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一回
  空靈洞並陷鳳春 金丹河同沉老道

  金光退,二子各持利刃,上前吼曰:「何處妖精,敢在此間戲吾道妹?」男子曰:「吾非山妖水怪,乃赤衣童子也。見得道姑貌美,意欲擒回空靈洞,成其夫婦。如許則罷,倘違吾意,吾必將爾二人而並誅之。」二子聞言大怒,遂與戰,赤衣撻伐驍勇,椒、蜻二子幾乎接應不暇。
  正在酣鬥,忽西北角上風聲響亮,竟抵二子之前。風車中跳出二位女娘,謂赤衣童子曰:「蜂妖雙敵於爾,吾姊妹恐爾有失,特來助之。」赤衣童子曰:「爾輩情姑、意姑乎?」二女答曰:「然。」赤衣童子曰:「如此,吾不畏蜂妖矣。」五人於是戰在一團。
  情、意二姑殺法更勝,戰未片刻,已將二子截成兩路。情姑力戰椒花子,意姑力戰蜻飛子。赤衣童子無有接戰之人,瞥見金光立於前面,急將風車駕動,上前擒之。金光道姑見來勢凶勇,讓過了猛虎下山之勢,然後轉身接戰。赤衣童子笑曰:「爾前恃爾道兄以戰吾身。今有情、意二姑與彼分戰,已不知敗去何所?吾實諭爾,好好與吾成就夫婦,同入空靈洞府,享受清閒焉。」金光罵曰:「山妖蠢才,爾不自量出身何等,妄想仙姑作配。吾無他說,惟與爾戰死方休。」赤衣童子曰:「美人何須性急。夫婦為人之大倫,以吾匹配爾躬,又何辱爾?」金光不復話,舉劍直刺。赤衣童子且戰且言曰:「爾乃嬌女弱質,堪憐玉手纖纖,如何戰得過男子?」金光聞言氣極,劍法已亂。赤衣童子正待欲擒,只見金光面赤如桃,氣喘不息,風車一展,望西而逃。
  又說三緘在講道臺提及鳳春、紫花娘,舉鏡一照,二人啞然僕地,自覺神魂出了萬星山,乘風飄蕩,搖搖不定,倏東倏西。轉眼間,風車迅速,竟從西角而下。正遇金光慌慌張張,見鳳春、紫花娘並立雲頭,大聲呼曰:「二道妹,快來救我!」鳳春曰:「爾為誰?呼救何事?」金光曰:「吾乃金光道姑,為赤衣童子追逐甚急。望其救援,同回萬星臺,習乃大道。」鳳春曰:「若然,爾且站過一旁,彼如來時,有吾姊妹接戰。」金光得此幫助,其心始安。
  赤衣童子追至此地,不見金光,又見二位道姑擋著去路,因吼之曰:「何處女妖,敢阻吾路?」鳳春曰:「爾欲何往?」赤衣曰:「金光道姑與吾有夫婦緣,正欲擒之,爾何將彼隱藏,而阻吾去路也?」鳳春曰:「金光道姑乃仙宮門徒,棄絕紅塵久矣。爾敢以戲侮之語來辱仙姑乎?」赤衣曰:「爾言若此,大約善戰。請上前來,吾並擒回,以為鼎足之樂。」紫花娘大怒,持劍相刺。赤衣力戰二女,毫無畏懼。
  戰約數合,掉頭便走。二女追逐十餘里,未知何往,渺不見形。折轉身來,攜著金光手兒,剛向南行,後面忽然風聲大震,喊殺不絕。回首視之,雲內三人持叉品立,三女於是各戰一人。赤衣童子曰:「今日吾三人與爾三美決一死戰,吾戰不過,願死爾手。爾戰不過,擒回洞去,以與吾等成為夫婦焉。」鳳春曰:「爾姑娘不殺無名之輩,後來二子是何人哉?」一白袍書生笑而言曰:「吾乃白巾童子。」一黑衣書生笑而言曰:「吾乃玄冥童子,皆與爾輩有夫婦之緣也。」三女聞說,各持寶器,各戰一人。
  戰了一晝一宵,三女力不能支,乘風欲遁。三童子忙在懷內取出捆仙繩索,拋於空際,當將三女束定。三童子拍掌大喜曰:「吾三人各得一美,夙願可成矣。」欣欣然將此三女擒回空靈洞,強彼成親。三女不從,童子各弔一人,力鞭數百,三女遍體己無完膚。鞭罷,赤衣曰:「且將三美幽禁後洞,若仍執拗,明日又弔拷之。」遂命數大漢子一一解下,推入洞後,關鎖而去。其洞昏黑如漆,不時悶氣逼人。金光道姑暗謂鳳春曰:「從則棄道,不從則必死。爾與紫花道妹心願如何?」紫花娘曰:「今日吾在蓬廬,師傳吾出,與鳳春姊妹立於臺下。
