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回
  摧殘國民黨寧贑雙獨立

  詩曰:
  獨坐幽篁裡,彈琴復常嘯。
  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
  且說黃克強帶領江寧第八師,闖入督署,請程獨立,出師討袁。程進退兩難,遂托病讓位,請黃主持。黃聞言,正中心懷,假意謙讓一番,遂允就位。程即收拾行李,攜眷並帶衛隊,向黃辭別而去。黃遂占督署,總攬大權,宣告獨立。凡一切應行之事,均由黃辦理。
  再說柏文蔚、陳其美等聞黃已得手,柏遂至臨淮關,組織討袁軍。陳就在上海設司令部,懸幟討袁。又有長江巡閱使譚人鳳、徐州第三師師長冷遹,皆有獨立消息。老袁聞此警報,即任張勛為江北鎮守使,倪嗣衝為皖北鎮守使,馮國璋為第二軍軍長、兼江淮宣撫使,克期南下。又恐議院國民黨引黨人擾亂都門,派前總理趙秉鈞為警備司令,陸建章為副,防護都門,佈置完密。
  且說程德全到滬後,即將在寧被逼情形,電告中央。老袁來電申斥一番,即令在滬設一臨時機關,以便恢復。忽江寧有電前來,說南京四路要塞總司令吳紹璘、講武堂副長蒲鑒、第二團教練官程鳳章等皆被黃興殺死。袁即將黃興、柏文蔚、陳其美所受職,一體革去。並令張勛、馮國璋兩軍赴前進剿,惟張勛格外奮勇,因前次在南京被驅,心中懷恨,今次南來,正好報仇。連夜進兵,正在韓莊,遇黃興派來寧軍,當頭遇著,兩下開戰,戰了一日,未分勝敗。張勛大怒,親自出戰。兵士見主將出戰,個個當先,一陣將寧軍殺得倒退。正往前進,忽郵局遞來黃興一函,張拆閱後,即將書扯碎,遂道:「我只知有老袁,他事不問。」且說第三師長冷遹,聞寧軍大敗,忙率兵赴援,正遇張勛軍,兩下交戰,並無損失。忽總兵田中玉領兵來助張勛,兩下夾攻,將冷軍擊得四散,張勛遂占徐州。再說九江口李純,得段芝貴一支軍來助,遂計合攻湖口,一面出示招撫歸誠。李烈鈞軍屢出皆敗,幾難出險。團長周璧階見勢已危急,遂率軍投誠。烈鈞格外驚慌,竟向各處討袁軍求救。
  哪知國民黨首領孫文,恐黨人一敗,無地托足,又發電慫慂各省獨立,又電致老袁退位。你想老袁早把帝制之心決定,如何肯聽。又見民黨失敗,向各處告急,遂乘此機會,先把反對的人物全行逐去,再造成一個袁氏帝國。遂下令先將孫文鐵路全權撤銷。至如汪兆銘、唐紹儀等,也有電勸老袁退位。老袁遂輕輕用幾句答過。各省只道老袁好意,皆說此次肇事,是孫、黃、柏、李等為亂,無辜塗炭,均目為亂黨;情願為前驅,為袁驅除。
  且說皖督孫多森,本老袁心腹,今見江寧獨立,甚為駭異,說:「我無軍事學,不便督師。」眾議推胡萬泰為都督,孫為省長,宣佈獨立,任憲兵營長祁耿寰為討袁總司令。哪知蕪湖旅長龔振鵬因看不起孫、胡,遂先已獨立。知財政困難,說大通鹽廠存銀甚多,遂率營兵前往,將大同鹽廠存銀搶掠一空。廠旁有營兵出抗,全被打死。孫、胡見此,諒立不住,遂改裝逃走。此時省城無主,格外紊亂,正議改推都督,忽聞柏文蔚到來,大眾出城歡迎,柏在臨淮聞亂,遂即南來,途中遇胡萬泰,相偕同行。柏入城,即自任都督兼民政長。調齊軍隊,抵抗北軍。孫多森逃至上海,即電告中央被逼情形,請任都督討平亂黨。袁接電,遂把皖事責成倪嗣衝,倪遂督師進攻去了。
