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堯讓舜舜讓禹總為斯民

  詩曰:
  百歲光陰似水流,道高德重把名留。
  兒孫自有兒孫福,莫與兒孫作遠憂。
  卻說帝堯陶唐氏,乃高辛氏之子,摯之弟也。生於丹陵,育於母家伊侯之國。後徙祁,故曰伊祁氏,以祁為姓。年十三,佐摯封植,封於陶。年十五,改封唐,故又號陶唐氏。年十八,代摯為天子,以火德王,色尚白,都於平陽之安邑,今山西平陽縣是也。甲辰元載,時以年為載。帝智如神,而仁如天,就之如日,望之如雲,茅茨不剪,太羹不和,飯於上簋,飲於土鉶。命羲氏、和氏置閏法,定四時成歲,以授民時。時有蓂莢生於庭,十五日以前,日生一葉,十五日以後,日落一葉。月小盡,則一葉厭而不落,觀之可知旬朔。
  帝巡狩方岳,觀於華。華封人祝曰:「嘻!請祝聖人,願聖人多福多壽多男子。」帝曰:「辭,多男子則多懼,富則多事,壽則多辱。」封人曰:「天生萬民,必授之職,多男子而授之職,何懼之有?富而使人分之,何事之有?天下有道,與物皆昌;天下無道,修德就閒,千歲厭世,去而上仙,乘彼白雲,至於帝鄉,何辱之有?」帝置敢諫之鼓,使天下得盡其言;立誹謗之木,使天下得攻其過。作樂曰《大章》。帝治天下五十載,不知天下治與不治,百姓願戴己與不願戴己。問左右,左右不如;問外朝,外朝不知。問在野,在野不知。乃微服游於康衢。
  聞童謠曰:「立我烝民,莫非爾極;不識不知,順帝之則。」有老人含哺鼓腹,擊壤而歌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何有於我哉?」
  卻說黃帝之後瞽瞍,娶妻握登,見大虹,意有所感,而生舜於姚墟。故瞽瞍姓媯,舜以姚為姓。舜母早喪,瞽瞍更娶後妻壬婦而生象。象為人極傲,瞽瞍愛後妻之子,常欲殺舜,舜巧避之,而又不失為子之道。年二十,以孝聞。耕於歷山,歷山之人皆讓畔;漁於雷澤,雷澤之人皆讓居;陶於河濱,河濱之人器不苦窳缺壤。作什器於壽丘,就時於負夏。所居一年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堯得舜於服澤之陽,問曰:「我欲致天下,奈之何?」對曰:「執一無失,行微無怠,忠信無倦,而天下自來。」曰:「奚事?」對曰:「事天。」日:「奚任?」對曰:「任地。」曰:「奚務?」對曰:「務人。」曰:「人之情奈何?」對曰:「妻子具而孝衰於親,嗜慾得而信衰於友。夫人道則吉,反道則凶,猶影響也。」初,帝娶散宜氏之女曰女皇,生九男二女。長子丹朱不肖,好聚男子,朋淫于家。其八於雖無失德,亦無恁好處,俱不足以承天下。帝求賢自代,群臣舉舜,帝亦素知舜賢,乃以二女娥皇、女英妻舜。舜以德化,二女皆執婦道,帝賢之。歷試以諸艱難之事,舜皆能勝任,遂與舜以相位。時高陽氏有才子八人,天下謂之八愷。高辛氏有才子八人,天下謂之八元。此十六族,世濟其美。堯未及舉,舜於是舉之。帝鴻氏有不才子,號曰渾沌,即歡兜。少昊氏有不才子,號曰窮奇,即共工,顓頊氏有不才子,號曰檮杌,即鯀。
