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老母求國師講和 元帥用奇計取勝

  詩曰:
  西嶽崚嶒竦處尊,中峰羅列似兒孫。
  安得仙人九節杖,柱到玉女洗頭盆。
  車箱入地無歸路,箭括通天有一門。
  稍待秋風涼冷後,高尋白帝問真源。
  白蓮道長道:「這是個甚麼山?」老母道:「這就是個西嶽華山。」白蓮道長道:「怎麼叫做華山?」老母道:「因是西方太陰用事,萬物生華,故此叫做個華山。」白蓮道長道:「陳摶老祖還在哪裡?」老母道:「就在這裡,我和你且行幾步。」走過芙蓉峰、明月峰、玉女峰、蒼龍嶺、黑龍潭、白蓮池、日月崖、仙掌石、得月洞、總仙洞,白蓮道長道:「怎麼還不見個老祖?」老母道:「前面就是。」轉一彎,抹一角,進了一個小小的庵堂。白蓮道長道:「這是哪裡?」老母道:「這叫做希夷庵。」庵裡不見,又轉到一個香噴噴的石洞裡面。白蓮道長道:「這是哪裡?」老母道:「這是陳希夷睡洞。」只見陳摶老祖睡在一張石牀上,鼻子裡頭一片的鼾響。老母叫聲道:「希夷先生好睡哩!」希夷先生過了半晌,才轉個身,才歎口氣,才撐開眼來。卻只見是個治世老母,連忙的爬起來,整衣肅冠,兩家相見。希夷道:「不知老祖師大駕降臨,有失迎候。」老母道:「輕造仙山,特因小徒受些厄難。」希夷道:「是哪一位令徒?有甚麼厄難?」祖師道:「是我起首的小徒,叫做火童兒。在於西洋爪哇國,初被佛爺爺一個缽盂蓋著在地上,特請老祖師高抬貴手,揭起缽盂來,救他一命。」希夷道:「貧道已超三界外,怎麼又好去混擾凡間。」老母道:「祖師是個不肯去的意思。」希夷道:「非不肯去,只因有些不便處。」老母道:「祖師,你莫怪我說,當初哪裡有這等的世界,哪裡有這等的名山?虧了我治世之功。你今日既不肯去,我把天下的山都收了,看你睡在哪裡。」陳希夷看見個老母發性,只得勉強依從,說道:「老祖師不須急性,貧道就去。」老母道:「既如此,請行。」希夷道:「請先行,貧道就到。」白蓮道長道:「請同行罷。」希夷道:「此一位是誰?」老母道:「也是小徒。也只為了他的師兄,同行到此。」希夷道:「既如此,同行罷。」
  兩個祖師,一個徒弟,齊駕祥雲,竟到西洋爪哇國。陳摶老祖把個缽盂看了一看,說道:「量此些小的缽盂,有何難處?」老母說道:「這個缽盂雖小,其實難揭。」陳摶老祖把個手去摩一摩,只見缽盂上有千千條瑞氣,有萬萬道祥光。陳摶心裡想道:「這個缽盂果真是個寶貝。我也不管揭得起,揭不起,盡我的心塞個責就是。」連忙的伸起手來,左一揭,揭不動;右一揭,揭不開。陳摶老祖也不作辭,駕祥雲而去。驪山老母看見個陳摶老祖不辭而去,心上愈加吃力,高叫一聲道:「燃燈佛金碧峰,你今日把這等一個缽盂和我賭勝,我若不能奈何於你,誓不回山!」一駕祥雲,竟到寒冰嶺積雪崖,取過三千諸聖,四位天仙,一干天兵天將,誓與金碧峰賭勝。
