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齊桓公晉重耳五霸稱尊

  詞曰:
  滾滾龍爭虎鬥,匆匆鳥飛兔走。席前花影坐間移,百歲光陰有幾。說古談今話本,圖王霸業兵機。要知成敗是和非,都在漁樵話裡。
  卻說幽王時,鄭桓公友為王司徒,甚得周眾。後犬戎入寇,桓公友死於犬戎之難。平王命其子掘突為司徒,是為武公。及武公卒,子莊公寤生,復為王卿士。王貳於虢,鄭伯怨王。王曰:「無之。」故周鄭交質,王子孤為質於鄭,鄭公子忽為質於周。平王崩,周公將畀虢公政,鄭祭足帥師取溫之麥。秋,復取成周之禾。周鄭交惡,桓王奪鄭伯政。鄭伯不朝,王以諸侯之師伐鄭,鄭伯御之。戰於繡葛,蔡、衛、陳皆奔,王卒大敗。祝聃射王中肩,王尚能軍,祝聃請從之。鄭伯曰:「君子不欲多上人,況敢凌天子乎?苟自救也,社稷無隕足矣。」乃遣祭足勞王,且問左右。時鄭兵強政舉,齊僖公祿甫欲以其女文姜妻鄭太子忽。忽辭。人問其失故,曰:「人各有偶,齊大,非吾偶也。《詩》云:『自求多福』,在我而已,大國何為?」
  及北戎伐齊,鄭公子忽帥師求齊,大敗戎師。齊侯又請妻之,固辭。
  齊侯乃以文姜妻魯桓公。文姜生得秋水為神,芙蓉似面,比花花解語,比玉玉生香,真乃絕世佳人,古今國色。兼且通今博古,出口成文,因此號為文姜。只是舉動輕浮,妖淫成性,魯桓公寵愛無比。
  及齊僖公卒,子襄公諸兒立,魯桓公欲與文姜如齊,申繻曰:「女有家,男有室,無相瀆也,謂之有禮,易此必敗。」
  公不聽,與夫人文姜會齊侯於濼,遂與文姜如齊。文姜入宮,與齊襄公敘飲,四目相視,兩下動情,不顧兄妹之親,竟成苟且之事,色慾昏迷,日上三竿,尚相抱未起。早有宮人報與魯桓公。桓公謫文姜,文姜以告於襄公。魯桓公辭行,齊襄公享魯桓公,桓公醉,襄公使公子彭生抱桓公登車,摺其陰,魯桓公死於車。
  魯人立桓公之子莊公。齊襄公政令無常,復因魯人之請。
  殺彭生以悅於魯。鮑叔牙奉公子小白奔莒。襄公獵貝邱,逐豕,忽變彭生。夜宿離宮,弟無知弒之。管夷吾、召忽奉公子糾奔魯。齊雝廩殺無知,魯納公子糾,小白自莒先入,立為桓公。
  發兵拒魯,大敗魯師。鮑叔牙使言於魯曰:「子糾,親也,請君討之;管仲,仇也,請受而甘心焉。」乃殺子糾於生竇。召忽死之,管仲請囚。桓公欲使鮑叔為相,辭曰:「臣不若管夷吾,君必欲治國家,非管夷吾不可。」公曰:「夷吾射寡人中鉤,是以濱於死。」鮑叔牙曰:「彼各為其主爾。君若宥而用之,亦猶是也」。乃請管仲於魯。魯莊公以問施伯,對曰:「管子,天下才也。所在國必得志,請殺而以其屍授之。」莊公將殺之,齊使者請曰:「寡君願生以為戮。」於是使縛以與齊,鮑叔牙受之。至常阜而脫之。比至,三釁三浴之。桓公親迎之郊,解其縛而問之,對輒稱善,乃以為相,號曰仲父。制國為二十一鄉,工商之鄉六,不從征役。士農之鄉十五,作內政而寄軍令。五家為軌,軌有長。十軌為里,里有司。四里為連,連有長。十連為鄉,鄉有良人。五鄉一師,桓公帥十一鄉。高子、國子各帥五鄉。勿使遷徙,世同居,少同游,耳目足以相識,歡忻足以相死。守則同固,戰則同強。又使重罪贖以犀甲,輕罪贖以珠玉,小罪贖以金。復官山海鹽鐵之利。為女閭三百,專居美婦,日事顏華脂粉,務為妖淫妖媚,以迷各國之商賈賓旅,征其夜合之資,以足國用。於是國富兵強,諸侯畏服。
