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審國泰實認供招 三郎莊惡霸設井

  天怕浮雲地怕荒,人怕有病物怕傷。
  忠臣最怕君不正,孝子就怕父不良。
  賢妻他怕夫不淑,哀苦孩子怕後娘。
  雞怕黃鼬貓吃鼠,花怕狂風草怕霜。
  草怕嚴霜霜怕日,惡人自有惡人降。
  不信但看惡國泰,拿問進京一命亡。
  話說國泰向和珅說道:「實對你說,你真領了旨來,我也不怕,咱二人雖然是姑表至親,你不該將國盛參倒。咱二人仇深似海。」和公大怒說:「好一個無法無紀的國泰,不遵王命,上欺天子,下壓文武,違背國法如叛逆無二,你等大小文武官弁,皆知皇上之法度,兵符職銜皆是爺家的,將國泰與我拿下。」
  國泰仰面哈哈大笑,說:「誰敢拿我?把和珅給我拿了。」四路總兵答應一聲:「喳!」走近前把國泰綁縛,國泰喝道:「你四個身該萬死,為何綁起本院來了。」四路總兵說:「綁的是你。」
  和公立刻南面而立,手捧聖旨說:「國泰跪下聽宣。」四路總兵把國泰按倒,跪在公案前,和公宣讀曰: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民為邦本,民富國強。茲爾國泰,有負朕托,苦害山東一省紳民。年荒歲歉,竟報八分年程豐稔。目無法紀,任性妄為,屈殺國家生員十餘名之多,今有左連城進京叩閽控告,必然激起民亂。著劉墉、和珅將國泰王命兵權收回,山東巡撫印綬著藩司趙一鶴暫且護理。國泰情同叛逆,拿問進京懲辦。欽此謝恩。
  國泰問:「這左連城是一何等之人?竟敢進京妄告國舅爺。」
  和公冷笑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遂吩咐把國泰入獄,國泰聞言,垂頭喪氣入獄去了。
  和公含笑道:「四家貴鎮拿國泰有功,本爵同劉吏部回京繳旨,必然提奏保你四家高升擢用。急速到獄中請出劉中堂,我在書房恭候。」四總鎮遵命去請劉公,不多時劉公已至巡撫衙門書房,和公道驚。二公商量出了數十張招告國泰的告示,這告示發出各州縣村鎮張貼,一時被害之民哄動,皆奔巡撫衙門申冤,擁擠不動。內中有第七十三名舉人楊大印替眾黎民哀懇免課被斬,因此楊母受驚加氣而亡。其妻朱氏青梅、紅梅姊妹二人同侍一夫,只落得無倚無靠,今聞街市紛紛議論劉大人、和大人拿問國泰進京,貼出招告告示,姊妹二人亦來鳴冤衙中,所接的呈紙公案,桌上堆積如山,皆令候批。
  劉、和二公商量,先審實他的大逆口供,連黎民眾冤狀呈與當今,諒宮中西妃貴人就有九牛二虎之力也挽之不回。和公說:「老師,門生昨日抄拿他的家眷,並無元配,只有四十名美姬侍奉他。」劉公說:「且將這四十名美姬帶到內堂審問,先取眾姬之口供。」不多時將眾美姬帶到公案前跪倒,叩頭,劉公說:「你等不要害怕,要你等實說,本部堂好安置你們,你們可是國泰從京中帶了你們來的?可是在此地買的?」眾姬妾叩頭,口尊:「二位大人容稟,民女等皆係山東人氏,只因巡撫上任以來,硬向州縣索要美女,州縣只得在各村鎮選擇我等四十名獻與國大人,令我等終朝每日習學歌舞彈唱,升堂退堂皆令民女等以音樂接送,徹夜通宵陪伴筵宴,任其輕狂。民女等所供皆是實言。」劉公聞言,切齒道:「和大人你看這國泰欺君罔上,越理胡行,苦害良民,依仗他是國舅,西宮貴人是他妹妹,任意橫行。幸虧百姓並未激變,這也是聖上洪福。且將這些美女押在一處,休要難為他們。」張成答應:「是。」遂將眾美女帶了下去,正是:盛世豈容奸臣在,必得忠良建苦功。
  劉、和二位大人退堂,歸在書房歇息。
  次日劉、和二公升了早堂,四旁四路總鎮站班,以下副、參、游、都、守及大小文武官員伺候。劉公開倉賑濟饑民,和公開倉犒賞三軍。即以四路總兵所管兵丁,東昌府總兵所管馬步兵丁共計一千二百名,兗州府總兵所管馬步兵丁一千二百五十八名,青州府總兵所管馬步兵丁一千二百零六名,惟有登州府總兵所管,乃是緊要繁難之缺,常有海寇水賊搶劫過客,擾亂不安,平日各要隘派弁兵駐紮,以防賊匪,故而馬步兵丁共計六千六百三十名,遂將四路馬步兵丁合計連馬共有一萬零六百九十四口,每名每口犒賞庫銀二兩,倉米一石,犒賞已畢。
  劉公升坐公堂,見案上堆壘呈狀如山,遂將頭一張呈狀展閱,上寫:具稟職婦楊朱氏,係桂平縣楊家莊,距城十里,為貪官害民妄殺生員懇恩上奏以救塗炭事。竊氏夫楊大印,乃係辛卯舉人,因本省十三縣年歉荒旱,百姓就有賣兒鬻女,流離失所,苦不可言。巡撫報國家八成年景,札派州縣催課納稅,各州縣之民餓殍遍地,不能上糧。眾鄉紳約會一同赴省,代民請命國巡撫憐惜災民,反道怒說:『要買民心,謀叛大逆,皆推出梟示。』今日得見天日,不避斧鉞,冒死前來,代亡夫辯冤,叩乞仁天大人台下恩准,則感大德無既矣。
