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訪真情驗明屍怒鍘姦夫淫婦 結一案又一案蛤蟆攔路鳴冤
循環報應不非輕,勸君行善莫行兇。
明公不信世上看,王法難已將人容。
卻說黃愛玉聞聽半彪子劉清之言,來作證見,不由得將眼一翻說:「劉清你又犯了半彪子脾氣來了,你作的什麼證見嘍。
是了,你有一日在我娘家門首,挨過來欲調戲我,你被我罵了一場,你懷恨在心,你今日依官欲報私仇,你奶奶不怕你作證見,我心無虧。」
劉清說:「黃大姐你別硬剛硬口了,你二人做的事我皆眼見。前幾天我被你罵了一場,我懷恨在心,此話是實。我候至天有定更之時,就來至蒲家灣,見你家大門關閉得緊,我就越牆而過。只見你屋內燈光照著男女二人之影,低聲所言之話,是商議要害蒲賢。我將窗紙用舌舐破,眇目一看,屋內之男子乃是張武舉。你二人飲酒定計害你丈夫,正然商議,大門外蒲賢拍門。張培元藏在桌底,我藏在柴棚之內匿身,你去開放大門,蒲賢自外喝得酩酊大醉進屋。你又灌他一個大醉,身如泥坯,躺在炕上,人事不知。你同張培元二人用繩將他捆了個堅固,以棉花套子塞嘴,拿過一個竹筒對他肛門內一頭,用燒紅鐵柱燙之。敢情竹筒內是一條長蟲,那長蟲疼痛難忍,就鑽入肛門之內。那蒲賢焉有不死之理。我在窗外看了個真切,你還在此同大人撒潑放刁。我說的對不對?你二人若不口服心服,開棺給你一個證見。」黃愛玉、張培元二人一聞劉清之言,只嚇的面如土色,啞口無言。
忽聽劉吏部吩咐:「劉清前去破屍肚驗來。」劉清尊諭,手持一把尖刀,打開棺,在死屍肚腹上豁了一道口,將長蟲掏出,走至大人面前,單腿打千,雙手舉著長蟲說:「請大人驗看。」
劉公見此長蟲,已在腹中憋死。不由得大怒,吩咐把黃氏、張培元帶上來問道:「你二人還有何折辯,還不招供。」二人只得畫了招供。劉公吩咐:「將二人綁訖入鍘。」眾劊子手不敢怠慢,遂把黃愛玉、張培元一同鍘了。判斷仵作圖贓銀一百兩,蒙哄官府,充發黑龍江贖罪十年,地方潘三,知情不報,受贓八十弔,杖責四十,流放一千里,移交知州辦理。飭知州將張培元家產分給劉清一半為業,不准徇私,知州稱諾。劉清謝恩去領收家產。劉吏部飭差役把屍棺掩埋。
眾役遵命把棺材蓋釘上,執鍁挖坑內之土,見坑內之土很暄,不費氣力便挖出了尺半深之土,不料卻露出兩個男女孩屍。
差役不敢隱瞞,回稟大人:「坑內埋著男女二孩屍,請大人定奪。」劉吏部聞稟走近坑沿,驗看男屍約有十三四歲,女屍約有十餘歲,脖項上皆有傷痕,驗罷吩咐劉安、張成:「問一問這眾鄉民,有認得這二幼屍的否?」這一言未盡,忽聞一人哭兒女聲音痛切。劉公吩咐:「將哭屍之人帶上來問話。」劉安、張成將哭屍之人帶到大人面前跪倒,劉公問道:「你家住哪裡?
是何名姓?多大年紀?坑內所埋二屍是你什麼人?一一要你訴清。」那人口尊:「大人,小人家住蘇家莊,小人名喚蘇永富,年長五十三歲。所生二女一子,大女名喚蘇吉平,今年一十六歲,次女今年一十三歲,名喚蘇玉平,小兒今年一十一歲,名喚蘇生。姐弟三人,昨日閒遊散心,並未回家。小人今日下窪尋找,適遇大人判案,這坑內所埋男女二屍,正是我次女玉平、小兒蘇生,不見大女吉平哪裡去了?可憐小人只此一子,被人所害,懇求青天大人作主,訪拿兇手,以雪此大仇。」言罷,叩頭如雞啄碎米一般。劉吏部吩咐:「你且領屍回家,本部堂與你作主就是了。」蘇永富領屍回家不提。
這吏部劉公乘轎進景州入公館,用了早膳,復又扮作雲遊算命老道,臂上跨一小小黃布包裹,包裹內包著百中經、命書並紙筆墨盒等物。手內拿著兩塊毛竹板,暗暗出了公館後門,順大街出了州城,欲奔莊村訪察此案。不覺來至荒郊,見迎面路上有一磨盤大的蛤蟆,攔阻道路。劉公心中納悶,這世上那有恁大之蛤蟆,必然其中有蹊蹺之事,遂問道:「你這蛤蟆攔路,必有奇冤,若有冤情,你在本部堂面前連叫三聲,本部堂就准你之狀,我隨你前去。」這蛤蟆真也奇怪,向著劉公「呱呀呱呀」連叫了三聲,往東蹦跳而去。劉公見此光景,點了點頭,只得跟隨在後,走了十餘里,見迎面是一運糧河阻路,只見蛤蟆跳入河內。劉公一怔,暗說:「不好!我可不能隨你過河。」
正在躊躇之際,忽見從下流逆水而來一隻小船,船上是兩個人。遂點手呼喚:「稍公,向這邊撐來,渡我過河,我多給渡錢。」這船上二人乃是兄弟二人,兄名黃六,弟名黃雄,在河內駛船為名,終日竟劫來往客商金銀貨物,把客商捆縛拋在河中。素日依仗這南邊有一安國寺,內有免二王爺替身喇嘛阿阿彌,不行正道,搶霸民婦,手下有五百喇嘛凶僧。這黃六、黃雄作水上的買賣,得了珠寶,必然奉敬阿阿彌喇嘛。
