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畫樓西畔桂堂東
事出突然,眾人猝不及防,鼻端猛然聞到一陣香氣,立時頭昏目眩,四肢酥軟,紛紛倒在地下。屋內立刻又衝出四五個人,把文祥等人分別捆綁了,一個一個抬入草房。
房內一位身穿白蓬裙、頭圍白布的年輕女子,對著正進門的白袍大漢說:「哈米,你該怎麼謝我?」
哈米笑著說:「卡奈娜!還少得了妳的好處?我保證不出一個月,妳就是康東布雷的大祭司了!」
卡奈娜立刻對身邊諸人說:「快謝過四法王!」
眾人彎身鞠躬,齊聲道:「謝謝四法王!」
四法王呵呵笑道:「不必客氣,實在太妙了,這幾個小子以為有當局保護,哪裡想得到反而被電腦出賣了!」
卡奈娜說:「電腦!哼!笨得要死!我們在城裡不能打架,就到城外來打。殺了人回去,一點事都沒有,我們的人一出城,就把電腦關掉!」
四法王說:「我們更乾脆,用自己的電腦!」
卡奈娜問:「你們既然有那麼聰明的電腦,為什麼不另外組織一個聯盟呢?」
四法王說:「沒有那麼簡單,我們的系統上不了長距網絡。」
卡奈娜說:「那你們永遠只能做小人物,讓人欺負囉?」
四法王憤道:「哼!別小瞧了,妳親眼看到的,我們利用震波作影音通訊已經不是問題了,下一步是分頻處理,一旦實驗成功了……」
這時有人來報:「報告四法王,大法王的影音傳來了。」
四法王說:「好!接過來。」
空中一陣光影搖晃,不一會,眼前亂點漸漸凝聚成形,影像跳動模糊,依稀可以看出是大法王。只聽那影像開口說:「四弟,影音還可以嗎?」
四法王說:「聲音還可以,影像有干擾。」
「那是難免的,目前我們只能將光影壓縮成數位式,再利用雷達波載波,穿過地函,傳到你那裡,再重組影像。聲音比較容易,影像還要一點時間。」
「已經夠好了,至少,在深海還可以作長距通訊,方便太多了。」
「你有把握是他們嗎?」
「你自己看吧!就在地上。」
「把鏡頭調低一點,我看不到。」
四法王指揮工作人員說:「把鏡頭調低三十五度。」
「是他們!沒錯!咦?那個白人是誰?」
「我不知道,查到了再告訴你。」
「管他是誰,通通殺了!」
「放心,我馬上下手。」
「好!我先掛了,不到一分鐘,已經消耗了五萬焦耳電能,還要想辦法省一省。」
「待會再談。」說罷,影像立即消失。
卡奈娜問:「大法王在哪裡?」
四法王說:「他在我們的海底基地。」
卡奈娜問:「海底基地在哪裡?」
四法王說:「不是我不說,是我不能說。」
卡奈娜嘴一噘:「不說拉倒,我知道你根本不相信我!」
四法王說:「我們才認識多久,我怎麼相信妳?」
卡奈娜說:「我知道了,你是為了這幾個人來的!」
四法王說:「不錯,可是我喜歡妳也是真的。」
卡奈娜幽怨地說:「你喜歡我什麼呢?像你這樣有名又有力量的大人物,我有什麼值得你喜歡的?」
四法王說:「妳不要小瞧自己,將來成了康東布雷的大祭司,不也是大人物了嗎?到那時,憑妳的年輕美貌,誰敢不買妳的帳?」
卡奈娜說:「那些我都不稀罕,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
四法王說:「我當然會在妳身邊,只是我們事業龐大,不能老待在這裡。」