  初,桓公出亡過譚,譚不禮焉。齊師滅譚,齊桓公會諸侯於北杏,以平宋亂,遂人不至,齊人滅遂。齊桓公會諸侯於鄄,宋服也。與諸侯同盟於幽,陳、鄭服也。山戎伐燕,齊桓公救燕,伐山戎,克之,至孤竹而還。狄人伐邢,管仲言於桓公以救邢,遷邢子夷儀,邢遷如歸。狄人滅衛。初,衛公子州吁弒其君桓公而自立,石蠟與國人共殺之,而立桓公之弟宣公。宣公嘗烝其父妾夷姜,生子伋,為伋娶於齊而美,宣公遂自娶之,是為宣姜。夷姜失寵而自縊。宜姜生公子壽、公子朔。宣姜與朔搆伋子,宣公偽使伋子於齊,使盜待諸莘而殺之。壽子知之,以告伋子,使逃奔他國以避難。伋子曰:「棄父之命,惡用子矣。」勿聽,壽子不忍,飲伋子以酒而醉之,載其旌以先,冀盜殺己,可以免兄之死。盜果殺之。伋子酒醒,追至曰:「我之求也,此何罪?請殺我乎屍盜又殺之,國人痛忿。及宣公卒,惠公朔立,左公子泄、右公子職等攻逐之,而立公子黔牟。宣姜年少而寡,齊人使宣公庶於頑烝庶母宣姜,生齊子、戴公、文公、宋桓夫人、許穆夫人。迨惠公朔逐黔牟而自立,傳子懿公赤,性最喜鶴,鶴有乘軒者。狄人伐衛,將戰,國人受甲者皆曰:「使鶴,鶴實有祿,予何能戰!」戰於滎澤,衛師敗績,殺懿公,遂滅衛。宋桓公迎其遺民,渡河而南,立戴公以廬於漕,未期而卒。齊桓公帥諸侯救衛,立戴公之弟燄,是為文公,城楚邱而遷焉。衛國勿忘亡,衛文公衣大布之衣,大帛之冠,訓農通商,勸學任能,卒興衛。齊與諸侯會於陽谷,謀伐楚也。齊侯以諸侯之師侵蔡,蔡潰,遂伐楚。與楚盟於召陵而還。
  初,周惠王娶於陳,生太子鄭及叔帶。王愛叔帶,欲立之。
  齊桓公帥諸侯會太子鄭,盟於首止,以定其位。惠王使周公召鄭伯曰:「吾撫汝以從楚。」鄭伯喜於王命,逃歸不盟。齊桓公會諸侯伐鄭,圍新城。鄭人乞盟,惠王崩。太子鄭立,是為襄王。齊桓公會諸侯於葵邱。襄王使宰孔賜齊胙侯曰:「以伯舅耋老,加勞,賜一級,無下拜。」對曰:「天威不違顏咫尺,小白敢貪天子之命?無下拜,恐隕越於下,以遺天子羞。」下拜登受。宰孔歸,路遇晉獻公,將來與會。宰孔謂晉侯曰:「可無會也。齊侯不務德而勤遠略,其在亂乎?」晉侯乃還。王子叔帶欲與戎狄伐周。王知之,將誅叔帶。叔帶奔齊,齊侯使管夷吾平戎於王。戎侵王室,王以戎難告齊,齊侯使諸侯各發卒戍周。齊管仲卒,桓公用易牙、開方、豎刁,霸業稍衰。
  初,桓公好內,姑姐妹因美貌不嫁者七人,內嬖如夫人者六人。及桓公薨,五公子爭立。公屍在牀上六十七日,屍蟲出於戶。易牙與寺人貂,因內寵以殺群吏,而立公子無虧,孝公奔宋。初,齊桓公與管仲屬孝公於宋襄公,至是,宋襄公以諸侯伐齊,齊人殺無虧。四公子之徒與宋人戰,宋敗齊師,立孝公而還。宋人執滕子嬰齊。宋公盟諸侯於曹南,鄙子會盟於邾,邾人執?子,宋公使殺?子,用為犧牲,祭於次睢之社,欲以屬東夷。於是諸侯患宋之虐。宋人為鹿上之盟,以求諸侯於楚,楚人許之。諸侯會宋公於盂,楚執宋公以伐宋,諸侯為會於薄而釋之。宋伐鄭,楚救之。宋及楚人戰於泓,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既濟,司馬請擊之,公曰:「不可,君子不困人於厄。」
