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回 吳宮花草埋幽徑
少女名叫和美恭,是館主的獨生女兒,她立誓非劍客不嫁,而且這個劍客必須是柳川家的傳人。
森喜二郎決定拜師,原因很單純,他已經被和美恭俘虜了。
當然,最棘手的還是那七個揮之不去的女人,他也想好了妙計。但他需要家庭的支持,便和父親攤牌,以天花板上的小洞作為交換條件。
兩害相權取其輕,父親的劣行被拆穿了,無地自容。母親淚流滿襟,決定任森喜二郎自便,除了提供金錢外,不參加任何意見。
森喜二郎寫了一篇洋洋灑灑的長信,以貞子署名,訴說森喜二郎騙色多年。他們住在九州南部一個都城,這裡有個社區電子報,經常刊載當地的一些花邊新聞。這篇讀者投書一登載,人人大罵森喜二郎是淫棍,女孩子再也不敢上門了。
寫完信,森喜二郎就搬到北海道,他花了不少錢,買了一個身分,改名佐佐木。那是一個孤兒院中的孤兒,在世紀初和歌山大地震中,父母雙亡,孑然一人,無親無戚。
為了恢復體力,他又去動手術,汰腎換肝,全身煥然一新。佐佐木重新做人,學習非常認真。一年後,他如願以償,取得了劍道四段的榮銜,以及一個嬌妻。
婚後不久,有一個聳人聽聞的新聞,傳遍了全國。一位名叫貞子的少女,懷中抱著一歲大的兒子,昏倒在東京地下鐵千葉田站前。
據新聞記者的採訪,貞子說她與森喜二郎已有婚約,一年前,有人冒名投書電子報,惡意破壞二人的感情。未婚夫在家鄉無法立足,遁跡出走了。現在,因為兒子出生了,她決心走遍日本,要向夫婿說明真相。
這個故事感傷動人,迅即傳到北海道,和美恭在寬頻數位電視上也看到了。最初她並未留意,只不過這位貞子和佐佐木的口音很相似,讓她多看了兩眼。
這時電視的顯示密度已達一○二四條掃瞄線,清晰的影像傳來,貞子胸前掛著一個心形相框,相片裡的森喜二郎,居然和佐佐木長得一模一樣!
和美恭不動聲色,帶著一份佐佐木的多媒體資料,找到了貞子。貞子一看資料,立刻喜笑顏開的說:「謝謝了!是森喜二郎君!」
和美恭回到家裡,抽出青鋒寶刀,掛在大門口。
佐佐木正提心吊膽,他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會有貞子這般痴心的人。等他見到門上光可鑑人的青鋒,立刻轉身奔向不遠的禪寺。
文祥聽完定智的故事,感嘆地說:「觀身是苦。」
衣紅卻大叫:「妙計!妙計!虧他想得到,先讓自己身敗名裂!」
尊者道:「定智雖無害人之意,然淫孽太重,難以自拔。適才見兩位女施主年輕貌美,一時按捺不住,也是本性難移。」
定智惶惶然向二女叩頭說:「兩位女菩薩請原諒了。」
尊者對定智說:「起來吧!」又轉對眾人說:「施主們大事正忙,今日戌時敝教教主在寺中相候,至時再見。」
說罷,金光一閃,尊者與定智雙雙不見。
衣紅欣羨不已,說:「杏娃,妳什麼時候才有這種功夫?」
杏娃說:「妳要看,我馬上送妳去金星。」
「吹牛,那為什麼還要坐太空船來呢?」
「這叫經濟效益呀!我們總不能浪費人類的能源吧!」