卡奈娜撒嬌道:「那你帶我走嘛!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四法王說:「別說孩子話,離開這裡你會像魚失了水,沒有一點好處。」
卡奈娜臉色一沉:「我懂了,你要我的時候就過來了!」
四法王說:「很聰明,沒有人喜歡笨女人。」
這時,文祥等人漸漸甦醒了,這才發現四肢動彈不得,已經成了階下囚。五個人只有文祥見過四法王,而且是在圓光中,也沒有十足把握。
雖然全身被綁,但手指活動還很正常,他便用指語問杏娃:「那個就是四法王吧?能不能先幫我們把繩子解開?」
杏娃說:「是他沒錯,你們一到這裡,我就知道會出問題。後來你們被迷昏了,我們立刻調了一個衛星能量轉運頻道來。剛剛發現大法王與四法王能利用地震波,透過地函通訊,這種方法的確很妙。目前我們只能用這個方法傳音,沒想到他們已研發出傳影了,我想要多瞭解一下。你先別急著脫困,那是小問題,想辦法多探聽一點機密。」
文祥盤算了一下,對四法王說:「你們是誰?這是哪裡?」
四法王得意地說:「我是誰?是你們的剋星!你們平時仗著電腦耀武揚威,現在可神氣不起來了吧!」
文祥說:「我又不認識你,什麼時候得罪你?」
四法王說:「中國西南有個文山生化基地,記得吧?」
文祥說:「那是席克大法王呀!他在哪裡?」
四法王說:「別自作聰明,想打聽我大哥的下落!」
衣紅卻插口說:「文哥!別理他,他想探我們的口風!」
四法王道:「妳叫衣紅,是吧?我想探你們的口風?哈哈!」
衣紅說:「你大哥躲在深海裡,誰不知道?」
四法王笑不出來了,咕噥道:「這不稀奇,妳剛才偷聽了我們的談話!」
衣紅說:「我才剛醒呀!難道你的麻藥那樣差勁?別神氣,我們只是想多休息一下!隨時可以離開,信不信由你!」
四法王笑道:「別說大話!」
衣紅根據杏娃剛才所言,試探地說:「大話?我就說給你聽聽!當局已經派了一隊人馬,到太平洋海溝捉拿你哥哥大法王了!」
四法王暗暗心驚,卻鎮定地說:「妳做夢!」
人的表情通常是自發性的,但是往往因別有用心,會特別用意識去控制表情。長於觀察的人很容易在一些小動作上,分辨出自發與控制間的差異。凡是矛盾性的表情,前者短暫而細微,後者卻誇張且強烈。
衣紅見四法王面不改色,更有把握了,說:「嗐!其實我蠻佩服你哥哥的,他很有魄力,對瓊英也不錯,至少比王之淳那個呆子要好多了。剛才你們用地震波通訊,當局已經偵測到了,我好心告訴你,不信拉倒!」
四法王聽衣紅娓娓道來,不像做假。再說大法王在太平洋海溝一事,自己從來沒有洩漏過,莫非這女孩說的是真話?他知道當局可以利用同步衛星,偵測地球陸地上任何一個角落。但是地底和海底,到目前為止,對當局而言還是死角。
那個基地是他們最重要的大本營,如果被發現了,那將永無翻身的機會了。在這個生死關頭,他不敢大意,也試探地問:「妳憑什麼這麼好心?」
衣紅說:「唉!還不是為了瓊英?她能幸福,我也安心多了,我答應周伯伯,要盡全力維護瓊英的幸福!」
她這樣東一聲瓊英,西一聲瓊英的,真把四法王給搞糊塗了。他問:「周博士和妳什麼關係?」
衣紅感喟地說:「她沒有提起我嗎?連姐妹都不及我們親哩!你快點通知她吧!否則來不及了。」
四法王叫道:「阿爾格辛!給我……」話說到一半,想想又不對,果真如此,為什麼剛才大法王一點都不留情,要把他們通通殺掉?既然這些人遲早是死路一條,還怕他們知道什麼機密?