  又廣東都督陳炯明,聞黃興已實行討袁,遂至會宣示老袁罪狀,拔刀威逼,議員只得聽命。陳回署即宣告獨立,自稱粵總司令,並派兵援助黃、柏等。此外湖南、福建、重慶皆相繼獨立,起應孫、黃。袁政府只得派兵往御,所注重的是寧、贑兩路。烈鈞已入圍中,又兼海陸軍雙方攻擊,烈鈞不支,只得棄湖口,逃往他處去了。湖口已為北軍所得,老袁聞報大喜,即下令懸購李烈鈞,並賚銀十萬犒賞士兵;所有善後事宜,責成宣撫使段芝貴辦理。且說滬軍總司令陳其美連攻製造局,屢戰皆敗,遂退至吳淞口。哪知松江軍隊公推鈕永建為總司令,先派師、旅、團長,開往滬南,與北軍決戰。一到龍華,即向分廠開槍,誰知內無一人,即整隊進廠。由松軍將廠內火藥子彈檢過,貼上封條,令廠長嚴守,即拔隊赴滬。此時製造局督理陳晃,與海軍總司令李鼎新,正接黃興來電,苦無辦法,正在為難,忽鄭汝成領兵到來,見此行為,遂說此處全軍,大總統本責成海軍,現在槍械又足,又有兵艦駐紮,正好設守,何必猶疑,況領事團又有咨照,諒不能開仗。公守軍艦,我守制局,若亂黨來攻,有我承當,公可開炮相助。這才兩下議定。
  且說陳其美在南市設立機關,吳淞台官姜文舟受陳運動,宣佈獨立,劃定戰線,照會各國領事,不准在戰線內下碇。此時上海遍地皆兵,北兵日漸到來,皆在制局住定,聽鄭節制。
  局中原有警兵,皆被汝成逐出,恐其為患。陳見鄭舉動,不敢輕敵,請商會團長李平書並王一亭往局,以三萬金運鄭讓局,被鄭申斥。李、王二君只得回報其美。其美遂決意開戰,調齊南軍,攻製造局,三路進兵。鄭汝成分兵禦敵,怎奈各軍皆被鄭買通,內中有不願戰者,業已退去,南軍死傷甚多,紛紛潰敗。第二日,吳淞台官姜文舟又奉陳令來攻製造局,又被北軍擊敗。第三日,有海軍軍艦一艘入口,滿裝北軍,登岸時,即入製造局。鄭得此一軍,聲勢愈盛。忽陳又由蘇調來一軍,一到戰線,即行開炮。蘇軍中傷,才知中計,連忙逃走。鄭又派兵往追,又遇松軍接戰,松軍死亡甚眾,無路逃走。又遇法兵攔阻,令其繳械,始得脫逃。此次南兵,除死傷逃走外,餘均送往吳淞炮台效力。滬上紳商,諒南軍已敗,不能成事,遂出為調停,要求息戰。陳初不允,後經紅十字會長婉言,陳始應允。惟鈕永建心尚未服,另召殘兵,意欲再決一戰。且請日軍炮兵,為最後攻擊。哪知這戰比前更狠,連兵艦皆被擊傷,到底南軍不支,越戰越少,一時也就散了。
  此次滬上戰事,至此也就告終,北軍也死傷不少。老袁聞滬上戰事,屢遣北軍來助。今見鄭告捷,遂頒洋來申犒賞士兵。
  並授鄭為上海鎮守使。鄭遵令受職,嗣聞敗兵皆逃至吳淞口,台官姜文舟已逃往他處,現為要塞總司令居正管轄,居與陳木一氣,鄭決意往攻,遂同海軍司令李鼎新遣水陸軍往攻。老袁又派海軍總長劉冠雄來攻吳淞。
  且說黃興在寧,聞贑、徐、滬三路失敗,自料大事已去,又兼袁總統命令嚴拿亂黨,暗想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遂改洋裝,邀日本人作伴,並撥兵隊一連護送出城。兵士送至江邊,看黃登舟,始行回城。黃到上海,意欲與孫文等商議行止。哪知上海領事團已飭捕房訪拿亂黨,第一名就是黃興。他如李烈鈞、柏文蔚、陳其美、鈕永建、劉福彪、居正等。又工部局出示,驅逐孫文、岑春暄等出境,不准在租界逗留。此時黃興無地棲身,遂往吳淞炮台,與鈕永建、居正話別。次日,即乘東洋船航海去了。黃興既走,江寧代理民政長蔡寅,即請第八師師長陳之驥,並第一旅旅長周應時等長官,出維秩序,先以取消獨立,再請程都督回寧,並擬出幾條出示宣佈,人心稍定,於是舉代表至滬,往迎程督。並報告第一師師長洪承點在逃,眾人公舉旅旅長周應時為第一師師長。程督不肯下委,反要連旅長代他取消,於是軍士不服,險些變起。