  閱畢又閱各狀,皆係告國泰妄殺生員,強納民女,呈狀共有七八十張,立刻吩咐:「帶犯官。」只聞下面答應一聲:「喳!」
  手接虎頭牌,快役去提國泰於獄中,有贊為證:欽差奉旨下山東,展土開疆保大清。
  除惡安良昇平世,鐵面無私不順情。
  不多時將國泰帶至公案前,快役手舉虎頭提牢牌單腿打千,喊道:「犯官國泰帶到。」兩旁人役接喊一聲。劉公喝道:「國泰你不遵國家法度,身犯彌天大罪,來至法堂,竟敢立而不跪。」國泰聞言,微然冷哂說:「你二人竟敢在我堂上施威,我乃是皇家內親,焉能跪你。」劉公喝道:「滿口胡言,豈不知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你不跪本部堂二人,聖上旨意,你亦不跪,藐視聖主,你真是罪上加罪。」國泰望上一瞅,見迎面懸著聖旨,說:「也罷,現有聖旨,本御就坐在堂前罷。」劉公問道:「民間告你的呈詞有七十餘張,你可知罪?」國泰說:「本御並無罪過,你二人將本御縛而入獄,咱三人一同進京面聖,分別是非就是了,何必多繞口舌。」劉公說:「我且問你,你任性殺了兩個知縣,十三名生員,快快招來。」國泰大笑說:「大丈夫作事並無隱瞞,舉人秀才欲造反情實,斬在轅門外,這算什麼大事;兩個知縣謊報荒旱,免征國課錢糧,現時豐八成年景,故而殺之,也不為罪過。」劉公又問:「這四十名美女接送,要你招來。」國泰說:「這是作官的威嚴,何必掛齒。」劉公又問道:「佟家寨三郎莊兩處與你認親,任他們作惡欺壓黎民,要你招來。」國泰說:「認親是實,他作惡本御不知,與我何干,真是多言無用。」劉公冷哂說:「好一個多言無用,這些案口供俱已承招,其餘之案無論,連左連城叩閽一案,共有十八款罪了。本部堂倒服你敢作敢當。遂吩咐軍牢把國泰人監暫寄,明日將國泰打入囚車,和中堂你先將他解進京,我明日出一張明示,好叫眾百姓知曉解京之故,並令四十名美女家屬具保領回。
  我且盤查十府倉庫已畢,方可回京。」和珅說:「老師言之有理,門生押著國泰進京,將他暫寄刑部監中,候老師回京再奏明聖上質對他這些罪惡可否?」劉公說:「就按此行。」遂退了堂,一夜無話。
  次日發出告示,眾百姓歡悅,和珅解國泰進京不表。
  且說劉公向范浩然道:「賢弟吩咐外面人馬執事伺候,起行萊州府盤查倉庫,賑濟饑民。」浩然答應出去。劉公立刻出了巡撫衙門上轎。放了三聲炮,出了省城。闔城文武大小官員送出十里之外,各自回省城不表。
  劉公人馬行了一站多路,見前面有男女持械爭鬥。心中納悶,問道:「范賢弟這屬哪裡所管。」范浩然一看,說:「大人,這前面乃是三郎莊,是沂水縣管轄。」劉公想起三郎莊之惡霸,大約前面一婦抵擋眾男,必然惡霸又行無理。遂說:「賢弟我到沂水縣暫住,你上前幫助那一婦人捉拿惡霸前來見我。」
  不說劉公人馬執事人等進沂水城打公館,且說這座村莊正是三郎莊。莊主姓郎,兄弟三人,大名郎達、二名郎建、三名郎通,三人俱有驚人武藝,手下有四名教師。依仗國泰是他義父,素日行事不端,莊前挖了一座吃水井,凡周圍各村莊不准挖井,吃水皆在他這井中取水。此井不准男子挑水,只准婦女前來打水。若見俊俏婦女前來打水,搶入院中成親,取樂,各村百姓敢怒而不敢言。今日有杜翠玉、杜翠貞姊妹二人前來汲水,就被郎建看見,近前調戲。被杜小姐二人辱罵,郎建大怒,喝令家丁惡奴近前搶人。忽見從前面來一半老的婦人,趕近前大喊一聲:「哪個敢搶我的女兒。」
  暗中交代,來的這位婦人秦班氏,孀居多年,武藝高強,膂力過人,住在前村班家小屯。一日在村前偶立,見兩個女子年十三四五歲,走的汗流滿面,氣喘吁吁,有驚惶之色。秦寡近前問道:「你這兩位姑娘,天已午時大過,欲要何往?不如且到老身家歇歇腿再走不遲。」這二女子隨到秦寡之家。秦寡燒了一壺茶,令二女子喝,隨問:「你這二位姑娘,無人跟隨,慌慌張張有何事?是往哪裡去?」二女子見問,不由落下淚來,便說:「媽媽有所不知,小奴杜翠玉,他是奴的妹妹杜翠貞。奴父杜洪是兩榜進士出身,出任范縣,因年歉為民請命,巡撫大怒,將奴父斬首在轅門,奴姊妹欲上北京叩閽告國泰與父報仇。」秦寡說:「你姐妹年輕,路途又遠,若路上有了舛錯,那時悔之晚矣!我聞人言,劉吏部不久奉旨下山東查辦。
  若依老身之言,在此住下,我又無兒無女,並無外人來往,候劉大人來山東,在他案下一告必准,不知你姐妹心下如何?」
  不知姐妹怎樣回答?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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