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雲雨荒臺豈夢思

  他們桌上菜餚雖多,但是衣紅沒有沾口,文祥食量不大,千奇與楚平生也都是點到為止,一隻烤全羊雖然只切上來八分之一,看上去幾乎沒有動過。隔座有個青年,一直斜著眼偷看這邊的一舉一動。
  衣紅早就練就了用「餘光」觀察的本事,一般女孩子多半本能地知道在人群中,哪個人的目光射向自己。但那只是本能,衣紅發現,只要把視線聚焦在遠處某一點上,再把注意力分散在焦點附近,眼珠不動,就能察覺很多細節。
  千奇離那年輕人較近,衣紅便說:「千奇大哥,你旁邊那個青年好像沒有吃飽,把那塊烤羊肉送給他吧!」
  千奇轉身,向那個青年打了個手勢,退出音障區,對那人說:「我們人少,食物太多,那隻羊你有沒有興趣?」
  那青年受邀,大為興奮,卻說:「羊?嗄!我桌上的都沒吃完呢!我只是覺得那位姑娘很美麗,想結識她,可以嗎?」
  千奇哭笑不得,這種事哪能越俎代庖。他指指年輕人,又指指他們的桌子,只見衣紅點了點頭,他便對那男子說:「那麼請過來坐吧!」
  青年毫不客氣,一屁股移了過,說:「你們有音障真好,我快被吵瘋了。」
  千奇為他介紹說:「這位姑娘叫衣紅,這位是文祥,在下千奇,我們是來觀光的,請問小年青怎樣稱呼?」
  青年說:「我叫馬維邦,從新疆來的,衣紅姑娘輪廓很美,是不是維吾爾族的?」
  衣紅笑說:「謝了,我沒去過新疆,請吃羊肉吧!」
  馬維邦說:「這裡的羊肉不好吃,姑娘有興趣,不妨到我們新疆吃去。」
  衣紅搖搖頭說:「我不吃羊肉!」
  馬維邦大為驚奇:「不吃羊肉?那妳怎麼長得這麼美麗?」
  衣紅調侃他說:「你不知道嗎?現在的化妝術比羊肉還管用呢!」
  馬維邦搖搖頭說:「不可能,我專做化妝術生意,最高級的還是要靠羊脂。」
  千奇笑說:「那你是『化妝』專家囉?」
  馬維邦大言不慚地說:「還可以,昨天我給一位四十多歲的女士化過妝,現在看上去只有二十來歲。我這是傳統方法,與電腦化妝不同。」
  千奇問:「怎麼不同法?」
  馬維邦說:「我不知道電腦怎樣化妝,我是先用秘傳的藥水把皮膚上的毛孔泡開,再用特製的羊脂精按摩搓揉,這樣就可以常保皮膚光澤有彈性。」
  千奇這才知他談的是美容術的化妝,那只能保持兩三天,要經常維護,與千奇所想的變容、易容等化裝不相干。這種人多半是江湖術士,出入公共場所為的是拉生意。衣紅一時心軟,反把這種人當作客人請進來了。
  千奇怕衣紅不解,便點明了說:「你是看這位姑娘需要保養,來做生意的吧?」
  馬維邦忙道:「不,衣姑娘根本不需要化妝,已經夠美了。我是在等生意,希望昨天那位女士再來,她很大方,又不是本地人……」
  難道他說的是周瓊英?衣紅忙問:「你知道她姓什麼嗎?」
  馬維邦搖頭說:「幹我們這一行,不便問客人的姓名。」
  衣紅失望地說:「可惜!否則你可以賺一百貝幣。」
  馬維邦跳起來:「一百貝幣?姑娘妳希望她姓什麼?」
  「有沒有可能姓周?」
  「姓周?當然!唉,我該死,沒錯!」
  衣紅又問:「她今天還會來嗎?」
  馬維邦得意地說:「就是今天不來,明天、後天準來!」
  為了這一百貝幣,他什麼都不管了,站起身來,睜大眼睛,全場做地毯式的掃瞄。大廳中人來人往,有些客人走了,馬上又有新來的補上。
  前面小鬍子那桌,也有人過來交頭接耳,只可惜聲音太小。衣紅用指語通知衣娃:「能不能把那幾個人的悄悄話傳給我聽?」