及至杜淮川到第一師上任,誰知馮國璋、張勛兩軍已南來,杜即前往歡迎。忽有民權報主筆何海鳴帶領黨人至寧,只望恢復獨立,不料為第八師師長陳之驥看管起來,並將其黨亦並拘住,羈留監中,遂出示取消獨立。南京紳商恐張勛軍入城蹂躪,遂議迎馮軍使入城,並商請張軍不必入城。眾議已定,遂舉代表前往迎馮。當謁見時,所請之事,馮皆照准。復轉告陳之驥親去謁馮,不意第一師聞之驥出城,竟去搶劫第八師司令部,第八師倉猝遇變,敵不住第一師,遂一齊擁出。第一師將何海鳴放出,擁至督署,遂宣告獨立起來。何又用籠絡手段,哄誘第一、第八兩師,分守要隘。兩師被其所惑,竟遵命令,其餘不肯附和的,令繳械回籍。及張、馮兩軍到,未免要開仗了。
  且說海軍總長劉冠雄,因吳淞口阻住,不得進,遂繞道浦東登陸至滬,住製造局。與鄭汝成等合攻吳淞,密令各艦駛抵吳淞,開炮轟擊,居正親自登台還擊,約一小時,兩下停炮。
  越二日,又一小戰,炮台破壞幾處。旋聞台兵因餉缺乏,皆無鬥志。遂函致程德全,勸令居正反正,居、鈕二人不聽。劉福彪有意獻台,又被覺察,被炮轟而走,來投程督。劉冠雄得悉情形,並令水陸合攻。居因鈕知兵,遂將吳淞全權讓鈕執掌。
  鈕住寶山縣城,有紅十字會長沈敦和,央西醫柯某,借護傷兵為名,冒險入寶山城,投刺謁鈕。鈕問傷兵如何,柯答屍身滿地,不堪側目,遂進言道:「君是松人,獨不為桑梓計乎?君自命討袁,袁未討到,家鄉已討盡了。」鈕悔道:「我已知過,但今處此,何以教我?」柯勸道:「與其輕生受禍,不如全師而退,也免生靈塗炭。」鈕答道:「北軍能不傷我部下,我又何求?」柯道:「何不立一條件,我去謁劉總長冒險投遞。」鈕遂開一條件,交柯出城,逕投劉總長軍前,袖出條件,呈劉總長閱過,業已心許。又與鄭汝成、李鼎新協商,兩下皆允。遂致書寶山,請鈕踐言。鈕稱如約。柯仍以護傷兵為名,入寶山城,四面察看,已無一兵,鈕亦不在,只有職員四名與柯交涉。並將鈕留之書,交柯展閱。柯閱過,即馳至炮台,眾兵皆鈕密令,歡迎柯醫。柯到台,見各事皆定,又勸慰幾句,遂將紅旗一扯,各艦一見,陸續進口,駛至台下,共計八艘。劉總長亦登台,另派水兵,分道把守,隨將紅旗卸下,另易海軍旗,各軍遂向柯醫行禮道謝,柯醫遂將全體拍一照片,留作弭兵紀念,然後散去。劉遂電告中央,恢復吳淞,袁即令劉兼南洋巡閱使,仍令嚴拿亂黨。鈕因緝拿緊急,遂同居正航海去了。就是李烈鈞、柏文蔚、歐陽武、陳炯明,亦因政府懸賞緝拿,皆逃走了。
  且說袁總統見各處黨人皆失敗,李烈鈞退出湖口,柏文蔚被胡萬泰驅逐,皆悔心嘔氣,潛行逃走,已獨立的取消獨立,未獨立的更服從中央,並解散討袁軍同盟會,各處已定,只有南京被何海鳴占住,尚未恢復過來。馮、張二使,先派徐寶珍、張文生進取,鏖戰數日,反被何軍大炮擊死好幾百人。徐師長的營連長陣亡好幾個,徐亦受傷。張勛閱報大怒,親率全隊往攻,先占了紫金山,又占天堡城。適柏文蔚由皖逃入城,攻擊張軍背後,復將天堡城奪去。張勛大怒,復催馮軍前來助戰,復由徐寶珍奪回天堡城,寧軍更番出戰,皆被擊退。南軍越戰越少,北軍越戰越多。柏文蔚登城一望,見北軍如柴蓬一樣,乃語海鳴道:「北軍大隊已到,將次合圍,此城諒不可守了。」
  何道:「萬一此城被陷,張勛入城,尚可巷戰。」柏不答,越宿,即帶從人,留書一封,出南門而去。何見函,知柏已去,遂改韓恢為都督。忽馮國璋、雷震春軍一齊到來,四面合攻。
