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回
  破萬鬼靈宅失利 擒一鼠繡霧遭殃

  凌虛乘雲冉冉直向八境宮而來,八卦童兒見而問曰:「凌虛真人到此何事?」凌虛拱手曰:「虛無子脫胎三緘,闡道人間,累為靈宅所阻,今又困於萬鬼陣。特來取掀天鐵鏟,以破土煉石黃旗,救出三緘,將西地游餘,成道有日。敢祈童子為我入奏焉。」童兒曰:「爾且暫候宮門,吾即入奏。」童兒入,移時出呼曰:「道祖有旨,凌虛子入見。」凌虛入內,見道祖於行宮,參拜以還,侍立在側。道祖詢曰:「爾來何事?」凌虛遂將三緘困於土煉石黃旗,以及靈宅子累阻闡道,一一詳言。
  道祖曰:「掀天鏟固可掀起土煉黃旗,至收萬鬼陰魂,非晶陽鏡不可。」凌虛曰:「祈道君施格外仁慈,一並賞賜,以俾萬鬼陣內救出三緘。令彼仙果早成,好復闡道之旨。」道祖點首,當取二寶付與凌虛。
  凌虛拜受出宮,駕動祥光,霎時即轉陣中,將鏟交與紫霞。
  紫霞接過,方向黃旗一鏟,撓至半空。三緘立起身來,見一道長手持鐵鏟,知為彼救,叩首謝恩。紫霞曰:「爾可展開隱身旗,護著爾軀,緊隨吾後!」三緘如命。紫霞舉起寶鏟,四面掀動,萬鬼不能敵之,兼之凌虛真人照以晶陽寶鏡,萬鬼昏迷,偏偏倒倒,向東而去。剛至東面,被和風一拂,盡皆塵世投生。
  惜乎食了靈宅靈符,概係左道旁門,繼續不絕。自此正軌多被其撓,殊難掃除,殆盡為古今一大恨事焉!這屬後話,姑置不論。
  又說靈宅子見陣已破,自覺無顏以會諸真,乘風鼠竄而遁。
  紫霞追之不及,忙忙歸到陰鎖亭,命三緘於萬竅瓶旁,呼及弟子之名。狐疑諸人始自剎門走出。待離門外,轉面一視,非門也,萬竅瓶口耳。諸子俱出。雲衣真人墜下雲頭,向三緘而言曰:「萬鬼陣已破,萬竅瓶無用,可還吾矣。」三緘將瓶捧獻,感其賜寶之德,重拜謝之。雲衣得了寶瓶,乘雲直入空際。紫霞於是謂三緘曰:「爾仍轉由北地,以滿外功。」三緘即辭紫霞諸真,向北而去。
  紫霞於三緘去後,瞥見亭下有二道士臥於石上,細細審視,乃三緘弟子三服、樂道也。因呼之曰:「爾二道士係何人門第?
  來在萬鬼陣內胡為?」二人聞呼,但睜目視之。觀其情形,似口欲言而有不能之狀。紫霞曰:「爾不能語,吾安知爾受何寶器所傷?」三服手向地中,畫出「錯吞符篆」四字。紫霞知為靈宅子靈符所迷,遂傾金丹以食,二人一時蘇轉。紫霞曰:「爾二人其殆師事三緘者乎?」對曰:「然。」紫霞曰:「如何獨臥於此?」三服曰:「自碧玉山與師分散,苦無教訓,弟子等四處尋訪,師蹤不見。偶遇靈宅,為彼言語迷弄,投之為師。
  前排萬鬼陣時,命吾手執黃旗,立於正中,樂道手執紅旗,立於正南。弟子不知與何仙爭戰,及其入陣,乃吾師三緘也,心中甚喜得會師身,意欲見師。殊剛下臺,倒臥於此,不醒人事。
  推其故,皆緣統率眾鬼佈陣之際,靈宅子命各吞符篆一道,如有反心者,靈符誅之。若非老道垂憐,以丹救吾,必斃於是矣!」紫霞曰:「爾師三緘為土黃旗所壓,幾乎殞命。非在道祖宮內祈賜掀天鐵鏟,難將此旗掀起。亦非道祖所賜晶陽寶鏡,不能收伏萬鬼焉。」三服曰:「吾師三緘,今在何處?」紫霞曰:「已去久矣。」二人聞之,大哭不止。紫霞暗喜此二弟子心尚戀師,不如使彼師徒早早相逢,以免他途是誤,乃向三服言曰:「爾二人速到鼠潛山,力助爾師,收回鼠精,以為贄見。」二人聞說,拜了幾拜,竟投鼠潛山下。
  靈宅子自萬鬼陣失利,雲車催動,飛奔而逃。豈知凌虛、清虛緊跟所乘雲路,並力追趕。看看將近,凌虛手舉掀天鏟,照著雲頭打去。靈宅左臂受了一鏟,雲頭墜下,暗思:「諸真寶器,半皆道祖宮中所取,吾烏能敵?」於是運動玄功,化成一股清風,直趨東北。靈虛等見靈宅子為掀天鐵鏟打下雲車,方思齊墜雲頭,擒此孽障,殊料狂風捲處,已不知逃向何方。
  凌虛謂清虛曰:「靈宅子道法頗高,今日已失利若斯,下次諒不敢矣!吾等各回洞府,再探三緘消息可也。」言罷乘雲歸去。
  靈宅子化作清風,送至白龜山前,坐於老松樹下,暗自傷曰:「吾欲誅戮三緘,累欠受辱。只想煉此萬鬼大陣,諸真不能勝,三緘必死吾手,孰意道祖賜寶,竟化萬鬼陣為烏有,大失其利,吾心恨甚!且再養銳氣,以復此仇。」靈宅之反覆多心,毋庸細說。