  衣娃說:「我怎麼判斷是悄悄話?」
  衣紅說:「兩個人講話,嘴對著耳朵,距離二十公分、音量五分貝以下。」
  衣娃說:「這種標準目前沒有。」
  衣紅還在考慮如何定義悄悄話,好讓衣娃理解。卻聽馬維邦大叫:「妳看!那不就是她嗎?」
  衣紅馬上對千奇說:「快!文哥說你很會易容,快給我換!」
  千奇更不答言,隨手取出一張靜電膜,往衣紅臉上一敷,面像立即變了。接著又替文祥換了一張面孔,前後不過十幾秒鐘。
  馬維邦在一旁看得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衣紅急問:「她在哪裡?」
  馬維邦指著對面角落,一位身穿唐裝的女子,說:「妳看,那不就是她嗎?我的一百貝幣呢?」
  衣紅差點沒氣瘋,馬上與文祥又卸了裝。
  這時百怪進來,向千奇使了一個眼色。千奇拉拉文祥與衣紅,三人起身便走。
  到了外面,百怪說:「老楚出的點子真好!對方相信了!」
  衣紅說:「是我出的點子!」
  文祥忙說:「紅妹,是誰的點子有什麼關係呢?」
  百怪馬上改口說:「當然是姑娘的主意,我是說,老楚找到一位線民,叫他傳話。說今夜九時整,當局有行動,在五里坡一帶,所有電腦都會當機。」
  衣紅說:「說電腦當機有用嗎?」
  百怪說:「他們最吃這一套,他們自己有一套超級電腦,常常宣傳當局不可靠。我們和當局討論過,他們願意配合。」
  衣紅說:「你怎麼知道對方相信了?」
  百怪說:「我們一直等到那小子回來,他領了一個大賞!」

  大家好好地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果然五里坡一帶,電腦莫名其妙地中斷了一個小時,造成居民極大的不便。這樣重大的事件居然事先沒有通告,於是謠言滿天飛,弄得人心惶惶。如果電腦也會當機,是不是終有一天,天堂也會崩坍呢?
  最出風頭的便是昨天傳話的那個小子,半夜裡就有幾個彪形大漢把他請去。那小子解釋說,他是在清真館無意中聽到幾個人談話,說要停機一小時,由九點到十點,好改裝什麼設備的,還打算抓人等等。
  隨後就有人到清真館,全面改裝音障設備。甚至還有好幾個人說,他們夢到清真館下有一條地下道,有很多重型機械操作不停。
  文祥等五人改裝成黎族男女,先到五指山下走了一遭,把一應地形地貌都記下來。千奇最擅長臨場指揮,計劃中,他將帶三十名特遣隊幹員、六十台機器人,由正面佯攻。百怪則另外帶領二十名幹員和五十台機器人,在山後騷擾。另外由楚平生和他的三十名幹員,負責居中策應。
  既是當局發動要捉拿大法王,規模當然不能太小。可是真要將大法王一舉擒住,又失去了教化的意義。所以,必須做得煞有其事,卻又烏龍百出才好。
  真正的戲碼則由衣紅編導,她準備了三個方案,由她和文祥在後方執行。最理想的方案是,讓大法王相信周不倒出賣了他,因而發出暗殺令。同時,這段過程要記錄下來,送交周不倒,行離間之計。
  其次,暴露大法王策反的企圖,昭告天下,讓周不倒不敢助紂為虐。這點比較難,因為大法王老謀深算,絕對不會輕易讓人抓到把柄。
  最後一案則是憑武力硬上,反正是依令行事。
  在行動上,是以第三案為餌,全面佯攻,如果大法王用武力反抗,就錄影存證。實際上是採攻心策略,想方設法要導入第一個方案。
  不論用什麼方法,衣紅知道周瓊英才是問題的核心。她更清楚,女人心,海底針,要全勝而歸,就要掌握她的心理。