  縉雲氏有不才子,號曰饕餮,即三苗。天下謂之凶,堯未能去,舜皆投之四裔,乙卯七十二載,舜攝位,乃命鯀之子禹治水。
  自洪荒以來。原自水多地少,漫山遍野,甚是厲害。初,堯使羲仲、羲叔、和仲、和叔分四方之極邊,看驗日影與星宿,以驗四時。乃知四方海水極低,可以泄水。因求能治水者,四岳舉鯀。帝曰:「鯀方命圮族,不可用。」四岳力舉之,帝不得已,乃命鯀治水。鯀承命,乃作城以御水,聚民居之,水至而民盡淹死。又以荊州有息壤,息壤者乃是一塊大石,逕六尺八寸,上有城池山川人物,甚是生得奇巧可觀。原係眾水之母,鯀遍尋,掘出之。只道掘出水之根原,則水患自可息滅,豈知自掘出之後,水來救母,霪雨不止,水愈大了,浩浩蕩蕩,高出於眾山之上,將略小山頭盡行沒了,各處經過,勞而無功。
  至於九年,徒然勞民傷財,竟不能治一水。舜相堯,知其兇頑虐民,乃命祝融殛鯀於羽山。鯀死三年不腐,剖之以吳刀,化為黃熊,尋化為黃龍,入於羽淵,反將息壤竊去。不知己之不是,反怨堯舜將他殛也。乃糾集黨類巫支祁、天吳、相柳氏等,一同鼓起水來,於是水勢愈覺大了。堯與舜日夜憂心,各處諸侯告急。舜思鯀既靈異,盜去息壤,助水為害,必得鯀之後裔治之,則彼自悅服,息壤可得,水患可除矣。又見禹克勤克儉,日懋乃德,知慮如神,乃命禹為司空,付以治水之任。
  禹傷父鯀功不成而受誅,乃勞身焦思,虔誠禱於上下神祗,仰空咨嗟。俄見上帝授以太上呼召萬靈之書,且命之曰:「凡有鬼怪蛇龍護惜巢穴者,可先攻之以火,繼之以兵箭。若再不可治,可攻之以神力。」遂令其臣狂章、虞餘、黃魔、大費、庚辰、童律為之助。由是能呼吸風雨,役使神物,又命應龍為之輔。應龍者,乃有翼之龍也,以尾畫地,則不論岩石坭砂,地開而水通。禹謹凜上帝之命,乃奏請益為掌火之官,領步兵五百前行,多持乾柴火把,凡遇山林叢木,盡行燒著,燒得煙燄閉天,響聲震地,滿山通紅。於是惡禽怪獸,見之俱倉惶失措,四散奔逃。復奏請羿為繼陣,引弓弩手一千,凡有惡禽惡獸逃匿者,盡數射死,以絕禍根。時有猰貐,狀類虎,大如屋,猛不可當,食人無算。此時走出,被羿先射瞎其雙目,眾兵亂箭射死。又桑林之野,有桑高十九丈,內有封豨,大如小山,身有毛如箭,逢人,遠則放毛如箭射之,射過之後,又能收毛入身;近則不論人畜,盡皆食之。此時走出,亦被羿射死。
  禹乃陸行乘車,水行乘舟,泥行乘橇,山行乘輦。又南潯國獻五色毛龍於堯,雌雄各一。因置豢龍氏,至是賜禹乘之以治水。
  禹率人役五千,從帝都治起,冀在北,其北條水患之大者莫如何。時河淮有水神,名巫支祁者,狀如青猿,身長五丈餘,鼓水則水湧,觸岸則岸崩。又有水神名天吳者,虎身人面,八首、八足、八尾,青黃色,是為水伯。以八口噴水,八足鼓水,八尾扇水,則水浪滔天而至。禹自冀州壺口山起事,治至呂梁山,只見水中波浪,忽然湧起,陵山駕埠而來,將治水人役氽去一半。大禹正在山上督工,見之大驚,又恍惚見水中二怪物,鼓起浪來。禹即請狂章等天將,命之擒捉妖魔。那巫支祁與天吳雖然神通廣大,如何敵得天將?大戰良久,抵敵不過,以兗州水大,逃奔兗州去了。
