗,從此邊防屢戰屢敗,擊斃無數,俘獲旅團長等共五十餘人。曲同豐遁入涿州,直軍即進涿州,曲軍不支,只得向吳軍前請降,吳遂允降。曲遂帶同兩旅暨殘兵二千餘人,繳械乞降。邊防軍第三師師長聞曲已降,遂棄師而遁。段芝貴亦遁入京師,西路完全失敗。小徐聞信,正在憂慮,忽聽營外槍聲,乃是曹鍈來攻。小徐部下聞各處敗耗,無心戀戰,頓時四散。小徐見此行為,也逃入都門去了。老段聞敗,憤不可止,即取槍自盡,幸部下奪去,未致斃命。部下又進言道:「勸他回都,請總統下停戰令。」老段不得已,返回都中,上書自劾。徐總統笑道:「早知有此,何必當初。」一面派靳雲鵬、張懷芝往見曹、吳,商議停戰,並下令一道,停止戰爭,候令解決。邊防軍盡皆投降,解除武裝,段氏一敗塗地,雖返躬自責,情願去官,奈眾情洶湧,各處發電,皆有殲厥渠魁,如江督李純,南北海軍將校亦通電請討安福係。此時吳佩孚與奉軍同詣京師,請總統誅斬賊魁。
  且言靳、張奉命到吳營,見了佩孚,商議提出四條,徐總統均皆照准,佩孚尚未滿意。又經靳、張婉勸,吳言:「待轉曹經略,我不敢作主。」靳、張乃往與曹議。曹允停戰,奈承認四事,尚未足意。靳、張只好回京復命。徐總統再召作霖調解。作霖奉命與曹、吳再商,共計六項,尚有先決兩項,議定。
  奉張即轉呈徐總統,徐欲稍顧段氏體面,著靳、張請作霖再商曹、吳。曹、吳仍照前議,不過字面稍改。中央遂連下命令,除為曹、吳洗刷外,所有免職各條,皆與段派有礙。至嚴緝禍魁一令,因曹、吳各軍駐滿京畿,倘一被拿,尚有何詞,故對小徐諸人,特加嚴厲,使他規避,且小徐、小段已先避東交民巷藏匿。曹、吳意思,本欲罰及老段,幸總統為他曲全,將罪過全推小徐等身上,小徐等幸日人保護,未遭緝獲。
  且說段派推倒,靳又上台,內閣組成。靳欲謀和平,請徐總統召曹、張來京,商議時局。曹、張應召至京,與靳會晤,藹藹可親。徐總統下令裁各省經略,曹錕改直魯豫巡閱使,吳佩孚任副使。張與佩孚未免疑忌,為後決裂伏案。靳總理既謀和平,把統一計劃積極進行。奈滇、黔、粵、桂軍閥亦是黨派紛歧,各成仇敵。舊國會議員去粵赴滇,遂開會議決,取消岑春暄政務總裁,以貴州督軍劉顯世補職。劉與唐繼堯本唇齒相依,不願合入桂係,經靳總理及南北總代表李純一致敦勸,唐、劉遂聯電通告北方各省。北方接電,由曹、張領銜,復電滇、黔,南北由此接近,和平可望。哪知還有阻滯,北方擬解散新舊國會,新國會是段氏組織,總統又是新國會選出,舊國會已徙滇粵,如何能解散?又怎能和平?
  且說李純因和議未成,憤恨成病,特薦江寧鎮守使齊燮元為會辦。燮元頗曲承李意。安徽督軍長江巡閱使倪嗣衝因年老辭職,政府乃令張文生暫署皖督,巡閱使一職,令李督兼代。
  李辭不受,並辭總代表兼職。徐不允,遂改任為蘇皖贑巡閱使,齊燮元為副使。贑督陳光遠以李出己上,有願歸鄂不歸蘇宣言。
  皖督張文生亦不服,蘇省士紳又極力反對,說李不務政治,拍電請移駐九江、當塗等語。但李被激刺愈憤,遂歎道:「世事如此,人心不公。」至下午三時,閱《上海報》,載有評斥己事,頓足大哭,說:「我治蘇數年,為省長、財長兩職,毀我如此,我活有何味?」夫人王氏在側,知不能勸,急令人請齊燮元等來勸,純不答一辭。齊退後,純令秘書拍電北京,謂:「我病難痊,保齊燮元為江蘇督軍。」秘書退後,自己寫數封書函,置諸抽屜,始就寢。至四點鐘,只聽「噼叭」一聲,王夫人驚起,連忙呼純,已不省人事。立召醫士到來,業已死了。
  檢視衣上,血跡模糊,枕下見有手槍一支。李督死後,由王夫人令人請齊幫辦到來,商議一切,後查抽屜內有遺書數封,一一照辦。一面辦理喪事,後送原籍安葬;一面由齊幫辦電達中央。徐總統接電甚為悼惜,遂下令照例撫恤,並給銀二萬為治喪費。令幫辦齊燮元妥為辦理,並令齊燮元暫署江督。齊接電,遂接任江督,此事不提。
  且說靳總理欲謀統一和平,請徐總統召曹、張入都,商議時局。徐總統下令,將經略使撤銷,任曹錕直魯豫巡閱使,任吳佩孚為副使。張心已有疑忌。看看徐總統代期將滿,曹、張兩人未免皆要存些觀望。兩人雖然親家,但心各不同,表面上很是融洽,暗中卻都不讓。到民國十年間,中央發一道命令,要把新國會解散。奉、直兩派聞有此令,均皆贊成。原來張作霖謂左右道:「新國會解散,將來改組國會,必定重選大總統,我再用銀賄通議員,將老徐推倒,這總統豈能到旁人呢。」故此贊成。曹錕心裡也是如此。張、曹兩人因有親戚關係,卻不現表面,內卻懷疑忌。論曹錕個人,張作霖本不把他放在心上,內中最怕的是吳佩孚。張作霖心想,倘兩下放起難來,我軍隊皆在關外,他軍隊均在近畿,他若堵截,我不得入關,也是無用,不如節節引進,就以保衛京師為名,如曹有齟齬,那時我就不認親戚了。於是將奉軍第一師並第一混成旅分駐在馬廠、軍糧城、廊坊等處,皆是京畿要道,步步逼進。欲知曹、吳如何對待,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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