萬一她說的是真的呢?如果是假的,知會一下大法王也沒有損失。不論如何,多求證一下也好。四法王稍一停頓,怒氣陡升,大聲說:「死丫頭,差點被妳唬住了!來人啦!通通拖出去殺了!」
衣紅歎口氣,說:「笨就是笨,成不了氣候!」
荷塞等幾個人正要上前,四法王手一擺,對衣紅說:「你還有什麼說的?」
沒想到衣紅四人竟伸伸懶腰,自行站起來了,只有姜森莫名其妙,坐在地上瞪著掉落一地的斷繩。
衣紅說:「你以為憑這樣就能綁住我們?你以為前兩次你哥哥逃回老巢,是憑他自己的本事?」
四法王大驚失色,喊道:「快!不要讓他們跑了!」
荷塞領頭衝向四人,沒想到面前彷彿有道無形牆壁,一下子撞了個滿懷。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裡,五個人明明就在前面,伸手卻不能及。
四法王大驚:「你們有電離罩!」
衣紅笑著說:「豈止?我只要手一揮,你們立刻就成了碎粉!」
四法王問:「那你為什麼還不動手?」
衣紅說:「為了瓊英呀!再說我放了你哥哥兩次,總該給你一次機會吧!」
四法王轉怒為驚,說:「憑妳?妳放我大哥?」
衣紅說:「誰在乎你相信?有本事來抓我吧!」
四法王很瞭解電離罩的能耐,硬著頭皮說:「哼!妳先別嘴硬!等我跟我大哥聯絡了再說!」說罷,他轉頭喊道:「阿爾格辛,給我接大法王!」
一個白布纏頭的男子從後間跑出來,說:「報告四法王,已經接通了!」
四法王說:「傳過來呀!」
那個叫阿爾格辛的人說:「剛才您叫我接,就已經接通了,只是沒有訊號。」
四法王詫道:「怎麼沒有訊號?」
空中出現一個青灰圓團,無數細點在上面不停地飛舞。四法王心知不妙,大叫:「大哥!你聽到了嗎?大哥!大哥!」
阿爾格辛奔回後間,一邊調諧,一邊叫道:「對方信號中斷!四法王!不好了!系統整個亂了!」
四法王慌忙跑到後間,這邊衣紅五人好像沒事一般。只一揮手,荷塞等就感到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向身上襲來,幾個人連滾帶摔,都被轟到門外去了。
房中只剩下他們五人和卡奈娜,文祥把姜森扶起來,坐到一個藤織靠椅上,說:「姜森博士,剛才委屈你了,我們先休息一下。」
杏娃又在文祥耳邊說:「用你的佛珠在四法王頭上照一下,如果他要去深海,我們正好跟蹤他。」
文祥走到後間一看,裡面有一台大型電腦,一些通訊及發電設備。包括四法王和那位阿爾格辛在內,共有四個人,正手忙腳亂地調整一個放在地上的接收器。文祥正待舉起右手,四法王回頭一看,大喝:「你進來做什麼?」
文祥說:「這叫做報應,衣紅小姐早就告訴你了,你還不相信,看來你們大本營已保不住了,你還不快點回去!」
四法王早亂了方寸,雖然知道此刻回去幫不上忙,卻也不能置身事外。如果已經出事了,等自己趕到那邊,時間上也差了一大截。現在既不知真情實況,又無法聯絡,說不定基地真的需要自己。他思前想後,一時之間竟無法決定去留。
就在這時,前面半空中青灰的光影竟然漸漸明朗了,一個長鬚長髮的老者,坐在浪頭上啜泣。那海浪上下起伏,老者也隨之忽高忽低,好似一點重量都沒有。
衣紅忙說:「快來看,有影像了。」
四法王與文祥衝出來,眾人驚奇不已。四法王驚的是不知來者何人,而文祥諸人則是不知四法王何以震驚。
文祥忙用指語問杏娃:「這是誰?怎麼了?」
杏娃說:「奇怪!我也不知道。」