  初,諸怪因帝都在冀,恐帝治水,故群聚於冀以為難也。
  禹乃將呂梁之山及岐山鑿開,河水順流而下。又為龍門山所塞,其山懸崖峭壁,人力難施,禹乃請應龍以尾穿之,使河水懸流直下,竟如大門一般,即今魚鱉不能上,是為龍門,今在山西平陽府河津縣。龍門既下,又有底柱山,在黃河中流,仍將河水阻住。禹鑿底柱以通河,三川既決,謂之三門。又治汾水、漆水、淇水,清、濁二漳水,俱導之入河,而冀州之水治矣。
  冀州既治,禹以兗州居河下流,遂從兗州治起。那巫支祁與天吳自以為遁跡既遠,水勢浩大,甚覺喜歡。不期坐尚未暖,山中仍然火起,禽獸仍然逃匿被殺,仍是冀州一般光景。二怪大驚,遂糾集水怪,龍子龍孫,蝦兵蟹將,專候大禹兵到,出其不意,鼓起大浪,夏禹幾為所溺。禹急請天將擒治,二怪與天將大戰了七日七夜,二怪大敗,巫支祁遁回揚州,天吳遁入豫州去了。禹乃疏河為九,使分其勢,以入於海,而河水安流矣。
  又治濟水、灉水、沮水,俱使之安流,而兗州之患息。兗州既畢,乃至青州。時青州有風伯,鼓大風以起波浪,又將百姓房屋廬舍盡行吹壞。恍惚中見一物在山頭鼓風,禹命羿伏地至山後,繳矢射之,應弦而倒,風患遂息。
  時禹有船,破不能載,乃棄之石室中,今山東濟南大湖山上石室中,有敗漆船一隻,乃禹所棄者。又治濰水、淄水,使之安流。青州之大患已除,遂至徐州,治淮水、沂水、濟水,諸流事畢,竟至揚州治水。揚州為江水之下流,水患之大者,在北條莫如河,在南條莫如江。禹正欲治江之下流,只見眾百姓前來稟曰:「此處洞庭山中,有修蛇,身長千尺,不論人畜,遇之無不被吞。吾主必須仔細。」禹聞言,乃命伯益、后羿一同戒嚴。益使人放火燒山,至洞庭,長蛇果出,逢人即吞,羿射傷其雙目,蛇無目亂滾,乃射殺之。
  彼時巫支祁自兗州敗後,遁回揚州,潛居彭蠡。彭蠡即今之鄱陽湖,水廣且深,自為得計,料禹王斷不到此。豈知坐尚未暖,見山頭火起,猶然與前日之火一同無異。乃大驚駭,用盡平生之力,鼓起滔天之浪。禹見勢頭不好,即召狂章、虞餘、英魔、大費、庚辰、童律等,八面擒拿。又遣應龍入水,協力擒捕。巫支祁力屈,乃遁入渦水中藏身。被應龍於渦水中拿獲,獻於禹,禹命斬之。誰知刀斧鑿鋸俱不能入。狂章等稟曰:「此怪亦有神通,利於水而不利於火。若以火烹燒,用醋沃之即死。然黨羽甚眾,恐水族為之報仇,水患未必寧靜,不如用火燒針通紅,鑽其鼻孔,鎖之深淵,則水忠永息矣。」禹乃為大鐵索,鎖其怪於龜山下。今鳳陽府盱眙縣東北三十里龜山西南,上有絕壁,下有重淵,即其處。