  三服、樂道乃屬三緘親收門徒,因在碧玉分散,尋師念切,為靈宅子甜言蜜語誤墜計中。幸而三緘入萬鬼陣時,二人見是其師,尚有捨靈宅而歸三緘之念。但惜靈符內發,迷於陰鎖亭前,人事不知。紫霞知其本意,故指彼去路於鼠潛山,收伏鼠妖,為三緘贄見。二人得茲指點,風車乘上,直到山麓,借居村落,以候三緘。
  三緘師徒自陰鎖亭破了萬鬼陣,紫霞命吾師徒不直,反轉向北方之極處而行。他日來至洪春鎮,見一占卜者高坐卦棚,買卜之人絡繹不絕。三緘立於其側,聞彼所說,皆以功名富貴炫人惑世。至到午刻,人漸稀少。三緘詢曰:「先生賣卜於茲,時有幾許?」卜人曰:「已六七春矣。」三緘曰:「先生賣卜之銀,又將何用?」卜人曰:「一則以活妻兒,一則以其所餘遺留子孫。」三緘曰:「既欲遺留子孫,爾卜誤矣!」卜人曰:「吾有何誤?」三緘曰:「爾今賣卜街頭,吾視市人皆以爾卜為準,欲得一卜,而行為隨之。爾胡僅以富貴功名動人,而不以求富貴功名之道語人耶?」卜人曰:「欲求富貴功名,其道安在?」三緘曰:「富貴功名,求之在乎陰德。凡為卜此而來者,爾指以陰德數行,囑彼力行,即是口德。如欲謀人妻女、騙人財帛以及詞訟於人者,爾為之卜,其吉不吉,卜須實言毋誑,又必旁徵遠引,確指其謀妻女、騙財帛、好訟顯報。則謀人妻女者,為爾一言所阻,騙人訟人者,皆為爾一言消之。不獨於是人免其喪身喪家之禍,亦可以解遭謀遭騙遭訟者之冤矣!
  爾於此如是,於彼如是,自然化導甚廣,口德便大。獨怪世有一等卜人,反為人卜謀妻女、卜騙財帛、卜人詞訟,而輒言其吉者,是為市人主謀也。曾亦思殺人罪孝主謀罪大之理乎?」卜人聞之,啞然良久,乃向三緘叩首,拜謝指示。從此賣卜皆以化導世人為己任,後得大福,不必詳言。
  三緘在洪春鎮中住了數日,於起行之前一夕,暗問市人曰:「是地北面,有何市鎮可以居止?」市人曰:「向北而行,必由鼠潛山過。歷山十餘里,有市曰『繡都』,或時寬闊,或時偏小,原不一定可以居之。」三緘曰:「是鎮如斯,乃天地間之第一怪市也。吾師徒身歷程途萬萬,未聞有此,且親往視,以長識見焉。」果於次早,師徒陸續前進。
  剛到夕陽欲墜,已至鼠潛山前。是山雖高,而寬平廣大,峻崖雖少,而怪石嵯峨。三緘師徒繞山而過,正值鼠精在洞,思及仙果難登,空費修持,意欲覓一仙骨男兒,盜彼元陽,助己大道,以省虛延歲月,煉無已時。駕動妖風,登山一覽,見得清氣數股,繞行空中。鼠精驚曰:「人世之子,多貪酒色財氣,一行道路,頭上黑氣凝結,愈結愈多。吾在是山修道有年,往來遊人盡含黑氣。聞有孝行者,不過白光一線,若有若無,初未見清氣盤旋,如此之大且多也!」遂隱身於風內,來至大道,俯首細視。見三緘頭上,不惟清氣透露,尚且直矗祥光。
  思欲擒之,恐法不及,欲聽之去,又甚不捨。待三緘過後,視所從游者,盡屬清氣繞於頭上。鼠精於是布下手巾一幅,如雲如絮,一擁前來,竟將繡霧道人捆回洞中,強與成配。繡霧不許,鼠精時以鞭撲之。
  三緘剛過山村,金光道人稟曰:「繡霧道人已為雲絮搏去矣!」三緘曰:「是山必有妖物!」遂命狐疑同金光前去捕之。
  二人領命,登山四面搜尋,不知妖窟所在。無何,轉過怪山,見一小穴,其中黑霧沉沉。狐疑曰:「是必此精之穴也。」金光道人曰:「未必是怪能吐霧耶?」狐疑曰:「凡屬妖精,都能吐霧迷人耳。但彼深藏穴中,如何使之得出?」金光道人曰:「可砍一長稍竹兒,向洞內透之。」狐疑然其說。殊洞深邃,不能直透到底。二人胡捅一陣,影響毫無。狐疑曰:「不若將爾金光射入洞內,妖如見得,必然出門焉。」金光諾。鼠精見光射入,知眾道士蹤跡至此,意欲再擒一人,以強成配。彼不樂者,此或樂之。於是提劍出洞,向金光道人劈面砍來。金光道人不防鼠精倏然而出,倒退數武。狐疑見怪出了洞口,即與大戰。一時風聲動震,走石飛沙,風木吹林,不知凡幾。三緘睹是光景,知狐疑、金光尋得此妖,已接戰矣。但不知勝負何若,又命弟子乘風而助陣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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