「妳是說尊者浪費資源?」
「妳這叫栽贓!尊者有急事,當然要講效率!」
左非右哈哈大笑:「杏娃,說得好!她那滿口紅牙,只有妳來對磨!」
衣紅說:「你別挑撥我們的革命感情!」
杏娃也說:「好女不跟男鬥!我們走吧,前面有家料理店。」
文祥一邊走,一邊搖頭,說:「近墨者黑!」
杏娃說:「黑金剛走了,我們應該是紅人黨!」
文祥說:「杏娃,不要學她伶牙利齒的。」
杏娃說:「我沒有學她,這是女性本能。」
文祥突然想起胡灼,便問:「胡灼還在吧?」
衣紅說:「我們成天在胡說。」
杏娃說:「我知道你想她,已經叫她來了,正在料理店等我們。」
衣紅不依,說:「杏娃,妳打算讓我自毀名節是嗎?」
杏娃說:「我不懂,為什麼要自毀名節?」
左非右說:「紅姑娘打算學貞子,把文祥的美事抖出來。」
正在說笑,眾人已走到小丘頂上,前面有一家日本料理。胡灼正延頸盼望,一見眾人,一邊揮手招呼,一邊跑過來。
胡灼跑到衣紅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說:「和我想的一模一樣!」
衣紅說:「文祥把妳說的像個老太婆。」
文祥說:「別冤枉人!」
胡灼笑著說:「我這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真的,說多老有多老。」
左非右、風不懼都自我介紹了,輪到法蒂瑪時,胡灼簡直愛極了,一下摸摸頭髮,一下擰擰臉頰,說:「外國人我見多了,遠看不錯,一到近處,滿身是毛。妳怎麼回事,皮膚比我們東方人還要細嫩,長得又標緻!」
左非右說:「胡灼!她不是外國人。」
法蒂瑪說:「我做了二十多年祭司,七情六慾不動,所以還能保持年輕。」
胡灼點頭說:「有道理,進去吧!當局叫我招待你們吃壽司。」
衣紅問:「為什麼要吃壽司?」
胡灼說:「據我猜想,是為了讓你們見識見識火星沙暴。這裡位置較高,可以看到電離層外的動靜。」
衣紅又問:「什麼沙暴?」
胡灼說:「每年冬季火星南半球的乾冰沉澱,到夏季這吸咐的冷凍層被釋放,重返大氣中,就會引起氣流變化。這兩天沙暴正通過本地區,當局說機會難得,不可錯過。」
衣紅便說:「好哇!杏娃!妳搞什麼鬼?」
杏娃說:「姑奶奶!妳真難伺候!」
衣紅說:「怎麼?又成姑奶奶了?難道忘了我們的革命感情?」
杏娃說:「好姐姐!饒了我吧,否則沙暴看不成了!」
衣紅佯怒說:「還看什麼沙暴?妳是要來求活佛解惑的!」
胡灼見衣紅一個人自言自語,其他人則笑而不答,大感詫異。這時忍不住插口問:「衣姑娘,妳在和誰說話呀?」
衣紅見胡灼一臉愕然,笑說:「杏娃!讓妳將功折罪,請胡灼暫時參加我們的耳語俱樂部吧!」
杏娃就在胡灼耳中說:「我們幾個人所有對話一律公開,如果妳願意參加,首先要放棄自己的隱私權,否則大家都不方便。」
胡灼大感驚奇:「當局,是你嗎?你在跟我說話?」
杏娃說:「是的,我在這裡改稱杏娃,杏娃就是我。」
胡灼說:「我夠資格嗎?」
杏娃說:「眾生平等。」
她們倆私下商量,衣紅不耐煩了:「杏娃,妳在說悄悄話!」