  卻說碧峰長老坐在千葉蓮臺之上,一陣信風所過,已知其意,心裡想道:「驪山老母動殺戒之心,他明日來時,豈不驚了我們寶船上耳目。」即時一道牒文,關會雷音寺掌教釋迦牟尼佛,借取佛兵一支。又一道牒文,關會東天門火雲宮元始大天尊,借取仙兵一支。關會已畢,天色漸明。二位元帥親自來見國師,說道:「伙母又請下一位師父,口稱是個甚麼治世無當老母,又來挑戰,坐名要國師老爺出馬,故此特來報知。」國師心裡想道:「你們只曉得他來討戰,卻還不曉得我和他賭過多少勝了。」慢慢的說道:「元帥不必費心,貧僧自有個區處。」
  好國師,一行說有處,一行就走。走下船來,起頭一看,只見正西上一朵祥雲,擁護著驪山老母,現了丈八真身,左有金蓮道長,右有白蓮道長,後有獨角金精獸,手執七星皇旗。國師也連忙的現出丈六的紫金身,左有阿難,右有釋伽,後有護法韋馱天尊,手執降魔藍杵。老母道:「燃燈佛金碧峰,你抵死的賣弄缽盂,今番看吾手段也!」國師道:「阿彌陀佛!說個甚麼手段?」道猶未了,半空中劃喇一聲響,早已現出一座削壁的高山,懸著半空中,漸漸的往下來座,連天也不知怎麼高,連四面八方也不知怎麼大,連日月三光也不知怎麼形影,連四大部洲也不知怎麼著落,黑霧雙垂,陰雲四合。國師也吃了一驚,說道:「這三座山雖然不曾落地,卻也離地不遠,倘或再往下一座,卻不坑壞了我萬國九州的軍民百姓。」佛爺爺是個慈悲方寸,連忙的問道:「哪一位神祗和我劈開這個山來?」只見一位神將,身高三丈八尺,手執開天大斧,腳踏九扇風車,朝著佛爺爺打個問訊,說道:「小將是靈山位下四大部洲都元帥句龍神是也。領了牟尼佛爺的慈旨,特來聽宣。」只見左手下又有一位神將,身長三丈四尺,左手一座黃金寶塔,右手一桿火尖神槍,朝著佛爺爺打個問訊,說道:「小神托塔李天王是也。領了牟尼佛爺慈旨,特來聽宣。」只見右手下又有一位神將,身長三丈六尺,三個頭,六隻手,六隻眼,六股兵器,朝著佛爺爺打個問訊,說道:「小神是哪吒三太子是也。領了牟尼佛爺慈旨,特來聽宣。」佛爺道:「這三座山是驪山老母掉下來的。既有三位神將在此,你與我劈開來。」三位神將齊齊的答應一聲「是」,一擁而去。
  這三位神將一則是仗了佛爺爺的佛力,二則要施展他平日的神威,分頭兒一人一座山,只指望劈破蓮蓬尋子路,雙龍出海笑顏回。哪曉得這三座山就卻是生鐵鑄成的,卻又是吸鐵石兒長成的。怎見得是鐵鑄成的?句龍神的斧子都砍缺了;李天王塔頂都磨穿了,火槍都戳卷了;三太子的六般兵器都使盡了,並不曾看見有半點瘢痕,並不曾看見有半毫凹凸。這卻不是個生鐵鑄成的!怎見得是吸鐵石兒長成的?句龍神的斧子拔不出;李天王的寶塔移不動,火槍取不來;三太子的六般兵器撇不開,一件件像生了根一般。這卻不是個吸鐵石兒長成的!三位神將不得成功,回見佛爺爺,說道:「這三座山好厲害哩!」