  怎麼現在才想到呢?衣紅驀然一驚,立刻對文祥說:「拜託!你快趕去陶莊,無論如何要把王博士請來,你還要負責說服他,對周博士熱情一點!」
  文祥面有難色,說:「找他來,我做得到,對周博士熱情點?這……」
  衣紅拉起他的手,身體也靠在他身上,輕輕地說:「文哥,拜託你嘛!」
  文祥忙說:「我去,我去,只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衣紅站直了,笑說:「該怎麼辦?我剛剛不是示範給你看了嗎?」
  全世界特遣隊的成員有萬餘人,全備有高速的交通工具,相互支援。一道命令下去,不到半小時,人員設備都已調動齊全。千奇、百怪等全副武裝,明目張膽地用兵遣將,調度機器人,一點也不把對方放在眼裡。
  這些舉動對當地人民一點也沒有影響,人們各做各的春秋大夢。也有人真幻不分,以為眼前兵革滿道的軍事行動,只是他夢中的情節。更有人唯恐天下不亂,反正炸彈沒有在自己身上爆炸,當熱鬧看,也是娛樂性十足。
  大家準備就緒,文祥卻還沒有回來,衣紅便用長途影音找到文祥。
  文祥正和王之淳談話,一接獲影音,如釋重負:「紅妹,妳自己跟他說罷!」
  衣紅一聽,便說:「王博士,麻煩大了,你再不來,周博士就要自殺了!」
  王之淳一驚,忙說:「為什麼?小小也太糊塗了!」
  衣紅東張西望,忽然慌張地說:「你快點來!現在還能救她,千奇大哥,快……」說罷,螢幕一陣閃爍,影音便中斷了。
  千奇在一旁瞧著,半信半疑地說:「這樣有效嗎?」
  「當然有效!」衣紅信心滿滿:「一個深受良心譴責的人,最怕再傷害別人。」
  按照計劃,該去散佈假情報了。文祥還沒回來,楚平生要露面,以便線民指認。千奇等三人便換上中東人服飾,四個人大大方方走進了清真館。
  中午客人不多,他們一入座,衣娃就對衣紅說:「我們偵測到一些電子感應器,都還是三十年前的老技術,要不要干擾?」
  衣紅忙用指語說:「你裝作不知道,我們要演戲。」
  衣娃說:「我們怎能裝作不知道?」
  衣紅說:「當然可以,我們在為妳辦案呀!別忘了,等會妳要負責把法王的影音全部記錄下來!」
  衣娃說:「裝做不知道很難,要記錄,放心,保證巨細無遺。」
  侍者送上飲料,千奇說:「哪一桌有音障?我們有機密要談。」
  侍者說:「請放心,音障全修好了。」
  千奇試著一撥開關,果然外面的噪音立刻消失。千奇還有點不放心,對百怪說:「你說幾句話。」
  百怪詫道:「要我說什麼?」
  千奇一邊站起來向後退,一邊說:「你不是天天說廢話嗎?」
  百怪這才理會:「喔!你要試音障?老怪大傻瓜、大笨蛋、大白痴……」
  千奇滿意地回坐,對侍者說:「我們大人物要開會,菜先送上來,我不叫你,不要進來,聽見沒有?」
  衣娃又對衣紅說:「隔壁有個傳送站,有三個人正在做影音傳輸。」
  衣紅等菜上了桌,侍者退出後,便開口說:「這次行動是周議士親自下的命令,只能成功不許失敗。」
  千奇問:「怎麼會這麼嚴重呢?連周議士的通訊網都封鎖了!」
  衣紅說:「是周議士自己要求的,我們得到可靠消息,有個組織要暗殺所有的議士。為了安全,我們一方面實施全方位的安保,一方面同時向幾個主要的首腦發動攻擊。大法王確實在這裡,各位千萬不要讓他漏網了。」
  百怪說:「奇怪!打一隻蚊子要花這麼大的功夫?」
  楚平生說:「你知道蚊蟲殺死過多少人?比原子彈殺的多上幾十倍!」
