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回
  白雲千載空悠悠

  一九九四年底,在幾個弟子安排下,丁一到了香港,在彌敦道租了間辦公室。不到一個月他就發現,香港文化可以用三個字來形容,就是淺、錢、遷。淺是指一切要簡單明瞭,一看就知;錢是生命的根本,生存為了賺錢,生活為了花錢;遷則是靈活性,一有風吹草動,香港人馬上行動,絕不戀棧。
  一九九七年香港將回歸祖國,約一成有特權的港人,能跟隨英國人回去做順民的,早就拿到英國護照。另有三成靠不上英國,但腰纏萬貫者,立刻到加拿大、澳洲或其他地方置產創業。只有一些遷之不得,或心懷祖國的頑固分子留了下來。
  由於幾十年來的現實經驗,在列強環伺下,中國在政治情況沒有穩定之前,不敢放手發展經濟。經濟不發達,市場就不自由,人民生活受到重重限制。香港是個標準的經濟實體,又是中國內地與國際接軌的窗口,當然對各種變化極端敏感。
  這時,國際金融市場變化瞬息萬千,各種游資充斥。比如阿拉伯國家的石油資金,北美的老人基金、教師基金、退休基金等等,都以上萬億計,富可敵國。但這類基金都有一定的社會責任,多半投資在穩定的事業體上。
  還有一種對沖基金,是針對兩種基本上矛盾衝突的金融體系,利用資金的流向,作平衡操作。比如說股市、匯市或期貨等,如果有兩種不同性質的市場同時存在,當某種市場資金需求量大時,流動的結果,必然導致另一市場資金的匱乏,反之亦然。對沖基金以其龐大的資金操作市場,造成了資金流,再於流向中賺取最大的利益。
  以發電廠來說明此種運作最是恰當,水力發電利用水壓落差,火力及核能發電則利用溫差。事實上連潮汐都可以發電,只要設一個閘口,漲潮時水向閘內流,可以發電;退潮時水向外流,又可以發電。
  水是生命的泉源,資金是經濟的命脈。若水太多,超過了控制範圍,可以釀災。資金過於豐沛,也是一種社會禍害。因為不論是哪種基金,其唯一的目的是要滋生利息。鈔票只是一種有價證券,怎麼能生鈔票呢?當然要靠資源的運用。
  對沖理論來自高能物理的量子力學,在幾位諾貝爾經濟獎得主大力鼓吹下,許多物理學家轉行從事金融。對沖基金一入市場,初期斬獲頗豐,年成長率超過百分之一百,甚至有數倍成長的記錄,頗令各界側目。
  然而大利之下果有大害,當資金流動太快太猛,那些金融體系不能適應的國家,必然會發生市場失序,制度崩潰的慘事。為此,美國聯邦儲備局還成立了國際避險基金,以改變體制為條件,才肯挹注資金,協助受害國的復建。
  美國主導國際金融市場,可謂仁至義盡,頗令一些人士心悅誠服。事實上這是一種通吃戰略,考慮得非常周詳。如果全世界都採用美式體制,美國當然是眾望所歸,所作所為便成為人類社會的標準,典範永垂。
  比如說,美國有個籃球組織NBA,即國家籃球協會,舉世知名。在初期還有一個美國籃球協會ABA,兩個組織分食籃球運動市場。但是在相互競爭下,後者敗陣,市場便被NBA壟斷,利益獨佔。結果全世界唯NBA馬首是瞻,規模日盛。而昔日分庭抗禮的ABA呢?連知道的人都不多了。
  NBA動輒以年薪千萬美金的誘惑,向全世界籃球健將招手,於是第一流的人材都走向美國。精英匯聚,球賽自然精采,市場接受率更高。市場接受了NBA,其他各國就永無翻身的機會,唯有成為不貳之臣,不斷購買NBA的產品。
  黑社會素來為人詬病,他們也採用這套方法。各幫各派先比鬥爭奪,等勝者登基了,其餘便俯首稱臣,諸事皆由「大哥」作主。辛苦的是小弟,往往淪為亡命之徒,大哥們永遠是社會賢達,坐收漁利。
  知識界亦然,美國各大學敞開大門,吸納了全世界最優秀的學子。而在美國人的價值觀下,他們被徹底洗腦,久而久之,便成為美國的代言人。更厲害的是,這些「學有專精」的一流人材,回到祖國,無不官高爵厚,世人想不被同化,其難如上青天矣!