  既濟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陳而後擊之,宋師敗績,公傷股,門官殲焉。國人皆咎公。公曰:「君子不重傷,不禽二毛,寡人雖亡國之餘,不鼓不成列。」司馬子魚曰:「若愛重傷,不如勿傷,愛其二毛,不如報焉!君未知戰。」
  襄公以傷股故,遂薨,子成公立。
  時周天子不能駕御諸侯,諸侯悉遵霸主號令。自齊桓公薨,宋襄公欲圖霸而不能成。諸侯正苦無所告訴,而晉文公重耳出矣。初,晉獻公併吞各國,而國日強。烝於父妾齊姜,生太子申生。又娶二女於戎,大戎胡姬生重耳,小戎生夷吾。公伐驪戎,驪戎女驪姬生得如花似玉,嬌豔異常,公甚嬖之,生奚齊;其娣生卓子。驪姬欲立己子,賂外嬖梁五與東關嬖五,使言於公曰:「若使太子主曲沃,而二公子主蒲與屈,則可以威民而懼戎,且旌君伐。」公乃使申生居曲沃,重耳居蒲城,夷吾居屈。晉獻公將立奚齊,與中大夫成謀。驪姬謂申生曰:「君夢齊姜,必速祭之。」申生祭齊姜於曲沃,歸胙於公。公方出田獵,姬置諸宮中六日,公至,毒而獻之。公祭之地,地墳;與犬,犬斃;與小臣,小臣亦斃。姬泣曰:「賊由太子。」
  太子聞之,奔新城,公殺其傅杜原疑。或謂太子辯之,君必明焉。申生曰:「君非姬氏,居不安,食不飽,我辯明,姬必有罪。君老矣,吾又使君不樂,何以為孝?」或曰:「子其行乎?」申生曰:「君實不察其罪,被此名也以出,人誰納我?」縊於新城。姬遂譖二公子曰:「皆知之。」重耳奔蒲,復奔翟;夷吾奔屈,復奔梁。獻公使荀息傳奚齊。晉獻公疾,謂荀息曰:「以是藐諸孤,辱在大夫,其若之何?」荀息對曰:「臣竭其股肱之力,加之以忠貞。其濟,則君之靈也;不濟,則以死繼之。」
  公卒,里克以申生之死及公子出亡之故,結黨殺奚齊。荀息將死之,或曰:「不如立卓子而輔之。」苟息立公子卓以葬,里克又殺卓子,荀息死之。秦穆公、齊桓公遣兵納公子夷吾,立為晉侯,是為惠公。惠公殺里克、丕鄭及七輿大夫?許秦河東五城以求返國。歸而背約,不與其在秦也。秦穆夫人囑以賈君,賈君色未衰,歸而烝於賈君。賈君泣從之,而請葬其太子申生。晉侯許之,改葬太子。狐突往新城,遇太子於路,告之曰:「夷吾無禮,吾得請於帝矣,敝於韓。」晉饑,乞糴於秦,秦輸之粟;秦饑,乞糴於晉,晉閉之糴。秦伐晉。晉惠公與秦穆公戰於韓,秦獲晉侯。秦穆公夫人姬氏,惠公之姑也,為之請於穆公,不殺而仍歸之,以惠公公子圍為質。是歲,晉又饑,秦又饋之粟,曰:「吾怨其君而矜其民。」秦穆公以女妻子圍,子圍自秦逃歸。晉惠公卒,子圍立,是為懷公。其妻在秦,是為懷嬴。
  初,晉公子重耳自翟奔齊,齊桓公妻以宗女姜氏,居五年,無去心,趙衰與舅犯謀行。齊女侍者聞之,以告其主姜氏。姜氏殺侍者,與趙衰等謀醉重耳,載之以行。及曹,曹共公聞其駢脅,使之浴,迫而觀之。僖負羈之妻曰:「吾觀晉公子之從者,皆足以相國,若歸,必得志於諸侯。得志於諸侯,而誅無禮,曹其首也。子盍早自貳焉。」乃饋盤飧,置壁焉。公子受飧返璧。及宋,宋襄公贈以馬二十乘。及鄭,鄭文公亦不禮焉。