  百怪說:「我可沒見過大法王殺人。」
  衣紅說:「誰叫他得罪了周議士?綁架周議士的愛女,還栽贓說他投資非法事業。最嚴重的是,大法王在金星賄賂法官,周議士已經掌握了可靠的證據。」
  百怪說:「在金星賄賂法官?可能嗎?」
  衣紅說:「那些法官都已被捕,在一個秘密地方受審。周議士告訴我們,等他報告寫好了,就要授權電腦,把所有反抗組織一網打盡!」
  百怪伸了伸舌頭:「好傢伙!那我們有得忙了。」

  在一棟精緻的別墅裡,大法王與兩位身著白長袍的壯漢,正聚精會神地看著雙向影音傳真。半空中另外有兩個雙向屏畫面,一個是二法王、三法王,還有一個畫面是四法王,大家斂聲屏息,眼睛都盯著清真館傳回來的影音。
  大法王說:「那個小姑娘雖然換了裝,我還是認得。」
  四法王說:「另外兩個我在火星上見過,只是不知道名字。」
  等大家聽到衣紅說,周議士已經有了大法王在金星賄賂的證據,四法王立刻說:「不論是真是假,這個麻煩大了!趕快把他幹掉!」
  大法王說:「老四,你性子太急,事情不那麼單純,何況這只是一面之詞。我離開金星是實,周不倒的話還沒有印證呢!」
  四法王說:「印證?等印證了,我們都完蛋了!」
  二法王說:「哪裡有這麼嚴重,周不倒又有多少分量?我手上的議士就有好幾個!只要其中一個提出『人權』來,我不相信電腦能怎樣!」
  大法王說:「我只是不相信周不倒會坑我!」
  四法王說:「我早跟你說過,那個婊子不是好東西,你還說要用來控制周不倒。現在呢?迷昏頭了吧?可別害得我們一起落水!」
  大法王不悅地說:「怎麼會?我什麼時候被女人誤過事?」
  四法王急道:「那就下定決心,把他幹掉了事!」
  大法王說:「萬一這個消息是假的呢?」
  四法王說:「老大,你不是常說『寧可我負人』!怎麼婆婆媽媽起來了?」

  文祥與王之淳已在飛雲梭上,王之淳望著天心,一直沉默不語。
  「你說說看,周博士有哪點配不上你?」
  「不是她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她!」
  「奇怪?你有哪點配不上她?」
  「首先是她父親周不倒,他就是靠生化科技害人發財的!其次是她太霸道,不論做什麼,都要以她為主。還有一點,我也不怕你見笑,她對性的需求很高,而且處處主動,害得我一點興趣都提不起來。」
  「你有沒有跟她好好溝通一下呢?」
  「二十年來一直在溝通,一談起來,她就大罵,說我不是男子漢!沒出息!唉!你想想,我就算真的沒出息,也不用嚷嚷,離我遠一點不就得了!」
  「她愛你才用話激你!」
  「何必呢?我活著唯一的心願,是贖清過往的罪孽。我內心的壓力大得難以忍受,完全無法用言語表達。你是親眼見到的,她居然用我的罪惡來羞辱我!」
  「你要原諒她,女人在生理心理上,都必須有寄托。家庭是女性的全部,她跟你這麼久了,什麼都得不到,她能不恨嗎?」
  「所以我更怕了,還沒有成家,她就想騎到我頭上去。萬一以後變本加厲,到那時豈不是生不如死?」
  談到這裡,文祥也語塞了,暗自感歎人生的無奈。在外人看來,王周兩位博士,真是一對男才女貌、夫唱婦隨的神仙伴侶。彼此卻為了一點意氣之爭,鬧得水火不容,禍延無辜。他們如此,自己與衣紅呢?有一天是不是也會變成這樣?
  應該不會吧?她也想騎到自己頭上?讓她騎就是了!還有什麼?本來吵架無好口,打架無好手!如果有人甘願退讓,世間哪有爭執呢?