  佛爺爺辭別了三位神將,又說道:「哪一位神仙為我劈開這個山來?」道猶未了,只見一陣信風吹下八位神仙來,齊齊的朝著佛爺爺行一個禮,第一位漢鍾離,第二位呂洞賓,第三位李鐵拐,第四位風僧壽,第五位藍采和,第六位玄壺子,第七位曹國舅,第八位韓湘子。佛爺爺道:「這三座山是驪山老母掉下來的。既有列位大仙在此,何不與我劈開它來?」八位神仙齊齊的答應一聲「是」,一擁而去。這八仙各人用一番仙力,各人設一番仙術,各人搬出一班仙家寶貝,只指望一戰成功。哪曉得勞而無用。內中有一位神仙高叫道:「列位都不濟事,不如各人散了罷。待我來設出一個妙計,撞倒這三座高山。」眾人起頭一看,原來是個呂純陽洞賓先生。他說了這一句大話,即時間取下背上的葫蘆,把海裡的水灌滿了,一直站著山頭上澆將下來,就像五六月的淫雨一般,傾盆倒缽,晝夜不停。好個呂純陽,卻又借將海裡的水,望上長起來,若是等閒的山,一撞便倒。老母這個山其實的有些厲害哩!任你這等的大雨,山頂上的石子兒也不能衝動了半個;任你這等的大水,山腳下的柴兒草兒也不能衝動了半毫。呂純陽也沒奈何夕只得回覆了佛爺爺。
  佛爺爺心下十分吃惱,猛然間左手下閃出一個阿難來,朝著佛爺爺打個問訊,說道:「若要奈何這個山,還是佛門中才得它倒。」佛爺道:「佛門中只有我大,我也不能夠破得這個山,終不然還有大似我的?」阿難道:「佛爺豈不知彌勒佛、釋迦佛賭勝的事?」佛爺道:「是哪一次賭勝的事?」阿難道:「是那一次釋迦佛偷了彌勒佛的鐵樹花,要掌管世界,彌勒佛就把個世界上的中生好人,都裝在乾坤叉袋裡面。這乾坤叉袋,卻不是個贏手!」佛爺道:「只怕這個叉袋也不濟事。」阿難道:「世界上萬國九洲,其中的好人該多少哩?裝在叉袋裡面還不夠一個角兒,何況此三座惡山。」佛爺道:「也說得是。」一聳金光,竟到三十三天之外雁摩天上彌勒宮中,見了彌勒佛,把個下西洋的事故,借叉裝的緣由,都細說了一遍。彌勒佛不敢怠慢,取出乾坤叉袋來,把叉袋裡的好人都抖在偏衫袖子裡,卻把個空叉袋遞與佛爺爺。這一抖叉袋不至緊,方才偏衫袖子裡面走出些好人來,到如今世界上才有好人,只是少些。不然卻都是些亂臣賊子,不忠不孝,愈加不成個世界。
  卻說燃燈佛接了叉袋,一聳金光,轉到西洋爪哇國,遞與阿難。阿難駕起祥雲,把個乾坤叉袋望下一撇,撲地一聲響,早已不見了三座高山,晴天朗朗,紅日當空。阿難收起了叉袋來,只見叉袋是個空的,沒有甚麼山。怎麼沒有了山?原來這三座山就是驪山老母法身變的,他恐怕裝在叉袋裡不得出來,故此撲地一聲響,山就不見了。佛爺起頭一看,只見正西上一駕祥雲,端坐著一個驪山老母,帶領了許多天神天將,半空中高叫道:「燃燈佛金碧峰,我今日教你認得我來!」道猶未了,手裡的金槍望空一撇,撇將下來。一變十,十變百,百變千,千變萬,就有萬道金槍往佛爺頂陽骨上齊戳將下來。佛爺見了金槍,連忙的現出千葉蓮花,千朵的蓮花,瓣瓣托住了老母的萬道金槍。按此一回佛爺受金槍之難。佛爺即時傳出一陣難香,驚動了靈霄寶殿玉皇大帝。玉皇大帝叫過千里眼、順風耳來,吩咐他打聽下方何人,現受何難。二位菩薩竟出南天門外打聽一番,早知其意,回覆道:「是燃燈古佛與驪山治山的老母賭勝,佛爺爺受了金槍之難,故此一陣難香上聞。」玉皇大帝吃了一驚,說道:「佛受金槍之難,吾當解釋。」即時一駕祥雲,先到補陀落伽山,會了紫竹林中觀世音菩薩,同往西洋,見了佛爺爺。佛爺道:「貧僧因奉大明國朱皇帝欽差來此西洋,撫夷取寶,不料驪山老母無故把萬道槍加害於我,不知是何道理?」