  經濟有什麼分別呢?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美國設計了一套以美元取代黃金本位的經濟制度。當時不論戰勝或戰敗國,在戰後都困苦不堪。美國以美援及借貸等方式,誘導諸國參加。等全世界都採用了,美金便成為唯一的通貨標準,如果美金大貶,全球經濟便要崩坍。美國因此有恃無恐,任意揮霍,債多不愁,國家欠債高達數萬億美金。
  美國人在二十世紀末養尊處優的日子,可以說完全靠著向全世界舉債得來。在這種機制下,早培養了各種「打手」、各式「文膽」為主子「護法」。唯獨東方各國飽經戰亂,早有另一種應變措施--把鈔票換成黃金,再把黃金埋藏在床下。
  這種方式,對以美元為貨幣基礎的歐美國家是一大威脅。因為當黃金流通量大時,其價值就相對降低,美金變成強勢。若黃金都埋在床下,黃金少,紙幣多,美金就成為弱勢。以還債的立場來看,債台相對增高了。
  當然,自從有了銀行機制,人們已不再埋藏黃金,而是存入銀行中。實質上兩者分別不大,只不過銀行用相對的黃金擔保。若一個國家也如此,人民爭相儲蓄,以外匯存底,那種力量相當可怕。
  以公元二○○○年為例,中國的外匯存底為一六○○億美金,日本一三○○億,香港一○七五億,台灣一○六七億,包辦了世界前四位,而全部中國人總和就將近四千億。換句話說,這些都是美國帳面上的國債。
  對日本,美國的手法是剛柔並濟;對台灣,則是以銷售武器為交換;香港是自由港,只要錢進錢出不後於人就可以了。真正可怕的是中國,改革開放不過二十年,國民生產毛額卻連續平均增長九.七%。
  在大哥臥榻之側,有誰願見另一頭睡獅醒來呢?
  中國是四大文明古國之一,她沈睡了很久,在西方軍事、經濟、政治、文化多方侵略圍堵之下,幾乎要與其他三個文明同一命運。但是中國掙扎著、睜開了眼睛,這就面臨了遊戲規則的鐵律,要重新洗牌了。霸主是不能下台的,至少想做霸主的人,會使出各種招數,硬是佔著位子不放。
  一九九七年,由於亞洲諸國的金融體系只能應付小額流量,在對沖基金的逆向操作下,堤防潰決了。首先是韓國,由國際避險基金出面,貸款三百億美金,強迫其改變金融結構。接著蔓延到泰國及東南亞各國,沒有一個國家禁受得住這股洪流的衝擊,經濟一一崩潰,幣值大貶。危機波及香港、俄國及中南美洲,最後延伸到墨西哥,連美國也飽受威脅,涉及的金額高達數千億美元。
  在經濟理論上,每一個經濟循環都有一定的週期,據統計,以往是十年左右。因為經濟的市場基礎在於資源、生產與消費(與經濟發展有所不同,經濟發展的三大基因是勞動力、資源技術、資金及市場),當正向發展到達一定程度,資金充沛、生產過剩,就一定導致消費減緩。這三個環節若窒礙不通,經濟就出現蕭條的徵候。
  美國在八○至九○年代,因生產力不敵日本,國內失業率大增。克林頓總統上台後,決定開放網絡,並與風險投資掛鉤。此舉使得數十萬名高科技失業人員,轉而投向網絡市場,開啟了電子經濟這一嶄新行業。藉此消化了前一循環中積累的存貨壓力,又在資金充裕的環境下,創造了一波新的生產力,故能維持連續不墮的經濟高成長榮景。
  美國國力雄厚,資金流量高達萬億,足夠承受各種波濤。但是國際對沖基金卻因錯估形勢,在香港及俄國各損失了數百億美元,從此一蹶不振,連帶國際避險基金也被迫宣佈關門。這場慘烈的金融戰役,表面上看來,對沖基金投機失敗了。實質上,這卻是一場經濟殖民的前哨戰,對沖基金不過是馬前卒而已。
  這事源於一九九八年,香港回歸後的第一年,國際金融駭客索羅斯認定有利可圖,下手偷襲。索羅斯是一對沖基金的負責人,擁有數千億的流動資金,專事套取市場波動的差額。手法兇狠,國際知名,是世界村的擁護者。但矛盾的是,他認為自由經濟行不通,為了求證,便以自由經濟的機制,進行擾亂金融市場之實。
  索羅斯早有預謀,趁著港人大批外流之際,他先暗中大量收購廉價股票,然後在九八年將數以百億的美金匯入香港。根據供需原理,港幣應該升值。屆時他再拋售股票,買進廉價的美金,如此便達到對沖的雙閘營利目的。
  萬一行不通,在他全面拋售股票之際,由於有錢的投資者走光了,市井小民進場能力有限,空堆著滿街黃金,無福消受。香港的恒生指數將無量下跌,等到跌破淨值,他便大肆收購,把香港的金母雞據為己有。
  再若人們對港幣喪失信心,人人搶購美金,港幣便難逃貶值的噩運,這時,索羅斯也可以在匯市中賺回預期的利潤。這是一著萬無一失的戰術,股市、匯市已分別設下陷阱,香港民眾數十年來的血汗錢,必將成為他的囊中物。