  過了一望無際的大洋,一片陸地在望,轉瞬間那五根人指般的五指山已在天邊。文祥便呼叫衣紅,雙方約定在五里坡見面。
  五里坡是五指山前的一個小集,是電腦城建立後,為了供遊客觀光而興建的景點。這五里坡指的是一段長約五里的山坡,上下落差有一千公尺。如果體力好,可以從那裡走到山頂,否則也可以乘坐纜車上山。
  海南島全島面積不過略大於電腦規劃的基本單位,因此全島都在電腦的服務範圍。兼以又是少數低污染的地區,所以被規劃成一個觀光區。
  該島最南端的海灘上有塊礁石,恰好是中國陸地的極限,其上刻有「天涯海角」、「海闊天空」等字。宋朝的大文豪蘇軾曾經流放海南,來訪的遊人只要知道這位才華洋溢、愛國愛民的文學家,在此無不觸景傷情,為他仰天三歎。
  蘇軾自號東坡居士,人多稱他蘇東坡。他是四川眉山人,生於一○三六年,即宋仁宗景祐三年。在有宋之世,蜀人不服朝廷的苛征暴歛,兵亂不絕。是以蜀人固然個性頑強,京師大臣對蜀人也多心懷偏見。以致蘇東坡雖才高八斗,千古留芳,但他從政四十年,最高的官位也止於文學侍從而已。
  官位的高低只代表名利的多寡,蘇東坡的得失恰好與其才華成反比。由於他思路敏銳、個性鯁直,以致開罪佞臣,恨之者每欲置他於死地。他不僅數度遭貶,最遠曾貶到「天涯海角」,還有一段時間,朝官連一間破爛的官房都不許他居住。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也是中華文化之幸。由於蘇東坡耿介剛直,不見容於阿諛徇私的群小,終身流放在中國各地。而由於他的到來,或嘉惠於庶民,或增色於山川。更由於他足跡遍天下,令無法一一親履的後人,得以透過他的慧眼,或神遊或意會,把古今山光水色、人情世故,一網盡收。
  假如蘇東坡飛黃騰達,宦途順利,充其量做個一代名相,換得一時的國泰民安,糧盈馬肥。哪裡能有絕唱如:
  「我生飄蕩去何求,再過龜山歲五周;
  「身行萬里半天下,僧臥一庵初白頭。」
  人生得失休咎,完全要看各人立場而定,房玄齡、杜如晦之流,能安邦定國,功成名就。可是他們除了留下一個響噹噹的名字,還有什麼?有人認為秦始皇勞民傷財,建造萬里長城,不啻傷天害民。話說回來,沒有長城作屏障,兵燹連年,難道就不禍國病民了?再說,長城凝聚民族信心的力量,遠遠大於人人活得腦滿腸肥!
  由於蘇東坡的事跡,後人得以看清各個時代那些愚昧自大的嘴臉;再由蘇東坡獨步天下的文筆,時空乃結合成一整體;更因他的境界,讓後人體認到,人只要願意,就能夠達到「無所往而不樂者,蓋遊於物之外也」(〈超然臺記〉)的境界。所以,「天涯海角」不止是個地標,更是人性昇華的一個中站。
  王之淳原本意氣消沉,一聽文祥說起這裡接近「天涯海角」,精神為之一振:「是蘇東坡被放逐的那個天涯海角嗎?」
  文祥說:「是的,可惜我還沒有機會去遊覽。」
  王之淳好像變了一個人,他豪氣干雲地說:「我生平最景仰蘇東坡,每當我受到打擊抬不起頭時,只要一想到他,心中便不禁自責。以他的才華,一生卻歷盡坎坷,有家難歸。我記得他有句詩,『少年辛苦真食蓼,老境清閑如啖蔗。』說起來我實在慚愧!走,我們找周博士去!」
  這天五里坡上遊客稀少,只見一些戎裝軍士,手持武器在附近逡巡來往。就算有遊客,一看到這種弩張劍拔的態勢,也都大為掃興,中途折返了。
  文祥先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停好飛雲梭。與王之淳走到纜車站前,王博士心情反覆不定,自言自語道:「我該說什麼呢?我該怎麼決定呢?問題是我要什麼?假定我把毒物都清除了,剩餘的人生又該做什麼呢?」