空中的長鬚老者泣道:「我的子民不爭氣!叫我怎麼辦?」
衣紅接腔道:「你的子民?請問你是誰?」
老者說:「我是上帝的大兒子。」
衣紅說:「你騙人!上帝只有一個獨生子,名叫耶穌基督。」
老者說:「妳懂什麼?那穆罕默德呢?史密斯(摩門教創始人)呢?文鮮明(真理教創始人)呢?洪秀全(三點會創始人)呢?還有其他一些冒牌貨呢?」
衣紅說:「你是說他們都是你冒牌的弟弟?」
老者說:「怎麼不是?」
衣紅喝道:「你胡說!」
老者說:「好吧!我說實話!我是魔鬼!」
衣紅說:「好,就算你是,你佔住我們的通訊線路做什麼?」
老者說:「不知羞恥的丫頭!這線路明明是阿米哈米的!」
衣紅說:「誰是阿米哈米?」
老者又哭起來,說:「我那個不爭氣的小兒子呀!」
四法王怒喝:「你是什麼東西?竟敢污辱我!」
老者哭道:「唉!家門不幸!大兒子躲在水底不敢出來,變成王八了;二兒子鑽到地下,成了耗子;三兒子混在女人堆中,骨頭都軟了;最小的一個,偏偏有眼無珠,連親老子都不認,簡直是混帳王八蛋!」
四法王怒不可遏,一拳揮向空中的影子,斥道:「你敢罵人!我宰了你!」
老者望著四王法,憐憫地說:「沒錯,這也不能怪你!你才一歲,我就把你們丟在家裡,叫你嬤嬤瑪拉照顧你們。這些年來,你們兄弟很有出息,我的本事又沒練好,不能來看你們。今天,你差一點就要上當了,我只好冒險出來跟你打個招呼。」
四法王面色凝重,吞吞吐吐地問道:「您……您就是……」
老者激動地說:「是!是!」
四法王鼓起勇氣,大聲說:「您就是偉大的沙漠之風,薩赫丹大王嗎?」
老者高興地說:「阿米哈米,你還記得我?」
四法王心神大慟,立刻拜倒在地,哭道:「父王!偉大的薩赫丹!您還在人間!」
老者說:「這裡說話不方便,我馬上要回去,你們再熬一陣子吧,我的本領快要練成了。要知道,我師父是外太空智慧體,本事比電腦大多了!我們有師兄弟六個,我入門最晚,年歲也大了,唉……」
四法王咚咚叩頭,說:「父王啊!我不在乎您有多少本領,我只希望您回來,跟我們兄弟團聚!」
老者點頭道:「你還有良心,快了快了!要知道,我薩赫丹,沙漠之風,如果不能打敗電腦,豈不是成了風中之沙?」
四法王哭了:「父王啊!不管您是風是沙,都是我的父王!」
老者說:「說得好!說得好!不要再用這條線路,電腦當局正在偵測。所幸阿米巴真正的位置,他們還沒有找到。再忍耐一陣子,只要你沒有犯法,他們不敢把你們怎樣!等我本事練好了,再看我們報仇吧!」
四法王道:「那還要等多久呢?」
老者說:「快了快了!我該走了,乖孩子,再見了!」
四法王眼見影像漸漸淡去,立刻衝上前去,狂叫道:「父王!等一下!」
老者說:「孩子,再見!」
四法王狂叫不已:「父王!父王!」
室內諸人見他們真情流露,人人動容。衣紅早就淚如雨下,嘩啦嘩啦流個不停。
杏娃問:「這也是人性嗎?」
文祥用指語說:「是的,這叫親情。」
杏娃說:「衣紅跟他們有什麼親情?」
「衣紅是推己及人,感同身受。」
「你們四個為什麼又不哭呢?」
「這是社會習慣,男人要負重任,不能輕易動感情。」
「為什麼男人要負重任呢?」
「傳統社會多靠武力,女人力氣小,只有男人能勝任。」
「可是現在有我們了,女人一樣能承擔責任呀!」
「是的。」
「可是衣紅還是動了感情呀!」
「人的習慣不容易改……喂!你是怎麼了?問個不停?」
「我在學而時習之呀!」
「學什麼?習什麼?」