二位說道:「佛爺寬心,不鬚髮怒,大家講和了罷。」二位去見驪山老母。老母道:「燃燈佛自逞其能,把個缽盂蓋了我徒弟一百多日,不肯掀開,此何道理?」二位道:「你先收了金槍,容我二人去勸佛爺爺掀起缽盂,救你徒弟。」老母道:「既承二位尊命,敢不依從。」即時收了金槍。二位又見佛爺爺,說道:「老母收了金槍,望佛爺爺掀起缽盂,放了火童,免得傷了釋、道二家的體面。」佛爺道:「非干貧僧執拗,只是這個老母輕易動了殺戒之心,不像有這些年紀的。」二位道:「自是老母理缺,佛爺爺於人何所不容。」佛爺道:「既承二位大教,容貧僧現了四大假相,揭了缽盂,放了他的徒弟就是。」一個玉皇大帝,一個觀世音菩薩,解釋了釋、道二家之爭,一駕祥雲而去。佛爺爺收了千葉蓮花,現了四大假相。老母也自落下雲頭來。
  卻說寶船上二位元帥、一位天師、一干將官,只見國師出馬,一會兒天昏地黑,一會兒天清氣爽,一會幾天上掉下山來,一會兒海裡湧起水來。又不見個國師在哪裡,又不見個番兵番將在哪裡,寶船上好憂悶也!不覺的過了一七,猛然間一個國師站在地上,後面站著一個雲谷徒孫,對面站著一個驪山老母,眾人無限歡喜。老母道:「我已收了金槍,佛爺爺你須把個缽盂揭起。」佛爺道:「既和氣講理,我怎麼不揭起缽盂。」道猶未了,只見佛爺的偏衫袖兒動了一動,即時跳出一個一尺二寸長的小和尚來,朝著佛爺爺打個問訊,說道:「呼喚弟子何方使用?」佛爺道:「你把那地上的缽盂揭起來與我。」小和尚得了號令,不慌不忙走近前去,把個缽盂的底輕輕的敲了一敲,那個缽盂一個筋斗,就翻在他的手上,一手接著,雙手遞與國師。驪山老母吃了一驚,心裡想道:「我費了許多心事,差了許多諸天諸聖,都不能夠掀動半分,誰想這等一個小小的和尚,倒反不費些力掀將起來,可見得佛力廣無邊。」老大的心裡歎服。連火母今番出來,不敢亂開半個口了。老母道:「你拜謝了佛爺爺,賠個不是。」佛爺道:「哪裡要賠不是。你只勸解國王,教他早早的獻上我的傳國玉璽來,萬事全美。」老母道:「我帶得我的徒弟回去,哪管他甚麼閒事。」一駕祥雲而起。王神姑看見個師父離了缽盂,師公口裡噥噥唧唧,只說他是個贏家;看見國師奉爺隻身獨自,又且嘿嘿無言,只說是個輸家。騾馬而來,要見師父,不想師父跟著老母去了。他心裡想道:「師父雖然去了,量這等一個和尚,豈可不奈他何!」放開馬,就要生擒和尚。國師卻又將計就計,竟望寶船上跑。王神姑逕自趕到寶船邊來。原來國師是個古佛臨凡,不比等閒之輩,故此王神姑饒他勒馬加鞭,趕他不上。他早已見了元帥,定了計策,一聲信炮,左角上閃出左先鋒張計,右角上閃出右先鋒劉蔭,前營裡閃出應襲王良,後營裡閃出武狀元唐英,左營裡閃出疾雷錘黃棟良,行營裡閃出任君鏜金天雷,前哨閃出狼牙棒張柏,後哨閃出黑都司吳成,左哨閃出宜花斧黃全彥,右哨閃出長槍許以誠,一齊圍住了王神姑,一片吆喝道:「潑賤婢!今番哪裡走!」你一劍,我一刀;你一槍,我一棒;你一鏡,我一錘。王神姑打做個冒雨寒雞,獐頭鹿耳。