今日正然要回家,見西岸上有一云游老道,喊船渡河。黃雄說:「哥呀,你看河岸喚船的老道,好像審斷黃愛玉的劉羅鍋子,今打扮老道模樣,不知訪察何事?莫不是咱弟兄搶了蘇家吉平女之案被人告發,他前來私訪也是有的。咱何不將他誆上船來,結果他的性命,絕其後患。」黃六說:「有理。」遂把船攏了岸,搭上跳板,口呼:「道爺,請上船罷。」劉公立刻上了船,黃雄撤了跳板用篙一撐,船至河心,將篙放下,遂問道:「你是劉羅鍋子,假扮老道前來私訪蘇家丟失兒女之事否?今日教你死個明白,那是我弟兄所作所為,我名黃雄,那是我哥黃六。」言罷,近前抓住劉公,劉公喊道:「施主莫要錯認了人,貧道是遊方算命之人,貧道不曉得劉羅鍋子是何人呀!」二凶徒任你說破了嘴,只當耳旁風,把劉公捆上,望河內一扔,只聽「撲通」一聲,劉公沉入河內。
劉公命不該絕,忽然一陣狂風,蛤蟆駝著劉公騰空越上東岸。劉公緩了一刻工夫,睜眼一看,繩索已開,小包裹並未失落,便對蛤蟆說:「你還須頭前引路。」只見蛤蟆往東蹦去,劉公背負小包袱,在後相隨,不多時見迎面有一座莊村,再找蛤蟆不知哪裡去了。只見地上有一柬帖,遂近前彎腰拾起一看,上寫四句言語,道:我本太白李金星,引領前村訪吉平。
逢凶化吉休懼怯,自然現出事真情。
劉公觀罷柬帖,心知是金星相救不死,遂望空拜畢,竟奔前面村莊而來。不多時進了莊村,手打毛竹卦板,口中吆喝:「算靈卦,講子平,老算壽數,少算求財望喜,婚姻成否?能破小兒關煞,觀陰宅,尋龍點穴,陽宅催吉修方」正然吆喝,忽聞那廂街門一響,走出一位十六七歲的姑娘,見他印堂帶暗,面皮焦黃,烏雲蓬鬆,愁眉不展。口喚:「算命的,你老往這裡來。」劉公聞喚走至近前,問道:「這位姑娘,與何人算命?」女子說:「你隨我院中去,給我婆母算命。」劉公心中納悶:「這大的姑娘,未開臉如何有了婆母!且隨他進去看個分明。」女子引路,劉公後面相隨,只見這所宅院很闊,走馬門樓上安走獸,影壁牆上畫著福祿壽三星,磨磚對逢,方磚墁地,二道門乃是垂珠門樓,進了垂珠門,乃是客室廂房,心中犯疑,這所宅院必是宦家,為何這院中清清冷冷,並無人煙。
暗中交代,這所宅院乃是鄉宦王百萬之住宅,這王百萬膝下無子,只有一女。父女於清明節去祭掃墳塋,被惡霸佟林遇見,搶其女,王百萬大怒,揪擄佟林拚命,把佟林面上抓傷。
佟林大怒,將王百萬父女殺死,率領眾惡奴把王百萬之家產搬運一個淨。王宅的家奴院公不敢惹他,皆已散去。佟林著黃六、黃雄看守此宅院,故此黃六、黃雄把蘇吉平搶了來,就住在此宅內。
閒言敘過,劉公來至北樓,問道:「你婆母在哪裡?請出來好講命。」女子聞言,二目流淚,雙膝跪在劉公面前,口呼:「道爺,你老年高有德之人,慈悲為本,善念為門,奴見你老非有歹意,奴將實言對你老說明,只求道爺給奴父母送一信去,必感道爺再生之恩,千萬莫要洩露機關。」劉公問:「你有何天大之事,本部堂與你作主。」女子聞言一怔,遂問:「道爺你老為何稱我本部堂,莫非你老是哪一家大人前來私訪,若果是大人前來私訪,難女今日可見天日了。」劉公叫聲:「女子你既識破本部堂,本部堂也不能瞞你,我本是吏部尚書劉墉字石庵,因蘇家莊蘇永富告在本部堂前,本部堂准了他的狀,今日暗出公館,假扮雲遊老道算命前來,私訪蘇富之大女兒下落。你這女子有何冤枉大事,煩我給你父母送信,你可言來,我好替你代信。」女子聽了大喜,遂說道:「難女就是蘇吉平,是被惡徒黃六、黃雄搶了來,勒死奴的兄弟小妹二人。二凶徒欲逼難女成親,難女不允,難女日日如坐針氈,只求大人救難女速出火坑,感大人再生之德。」難女正在向劉公講說,忽聞大門外啪啪拍門之聲,喊叫:「丫頭開門來,你家大爺、二爺回家來了。」
蘇吉平吃了一驚,說:「大人不好了,兩個凶徒回來了!」
劉公聞言一怔,說道:「這可如何是好。」只急得蘇吉平東瞧西看,心無主意,猛然瞧見牆壁上掛著一個蓋篷,遂即摘將下來,口呼:「大人你老暫且屈尊一二,伏在地上,用此蓋篷把你老罩在底下,以免凶禍。劉公無奈,蹲身用蓋篷罩住。蘇吉平囑咐道:「你老在內,且莫搖動。」蘇吉平這才往外來至大門以內,把門開放,強含笑臉,稱:「二位爺回家來了,迎接來遲,望祈寬宏。」兩個凶徒聞言大悅,不知後來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