「在應用第一個立場『好奇心』呀!」
大家從沒聽過四法王有什麼劣跡,再一見他孺子慕親之情,對他都產生了好感。文祥也只是聽李不俗提過,說四法王在火星搞破壞,殺人的是他哥哥大法王,應該與他無關。尤其那段施咒的事,他一直掛記在心,總想找機會瞭解一下。眼下就是正主,應該把握住這難得的機會。
四法王見父親的影子消逝了,一時悲從中來,顧不得眾目睽睽,乾脆坐在地上嚎咷大哭。卡奈娜走到四法王身邊,把他摟在懷裡,陪著他飲泣。
杏娃又在文祥等人耳邊說:「人為什麼要哭?哭有什麼用呢?」
衣紅忍不住了,斥道:「妳能不能少說兩句?我就是要哭!」
此話一出,哭聲頓止,人人瞪著衣紅,莫名其妙。
衣紅忙揩乾眼淚,羞愧地向四法王解釋說:「是我的私用電腦,她一直在問,為什麼與我無關的事,我也要哭。」
四法王感動不已,只是他不相信電腦會問這種問題,但他也懶得辯駁。他振作起來,擦乾了眼淚,拉著卡奈娜坐到椅子上,難為情地說:「對不起,剛才我們父子相見的場面,讓各位見笑了。」
姜森說:「這是人情之常,四法王不必客氣。我們雖然還在敵對狀態,但也不妨害彼此交個朋友。能否請問,令尊究竟是什麼人?」
四法王說:「咱們是不打不相識,過去的事先放在一邊。我先自我介紹,我叫阿米哈米.希拉,是席克族人,我的父親薩赫丹.希拉,人稱沙漠之風,曾是中東世界響噹噹的人物。我們這一族在二十世紀時,是個幾十萬人的部落,擁有很大一片油田。
「只是基於世仇,猶太人與我們之間,有著一道不可跨越的鴻溝。在上個世紀,因看不慣美國人和猶太人的跋扈,族人紛紛起來反抗,不幸一敗塗地。中東各國政府雖然同情我們,卻怕遭到美國的報復,我們只能躲在沙漠的山區,過著非人的生活。
「上個世紀末,父親因為主張妥協,被族人廢了。在我一歲時,他就失蹤了。我大哥不忘父親被逐之恥,率領了一小群族人,勵精圖治,漸漸嶄露頭角。不料才有能力恢復以往的光輝,電腦聯盟就統治了全世界。我們兄弟誓死不從,一直與當局週旋鬥爭,其他的事,我想你們也都知道了。」
姜森說:「我叫姜森.麥克巴,美國人,人類自覺會就是我創立的。你們四大法王的威名我早有耳聞,只是我一介書生,只懂理論。我花了二三十年的功夫,為的就是要瞭解電腦怎麼能有智慧?如果他不具智慧,卻主掌人類前途,豈不可虞?直到最近認識了這幾位朋友,我才知道是我自己不瞭解什麼叫做智慧!」
四法王問:「那智慧是什麼呢?」
姜森說:「老實說,我還在學習,不過有一點我體會得非常深刻,那就是電腦當局『寬容』的度量,過去我是不相信有這種事存在的!我們西方人的觀念,一切都是黑白分明,不是生就是死,不是愛就是恨。」
「沒有錯,我們的真主一手拿可蘭經,一手執劍,是非不容混淆。在沙漠中求生存本當如此,不團結就是滅亡!如果不是這樣,我們憑什麼立足?」
文祥說:「我認為智慧是靈活的,寬容這種德性需要長時間的陶冶,是從整體生命生存的觀點出發,由此累積而來的認知。」
衣紅說:「這句話我來說比較恰當,年輕人很難寬容,小孩子完全不可能。」
左非右說:「這不代表妳就夠老了。」
衣紅說:「我是說,我正在青年期的成長過程,一天一天都有進步。」
左非右作出失望的樣子,說:「拜託!對我請不要太寬容!」
衣紅說:「為什麼?你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