  他所未料及的是,中國不能容許香港回歸一年便遭劫掠,決定以國家及香港共約兩千多億的存底保證,放手與投機客一搏。於是,香港成立了一個怡富基金,專事收購低價股票。並由匯豐銀行挺住匯市,隨時進場干預,堅決與美金掛鉤。
  這一來,索羅斯所買的香港股票,高價收進,低價沽出,全落到怡富基金帳下。而港幣與美金掛鉤的結果,波動差值極其有限,索羅斯白白送了三百億美金的大禮。這場戰役證明了,有人口中喊著世界村,骨子裡是想做村長。
  一九九九年正是美國網絡經濟的最頂峰,所有掛上網絡概念的股票,在市場上都炙手可熱,其本益比有的高達千倍之多。換句話說,僅值一元的股票,可以炒到一、兩千元!一時之間,人人放下正事不做,大家一窩蜂的追風逐浪。
  也有些外國基金很有眼光,他們看準中國幾十年來,不論多麼困難,卻一直信守國際承諾。所以趁著金融危機已經化解,即將融入世界貿易組織之際,大舉進駐香港,使香港維持國際金融中心的地位,東方明珠光耀不墮。
  自一九七○年以來,在國際貿易自由化的呼聲下,世界貿易量以五%--十二%增長,到一九九○年,卻下降至一.二%;拉丁美洲出口由一九五○年的五.六%降至四.九%;中國則由微不足道之值突增至一九九九年的十四%。
  此外,根據聯合國公佈的資料,顯示出全球最富與最窮的國家中,前五分之一富者與後五分之一窮者的差距,由六○年代的三○:一,到一九九五年,變成了七四:一。
  一九九八年,聯合國開發計劃組織報告進一步指出,經濟全球化的結果,世界上最富有的三個人,其財富超過最窮的三十五個國家與其六億人口收入總和,前二百名富翁竟與全世界百分之四十一人口總所得相等。
  這種現象說明了一個事實,人類社會未必是貿易自由化的受惠者。雖然表面上第三世界國家的經濟改善了,但已開發國家才是真正得利者。問題出在後者的心態,當一個原本貧弱的國家崛起時,經常會受到工業大國的排擠,導致民族主義再興。
  民族主義是人性本能的依歸與認同,如果不妥善疏導,便會趨向極端。更進一步,由極端變成狂熱,狂熱中喪失理性,那是先進國家最害怕的洪水猛獸。兩次世界大戰的肇因,皆源於此。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初,在美國西雅圖有十萬名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士,集會反對WTO會議。其中不乏高瞻遠矚的精英,卻被官方視為暴力份子,實是淺視之極。但這又怪得了誰?風暴核心中,但見飛砂走石,誰又料想得到社會結構的改變?
  這是一個急劇變化的時代,新生事物層出不窮,科技日新月異,進展神速。而經濟競爭激烈,高潮迭起,工業國家領銜衝刺,新興集團急起直追。政治則風雲詭譎,美國獨大,歐洲聯盟,中國開放,蘇聯解體。人人看得眼花撩亂,不知未來的走向,更無法想像到,另一個進化的天塹就在眼前!
  一九五○年,第一部電腦問世,資訊時代從而降臨,被視為人類第三次革命。第一次是指農業革命,人類得以解決食物的供需,因而創立了文化。第二次是工業革命,在能源的釋放下,商品生產成為主流,開啟了物質文明。這一次是知識的爆炸,古往今來人類所有的經驗,都將即時呈現在世人眼前,作一次最後的巡禮。

  早在一九九四年,丁一就把他的基金移到香港,他看準了網絡市場,打算放手一搏。但在當時,網絡只在美國剛剛興起,東方受到語言的限制,無法應用。香港雖說受英國影響,英語是官方語言,但也只限於官方,七成百姓都難登大雅之堂。
  天時、地利、人和是事業成功的三大基礎,天時及地利已經掌握住了,所差的只是人和。丁一早有準備,在世界各地物色了各種專才。只是他的條件太高,既要人有能力,又要無私無己,可以說是要馬兒跑得快,又能不吃草。
  香港的海鮮舉世聞名,有一家蝦蟹居,更是蜚聲遐邇。一天中午,丁一帶了約瑟夫和莊重,三人專程到蝦蟹居進餐。
  這時店中已是人山人海,沒有訂位的,必須排隊等候。
  約瑟夫最不喜歡等待,說:「師父,換一家吧,人太多了。」
  丁一說:「急什麼?既來之,則安之。」
  這時,有兩個醉漢為了搶付帳,竟爭吵起來。拉拉扯扯中,一人身上的錢包掉在地上,各式大鈔散落一地。但兩人一無所知,還繼續相持難下。
  旁邊一桌有三位客人,其中兩位連忙彎身撿拾。另一位大漢身材壯碩,臉色紅潤,氣勢威猛,沉聲說:「不要動!」
  兩人只好穩坐不動,紅臉漢子便召來侍者,說:「這是那位客人掉下來的錢包,你好好看著,不許別人動它!」
  侍者說:「我先撿起來再說。」
  漢子說:「不可以,萬一他說少了一百塊,你賠嗎?」
  等他們吵完,發現錢包失蹤了,侍者才當著他的面,把鈔票一張一張撿起來。醉漢點了又點,數了又數,最後滿意的離去。