杏娃說:「火爆婆娘!我要先和她溝通呀!萬一她不願意,告到議會,我又要擔個蔑視人權的罪名!」
胡灼忙說:「我願意。」
衣紅嘴一嘟:「什麼火爆婆娘?多難聽!」
杏娃說:「好,更正為火爆浪女!」
大家走到裡間,胡灼預定了一間房,就在料理店的閣樓,把頂一撤,成了一個數平方米大的天台。視野空曠,一覽無餘。眾人抬頭一望,漫天赩丹,宛如置身一赮紅晶球。
衣紅見是她最喜愛的顏色,又跳又叫:「杏娃!快把景象放大!」
話剛說完,天頂似乎拉近了,再仔細看去,電離罩外,層層紅赭丹赯似在移動,有濃有淡,快慢不一。
突然間,一條千尺百丈的飛龍,赫如渥赭,從遠處虹飛電舞而來,龍尾下墜更形粗壯,猛地撲向電離罩。粗礫細砂叮叮噹噹地擊在罩上,旋即亂落如雨,留下縷縷紅紫沙流。緊接著狂風一捲,紅帳翻飛,又掀起漫天沙霧。穹空浩瀚,沙石塵霧,搖紅撼赬,煞是好看,令人不知置身何地。
衣紅問胡灼:「這是怎麼回事?」
胡灼說:「沙塵暴是這裡特殊的景觀,因為火星表面沒有水,遍地是過氧化鐵的紅沙。而火星在夏季南半球最接近太陽,溫度升高,使凝聚在南極的乾冰將二氧化碳釋放出來。這些氣體冷卻沉澱,使大氣壓力在幾個月內增加了百分之十二。南部空氣向北部推動,便形成颶風,風吹沙起,沙暴就這樣產生了。」
「我懂了,這就是為什麼屯墾區都在北部。」
「是的,沙塵暴的速度在每小時五十到一百公里之間,並不十分危險。但是塵霧可以隔斷百分之三十的太陽能。對當局而言,是一種額外負擔。」
衣紅說:「怪不得杏娃要我們來看,是不是要學學丁一,把它移走?」
杏娃說:「不要臭美了!我讓妳去吹吹風看!」
衣紅說:「不必,我已經夠紅了。」
文祥說:「記得〈史記.天官書〉上稱火星為熒惑,故要『察剛氣以處熒惑』。看來古人早就發現,火星上剛氣甚重。」
衣紅說:「還是文夫子有學問。」
文祥問:「我哪裡說錯了?」
衣紅說:「夫子哪裡會錯,只是有點語病。」
文祥問:「什麼語病?」
衣紅說:「應該說古人早就看出來,要你去『察剛氣』以處火星。」
杏娃說:「不公平,妳只會欺負文哥。」
衣紅說:「怎麼?妳也打算跟我搶?我們幾個通通加起來,也只有四天!再把那兩個男活寶加進去,星期天還是閒著!」
法蒂瑪笑得打跌,直說:「衣姐!妳太缺德了!」
眾人無不捧腹,只有胡灼不明不白,跟著乾打呵呵。
談笑中,杏娃說:「桑塔那把量子彈運到熔爐城下的隧道中了。」
文祥問:「那不是假的嗎?」
「他們倒不是真要爆破,而是要傳播流言,造成人心慌亂。」
「妳為什麼容許桑塔那運進去?」
「我有恃無恐呀!」
衣紅說:「別指望我幫忙!」
杏娃說:「我已經盤算好了,共有三個對策。」
文祥說:「啊?妳說說看。」
杏娃說:「第一策,我可以把電視和網絡關掉,不讓他們宣傳。」
衣紅搖頭說:「不入流的下下策!」
「第二策,我可以把他們拘禁起來,不讓他們宣傳。」
「還是下策!」
「第三策,我可以……」
「可以怎樣?」
「我不告訴妳。」
「不說拉倒!」
「好,各位要不要去參觀動物園?」
「動物園?虧妳想得到?我們誰不是在動物園中?」