左非右說:「我只是發覺,妳磨牙工夫進步得最快!那才有樂趣!」
文祥說:「四法王,有件事我倒是想請教你,在火星上有位李不俗,你可認得?」
四法王說:「怎麼不認得?他是我的徒弟。」
「他說曾向你學施咒,真的有施咒這回事嗎?」
「當然有,不過這與個人的意志力有絕對的關係。」
「那麼這應該是心理學的課題了。」
「也不盡然,因為人的意識未必屬於自己。」
「你是說,人的意識也有可能來自外在?」
「我沒法說清楚,我只知道,意識屬於整體大環境的一部分。比如說,你們東方人能寬容,因為你們是東方人。我們席克人有仇必報,那來自我們的歷史因素,這些不是任何個人的心理能決定的。」
「那只能說是環境影響心理。」
「如果此說成立,根據統計學,百分之五的標準誤差應該存在吧?可是在意識發展上,至少對我們席克人而言,是百分之百,沒有例外。」
「恕我說句不大中聽的話,令尊不是妥協了嗎?」
「我不是為他辯護,為了生存而改變策略,與意識型態是不相干的。」
「你是說施咒是整體能量之一?」
「是的,個人的認知與信仰也是這個整體的一部分。」
「你能不能舉個例子?」
「當然可以,就以荷塞為例吧,我可以對他施咒,馬上見效。」
「能讓我們見識一下嗎?」
「可以!我咒他進來時,在門口摔一跤,你們注意看!」
說罷,四法王瞑目默坐,不作一聲。室內氣氛詭異,人人屏息凝神注視著門口,不想錯過任何細節。
四法王睜開眼睛,神情嚴肅地大叫一聲:「荷塞!」
荷塞在外面應了一聲,走到門口,探了探頭。這時室內諸人都望望他,又看看地面,猜想他會在哪裡摔倒,或者根本不會摔跤。
荷塞發覺眾人神情怪異,突聞四法王大喝:「進來!」荷塞一個分神,居然踏了個空,雖然身體沒有倒地,但確實是摔了一跤。
四法王說:「快去看看,對方的人來了沒有?」
荷塞說:「報告法王,他們早就來了,我叫他們在火堆旁等候。」
四法王說:「很好,你去招呼他們。」
人人眼界大開,嘖嘖稱奇,只有衣紅一語不發。四法王注意到了,問:「這位衣紅小姐好像有意見?」
衣紅說:「沒錯,我認為這只是一種暗示。我一直注意你的動作,荷塞進來時,你的眼神很兇,他正要跨步,你的眼珠飛快往地上一瞄!就在這一剎,他神思恍惚,因為他非常怕你,不知道該看下面還是往前走,所以不小心失足了。」
四法王哈哈大笑,說:「厲害!厲害!不過妳忘了,我已說過,這是整體的效應。如果沒有你們全體聚精會神在前,我這些技倆也難以奏功!唉!要是我的徒弟裡頭,有一兩個像妳這樣敏捷的……」
衣紅打斷他,說:「可是,這與咒語有什麼關係呢?」
四法王說:「我怎能一語道盡平生所學呢?剛才這個叫做『應力咒』,一定要當場驗證。此外還有『召魔咒』、『驅魔咒』和『念力咒』等……」
文祥立刻接口:「沒錯,我曾經受制於李不俗的念力咒。」
四法王詫道:「是嗎?他怎麼學會了?那個人心思太亂,雜駁不純,學什麼都只得到皮毛!可是他怎麼對你施咒呢?」
文祥慚愧地說:「聽法王一席話,我才體會到,當時是我自己糊塗……」他瞄了衣紅一眼,見她正狠狠地盯著自己,一時接不下去,順口說:「是我自己不對!」
衣紅說:「想找代罪羔羊?是吧?」
文祥急著解釋:「沒有哇!我不是說是我自己不對嗎?」
衣紅不領情,說:「你知道你為什麼會這樣說?」
文祥說:「當時的確是我自己心思不寧!」
衣紅說:「什麼當時不當時的?我知道你又要怪我,所以馬上給你施了咒!」
文祥一楞,說:「施什麼咒?」