  又兼城內無餉,韓、何勒索又急,稍不如意,兵士即斬門搜搶,居民無法,又舉代表籌集十萬元,次第繳入。北軍攻城益急,韓避匿不見。未幾北軍攻人,何遂出南門,飛馳而去。張、雷二軍也不去追。哪知二軍入城,借搜黨人為名,直入人室,遇箱就取,遇少女就奸,比何軍格外橫行。軍民不堪其苦,皆避入教堂內面,尚可保全。三日後,雷副使進城,淫掠稍減。及張師入城,兵士才不敢胡行。馮亦率軍入城,會同劉冠雄,連銜告捷,電文發去,即有二電到來。一免程德全江蘇都督令,一任張勛為江蘇都督。張大喜如願。無奈江寧百姓被張勛荼毒,無處伸訴。哪知這場戰事,偏傷了日本商人三名,日本遂向政府交涉,一要政府謝罪,二要嚴拿兇手,三要撫恤。政府遂派員南下,先向日使道歉,日使說起江寧慘象,袁乃下令一道,張勛接著,也覺不安。哪知馮軍入城,一絲不愛,民皆愛馮怨張。馮同劉冠雄皆回原任,南方遂平。至如四川重慶,亦經尹昌衡勸導,只將首犯正法,餘亦服從。這次叫作癸丑革命。所有失敗黨人,中央目為亂黨,下令通緝,皆逃往海外。
  惟有河南省白朗,他與黨人不同,黃興約他討袁,如成事,即以河南都督相酬。哪知革命黨起,各省軍隊皆調去防剿黨人,他更無人阻擋,格外橫行。及黨人失敗,田統領作霖遂獻計張督,三路兜剿,張督不從。任王毓秀為剿匪總司令,又不知兵,反為白朗所敗。河南議員等質問政府。老袁才電飭張督,勒令各軍剿匪。張督無奈,遂親自誓師,向馬店進發。白朗聞張督來,遂集悍黨為三隊,潛伏馬店左右,見汽車到來,眾人各欲爭功,不待快軍至,遂開大炮,響聲動地,張鎮芳已嚇得不得了,令回車疾馳而去。眾人追趕不及。白朗歎道:「你的太性急了,竟把張鎮芳嚇走。」旋攻破皖省數縣,及聞黃興等失敗,目黃興為無用人,乃返身東行,又入湖北去了。張鎮芳自被白軍一嚇,遂托病入京,豫省一缺,改田文烈署理。袁總統因白朗未平,此時只是料理自己私事。也顧不及他,遂運動國會,提出征伐叛黨議案。院長張繼見黨人失敗,因涉嫌疑,遂辭職而去。國民黨同盟會,亦因贑省肇事,皆紛紛辭職,也有出京,也有回籍,國民黨失勢,進步黨最占優勝。遂由議員提出議案,說臨時政府按照約法組織機關,如有竊據土地,私立名號,反抗政府,就是背叛民國。政府用雷厲方法,以亂黨對待。政府得此議案,更覺輝煌。飭北京檢查廳,傳國民黨議員訊問黃興是否黨魁?黨中人如與聯絡,應由政府取締,或由黨人自行宣佈,將黃興除名。議員無法,遂開會表決。此時也有脫黨的,也有辭職的。正在交迫時候,忽現一種秘事,原來大借款未成立前,政府卻向奧國斯哥打軍器公司借三千二百萬鎊,附有特別條件,雙方已簽過押,至今才露點形跡,傳到議員耳中。議員聞此事,無論甚麼黨,皆說政府違法,遂提出質問。老袁只得承認。議員不好彈劾總統,遂彈國務員,此時國務總理是段祺瑞代理,此事有前,不與他相干。閣員因借款外露,遂就勢辭職,除陸、海軍兩總長一時不好易換,仍舊任段、劉外,餘均易去,內閣又算成立。老袁心中,以進步黨既然受用,因借款又來作梗,恐將來怕靠不住,且先將國民黨除去,再來擺佈他。乃通飭各省,如有國民黨機關,全行斥去。一面派探偵緝,如有事涉嫌疑,即拿去處死。
  列位,到此也知老袁心了,所有反對的,統把他當匪類。
  民黨中人,也就減威了。惟袁氏的人,總想把他抬上位,做個開國功臣,可惜還是臨時充選。於是大家議論,請國會先舉正式總統,倘袁氏當選,慢慢尊他為帝。究竟老袁當選與否,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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