  唐永泰中,李湯以牛五十,引索出之,索末鎖一青猿,高五丈許,水浪大作,復拽牛入水。明洪武以千人拽出看之,大吼水湧而入。又有共工氏之臣相柳氏,因共工氏敗,投於河,變為水神,九首,人面蛇身而青色,能作大浪,與巫支祁一同為害。禹遣天將治之,相柳氏遁入荊州去了。彭蠡既定,禹又鑿峽石山以通淮水,峽石山今在壽州。又於今淮安府贑榆縣羽淵中,見黃龍鼓浪甚猛,禹遣天將治之。天將曰:「此係伯鯀,不可治,可禱之,則患自息。」禹知是父,乃泣下,因具表啟奏於其父。鯀見表大悅,遂置息壤於岸而去。禹得息壤,仍埋之於江陵城南門外,後世若遇大旱,掘出之,必有大水,埋之則止。禹又鑿宛委山,得赤圭如日,碧圭如月。又藏書於石匱山。宛委、石匱二山,今在紹興府。禹乃注水於越東,勢猛,積沙成岩,是為海門,今在紹興府新昌縣南巖山。山下巖洞中有佛寺,禹遂鑿丫溪,引水入海。丫溪、今在嵊縣。禹棄餘糧於丫溪山上,今化為禹餘糧石,因以名山。
  事畢,乃至荊州,濟大江。相柳氏知禹濟江,急遣黃龍覆其舟。黃龍如命負舟,舟中人大懼。禹仰天歎曰:「吾受命於天,竭力以勞萬民,生寄也,死歸也,視龍如蝘蜓耳!」顏色不變。急命天將擁護。龍乃俯首低尾而去?相柳氏乃據九江之中,遣罔象鼓起九江之水,作起風沙大霧,雷電晦暝,白晝如夜,迷失道路,對面不見人,浪大如山,將一切山頭盡行沉沒。
  百姓半入波臣。又遣巴蛇,身長三千尺,腰大五十圍,不論人馬駝象,盡行吞入。
  禹大怒,知是相柳氏所為,乃使羿聚兵,先射瞎巴蛇雙眼,亂劍斬之。蛇死積骨成丘,今湖廣岳州府巴丘山是也。又急遣天將擒捕相柳氏黨羽。罔象大懼,急循入海中去了。相柳氏遁入梁州地界。禹乃平定九江之水,又治沱、潛諸水。荊州水患既平,禹於峋嶁山上,勒碑以記其事,凡七十二字,皆科鬥,不可曉,今在衡州府。
  事畢,乃至豫州。大河原從豫州經過,天吳自從兗州一直從黃河直上,遁入豫州,潛居河底,並不敢鼓水作浪,自以為禹未必到此。誰知一日,益縱火焚山,后羿畋獵殺獸,復與昔日光景一般。天吳大駭,無計可施。禹率三軍掘塹疏河,天吳乃作起浪來。三軍四散奔逃,見天吳踏行水面,往來如飛。禹急請天將擒治,天將曰:「是不可殺。須得鐵門四扇,各長八尺,厚十尺。鐵柱十六根,各長一丈,各重八百斤。鑄成,用索貫之。又用鎖一開。沉之水底。令千兵吶喊助威,可鎖此怪於河底。」禹如言,令軍人如法鑄成鐵門、鐵柱、鐵索、鐵鎖,沉之水中,金鼓吶喊之聲,聞百餘里。只見陰雲四布,怪風異浪拍擊不絕。須臾雲開浪息,禹令止金鼓,分撥疏河,旬日告成。禹乃於峽州城外,鑄鐵牛一個,頭在河南,尾在河北,以鎮河患。又鑿闕塞山以導伊水入河。乃導洛水,有神龜負文出於洛,是為「洛書」。禹敘之為《洪范九疇》,而天下之義理,盡具於「河圖洛書」內矣。
  禹又導瀍水、澗水、滎水、波水,俱入於河。豫州治畢,乃從豫至梁州。導漢水、沱水、潛水,俱入於江,再往北,疏通渭水。相柳氏見禹又至,大驚無措。復鼓浪來爭,大阻一陣,知不能敵,竟遁至雍州崑崙山北,黃河之源,藏身去了。禹知其惡不可縱,竟至雍州,急遣天將追捕,搜擒之於崑崙山北,遂斬之。其血腥臭,不可以治五穀,乃以其地為眾帝之台。又從崑崙西至岷山,見長人,授禹以黑玉圭,上有字,禹拜受之,乃疏鑿江河,至白帝城。見其懸崖削壁,水門狹隘,令軍人用火燔之,不開。工人曰:「此不可為也。」禹曰:「岷山周圍千里,惟此一道,若不安流,其害更有甚於淮河之水者。」乃命應龍為助,次日興工,崖崩如雷,上起西陵峽,中巫峽,下至歸峽止。三峽共七百餘里,頃刻疏通。至今西陵峽壁岸猶有影不滅,故人皆稱神禹焉。禹導弱水西流,復導涇水、渭水、漆水、沮水、澧水,俱入於河。雍州原係諸水上流,治之最後。雍州之水治,而九州之水盡治矣。