  丁一走到壯漢面前,遞過名片,自我介紹道:「我叫丁一,還有兩個朋友同來,因為沒有空位,正在排隊。能不能讓我們坐過來,大家交個朋友?」
  紅臉漢子痛快地說:「請坐!請坐!叫我張三吧!」
  大家相互介紹,和張三同來的是兩位律師,一姓徐,一姓陳。
  丁一見張三臉色紅中帶紫,皮下有青絲隱現,便說:「張兄,我們初次見面,但有句話我不得不說。」
  張三說:「別客氣,你說。」
  丁一說:「你的肝臟有問題,酒喝得太猛了。」
  張三慨然說:「沒錯!但那算不了什麼。」
  丁一搖頭說:「很嚴重!再喝下去就要開刀了。」
  張三一驚,反問:「你是醫生嗎?」
  「醫生倒不是,養生還可以。」
  「養生?」
  「不吃藥,不打針,可以把病治好。」
  「可能嗎?」
  「當然可能,只是病人要配合。」
  「怎麼配合?」
  「比如說,不喝酒,多爬山。」
  「不喝酒多爬山?」
  「是的,生活正常,遠離酒色財氣,這叫養生之道。」
  「那人生還有什麼意思?」
  「人生之道大矣哉!」
  「好說,能有多大?」
  「張兄未免太自暴自棄了,眼下這一點小麻煩,又算得了什麼?」
  這一來,不僅張三大吃一驚,連他那兩位朋友也變了臉色。
  張三問:「你知道我的事?」
  丁一笑笑:「我們才認識,怎麼會知道?」
  「那你說小麻煩,指的是什麼?」
  「不過一點糾紛罷了,論你以往的志向,應該不會放在眼裡。」
  「你知道我的過去?」
  「也知道你的未來。」
  「這算什麼?特異功能?」張三開始懷疑起來。
  「不算特異功能,只不過是常識罷了。」
  「常識?常識怎麼能看出別人的心事?」
  「你不是財主,也沒做虧心事,怕什麼?」
  「我不是怕什麼,是你說的太玄了。」
  這時侍者過來,丁一點了兩道海鮮,約瑟夫和莊重點的都是素菜。侍者說:「對不起,今天客人太多,青菜都沒有了。」
  丁一說:「你別管,到時一定有。」
  侍者不高興的說:「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不會騙你的。」
  丁一說:「你是對的,但青菜馬上就送到,我也不會騙你。」
  侍者無可奈何,只好去了。
  丁一又對張三說:「我們沒有必要客氣,各吃各,各付各的。你們商量你們的正經事吧,反正已成定局了。」
  張三等聽得目瞪口呆,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過了一會,海鮮、素菜都上桌了。師徒三人吃完,會了帳,揩揩嘴巴就走了。張三等人還在震驚當中,簡直不知從何開口。
  第二天丁一進辦公室,發現張三已經在會客室等著。
  二人客套完畢,張三單刀直入的問:「丁兄來香港不久吧?」
  丁一笑說:「原來你也有特異功能。」
  「我看你們營業執照都是新的。」
  「沒錯,我們剛從美國來。」
  「做什麼生意?」
  「還在看,想收購公司。」
  「哦,你是基金界的。」
  「為什麼是基金界的?」
  「因為基金界挾著資金,轉戰各地。常有一些基金來香港購買經營失敗的公司,整頓一下,再高價賣出。」
  「我不做轉手生意。」
  「那你想做哪一行?」
  「文化科技。」
  「文化科技?」
  「是的。」
  「沒聽過有這種行業。」
  「沒有最好,我們可以創造。」
  「什麼叫文化科技呢?」
  「文化是一個民族的根本,科技是時代的潮流。把科技用在文化領域上,讓文化發揚光大,就是文化科技行業。」
  「怎麼實現呢?」
  「由生活需求做起,比如說,網絡是科技,應用靠文化。如果讓中國人能方便而自然地應用網絡,那就有一個很大的市場,從這個市場著手就行了。」

  張三是中國在改革開放後,國家培育的第一代企業精英。他出身良好,是軍人世家。大學畢業後本擬從軍,由於他反應敏捷,品格端正,被國家計委相中,納入一個宏觀的財經組織中,專事研究未來的企業走向。
  九一年,張三被派到香港,學習經營管理。不久由於表現優異,受命將一家國營公司在香港上市。在當時,這是空前的創舉,沒有幾個人相信可行。但是張三終能克服萬難,達成使命,並任職該上市公司的財務總監。
  所謂國營公司,實際上就是人人抱著金碗,吃大鍋飯。反正公司是國家的,誰都認為天不會塌下來,就算塌了,也有國家頂著,砸不到自己頭上。
  國家窮,大家苦,只要門一關,人人可以攤開來比。不比倒沒輒,誰也不甘心。至於什麼叫做企業,如何經營管理,那是國家的事,沒人過問。等到發工資、拿糧票時,每個人都睜大眼睛,自己絕對不能比別人少一分!