  去之楚,楚子饗之,送諸秦,秦穆公納女五人,懷嬴與焉。
  秦納重耳,懷公圍奔高梁,殺之,重耳立。呂甥、郤芮將弒之。寺人披以告,晉侯僭會秦伯於王城,秦伯誘呂、郤而殺之。晉侯迎夫人嬴氏以歸,即姪婦懷嬴也。因歸文公為妻以后,復號文嬴。周王子叔帶以戎兵入寇王室,襄王出適鄭,處於汜,秦穆公師於河上,將納王。狐偃言於晉侯曰:「求諸侯莫如勤王,諸侯信之,且大義也。」晉侯辭秦師而下,逆王入於王城,取叔帶於溫,殺之。晉侯朝王,王與之陽樊、溫原、攢茅之田。
  原不服晉,晉侯圍原,命三日之糧,原不降,命去之。諜出曰:「原將降矣,軍吏請待之。」公曰:「信,國之寶也,民之所庇也,得原而失信,何以庇之?所亡滋多。」退一舍而原降。
  初,晉文公為公子出亡時,過衛、過曹,曹衛俱不禮焉;過宋。宋襄公禮之。宋以其善於晉侯也,故叛楚即晉。楚令尹子玉帥師伐宋,圍緡;魯以楚師伐齊,取谷。宋公孫固如晉告急,晉先軫曰:「報施救患,取威定霸,於是乎在矣!」狐偃曰:「楚始得曹。而新婚於衛,若伐曹、衛,楚必救之,則齊、宋免矣。」於是搜於被廬,作三軍,侵曹伐衛。楚人入衛,晉人救曹,執曹伯以畀宋人。令無人僖負羈之家而免其族。楚師子玉請戰。晉侯、齊師、宋師、秦師與楚師戰於城濮,楚師敗績。晉獻楚俘於周王,王策命晉侯為諸侯伯。晉召諸侯朝周王會於河陽踐土,諸侯畢朝。鄭二於楚,晉侯、秦伯圍鄭。鄭使燭之武夜見秦穆公,曰:「鄭在晉之東,秦在晉之西,越國鄙遠,君知其難也。焉用亡鄭以倍鄰?鄰之厚,君之薄也。」秦伯悅,與鄭人盟,使杞子、逢孫、楊孫戍之,乃還。
  及晉文公薨,子襄公立,杞子自鄭使告於秦曰:「鄭人命我掌北門之管,若潛師以來,國可得也。」穆公訪諸蹇叔,蹇叔曰:「勞師以襲遠,不可。」公辭焉。召孟明視、西乞術、白乙丙,使出師。蹇叔送其子白乙丙曰:「晉人御師必於淆,淆有二陵焉,其南陵夏後臯之墓也,其北陵文王之所避風雨也。子必死是間,予收爾骨焉。」秦師遂東行。
  及滑,鄭商人弦高遇之,以乘韋先,以牛十二犒師,曰:「寡君聞吾子將步師,出於敝邑,敢犒從者。」且使遽告於鄭。孟明視曰:「鄭有備矣,不如還也。」滅滑而還。晉先軫曰:「秦違蹇叔而以貪勤民,天奉我也。奉不可失,敵不可縱,必伐秦師。」遂發命,遽興兵戎,敗秦師於淆。獲百里、孟明視、西乞術、白乙丙以歸。文嬴請釋三帥,使歸就戮於秦,乃捨之。既而使追之,則在舟中矣。孟明稽首曰:「君之惠,不以纍臣釁鼓,使歸就戮於秦,若從君之惠而免之,三年將拜君賜。」秦伯素服郊次,向師而哭曰:「孤違蹇叔,以辱二三子,孤之罪也!大夫何罪?且孤不以一眚掩大德。」復使孟明視為政。
  秦穆公復使孟明視伐晉,濟河焚舟,取王宮及郊,晉人不出,遂自茅津濟,封淆屍而還。秦穆公用由餘之謀伐戎,並國十二,開地千里,遂霸西戎。周天子使召公過賀秦穆公以金鼓,命為西方諸侯伯。穆公任好薨,子康公立。自是秦與晉為仇,而與楚相好矣。