分明要念咒,喉嚨裡又噥不出聲氣來;分明要出去,頂陽骨上又沒些煙火。撲地一聲響,掀在馬下。也不知道是哪個下手的,一會兒渾身鮮血,滿面通紅。你也要搶功,我也要搶功。你也要抓王神姑,抓不起來;我也要抓王神姑,抓不起來。人又多,馬又眾,正叫做人頭簇簇,馬首相挨。可憐一個王神姑,就在馬腳底下踏做了一塊肉泥。眾將官看見踏做了一塊肉泥,卻才住了手。一聲鑼響,各自收兵,沒有甚麼回覆元帥,只得抬過了這一塊肉泥來,做個證明功德。元帥問國師:「這個肉泥可是真的?」國師道:「他原日有誓在先,今日怎麼假得?」元帥道:「終不然一個誓願這等准信。國師道:「彼時節貧僧就叫過咒神來,記了他咒語。」元帥道:「今日臨陣之時,怎麼就有個咒神在這裡?」國師道:「適才又是貧僧叫過咒神來,還了他這個願信。」元帥嗄嗄的大笑起來,說道:「怪不得你進門之時,口兒裡噥也噥的。」國師道:「放得去,須還收得來,不然養虎貽患之罪,貧僧怎麼當得起哩!」元帥道:「這個潑賤婢,多謝國師佛力,再得除了咬海干就好。總求一個妙計,國師何如?」國師道:「這個不在貧僧,貧僧告辭了。」長揖而去。
  此時天色已晚,好個三寶老爺,眉頭一蹙,計上心來。即時叫過五十名夜不收,耳根頭告訴他如此如此。叫過左先鋒張計,耳根頭告訴他如此如此。叫過右先鋒劉蔭,耳根頭告訴他如此如此。叫過左哨黃全彥,耳根頭告訴他如此如此。叫過右哨許以誠,耳根頭告訴他如此如此。道猶未了,藍旗官報道:「王神姑又來了。」三寶老爺吃了一驚,說道:「在哪裡?」藍旗官道:「適才又在營外,一人一騎,掠陣而去。」老爺道:「你可看得真哩?」藍旗官道:「小的看得真,一字不差。」老爺道:「既在營外掠陣而去,快差左右先鋒領兵追他下去,再差左右兩哨領兵,一並追他下去。」吩咐已畢,歎一口氣,說道:「有些蠟事,怎麼處他?」王爺道:「一個人踏做了一塊肉泥,怎麼又有個再活之理!」老爺道:「雖沒有這個理,卻有這個事。你教我怎麼處治於他?」馬公道:「當初都是國師老爺放他回去,少不得還在國師身上。」一會,請過天師、國師來,告訴他這一番的蠟事。天師道:「貧道適來袖占一課,占得是個賊星入墓,怎麼又有個再活的事?」老爺道:「既不再活,怎麼又在這裡掠陣而去?」你爭我爭,國師只是一個不開口。老爺道:「請教國師,還是何如?」國師道:「這個事貧僧有所不知。」馬公道:「當初是國師老爺放了他,如今還求老爺做個長處。」國師道:「元帥已經調兵遣將,自有成功,不必多慮。」馬公道:「似此說來,老爺的咒神也不靈了。」國師道:「到底是個靈的。」馬公道:「既是咒神會靈,王神姑不宜又活。」國師只是低了頭,閉了眼,再不作聲。
  卻說左右先鋒、左右兩哨得了將令,各領一支軍馬,追趕王神姑。只見王神姑先是一人一騎,次後遇著咬海干,兩人兩騎,更不打話,只是往前直跑。趕到一個處所,地名革兒,拿住一個頭目,叫做個那剌打,原係我南朝廣東人。見了二位先鋒,帶領了一村人,也有唐人,也有土人,磕頭如搗蒜,都說道:「小的們再無二心,番憑先鋒老爺使令。」張先鋒說道:「也沒有甚麼使令,只要你們納貢稱臣,不反背我天朝就是。」眾人一齊說道:「從今以後,年年納貢,歲歲稱臣,再不敢反背天朝。」張先鋒領了一支軍馬,紮了一個行營,守住這個革兒地方。