  一旦有了出國的機會,見識一下外面的物質天堂,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這時人人走門路,找關係,無所不用其極!
  張三這家國營公司,已經算是企業中的佼佼者了,當然,其中「人材」濟濟,「高手」輩出,也非同一般。今昔制度雖大不相同,但對習慣了領取固定薪金的人,難得關心公司的財務狀況,錢多錢少也不過薪水階級間的比較,相去有限。
  公司未上市之前,大家還沒有搞清楚,什麼叫做股東、股票,那股鬥氣也被香港高企的物價壓得喘不過氣來。人人望著辦公大樓外車來車去,人上人下。不多久,羨慕的眼光變成嫉妒,轉而滿腔忿忿不平。
  除了幾位高級主管,一些靠鑽營拍馬出來的幹部只知道等因奉此,既沒有生財之器,也無其他謀利的技倆。就算成天想著鈔票,它總是飛得比自己的腳程快。所以,除了抱怨鈔票入不敷出之外,倒也變不出什麼新花樣來。
  可是,公司上市成功後,第二天股票就漲了一倍。大家一看,哇!翻了一番!早知道當初進一點,現在不就發了嗎?
  一個月下來,股票節節高升,股值已揚升了十倍以上。這時人人眼紅脖子粗,想進場又怕賠錢。到了第十天,大市獲利回吐,股票跌了百分之二十!有人開始罵街了,什麼投機術、陰謀論、引蛇出洞都出籠了,張三成了眾矢之的,被斥為欺騙同胞!
  兩個月、三個月過了,公司營運上了軌道。有了生意,股票更是居高不下。原本五元的股值,這時卻在百元上下徘徊!
  於是,公司內部比股票交易所還要熱鬧,沒有人辦公,查看股票的軟件大受歡迎,人人緊盯著螢幕,熾熱的心隨著數字上下翻攪!
  張三認為這只是一時的現象,讓同仁認識一下市場的運作也不是壞事。但一天一天,一週一週,一月一月下去,眾人口中除了股票就是鈔票。張三忍不住了,嚴令在辦公時間,不許任何人看股票!
  這一來觸犯了眾怒。人是一種很奇妙的動物,能適應任何環境,訣竅就在不斷地積累經驗,又同時不斷地遺忘。任何事件,總會有人得利,有人受害。從宏觀來看,就是這利害與得失的多寡,導引著人類的發展方向。
  只要能量一發生變化,其力量的影響即與中心點的距離平方成反比。中國人多,歷史悠久,在這舉世急劇變化的當兒,一點小小的波瀾都會泛成濤天巨浪,久久不能止息。
  一天早上,張三不到九點鐘就到了辦公室。由於香港人習慣於夜生活,雖說九點上班,每天不到十點半難得見到人影。他雖一再三申五令,效果始終不彰。
  這次令他難以思議的是,全體員工都在會議室默默地坐著,連平素請都請不到的幾位特殊人物,也赫然在座!
  張三絲毫沒有想到其中大有文章,他好奇地推開會議室木門,探頭說:「咦?各位今天倒挺自動的嘛!」
  「張三同志!不要走!」發話的是一位女同志郭小彬,四十來歲。她一向是活躍份子,背景硬扎,紅五類出身。在文化大革命中,曾是風雲一時的人物。當張三知道她被調到本單位時,曾堅決反對,但是上面一句話,就令他啞口無言了。
  張三感到氣氛不對,忙問:「郭同志,我有客人要來,有我的事嗎?」
  「不要打哈哈!」郭回過頭,對一位年輕人說:「永志同志,你通知警衛,不許讓任何客人混進來!」
  張三看情況嚴重了,臉一扳,大聲說:「永志!這事不該你管!」
  郭小彬大怒,道:「張三!你好大膽,敢在人民面前擺威風!」
  張三冷笑一聲,說:「郭同志!這裡是香港,一切有法治!」
  郭小彬吼道:「沒錯,我們剛立了法!」
  張三不甘示弱,大聲回道:「妳立什麼法?」
  郭小彬回頭大叫:「把大字報展開!」
  會議室正面牆上掛著一塊垂地的紅絨布,兩個人過去把紅布扯下,一幅大字通報立刻躍入眼簾:

          第 一 號 通 令

1、在改革開放的使命下,祖國江山一片紅,形勢大好!企業走出國門,是為了發揚無產階級的無上精神,持續與走資的帝國主義作殊死戰鬥!