  卻說楚自熊通僭號稱王,併吞諸小國,而國日強。至穆公商臣卒,子莊王旅立,三年不出號令,日夜為樂。伍舉入諫,王左把鄭姬,右抱越女,坐鐘鼓之間。伍舉進曰:「有鳥於此,三年不蜚不鳴,是何鳥也?」王曰:「三年不蜚,蜚將沖天。三年不鳴,鳴將驚人。」舉退曰:「吾知之矣。」居數月,淫益甚。大夫蘇從又諫,乃罷淫樂聽政。所誅者數百人,所進者數百人,任伍舉、蘇從以政,國人大悅。楚大饑,戎伐楚。庸人帥群蠻以叛楚,麋人率百濮聚於選,將伐楚。楚人謀徙於阪寓,蒍賈曰:「不可,我能往,寇亦能往,不如伐庸,夫麋與百濮,謂我饑,不能師;若我出師,必懼而歸。」乃出師,遂滅庸;群蠻從楚子盟。宋昭公無道,弟公子鮑禮於國人,宋饑,竭其粟而貸之,養老尊賢,親自桓以下,無不恤也。鮑美而豔,鮑嫡祖母宋襄公夫人王姬欲通之。鮑不可,乃助之施。國人奉公子鮑以通於夫人,昭公將田孟諸,未至,夫人使衛伯帥郊甸之師,攻而殺之,公子鮑立,是為文公。晉荀林父以諸侯之師伐宋,宋及晉平。楚莊王伐宋,宋告急於晉,晉師不出,宋及楚平。楚子伐蕭,巫臣曰:「師人多寒。」王巡三軍,撫而勉之。三軍之士,皆如挾纊,遂滅蕭。楚滅舒蓼而疆之。及滑汭,盟吳、越而還。
  時有夏姬,鄭女也。貌極美而善淫,淫其兄子蠻,子蠻夭死。嫁於陳夏御叔,生征舒,御叔亦為淫死。陳靈公與孔寧、儀行父通於夏姬,皆藏其近體褻服,以戲於朝,飲酒於夏氏。公謂儀行父曰:「征舒似汝。」對曰:「亦似君。」征舒病之。公出,自其廄射而殺之。孔寧、儀行父奔楚。楚入陳,殺夏征舒,虜夏姬,因縣陳。申叔時曰:「合諸侯以伐陳,討有罪也。今縣陳,貪其富也,以討始而以貪終,無乃不可乎?」莊王曰:「善。」乃復封陳,立成公。
  莊王將納夏姬,申公、巫臣止之,王乃止。子反欲娶之,巫臣又止之。乃以與連尹襄老,襄老戰死於邲,不獲其屍。其子黑要烝於夏姬,巫臣使謂夏姬曰:「歸鄭,吾聘汝。」夏姬遂以求襄老之屍為名,歸於鄭。巫臣因謀聘齊之役,遂適鄭,娶夏姬以奔於晉。子反怨巫臣之娶夏姬也,遂殺巫臣之族,而分其室。巫臣乃通吳於晉。教吳乘車,教吳戰陣,教吳叛楚,蠻夷屬於楚者,吳盡取之。而吳於是始大,通吳於上國。蓋夏姬善彭祖交接之術,以故老而復少者三,巫臣必欲娶之,以傳其術。歸巫臣後,又生男女數人,至百餘歲,猶如二三十歲時,後與巫臣皆仙去。所著有《夏姬秘訣》二十七卷,皆言男女採補交接之事,其書不傳,即今妖狐術也。此係閒話不提。
  卻說鄭既受盟於楚,又二於晉,楚子圍鄭,晉苟林父救鄭,與戰於邲,晉師大敗,鄭屬於楚。初,楚莊王宴群臣,命美人行酒,日暮酒酣,燭滅,有引美人衣者,美人授絕其冠纓,請取火視之。王曰:「奈何顯一婦人之節,而辱士乎?」命曰:「今日與寡人飲,不絕纓者不歡。」群臣盡絕其纓而火,極歡而罷。及圍鄭之役,有一臣常在前。五戰五獲首,遂得勝,詢之,則夜絕纓者也。因以美人賜之,人心悅服,楚遂大霸諸侯。
  楚莊王旅卒,子共王審立。晉悼公周復霸,三駕而楚不敢與爭。
  春秋之世,自晉文公後,晉霸於北,北方諸侯晉主之。楚霸於南,南方諸侯楚主之。齊服於晉,秦服於楚,而鄭為必爭之地。鄭服於晉,則楚伐鄭。鄭服於楚,則晉代鄭。所謂伐者,入其鄉邑,淫其婦女,擄其人民,服則盟而還之,不甚殺人。
  故鄭風不過婦女淫亂,猶可以為國也。如是者八十餘年,鄭幾於亡。後賴於產為政,善於治國,又善於事大國,乃四十餘年不被兵。宋向戌善於晉執政趙文子,又善於楚令尹子木,請合二國之好,弭兵釋爭,為會於宋。除齊、秦外,使二國之屬國交相見,於是秦晉分霸。楚屬國陳侯、蔡侯、北燕、杞伯、鬍子、沈子、白狄朝於晉,晉屬國宋公、魯侯、鄭伯、許男朝於楚,如是者十八年。