  右先鋒同了兩哨副都督,跟定了王神姑、咬海干,又到一個處所,地名蘇兒把牙,拿住兩個頭目,叫做蘇班麻、蘇刺麻。兩個頭目見了天兵,帶領著一干西番胡人,磕頭禮拜,都說道:「不干小的們事,望乞老爺饒生!」劉先鋒說道:「我這裡饒你們的殘生,只是你們都要納貢稱臣,不可反背我們中國。」眾人一齊說道:「從今以後,年年納貢,歲歲稱臣,誓不敢反背中國。」劉先鋒領了一支軍馬,紮了一個行營,把守了這個蘇兒把牙地方。
  左右兩哨跟定了王神姑、咬海干,又到一個處所,地名滿者白夷。這正是番王據止的去所。王神姑看見追兵來得緊,就同了咬海干竟進到番王殿上,拜見番王。番王還不曾開口,外面兩員副都督也自趕進殿來。番王慌了,閃進宮裡而去。王神姑撇下咬海干,也一竟走進宮裡面去。長槍許副都也一竟走進宮裡面去。番王慌了,走上百尺高樓第九層頂上。王神姑也走到百尺高樓第九層頂上。長槍許副都也趕到百尺高樓第九層頂上。王神姑高叫道:「我王不要慌張,小臣在此保駕!」番王道:「南兵來得緊,怎麼處?」王神姑道:「小臣會騰雲駕霧,怕他怎麼!」番王道:「多謝愛卿之力,異日犬馬不忘。」道猶來了,一條索把個番王捆將起來。番王道:「怎麼反捆起我來?」王神姑道:「捆得緊才好騰雲。」捆到殿上,只見咬海干也是一條索捆在那裡。此時正是雞叫的時候,雖有些燈火,人多口多,也看不真了。咬海干說道:「女將軍,我和你一夜夫妻百夜恩,你怎麼下得這等個毒手?」王神姑說道:「不是下甚麼毒手,捆起來大家好騰雲的。」番王道:「既是騰雲,我和你去罷!」王神姑一手一個,一撳兩掀,都掀在馬上。又說道:「你們都閉了眼,這如今連馬都在騰雲哩!」卻又催上一鞭,馬走如飛,哄得那兩個緊緊的閉了四隻眼,心裡想道:「這等騰雲,不知天亮騰到哪裡也?」及至天亮,王神姑一手掀翻他們下來,喝聲道:「齊開眼來,已自騰你到了九梁星裡,只怕你們沒法坐處。」兩個人睜開了眼,只見是個中軍寶帳,上面坐著兩位元帥、一位僧家、一位道家。番王看見,就心如刀割,肺似貓抓,放聲大哭,罵說道:「賣國賊!你今番誤我也。」元帥道:「你罵哪個?」番王道:「罵那賣國的王神姑。」元帥吩咐解了他兩個的繩索,叫劊子手過來,把一根鐵索鎖在他的琵琶骨上。一個人琵琶骨上一刀,一個人鎖上一根鐵索,跪著在階下。元帥道:「哪個是都馬板?」番王道:「我是都馬板。」元帥道:「你是個甚麼番王,敢無故要殺我天使,敢無故要殺我從者百七十人,又敢無故併吞東王,合二為一。」叫刀斧手來:「把這番王細細剝他的皮,剮了他的肉,拆了他的骨頭,叫他做鬼也認得我南朝大將。」
  不知果真的是剝皮、剮肉、拆骨頭也還是不曾,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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