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設巧計惡皂露原形
王氏疼夫,不辨真假。頭一宗,崔地方是本村人,又是同他丈夫一同進的府;二則,又要的是上月分的那宗銀子,要無有他丈夫話,崔地方怎麼說知道有上月分的銀子呢?故此拿了四封銀子,遞給了地方,復又托咐了幾句。崔地方說:「還有江寧府的二位頭目,跟了我來,同取銀子。嫂嫂是知道的,我家內房屋窄小,也不像個樣兒。沒的說,你那叫收拾點酒飯,我們吃了好走。再者,這兩個人和我哥是莫逆之交,進來的時節,還叫我問好,只顧和嫂嫂說話,把個『好』我賺起來咧!」
王氏說:「容易,容易。叔叔只管前邊去,我叫人收拾就是咧。」
崔地方答應,往外而走,來至客房,見了陳大勇,將銀遞過。
大勇接在手中觀看,楊舉人在一旁看得明白,說:「陳爺賜一封給我瞧瞧。」大勇遞過一封,武舉看了看,附耳低言,望陳大勇講話。
楊武舉,附耳低言來講話:「陳爺留神仔細聽:在下方才留神看,原來卻是我家銀!」大勇聞聽將頭點:「楊爺莫要語高聲,銀子既是你家物,那件事情自然真。」不言客房前邊事,再整王氏女釵裙。連忙叫,做飯的婆子將雞宰,退了煮在鐵鍋中,急速和面烙上餅,加火立刻卻現成。雞餅裝在盆子內,小菜酒壺筷與盅。長工端定往外走,來到那,客房擺在上面存。大勇說:「地方你也同坐下,此處不比在衙門。」地方告座歸了位,連忙擎壺把酒斟。
先敬大勇楊文炳,大家一齊飲杯巡。雞肉就餅不用讓,又搭著,腹內饑餓是真情。酒足飯飽才安筷,又拌草料喂能行。坐騎吃足拉門外,崔地方,眼望長工把話云:「你進去,告訴嫂嫂我們走,再來致謝到家中。」說罷走出大門外,一齊扳鞍上能行。地方引路回裡走,路上開言把話云。
大勇帶笑開言道:「楊爺留神仔細聽,方才吳家你言講,為何知是你家銀?」舉人聞聽承差話,尊一聲:「陳爺在上請聽明:我家銀子有記號,花押封定筆跡真。銀子既在他家內,一定有,別的緣故在其中。」大勇聞聽腮帶笑,口尊:「楊爺好不明!皆因吳信不招認,劉公故此設牢籠。
令咱三人將銀取,可辨其中假共真。地方到了他家內,對著皂役妻子云:說他丈夫被人害,知府劉爺問口供。打點官司用銀兩,相煩地方到家中。口說來把銀子取,單要那,上次分的那宗銀。」
陳大勇說:「楊爺你想:吳皂役他若不與強人相連,地方到他家取銀子,他的妻子自然說哪裡有什麼分的銀子?老爺想著他坐地分贓,想來分的也就不少,故此和他要四封銀子。他既然拿出,想來還有。你既認準是你家的銀子,吳信與盜寇相連不假,賊人下落可得,你的冤仇可報。」舉人說:「但得如此,舉家的冤仇能報,心願足矣。自此以後,也無什麼貪戀,不過削髮為僧,出家而已。」大勇說:「凡事俱要自己開懷,不可喪志。方才言過,舉家被害,皆因前定。還是想後事才是。
貴昆仲俱是少年英杰,業已進步,何愁不功名顯達,前程有份?
因此事心生退意,豈不有誤終身?楊爺你想。」舉人說:「陳爺的指教,何曾不是。怎奈小弟此時心緒如麻,只等舉家冤仇得報,那時節再議。」二人馬上閒敘話,絲鞭不住打能行乙舉人開言把「陳爺」叫:「仔細留神要你聽:不共戴天仇當報,舉家冤恨不非輕。這一回到江寧府,面見恩公劉大人。太老爺,定把皂役深究辦,賊人卻在那邊存?但能得他真實信,我弟兄,必把仇家去找尋。全憑渾身糟藝業,一定拿住那些人!