「那我們去看日本的相撲,現在的『橫綱』有一千公斤重!」
「免談!」
「也好,大家累了,休息吧!」
「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那妳要我言什麼?」
「第三策呀!」
「我不能說。」
「為什麼?」
「怕浪女姐不高興!」
衣紅大叫:「胡說!」
胡灼忙問:「什麼事?」
衣紅哭笑不得:「真的,妳為什麼取這個名字?」
胡灼說:「我爸爸取的,有什麼辦法?」
衣紅說:「要是我,就改一個。」
胡灼說:「習慣了也還好。」
衣紅說:「改成胡美人也不錯。」
杏娃說:「衣姐,別妄顧左右而言他!」
衣紅問:「怪我?妳到底說是不說?」
「妳要保證不生氣!」
「我保證不生氣,但保留法律訴訟權!」
「好極了,我的第三策,就是委托妳全權負責!」
文祥猜了半天,料不到結果如此,他不禁嘆了口氣:「奇怪!不二老人為什麼把妳設計成女的!」
「女的有什麼不好?」
「古靈精怪!」
哪知此話一出,四部女高音同聲合唱:「你說什麼?!」
說笑歸說笑,這個任務認真考量起來,確實非常困難。
首先,這是個嚴重的課題,涉及整個熔爐城的居民,一個處理不當,便要釀成災禍。當然可以用武力制止,但是人類議會的事件剛剛落幕,火星上美國城自主性特別高,既然對方有心挑釁,絕對不能陷入他們的預謀中。
其次,這幾個人都面臨最終的測試,只有用智慧解決問題,大家才能過關。如果是真炸彈,反而可以激起全民同仇敵愾。問題是杏娃已掉包了,別人難免要問,為什麼當局不事先防範,卻把這麼嚴重的大事視同兒戲?
幾個人七嘴八舌,意見雖多,卻沒有一個能被大家認同。
杏娃又說:「美國城的傑克生草擬了演講詞,要宣佈獨立。」
文祥問:「獨立什麼?他們不等於獨立了嗎?」
「大概想做歷史偉人吧。」
「有影響嗎?」
「我不認為有什麼分別。」
「那就讓他去。」
衣紅則說:「我不同意。」
文祥問:「為什麼?那些什麼獨立呀革命呀,都只是過去的政治口號而已。」
衣紅說:「可是你想想,如果大家都鬧獨立,杏娃豈不累壞了?」
杏娃問:「有分別嗎?」
「當然有,比如說,有出入境檢查、有貨物關稅、有自主的法律、有不同的制度,總而言之,為什麼要獨立?就是要跟別人不一樣!這不又回到以往的人類社會了?」
「有道理,我拒絕服務!」
「妳不能拒絕。」
「既然獨立了,人類議會也管不到我了。」
「錯!妳師父那關過不了。」
「那我就不讓他們獨立!」
文祥說:「還是過不了不二老那一關。」
「為什麼?」
「妳忘了?道法自然,妳能自作主張嗎?」
「不公平,為什麼人人可以自作主張,我們卻不能?」
「兒童能自作主張嗎?」
「不能,但他們自以為能。」
「大人又能自作主張嗎?」
「也不能,但他們想自作主張。」
「我們能自作主張嗎?」
「更不能!」
「再想想,兒童有判斷力嗎?」
「完全沒有。」
「大人有判斷力嗎?」
「很少很少。」
「我們呢?」
「在學習中。」
「看!不公平得很嗎?」
「謝謝你,我懂了。」
六人各自沉思了半晌,衣紅問:「桑塔那開始動手了沒有?」