  王之淳不是沒有想過這些問題,但是永遠會有一些瑣事,把問題攪成一堆。這一次,他被迫要攤牌了,一個處理不善,很可能就是終生的遺憾。
  小小剛來的時候還只是個小姑娘,他帶著她做實驗,她幫著他看顯微鏡。二十多年來,兩個人很少有分離的時刻。但是他們倆太相像了,不僅在工作上,在觀念及意識型態上,兩個人都爭強好勝,互不相讓,以致勢若水火。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突然間,一闋蘇東坡的《江城子》襲上王之淳心頭。那是蘇東坡在喪妻十年後,有感而作的。東坡的夫人王弗,賢淑聰慧,足見女性也未必都是窮兇惡極的。
  文祥看王之淳時喜時悲,知道該由他自己理清頭緒,也不去干擾。過了一會,文娃在耳邊說:「衣紅他們來了,快到前面站口會合。」
  文祥只好打斷王之淳:「衣紅在前面,走吧!」
  王之淳急道:「等一下,我還沒有想清楚。」

  在大法王房中,幾個人還在商量,這時又增加了幾個監督特遣隊動向的屏幕,屏幕上有幾十個身著盔甲的戰士,以及各型機動機器人。千奇與百怪正分別和戰士講話,緊接著隊伍散開,各隊沿著地形,朝法王的別墅挺進。
  「老大!不要再猶豫了,快下令吧!」
  又一個鏡頭,捕捉到五里坡前的景象。今天早上當地的電腦竟然當機,法王知道定有圖謀,特別加裝了偵測設備。
  文祥與王之淳正在纜車站前談話,大法王立刻說:「快把聲音接過來!」
  立刻傳來王之淳的聲音:「那我得向小小道歉,請她原諒我!唉!人生真不可思議!非要老遠跑到天涯海角來,講幾句當年順口就解決了的事情!」
  大法王一時醋興大發:「好!一不作二不休!把周不倒殺了!」
  突然,周博士從另一個房間衝進來:「你說什麼?」
  大法王怒道:「你爸爸派兵來捉我了!妳來看!」
  周博士哭著衝向法王:「我不相信,我一直跟爸爸聯絡不上!」
  大法王一把將她推開,對著雙向屏大聲說:「各位!全面開戰!」
  周博士大喝:「阿米巴!你違背了誓言!」
  大法王哈哈大笑:「誓言?我只有一個誓言是真的,就是服從我們的真主!」
  周博士說:「可是,你們怎能跟電腦硬拼?那不是送死嗎?」
  大法王說:「誰要和電腦硬拼?我說開戰,是開長期的迂迴戰!」
  周博士慄然,說:「你是說……全面展開暗殺活動?」
  大法王說:「別說得那麼難聽,我們只是全面執行真主給我們的任務!」
  周博士大叫:「你不能殺我父親!」
  大法王怒道:「為什麼?難道等他來殺我?」
  周博士說:「不可能!想想他在你身上投資了多少?」
  大法王冷冷地說:「那是看在妳的面子上!」
  周博士投進他的懷裡,說:「可是,我是站在你這一邊的呀!」
  大法王無奈地說:「只是那傻小子回頭了,妳還要我這個番鬼嗎!」

  衣紅見到文祥與王之淳二人,忙迎上來,急道:「走,已經開始行動了,咱們到臨時指揮所去。」
  臨時指揮所就在站旁一個堆棧內,有兩個隊員在門前把守。一進門,裡面是個半球形的空間,除了四壁分割成八面的屏幕外,裡頭空無一物。
  王之淳一進來,就見到一個屏幕上,周博士與大法王相擁一處。他怒道:「小小!這怎麼可以?快給我過來!」
  這時畫面一閃,已成了雙向傳輸的影音系統。周博士看到王之淳與文祥、衣紅在一起,不禁怒火中燒,把大法王用力推到一邊,一手叉腰,一手指著衣紅,對王之淳說:「王之淳!你讓開,我要找那個賤人算帳!」