  自晉會諸侯於平邱,而晉不復主諸侯。是年,楚公子比弒靈王,公子棄疾殺比自立,是為平王。平王使伍奢為太子建師,費無極為副,為建娶妻於秦,無極與迎,先歸,謂平王曰:「秦女極美,王可自取之。」平王遂自娶建妻,置建於城父。費無極復讒建將叛,王執伍、奢,使司馬奮揚殺子建,奮揚告建使行,建奔宋。平王使召伍、奢二子,伍尚來歸,弟伍員奔吳。
  楚殺奢尚,伍員欲報之,求用於吳。吳自巫臣教戰以來,而吳漸強,至壽夢稱王。壽夢四子,長諸樊,次餘祭,次夷昧,次季札。札甚賢,壽夢欲立札,札讓不可,乃立諸樊,約以次相傳,必致國於札。三兄俱以酒色狂樂,自促其壽。及夷昧卒,以國授札,札逃去。吳人立夷昧之子僚。諸樊之子光使專諸弒僚而自立,是為闔閭。用伍員,復以孫武子為將則伐楚。五戰及郢,楚昭王奔隨。吳人入郢,以班楚宮,而淫其婦女,孫子乃去。伍員使人取平王之屍,鞭之三百。申包胥乞師於秦,秦伯使就館。包胥依庭牆則哭,勺飲不入口者七日。秦哀公為賦《無衣》,秦師乃出。申包胥以秦師救楚,於越乘吳兵在楚,興師入吳。闔閭聞有越師,又與秦戰不勝,乃棄楚歸吳,昭王入郢復位。吳伐越,越子勾踐御之,敗吳於槜李。闔閭傷將指卒,子夫差嗣立。夫差使人立於庭,苟出入必叫曰:「夫差!爾忘越王之殺爾父乎?」王應曰:「唯!不敢忘。」三年乃報越。吳伐越,敗越於夫椒,遂入越。越勾踐以甲楯五千,棲於會稽,用范蠡計,使大夫種困於平城,因吳太宰嚭以行成於吳,夫差將許之。伍員不可。勿聽,員退而告人曰:「越十年生聚,十年教訓,二十年後,吳其為沼乎?」吳及越平。
  勾踐返國,勞身焦思,臥薪嚐膽,養士愛民,與范蠡、文種謀。以古今絕色,如花似玉,國色天香之美女西施饋吳。西施得寵,教之荒淫失政。吳內荒於色,外荒於兵,而國日危矣。
  伍員數諫,反賜之死。吳伐齊,敗齊師於艾陵,與晉定公會於潢池。而吳霸諸侯,越勾踐日夜謀吳,生聚教訓,知眾可用,因吳與晉會,乘虛伐吳。吳王兵敗,棲於姑蘇。使人行成於碎。
  勾踐舉許之,范蠡不可,勾踐聽之,夫差自殺。
  勾踐以眾北渡淮,與齊晉諸侯會於徐州,致貢於周天子。
  周王使人賜以胙命為伯,使號令齊、楚、秦、晉,歃血盟而去。
  橫行江淮,諸侯畢賀。迨范蠡去,而文種誅,勢稍弱。其後六卿分晉,並為韓、趙、魏三國。田和篡齊,新國四,加舊國秦、楚、燕,是為戰國七雄。至秦孝公用商鞅之計,而秦漸強,併吞之勢成矣。夫春秋之世,弒君三十六,亡國五十二,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勝數。男女亂倫,恬不為怪。公卿大夫,易室飲酒。先師孔子,為世道人心憂懼,乃因魯史以作《春秋》,為百王之大法。而物則彝民,賴以不墜。
  不知孔子之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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