  初,禹承命治水時,娶於塗山氏,才得四日,遂出外治水,凡三過家門而不入。塗山氏自夫離後,生子四歲,名曰啟,聞夫治水過家,抱啟出視,啟呱呱而泣,禹不之顧。在外十三年,所在歡聲載道。水患始息,民可耕種粒食。禹乃任土作貢,以在岷山長人所授之元圭為贄,告成功於帝。帝大悅,心服禹之功,後來禪位之命基此矣。
  時冀州有一仙狐,原係洪荒時物,神通廣大。因狐屬眾多,散居宇內,伯益放火,后羿和獵,狐狸之屬,殺死過半。老狐不憤,心生一計,以為大禹能治水者,未必能治火。乃以烏鴉精九隻,各銜大玻璃一塊,借日之光,映照於地,與日略同。
  並真日儼然如十日之並出,遍地若火,禾稼乾槁,草木焦枯,百姓驚惶,竟有為日所曬死者,屋宇竟有無故自焚者。帝大以為憂,問群臣以弭災之術。后羿進曰:「臣觀此九日,附日而行,雖光燄如火,而不甚高。日邊有飛鳥之形,待臣登高射之,看是如何?」帝曰:「或得射之而中,此生民之福也。姑試為之。」
  羿乃登三峻山,見九日過來,皆有一烏銜之。后羿看得親切,一箭射去,只見墮下一隻烏鴉,口銜一片玻璃,如日一般。
  羿見射落一日,精神倍增,連射八矢,八日皆落。羿試將真日連射數矢,分毫不動,遂走馬復命。帝大悅,封羿於窮,是為有窮后羿,其子孫襲爵。因有帝相時之亂,后羿既屢立大功,又得封賞,喜氣洋洋,朝散回家。見妻出迎,手內擎藥一丸,光閃燄灼,香氣襲人。羿問曰:「卿手中所執何物?」妻曰:「此長生不死藥也。」羿曰:「有此佳寶,卿從何處得來?」妻曰:「自君奉差去後,仙人西王母憐我孤身獨宿,夜夜到此相伴。遇月明時,則呼侍女搗藥。試問所搗何藥?西王母曰:『此長生不死藥也。每百年搗成一丸,服之後天而老。』三日前,恰好搗成一丸,命我收起,她去蓬萊探望東王公,約至半月後到此取討。我今夜見月明如晝,取出試一展玩耳。」羿曰:「卿何不吞之?」妻曰:「他來討時,我何詞以對?是欲求長生,先得短命也。」羿曰:「既號靈藥,是處可以潛形,何必拘此而自誤乎?汝不能吞,我代吞之,看是何如?」其妻沉吟不語。羿曰:「我昔從禹治水,嘗至西王母家,王母許我丹藥,必此是也。我當吞之。」妻見勢不可遏,因思我若自吞之,有此靈藥,或可迴避不死。若夫吞之,王母問我取討,我係凡身,必死無疑矣。遂自吞之,習習欲飛,身輕若雲,遂奔入月宮之內。羿緊攬其衣,隨之而去。妻為嫦娥,羿為蟾蜍云。時帝堯八十年甲辰八月十五日夜也。
  彼時,明昕佐禹治東方有功,封於卯地,嘗與嫦娥相好。
  其八世孫需,當殷時,居中山,得神仙之術,能入月宮,竊嫦娥。蟾蜍訟之天帝,天帝捕之急,遂變為兔,此是後話不提。