  但是,有一小撮階級敵人在國內外反動勢力的支持下,繼續以不同的手法,反對偉大的領袖毛主席,反對共產思想,進行著背叛黨、背叛社會主義的陰謀活動,妄圖推翻無產階級專政,實行資產階級法西斯專政。
  偉大統帥、偉大導師、偉大領袖、偉大舵手毛主席教導我們:「反動派不打不倒!」鑑於目前嚴重階級鬥爭形勢,以張三為首的反黨反社會主義的反革命集團、已被本部覺醒的同志們通令進行政治審查,現根據文革中央決定成立革命委員會。

2、革命委員會的成員由久經革命烈火考驗的我黨忠誠戰士:江流、何為民、石家壯、田深等同志組成,顧問為郭小彬同志。

3、從即刻起,立即剝奪張三的黨、政、財、文大權,進行隔離審查。

4、在審查期間,張三不得亂說亂動,不得干擾革命委員會的革命工作。如有轉移財產、秘密串連的行為,本組織就地發動群眾進行批鬥,鬥倒鬥臭,再踏上一隻腳,叫他們永世不得翻身。

5、現根據中央指示精神和革命工作的需要,指派革委會主任由江流同志擔任、財政部長由何為民同志擔任、組織部長由田深同志擔任、聯絡部長由石家壯同志擔任、公安部長由季永志同志擔任、法律顧問為劉小佳同志(部級)。

6、讓我們高呼:
偉大的戰無不勝的毛澤東思想萬歲!
偉大光榮的馬列思想萬歲!
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好得很!就是好!就是好!
偉大統帥、偉大導師、偉大領袖、偉大舵手毛主席萬歲!萬歲!萬萬歲!

  張三氣得把公事包往會議桌上一摔,破口大罵:「混帳東西!國家已經被你們搞成這副德性,文化大革命已經平反了,你們還陰魂不散!」
  郭小彬拍桌子回罵道:「張三,你才是混蛋!人民的敵人!文化大革命是正確的!人民的力量是不可輕侮的!你算什麼東西?我們要鬥臭你!」
  張三臉紅得像豬肝一樣,正打算豁出去了,他的左右手曾協理立刻把他拉到一邊,勸道:「讓他們玩玩吧!鬧僵了大家都沒好處。」
  張三不依,說:「什麼話?讓他們玩玩?幾百億的大企業,怎麼變成玩具了?」
  曾協理說:「有什麼辦法?忍一忍吧!」
  「還忍?國家都快完蛋了!」
  「算了吧!文化大革命已成過去,他們也玩不出什麼花樣!」
  「老曾!這是香港呀!」
  「出了門當然是香港,可是門一關,我們又能怎樣?」
  「我不同意!關了門也在香港!」
  「老張!冷靜一下!國難太久了,我們的領導正在設法療傷止痛,長年沉痾,不可能一個晚上就醫好。」
  「就算不能馬上治好,也不應該再這樣荒唐下去!」
  「那你打算怎麼辦?」
  「公事公辦!我們的責任是辦企業!」
  「何必這麼頑固呢?」
  「不是頑固,這是原則!」
  「原則?你總有家人吧?」
  「這與家人有什麼關係?」
  「誰知道?你忘了老總的話了?」
  張三想起上司那句話,他心中一凜,頭腦冷靜了些。他懶得再說,拎起皮包,轉身就要離開。
  郭小彬早有準備,把手一揮。立刻有人將門關上,而且雙手叉腰,擺出餓虎攔羊的態勢。張三一看,是田深,自己一手提拔的公司出納,便說:「小田,你別攪進來,事情鬧大了對你不利!」
  田深哼了一聲,說:「你是人民的公敵,別想恐嚇我!」
  「恐嚇你?你怎麼啦?」
  「我要平反,你害我賠慘了!」
  「我害你?是不是玩股票賠的?」
  「是又怎樣?」
  「我一再告訴你,股票不要玩!」
  「我不是玩,我是買!」
  「買了多少?」
  田深支吾了半天,最後才說:「幾十萬吧?」
  「幾十萬?你哪裡來的錢?」
  「借來的!」
  「你在香港無親無故,誰會借給你?」
  「你管不著!」
  「好!只要你沒動用公款,我就不管!」張三知道田深一定挪用公款了,他氣得發抖,用力把田深一推,就去開門。
  「大膽!在人民面前,你還不知悔改!」郭小彬大喝。
  張三忍無可忍,回頭逼問:「妳說!我犯了什麼錯?」
  「什麼錯?股票升跌你最清楚,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我們是上市公司,法律明文規定,不能有內線交易!」
  郭小彬打開一個卷宗,取出幾張單據,往桌上一丟,說:「別用那些黑幫理論來壓人!你過來看看,這些不是證據是什麼?」
  張三一看,都是些報帳的收據,他心中有數了,乾脆把話說白了:「妳說吧!這算什麼罪狀?」
  郭小彬順手拿一張,高高揚起說:「勞斯來斯的汽油錢,一個星期五千塊!」
  「公司規定我出門一定要坐勞斯來斯,妳向老總清算去!」
  「浪費人民的血汗錢!」
  「上市公司不是做小買賣,如果得不到別人的信任,就是一文不值!香港是全世界勞斯來斯最密集的地方,有幾百輛,代表公司的地位!公司有了信譽,才能得到市場的認同,人民的血汗才能變成有效的資源!」
  郭小彬又取出一張,邊看邊說:「請客人喝咖啡,三百元!」
  「三百元?絕對不止!我天天要跟基金、銀行代表談貸款,有時在辦公室裡,有時在飯店裡,平均一天要花費兩三千元!」