杏娃說:「他們正在和媒體接觸。」
衣紅問:「能不能拖一拖?」
杏娃說:「一時片刻還可以,我先製造點小亂子,讓他們忙一下。」
文祥說:「聽剛才尊者的口氣,好像沒有什麼問題。」
左非右說:「他可能只是為了定智和尚才來的。」
衣紅靈光一閃:「對了!定智!」
左非右問:「定智又怎樣?」
衣紅說:「定智的妙計呀!」
左非右更糊塗了:「什麼妙計?七天?」
衣紅喜上眉梢:「先讓自己身敗名裂呀!」
左非右問:「你在說什麼?讓誰身敗名裂?」
衣紅說:「當然不是身敗名裂,那只是手段!」
左非右問:「妳真要學貞子?」
衣紅說:「那又怎樣?問題誰是森喜二郎!」
杏娃聲音也大了:「是我!」
左非右聽得一頭霧水:「是妳?是杏子二郎吧?」
杏娃說:「不!我是大郎!」
衣紅便說:「是這樣的,我們先造謠,說在熔爐城中發現了幾千萬年前,火星人遺留的量子彈,有幾百顆之多。」
左非右問:「這與杏娃有什麼關係?」
衣紅說:「當然有關!我們要臭罵當局無能!」
杏娃說:「冤枉!」
左非右懷疑地說:「會有人相信嗎?」
衣紅說:「會不會都沒關係,我們派人去挖,挖些假彈出來。如果不信,那就變成茶餘飯後的笑話,正好留供大家做夢。」
左非右恍然大悟:「啊!我懂了,讓人真假不分,人人造謠就等於人人造謠!」
衣紅說:「人人造謠當然等於人人造謠。」
左非右說:「那造謠是真,還是不造謠是真?」
衣紅說:「什麼真不真的?」
左非右說:「我看妳聰明一世……」
衣紅馬上止住他,說:「停!杏娃聽命!」
熔爐城的地方廣播網突然中斷所有的節目,主播人急急忙忙向大家宣佈:「各位觀眾,這是緊急插播,據有關單位證實,有兩個清潔機器人在本城發現……」正在說時,播報台後面一陣騷亂,主播人回頭一看,有人指向他面前的屏幕。主播人再轉向屏幕,立刻改口說:「各位,據……不止兩個機器人……怎麼了?導播!主控室!是不是故障了?怎麼前面數字跳個不停?」
有人在幕後大喊:「不是故障!消息越來越多!」
主播人乾脆不看提示板,直接說:「各位觀眾!剛才本城發生了一件大事,傳說在五千萬年以前,火星上本來有水有生命,也有高級文明。」他停頓了一下,看看資料,繼續說:「這個假說今天終於證實了,目前在各地已出土數以百計的量子彈。各位一定不明白什麼是量子彈,現場我們特別請來一位專家,為各位解釋。」
鏡頭上出現一個中年女士,側身坐在台前。主播人介紹說:「這位是方子玉博士,專研各種武器。因為時間倉促,現在無法提供圖表及參考資料,請各位原諒。」然後他對方博士說:「方博士妳好。」
方博士說:「主持人,你好,大家好。」
「請問什麼是量子彈?」
「據我所知,量子彈是世紀初幾個軍事強國研發成功的一種武器。由於新時代變化太快,還沒有推出,電腦聯盟就成立了,計劃便中止了。」
「這種武器的威力如何?」
「威力有很多不同的定義,平常我們只知道破壞力。量子彈不破壞什麼,卻是用能量轉換成時空係數來衡量的。」
「請您再明確地解釋一下,什麼叫能量轉換成時空係數?」