  不知何故,飄飄蕩蕩,天外閒遊,此必仙師以幻鏡相試也。寧可一死,決不可從。」金光曰:「妹言甚是。」鳳春尚欲有活,三童子已在洞外呼曰:「三位美人可從吾否?如其從也,吾等各配一婦,以為百年偕老。否則,必將烈火焚爾身軀。」鳳春詈言:「願死烈燄之中,污辱吾輩之言,休再出口。」赤衣童子謂彼二童子曰:「賤婢不受抬舉,可即放火入洞以焚之。」言此,只見洞外火光亮處,烈燄騰騰。金光曰:「吾等性命休於此矣。」鳳春曰:「吾姊妹死得清白,此心此念,上天可對,仙師亦可對也,有何懼戰?」言猶未已,火近身邊,圍繞燃燒,不堪痛處。
  正無可為計,倏然火內一聲大震。三道姑驚而視之,非空靈洞,乃講道臺耳。三緘曰:「不貪塵世婦和夫,願死留真世罕無;烈火煉成金玉器,何難舉步到蓬壺?」贊畢,仍命歸廬。
  恰遇西山道人傍臺而過,三緘照以玉鏡。西山坐於臺下,不言不語,早已魂魄飄忽,空際遊行。俯視下方,山水清奇,林木茂密,好似當日長壽村莊一般。觸景生情,胸懷故址,遂將風車扭定,斜斜而墜,止落村北石崖之下。舉目四望,故址依然。西山暗想:「自離是洞,從師習道,久未歸之,今日到斯,且下洞一視。」即時縮身入洞,竟至洞底。內一女子,居中坐定,旁立二丫結,左右分行。丫結見得西山,向前詢曰:「道長何來?來茲何事?」西山曰:「吾乃西山道人,是洞乃吾修煉之所。何處妖女敢霸佔耶?」丫結聞得「西山」二字,堆下笑顏曰:「吾家姑娘道號懷春,常對吾言,與西山道人有姻緣之份,因而不辭千里前來尋覓。及入洞府,未識道士何之。詢及當方,言已從師習道去矣。吾家姑娘故就居此間,以候道士翻,配為佳偶耳。」西山曰:「爾告賤婢,吾心願成大道,久絕塵緣。從此不復歸來,是洞任彼居住。切毋在此興妖作怪,以害村人。」懷春聞之,急至西山身旁,牽著衣而嬌聲言曰:「妾候夫君已歷四載,今日相晤,應如妾願,何忍拋妾而去乎?」西山曰:「吾何時與爾結得此緣?」懷春曰:「自有仙神指點,妾始癡情如是。不然,天下之丈夫多矣,何獨屬意於君?」西山道人見其言詞娓婉,幾為所惑。回想道不易造,如其墜入孽海,此張獸皮何能脫之?於是硬著心腸,厲聲言曰:「賤婢子,一切胡言,吾不耐聽爾其自討方便,速速遠避焉。」懷春曰:「爾不從耶?」西山曰:「不從,爾又怎樣?」懷春曰:「妾自有制爾之法。」遂命丫結持索在手,來束西山。西山怒髮如雷,將袖一拂,當把丫結掀倒,飛出洞外。懷春手提畫戟,隨後追擊,與之大戰半空。西山道人只言女兒弱質,能有幾許本領?誰知懷春力大無窮,西山非其所敵。略戰數合,即便敗下,驅風而遁。懷春不捨,愈追愈遠。
  追至西北角上,又有兩男兩女正在酣戰。西山奔至,二男遂上前,極目視之,乃椒、蜻二子也。二子見得西山,喜而言曰:「西山道兄,快來助吾!」西山曰:「吾陣尚無人助,安能助爾?」二子曰:「爾與何人廝殺?」西山曰:「懷春道姑強吾成配,吾不應允,因而彼此相爭。」二子曰:「爾勝乎,敗乎?」西山曰:「吾勝數陣,被彼追逐至此。」二子曰:「爾既得勝,彼何敢追?」西山曰:「吾被懷春殺得昏昏濁濁,也不知吾勝彼,彼勝吾。敢問道兄又與何人爭戰?」二子曰:「金光道姑被赤衣童子追逐,恰遇吾等雲遊天半。目極金光大敗,心甚不服,上前接戰。戰未片時,空中倏來二女,一名情姑,一名意姑,並不問及來由,反與吾二人爭戰不已。吾二人勢已難支,故見道兄求助一二,不料爾亦敗將也。將如之何?」正言談間,只見三位女娘笑聲嗤嗤,交相拜舞。窺其動靜,似同師習道者然。拜舞以還,品立雲中,向三人而告之曰:「爾三人能順吾姊妹,結為夫婦,則萬事皆罷。如不允焉,法器拋時,恐無活命。」西山曰:「欲吾順爾,休存此想。爾有法器,盡管拋之。」三女娘怒,各在懷內取出亂絲一束,拋在空際。
  霎時天昏地黑,日月無光。三人呆呆而視,未審是何法寶,如此厲害。無何,狂風大作,亂絲蓮蓬落下,將身束捆,動作不得。但見三位女子向地而指者三,地下復起旋風一股,意把三人吹去,不知落於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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