割賊頭,靈前祭奠生身母,合家幽魂氣也平。那時方遂心頭願,不枉為人市井中。」大勇聞聽腮帶笑,口稱「楊爺在上聽:在下有句拙言講,我要說來你莫嗔:此去見了劉公駕,大人自有主意行。拿人哪用貴昆仲,劉爺手下有能人,他既然,准狀一定要圓案,靜聽結果理才通。大人天生多性傲,上司他還拉硬弓,你說拿賊他必怪,只說藐視把他輕。」楊武舉,聞聽此話將頭點,口中連把「陳爺」
稱:「見教高明說得是,點悟在下醒愚蒙。」說話之間向前走,地方引路趲能行。野店打尖晚吃飯,趕至天晚進了城。大料難把劉公見,衙門以前下能行。何候之人接去馬,地方武舉進廟中。大勇邁步將衙進,來至自己臥房中。進房歇息不必表,單等著,次日清晨見大人。
又因天晚,大人歇息難以回話,陳大勇到自己房中歇息夜無詞。
到了次日,先說劉公起來淨面更衣,家丁獻茶已畢,下人回話說:「承差陳大勇來了,伺候大人的示下。」劉爺聞聽,說:「叫他進來。」陳大勇掀簾櫳進屋,見大人行禮已畢,在一旁侍立。劉爺說:「你回來了?事情怎麼樣?」陳大勇見問,說:「小的昨晚可就回來了,只因是大人虎駕安歇,不敢驚動,今日才來回話。小的奉大人之命,一同武舉楊文炳、白沙屯地方三個人,到了皂役吳信的家中。地方入內,見了吳信之妻,照依大人所諭之言,對他言講。他果然不出大人所料,正中其言,拿出四封銀子。楊文炳一見,他說是他家的四封銀,皆因上有花押未動,是他自己的筆跡。小的同他回來,見大人交差。」
劉爺聞聽,不由滿心歡喜。
清官聞聽承差話,喜壞諸城縣內人,座上開言叫「大勇,仔細留神聽我云:這件事,就只可恨胡知縣,還有皂役姓吳人。只圖貪贓想銀兩,斷送了,許多人命送殘生。
眼下雖然有題目,只恐難拿這伙人。」大勇一旁開言道:「老爺留神在上所:這件事情容易辦,看當堂,審問吳信有何云,招出賊人在哪廂,再作商量怎樣行。」劉公聞聽將頭點,復又開言叫內丁:「傳出去:外邊伺候休怠慢,本府立刻把堂升。」內廝答應向外跑,照言傳說不必云。
三班的,青衣書吏齊伺候,單等劉爺把堂升。且說忠良向外走,內廝張祿隨後跟,點響但見屏門閃,青衣喊堂左右分。劉大人,秉正公位升公座,要結此案悅良民。
堂規已畢,劉公座上吩咐:「帶句容縣的知縣胡有禮、皂役吳信、店家盛公甫、客人王自順、舉人楊文炳、楊文芳、白沙屯楊家莊兩村鄉保、地方俱來聽審!」「是。」下役答應往下跑,不多時,把眾人俱各帶到,跪在堂下。知縣在一旁站立。
劉公座上一送目,陳大勇把四封銀子從懷中掏將出來,放在公案以上。劉大人拿起一封,叫:「來人!」「有。」「把這銀子拿下去,叫吳信看-看。」「是。」伺候的將銀子拿下,遞與吳信觀看。劉爺上面開言,說:「吳信,你瞧這個銀子,是誰家的?」皂役吳信說:「小的不認得。」大人又說:「再叫楊舉人認一認。」「是。」伺候的人,又把銀子遞與楊舉人看了看,楊文炳說:「這是舉人家的銀子。」大人說:「你家銀子,有何記認?」舉人說:「上有花押,是舉人的筆跡。」大人說:「既是你的銀子,如何到了吳信的家內?」忠良座上腮帶笑,有語開言叫「舉人,既然是,你的銀子有記號,卻為何,到了吳信他家中?」說著復又往下叫:「白沙屯地方上來有話云。」地方聞聽爬半步,盡禮磕頭尊「大人」。劉大人說:「昨日吳信他家內,如何送與這宗銀?對著吳信言就理,他的心中自然明。」地方聞聽一扭項,口叫「吳信你是聽:昨日我到你家內,面見令正後房中。大嫂見了心歡喜,打聽仁兄你信音。我說仁兄犯了事,拿到江寧問口供,若要是,保住大哥你無事,打點須得二百銀。小弟復又使詐話,這可是,大人吩咐如此行。我說你叫我將銀取,上月分的那四封。大嫂敢則最膽小,聽你有事心中驚,又搭著,夫妻恩愛心牽掛,連忙拿出四封銀。臨走再三托咐我,照看仁兄在府中。我勸大哥招了罷,免得皮肉受官刑。贓證俱明何用賴,不招大人豈肯容?我與仁兄卻相厚,皆因咱倆是鄉親。又常上門同應役,我不疼你哪個疼?」地方說罷前後話,嚇壞了,做歹為非膽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