  「哈哈!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不打自招!好!坦白從寬!我算了一下,每天平均是兩千一百四十三元四角。一個月要花幾萬塊,比我的薪水多十幾倍!」
  「絕對不止,還有送禮呢!那些費用就大了,我記都記不清楚!」
  「正是!我們革委會一致反對,這些都是封建社會的惡習!」
  「別忘了,這些小禮為公司帶來了千倍萬倍的利益!」
  「人民是清白的,人民不要這種貪贓腐敗的髒錢!」
  「那國家派我們來香港做什麼?」
  「做正當生意!賺乾淨錢!」
  「做生意要靠朋友,要相互信任。禮尚往來是為了交朋友,做生意!至於錢乾不乾淨,自有法律定義!」
  「送禮就不乾淨,就是貪贓枉法!」
  「各位初到香港時,不也接受了公司贈送的禮物嗎?」
  「那不一樣,那是自己人送自己人!」
  「沒錯,我送禮,就是把他們當作自己人!」
  郭小彬暴喝道:「狡辯!強詞奪理!對付你這種反動的毒草,只有讓你嚐嚐坐飛機!」說著,她回頭施令:「江流!田深!何為民!一齊上!」
  所謂坐飛機,是倆人分立左右,將被鬥者雙手伸直反折向上,另一人按住頭部,不斷下壓。這種動作會讓人痛苦得肺腑翻轉,筋骨扭曲,終生難忘!
  張三在文革時隸屬逍遙派,仗著出身良好,雖然沒吃到苦頭,但見識頗多。這時他氣往上衝,馬步一蹲,架勢一擺,怒喝一聲:「看你們誰敢!」
  曾協理見狀,忙說:「郭同志,這裡是香港,如果動手傷人,便構成刑事責任。警察來了可就麻煩了!」
  郭小彬色厲內荏,說:「怕什麼?我們是文鬥!」
  「文鬥就不能動手!」
  「幾千萬人我們都鬥過!香港又算什麼?」
  「香港是不算什麼,可是香港警察都是鬼佬,他們可不懂妳的道理!」
  郭小彬想了想,說:「好!那就給他戴頂帽子!」
  張三依舊威風凜凜,大喊:「休想!」他與郭小彬惡狠狠地面對面、眼對眼。其他二十幾個人都呆呆地坐著,滿臉惶惑,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郭小彬說:「你是死不認錯?」
  張三神色不變,說:「我沒有錯!錯的是妳!」
  「我有什麼錯?」
  她這一問,張三反倒失笑了,說:「妳搞錯對象了,文化大革命是內鬥知識份子,反修才是清算掌權的國家領導。妳歷史認識不深,搞什麼鬼?」
  江流也說:「郭同志,我早就說過,只能用反修來鬥他!」
  郭小彬惱羞成怒,矛頭一轉,說:「江流,你閉嘴!否則等會鬥你!」
  張三覺得這幾個人無聊到了極點,說:「算了吧!國家已淪落到今天的地步,如果你們還沒有玩夠,自己去玩吧,可是不許佔用上班時間!」
  郭小彬大叫:「不公平!什麼叫上班時間?」
  「早上九點到下午六點。」
  「那我們哪裡還有時間?」
  「不錯,所以請大家努力,把工作當作鬥爭對象。等經濟發達了,國家強盛了,哪裡還需要把自己人鬥得你死我活?」
  「可是毛澤東同志說過……」
  「毛澤東同志也說過,中華人民共和國站起來了!妳願意讓她倒嗎?」
  「當然不願意!」
  「那就該團結同志,努力工作!」
  「可是我們努力工作的結果,錢都賠光了!」
  「我一再三申五令,不許買賣股票,你們為什麼不聽?」
  「我們造反有理,革命無罪,你管不著!」
  「你們自己的錢我管不著,可是盜用公款不能輕饒!」
  「什麼公款?是我們人民的錢!」
  「妳能代表人民嗎?」
  「當然!我就是人民!」

  這件事風波未了,張三把事件始末報告上去,幾個自命為革命委員會的成員,一個個受到調查,最後被遣返原單位,專案處理。
  問題是,張三也受到批判,說他縱容屬下,公私不分。更糟的是郭小彬背景深厚,動用了很多關係,強逼張三為她洗罪。他堅持原則,不加理睬,因此得罪了幾位皇親國戚,閒話不斷,最後張三憤而離職。
  張三辭職後,公司頓時大亂,無人能夠承擔他的工作。又經過一番折衝,最後由張三在外面成立一家財務公司,採「責任承包制」,專門處理他原來的業務。
  張三遇到丁一時,他剛把手頭的工作交待完畢,而新來的人員也都能勝任愉快。於是他又接些小案子,以之謀生。
  丁一要買公司,以張三的人脈,不久就找到一家,目前已瀕臨破產。這是間傳統的文化企業,在香港這種地方,生存競爭激烈,文化的空間有限。這家公司經營報紙、雜誌和印刷廠,但經營不善,年年虧損,已經變成一個爛攤子。
  丁一看了看資料,眼睛一亮,說:「好機會!」
  張三說:「價錢也好,以控股百分之三十計,只要兩千萬港幣就夠了。」
  丁一盤算了一下,說:「問題不在這裡,要先調查一下。」
  張三依言做了詳盡的調查,果然發覺其中有人作梗。公司虧損是實,目前共有八百個員工,每月淨賠五百萬元。在營業上,報紙發行量約十萬份,是中等規模;印刷廠開工一半,只供自己用,沒有外接生意。
  這種公司只要整頓一下,立刻可以轉虧為盈。顯然東主被蒙蔽了,一定有人等著公司油乾燈盡,一舉接收!