「簡單地說,虛擬實境就是一種能量轉換,假定虛擬真實每小時的能量消耗是1,也就是說,個人時空係數的能量轉換值等於1。每個原子當量所產生的量子彈,其值約等於一百萬。說明確一點,相當於可供一人消耗一百萬倍。」
「這麼說來,量子彈並不可怕。」
「也不能這樣說,把一個人送回一百萬年以前或以後,不見得好玩吧!」
「真能把人送到一百萬年以前嗎?」
「量子彈的原理是根據量子力學而來,在能量層次,時空是扭曲的。所謂扭曲的定義,就是不存在兩點間是一條直線的觀念。」
「兩點間不是直線,那是什麼?」
「以一個皮球為例,在球面上任意兩點畫一條線。換一個角度看,它一定是一個圓弧,而非直線。」
「可是若直接從球心連過去呢?」
「對球面而言,球心不屬於同一個空間。」
「還有別的空間?」
「是的,那就是蟲洞的觀念。」
「蟲洞?」
「是的,蘋果裡頭有蛀蟲,外面是看不到的,是吧?」
「看不到,不表示不存在。」
「看不到就無法接觸,這正是我們空間觀念的障礙。」
「那蟲洞又怎樣呢?」
「對我們的空間來說,可能要繞一個弧度才能到達的地點,用適當的蟲洞則可以直達!比如說,一片葉子有正反兩面,我們想由一面到達另一面,所花費的時間,遠比穿透葉面直達另一邊要長得許多。」
「的確!直接穿透要快上無數倍!」
「有人說這叫超光速旅行,其實不是,應該叫心速旅行。」
「心速旅行?」
「是的,從火星到地球,今天的太空船只要七天。」
「以後可能更快。」
「從地圖上看,地球到火星只是兩點。」
「問題在我們認為是一條直線。」
「用紙的觀念來看,的確是在一個平面上,但時空可以扭曲,紙也可以對摺。若對摺的兩點重疊了,在這兩點間旅行,是不需要時間的。」
「量子力學是怎麼做得到的呢?」
「量子是能量與物質的介面,由此才有時間與空間。利用能量改變物質結構,就可以改變時間與空間的關係。時至今日,人類是生物進化的最後階段,由低等生物的能量,累積到人類的思維。人可以根據對宇宙的瞭解來改變物質結構,這是時空的能量。若改變人的思維觀念,就能遨遊宇宙,那就是心的能量。」
主播突然明白了:「是呀!我們的思想是不受物質限制的!」
方博士說:「是的,這就是心速旅行。」
「在過去,這些理論被視為神話。」
「在古代,現代科技也曾被認為是神話!」
「量子彈就是利用這個理論,改變當今的時空結構,立即到達另一時空。」
「那是不是火星人利用量子彈回來了呢?」
「有可能。」
「那我們該怎麼辦呢?」
「不要驚慌,好好享受一下大時代的驚喜吧!」
不僅是電視新聞網,文字網、語音網、多媒體網,所有網絡上清一色是這類消息。
有報導說,有人冒險把量子彈打開了,裡面是地球上送來的精美水果。
有報導說裡面裝的是幾百年前聖誕老人送的玩具。
有的說是打開後,放了滿天耀目的煙花。
有的說詐彈裡跳出一位美艷的脫衣舞孃。
也有人說是裡面裝了陳年的餿水……
各種說法不一而足,總之,人人忙著冒險,一聽說哪裡發現了量子彈,便有大堆人馬蜂擁而至。那些量子彈都埋藏在地下孔穴中,人人挖掘的結果,遍地狼籍。當局慈悲,及時宣佈,丟棄垃圾的罰則暫不執行,請大家放心挖掘!