  卻說舜自攝位以來,作璇璣玉衡之渾天儀,以占日月五星之七政,祭天地寒暑日月星辰水旱,及山川岳瀆之神,以時巡狩於四方。光陰迅速,不覺二十八載。帝堯游於陽城,忽沾疾,數日而崩,在位一百載,壽一百一十七歲。百姓如喪考妣。三年,舜與天下,終帝三年之喪,舜避堯之子丹朱於南河之南。
  天下之人,不歸堯之子而歸舜。舜不得已,乃於丙戌元載正月上日,舜至文祖之廟,即天子位,號有虞氏。帝舜有虞氏,以土德王天下,色尚赤,都蒲坂。帝明目達聰,廣天下之視聽為視聽,咨於十二州諸侯之長。命禹作司空,宅百揆。棄作後稷,播百穀。契作司徒,敷五教。臯陶作士,明五刑。垂作共工,理百工。益作虞,治山澤。伯夷作秩宗,典三禮。夔典樂,教冑子。龍作納言,出納帝命。是為九官。封堯之子丹朱於丹淵,以奉堯祀,謂之虞賓而不臣。養國老於上庠,養庶老於下庠,憲其行止。貴德尚齒,恭己無為。彈五弦之琴,歌《南風》之詩,而天下自治。其詞曰:「南風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
  南風之時兮,可以阜吾民之財兮。」作《九韶》之樂,而鳳凰來翔。景星出,慶雲興。百工相和而歌曰:「卿雲爛兮,糾縵縵兮,日月光華,旦復旦兮。」八伯咸進,稽首曰:「明明在天,爛然星陳,日月光華,宏於一人。」帝載歌曰:「日月有常,星辰有行,四時順經,萬姓允誠。於予論樂,配天之靈。遷於賢聖,莫不鹹聽。鼚乎鼓之,軒乎舞之。精華為竭,褰裳去之。」
  舜之子商均亦不肖,舜於是薦禹於天,使之代己,命之曰:「天之曆數在汝躬,汝終陟元後。」禹曰:「枚卜功臣,惟吉之從。」帝曰:「朕志先定,鬼神其依。卜不習吉。」禹拜稽首固辭。帝曰:「毋惟汝諧。」正月朔旦,禹受命於神宗帝堯之廟,率百官若帝之初。初,帝已竄三苗之君於三危,其臣民不服,相聚為亂。舜命禹征之,兵臨其地,已是一月,苗民仍然逆命。
  益贊於禹曰:「惟德動天,無遠弗屆,至誠足以感神,矧茲有苗。」禹拜昌言曰愈。乃班師而回。愈修文德,有苗來格,乃考其善惡而分別之。善者仍居故土,惡者遷之他鄉。
  禹攝位十七年,舜南巡狩,至蒼梧之野,忽然染病不起,乃召禹及群臣至蒼梧,後娥皇、女英亦至。帝曰:「朕出南巡,陡沾風寒,想不能起矣。朕子商均不肖,眾臣可立禹以代朕位。」又謂禹曰:「昔帝堯以重任付朕,朕今以付卿,卿其勉之。」又謂二后曰:「朕蒙先帝之不棄,授以天下,又以二卿配朕,此恩此德,無有報日。但朕承位,不敢偷安,今得天下安寧,皆賴二卿內助之力。不想一病不起,不能與二卿相隨久遠。朕崩之後,以天下授之禹,二卿其自愛。」言罷而崩。舜在帝位五十載,壽一百十歲。娥皇、女英大慟,淚灑於竹,皆成斑痕,今謂之湘妃竹。禹同群臣即行殯禮。葬帝於九嶷山,眾臣隨二后還朝。禹避舜之子於陽城。天下之人不歸商均而歸禹,共請禹還朝即位。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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