  丁一斷然說:「你設法直接找到東主,不要經過任何中間人。用六千萬港幣,買百分之三十的股權,不看帳,全部概括承受。」
  張三一楞,說:「二千萬就夠了,為什麼還給六千萬?」
  丁一說:「我們不能趁人之危!再說,任何會做生意的人,一看資料就知道買下來絕不吃虧,那為什麼到今天還賣不出去呢?」
  「聽說東主有意見。」
  「沒錯,這事擺明了是有人搞鬼,誰都不會甘心。」
  「我懂了,我們是站在幫忙的立場。」
  「是的,做事要利人利己。」
  「你看行得通嗎?」
  「放心!水到渠成。」
  果然,大家開誠佈公,只談一次就成交了。
  丁一見張三辦事爽快,也開誠佈公地說:「我們合作吧!你負責營運,我負責資金,二一添作五。」
  張三吃了一驚,說:「怎麼給我一半?太多了!」
  丁一說:「錢算什麼?人合得來才重要。」
  「可是,像我這種人多不勝數。」
  「是嗎?六千萬不是小數目,有幾個人能不受引誘?」
  一九九六年元月二十日,張三入主這間公司。丁一仍然做他的基金,不願出面,他盱衡全局,作長期的策略佈署。
  張三先稍稍調整內部人事,作了一個計劃,便與丁一商量。
  丁一說:「不要急,公司方向未定,不能輕舉妄動。」
  「還定什麼方向?公司有現成的業務呀!」
  「這些業務都是過時的晚霞,你想想看,就算我們拼了老命,能做多大?」
  「每年能夠淨賺一千萬就不錯了。」
  「難道我們是做一千萬生意的人嗎?」
  「那怎麼辦?」
  「謀定而後動。」
  「怎樣謀定而後動?」
  「要成大事,還差一個人。」
  「差一個人?什麼人?」
  丁一侃侃而談:「要成大事,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以天時言,近百年來,中國歷經內亂外患,又忙於內部整頓,停滯了很長一段時間。物極必反,中國人終於覺醒了。自改革開放二十年以來,各國國民生產毛額平均成長百分之三,中國卻高達百分之十,對外貿易也逐年成長百分之十四。
  「當今中國國民生產毛額是八萬億,如果繼續保持這種態勢,到了二○一五年,中國將成為舉世最強大的經濟實體,國民平均收入可達一萬美金。我們必須把握這種上升的態勢,然後順勢而為。
  「其次是地利,香港一向是國際金融中心。中國在近期內需要大量資金,又沒有直接的管道,我們在這裡正好扮演中介角色。有人以為中國加入世貿組織,香港就要沒落了,那是很淺視的看法。
  「我認為,中國與國際社會一定要保持相當的距離,才能確保數十年來辛苦建立的體系與制度。香港是最理想的緩衝地,西方會把香港當作他們的門戶,而中國也認為香港是自己的屬地。
  「既然如此,香港是一個經濟戰略要衝,我們只要方向正確,規劃周密,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
  張三問:「那人和呢?」
  「人和也要有天地人三才,天負責資金及營運方向,地專管技術及規劃,人則處理商務、人事財務的支援等。我們現在已經有了天和人,還要再找一個地。」
  「這個地要有什麼條件?」
  「當然首要是不私不黨,否則大家很難長期合作。其次要有資訊科技的專業能力,更重要的是有文化造詣,才能將科技與文化結合起來。」
  「哇!這種人到哪裡去找?」
  「放心,我已經找到了,九八年就會過來。如果大家意見一致,我就會邀他入夥,共同做一番事業。」
  一九九八年三月,新年剛過,丁一派莊重到台灣楊梅拜訪卜二。過兩天,卜二便從台灣直飛香港,與丁一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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