亨利與傑克生在美國城也收到了這些信息,不僅是火星各地,連地球上也競相廣播,很多人歎生不逢時,沒有親身經歷這一盛事!不過當局一再發出保證,全部資料都已歸檔,在虛擬真實分類中,只要接駁到「量子彈」項下即可。
亨利看呆了,喃喃地說:「怎麼會變成這樣?」
摩爾說:「一定是當局搞鬼。」
亨利說:「我們該怎麼辦?」
「算了吧!我們鬥不過當局的。」
「怎麼可以算了?皮爾士!」
黑金剛正全神貫注,被這些新聞搞昏了頭,聞聲一驚說:「誰叫我?」
亨利吼著說:「快給我引爆!」
黑金剛遲疑了一下,說:「太危險了!」
「不要廢話!如果被亂民找到,我們的量子彈就完了。」
「他們找不到的。」
「你怎麼知道?」
「我剛才問過,桑塔那說他的警告還來不及對記者宣佈。」
「為什麼不早點下手?」
「他和記者討論完,剛要上鏡頭,各種謠言就傳來了。成千上萬的量子彈都出現了,而且和真的一模一樣。」
「管他什麼謠言,照樣宣佈!」
「沒有用了,記者說第一個是新聞,第二個是聞屁,現在已經臭氣薰天了。」
亨利又問傑克生:「我們的獨立宣言發佈了嗎?」
傑克生說:「你看到我發佈的呀!」
亨利急昏了,忙說:「對不起,我是問各界有什麼反應?」
傑克生說:「所有網絡都被量子詐彈的消息佔滿了!」
亨利大喝一聲:「可惡!當局的手段真狠!」
摩爾說:「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們已經獨立了,夠了。」
亨利怒道:「獨立!那算什麼?那只是爭取更大權利的起點!現在當局不給我們機會!我們算哪門子的獨立?連知道的人都沒幾個!」
氣氛沉重,大家相顧無言。
亨利發覺黑金剛還有一點自我意識,所以不大聽話。他一不作二不休,對黑金剛作個手勢,緩緩地說:「皮爾士,把這一切忘掉,跟著我說:我愛好自由。」
黑金剛跟著說:「我愛好自由。」
「我反對當局。」
「我反對當局。」
「我要引爆量子彈。」
「我要引爆量子彈。」
亨利一揮手,說:「皮爾士!引爆量子彈!」
黑金剛像個機器人般,從身邊取出一個小盒子,慢慢打開。
摩爾一見,急喝道:「不可以!這樣我們便成了人類的罪人了!」
亨利說:「是當局逼我們的!」
摩爾說:「怎麼證明?目前網絡不通,世人會認為我們混水摸魚!」
亨利不理他,催道:「皮爾士!快動手!」
傑克生也不贊成:「亨利!不可以!」
亨利轉過身來,面對傑克生,正要開口,摩爾知道亨利的厲害,忙把傑克生一拉,說:「傑克生,不要管他,咱們喝咖啡去。」他把傑克生拉到後間,悄悄地說:「千萬相信我的話,亨利對你說話時,不要看他的眼睛,心中默……」摩爾想到阿彌陀佛是釋家法門,傑克生是天主教徒,接著說:「默唸聖母瑪利亞,要不停地唸。」
傑克生也看出來亨利是利用意識控制黑金剛的,當然也會用同樣的手法控制自己。他嚇了一身冷汗,悄悄問:「這樣有效嗎?」
摩爾說:「保證有效!」
兩人倒了咖啡,又回到廳裡,見黑金剛在盒上按了幾個鈕,又取出兩把鑰匙,各插入匙孔中。然後把一個紅蓋子掀開,輕輕一按。
摩爾與傑克生嚇得一身是汗,完了!
半晌,一點動靜也沒有。
亨利問:「炸了嗎?」
黑金剛機械般地說:「我按鈕了。」
亨利又問摩爾:「你的電腦能測知熔爐城的動靜嗎?」
摩爾已緊張得說不出話來,一個操作員望著電腦終端說:「沒有一點變化。」
「沒有變化?怎麼可能?」
「您要什麼變化?」
亨利再問黑金剛:「皮爾士!會有什麼變化?」
黑金剛怔怔地說:「我把他們送回一千年去了。」
「那麼熔爐城應該不見了。」
「報告,它們還在!」
亨利不相信,急步走到終端機前,果然還在。他急著說:「能不能放大看看?」
操作員把影像放大,熔爐城內一片狂歡。
亨利又問黑金剛:「你的操作正確嗎?」
黑金剛說:「如果有錯,系統會示警。」