衣紅說:「我施咒叫你自己認錯!讓大家作證,你看有多靈!」
左非右打趣說:「紅姑娘!妳什麼時候拜法王為師了?」
衣紅說:「放心,你那套占卜我是不屑於學的!」
四法王不知道他們愛開玩笑,忙打圓場說:「其實這種念力咒人人都在用,許多領導統御術說穿了也就是利用這種方法。」
文祥說:「這樣說來,意志堅強的人就不會受到控制了。」
四法王說:「當然,所以我們修鍊就是修克己的工夫。」
衣紅說:「真巧!我們也要學克己。」
姜森說:「克己實在難,我寧願克人。」
文祥說:「所以你們崇尚恐怖暴力,最後終為暴力所害!」
姜森說:「按照傳統的說法,別人才是崇尚暴力,我們只是執行正義!」
四法王說:「按照傳統的說法,美國還是自由的聖地、不沉的母艦哩!」
文祥說:「不要談那些,政客說的話怎麼能認真?」
衣紅對四法王說:「你說說看,你們還要修鍊些什麼?」
四法王說:「那可多了,有所謂的五功,我們每天要向麥加跪拜五次,唸三遍可蘭經,要赴麥加朝覲……」
衣紅打斷他:「我是說除了宗教儀式以外。」
四法王不懂了,問:「宗教以外?」
衣紅說:「是的,比如說要克己,還有什麼?」
四法王說:「還要齋戒呀、淨身呀……」
衣紅有點失望,說:「就這樣?」
四法王說:「嗄!妳是要問法力吧?除了要收心,還是收心,直到心完全定下來,才能學法力,至於學什麼則是因人而異。」
衣紅剛學會了念力咒,還想多套套法王,哪曉得他不上當。她腦筋裡千迴百轉,正想著用什麼方法讓法王吐實,一眼看到風不懼瞅著她笑,問道:「風哥,你笑什麼?」
風不懼說:「我笑妳!師父一再訓示,說『戒、定、慧』是修行的不二法門。妳老是不相信『定』有什麼用。現在妳可親耳聽到了,人家法王也說先要『定』!定了之後智慧自生!」
大家談談笑笑,不覺夜暮已沉,稍早前四法王為卡奈娜約了本地的首席女祭司來此鬥法。據報對方人已到齊,他好整以暇,直到時間拖得差不多了,才對大家說:「難得我們不計舊惡,相談甚歡。在這裡我不妨坦白說,因大哥說他被文祥兄逼得走投無路,我就不自量力,想與文兄一較高下。我想電腦當局一定知道文兄的去處,當局卻回答說文兄不願人知道他在哪裡。
「我便對手下說:『前天家鄉送來的椰漿,拿一箱過來。』然後我又對當局說:『這種椰漿必須吃新鮮的,放久就壞了。我打算送一箱給文祥兄,既然不知道他在哪裡,我就送到他家去好了。』
「當局說文兄不在家,我又說:『你可以通知他回去拿呀!』
「當局又說太遠了,不方便。我說:『有多遠?現在交通很方便的。』
「當局實在笨得可以,竟然說:『真的很遠,在巴西的薩爾瓦多。』」
說得大家都笑了,杏娃無奈地說:「那不是事實嗎?」
「知道文兄在本市,其餘的就簡單了。我先通知卡奈娜,利用她的地方勢力,派出不少眼線,很容易就找到你們。為了酬謝她,我也答應幫她打敗其他幾位祭司。各位如果不嫌棄,待會請來看看我們的法術。」
衣紅眸子一亮,大聲叫好,說:「上次在海地,我就想見識巫毒的儀式,結果什麼都沒看到,連棺屍都是假的。」
法王說:「康東布雷和巫毒不太一樣。」
衣紅說:「沒關係,起碼可以增廣見識。」
文祥說:「急什麼?機會有的是。」
衣紅說:「你別囉嗦!今天誰都不許發號司令,只許看他們鬥法!」
四法王笑道:「要是我鬥不過他們呢?」
衣紅痛快地說:「那我們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