亨利洩氣了,喃喃自語:「為什麼?出了什麼錯?」
大廳中一片死寂,誰都不敢吭聲。
亨利垂頭負手,在廳內來回踱步,他不甘受挫。論鬥力,他絕不是當局的對手,現在鬥智也失敗了。最後只有一條路可走,就是利用自己的長才,用意識鼓動熔爐城人民造反,就算不成功,也要出出胸中這口濁氣。
在地球,他還有些「神通」,其實那是當局給予他的「恩惠」。因為他也算一教之長,的確擁有成千上萬的信眾,所以容許他利用能量,作高速旅行。
但是在火星,他的徒弟沒來,一個信徒也沒有,還依附在傑克生麾下。目前首要之急,是先把傑克生及摩爾收歸己用。當初沒有考慮這一點,是因為手中有量子彈這張王牌,以為立竿可以見影。
於是,他把傑克生和摩爾叫過來,請他們坐下,然後說:「不要緊張,放鬆心情,仔細聽我說明下一個計劃。」
摩爾與傑克生早有準備,望著亨利的鼻子,心中默唸。
亨利一擊掌,語調和緩地說:「你們現在已經進入平安的境界,我會逐步帶領你們走向康莊大道。要相信我,信者得救。」
亨利停頓一下,他發覺兩人很專心,應該已進入潛意識的狀態。但是,有一點很令他困擾,二人眼神對著他的鼻尖。他看不見二人眼睛的中央點,那是潛意識的集中區,看不到就無法得知是否在掌握中。
難道他們也懂意識控制?再不然是自己太累了,一到火星,就一件大事接著一件大事,忙個不停,一直都沒有辦法休息。他寧願相信是自己太累了,這意識神功不是那麼容易被人破去的!
亨利決定繼續,又說:「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命令,你們不能違背!等我說完一、二、三,你們就會忘掉剛才發生的一切,照我的話去做。」等了一會,他認為已經成功了,便說:「一、二、三!」
話剛說完,摩爾便站起來,拉一拉傑克生,詫道:「我們怎麼還坐在這裡?」
傑克生神色茫然,亨利便說:「摩爾,你能檢查量子彈的真偽嗎?」
摩爾說:「我不知道量子彈裡面有什麼。」
黑金剛說:「這面板上有電,應該是真的。」
摩爾說:「那算不了什麼,幾顆電池就解決了。」
黑金剛說:「裡面還有個中子膜,將量子能量包在內部。但是有電腦控制線路,應該可以偵測出高頻的輻射波。」
摩爾說:「那就好了,只要有電腦,就查得出真偽。」
摩爾吩咐手下,把測波器搬到那兩個量子彈旁,四週佈置了電離網。以自動調頻方式,偵測電波輻射值。由於不知道該電腦的時鐘脈衝值,為了安全,便由一兆開始,向上調升。測波器的讀數逐漸上升,已經過了超高頻,還沒有任何反應。
摩爾面有難色,說:「如果電腦的時鐘脈衝已達超高頻,在那麼小的空間裡,訊號一定會造成亂迴路。」
亨利不放心,問:「這個測波器可靠嗎?」
摩爾說:「絕對可靠!這是前美國軍方的技術,可以在太空中查到地面上任何私用電腦的精確位置。我為了怕出錯,特別把外界電磁波都隔離了。」
亨利不信,叫人拿了一台手提電腦進來,剛調到五千兆,測波器就亮起紅燈,蜂鳴器嗚嗚長鳴起來。
亨利惱怒不已,責備道:「皮爾士!你說絕對是真品!」
黑金剛說:「但是我不能保證量子彈是真的。」
「我不是叫你去看他們試驗嗎?」
「試驗時是真有其事,但是能量不大,只有一個當量級。」
「這兩個呢?」
「手冊上說是千萬當量級。」
「那個小的呢?」
「百萬,但是我猜最多只有十萬。」
亨利立刻對摩爾說:「快準備火星梭!我們去熔爐城!」
摩爾問:「我們都去嗎?」
亨利說:「你、我和皮爾士就夠了,傑克生留守。」
摩爾問:「去做什麼?」
亨利說:「可能只有那顆小的是真貨,把測波器帶著,網絡電腦也帶著,我們要深入敵後!你知道什麼隱秘的通路吧?」
摩爾說:「隱密通道沒有,大大方方,保證當局查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