  王之淳更是妒火高升:「小小!妳給我聽著!我對妳太寬容了!」
  周博士說:「喂,你怎麼了?我叫你讓開!聽見沒有?」這裡大法王早已將其他的畫面收起來,趁著兩個人爭吵時,鳴金收兵,溜之大吉了。
  王之淳像吃了豹子膽:「妳給我聽好!過去的事不談了,妳先回來再說!」
  周博士見指揮不動,氣勢拉抬不起來,只好說:「你到底怎麼了?」
  王之淳說:「我怎麼了?我想到蘇子瞻了!我很慚愧!」
  周博士更是訝異:「蘇子瞻是誰?你從來沒有提過呀!」
  王之淳更氣了,說:「這就證明妳根本不關心我!我最佩服的大文豪蘇軾,字子瞻,自號東坡居士!怎麼沒提過?」
  周博士不好意思地說:「啊!那個蘇東坡!」
  王之淳大吼道:「那個蘇東坡!古往今來只有一個蘇東坡!」
  周博士小心地問:「蘇東坡怎麼了?」
  王之淳說:「這裡就是當年蘇東坡被放逐,遭遇最慘的天涯海角!」
  周博士難為情地說:「抱歉!我不知道!」
  王之淳氣不長,一下子就發完了。看看周博士溫馴的樣子,歎氣說:「想不到我今天也自我放逐到這裡來,為的是做一件早就該做的事!」
  周博士問:「什麼事?」
  王之淳說:「悽慘的事。」
  周博士問:「那為什麼要做呢?」
  王之淳說:「不做會更慘!」
  周博士急了,問:「到底什麼事呢?你老是這樣,話只說一半。」
  王之淳說:「妳怪我?妳為什麼聽不懂另外一半呢?」
  周博士眼中泛著淚光,試探道:「是那件事嗎?」
  王之淳見她動了情,也傷感地說:「還有哪件?」
  「真的?」
  「還能假嗎?」
  周博士大叫一聲,興奮得直向屏幕撲來,不料「撲通」一聲,一下子摔倒在地。
  王之淳展開雙臂相迎,一個撲空,吃了一驚。恨聲道:「什麼電腦科技?真笨!」
  文祥大有所感,對衣紅說:「妳看!那天在廟裡,我就是這樣!」
  
  大法王逃走了,他早在住處挖好地道,通向一個藏有深水潛艇的海底。趁王、周談話時,他帶著幕僚和超級電腦,早已不知所終。大法王一走,他的屬下也作鳥獸散,他們沒有觸犯任何法律,自然不能追究。
  有關大法王下令開戰的那些影音,衣紅刪去不必要的部分,再傳給周不倒,成了衣紅挾持他的利器。
  為了感謝王之淳和周瓊英,第二天,大夥兒一同到「天涯海角」懷古觀景。這裡是中國最南端的領土,在一望無際的白沙灘上,聳立著一塊數丈高的巨石。文祥見那「天涯」、「海角」四字已斑剝不堪,說:「這麼重要的文物,應該好好維護才是。」
  衣紅說:「怎麼維護?鋪上金字?」
  周博士說:「是呀,大法王就說過,要是他,他會重新刻過!」
  王之淳叫道:「千萬不可以!我還嫌它太新了,表現不出蒼茫的古意。」
  衣紅說:「你看,才這麼幾個人,就有這麼多意見!」
  正說笑時,黑金剛出現在影音中,對千奇說:「這邊人手不夠,你們何時回來?」
  千奇說:「這裡的任務圓滿達成了,說不定我會帶幾個幫手來哩!」他回頭問衣紅道:「來助我們一臂之力吧?」
  衣紅看看文祥,說:「由他決定。」
  文祥不解:「這下又由我決定了?」
  千奇笑道:「由我決定好了,楚平生負責招呼兩位博士,我們走吧!」

  海地位於中美洲加勒比海,巴哈馬群島之南,與多明尼加分佔聖多明哥島的東西部。海地之西是古巴,東邊則是波多黎各。
  海地人最大的驕傲,是在一八○四年,他們推翻了法國的殖民統治者,建立了世界上第一個黑人共和國。其次是未曾舉行公民投票,像她的芳鄰波多黎各一樣,攀附在星條旗上。只是她付出的代價也很高,那就是貧窮加貧窮再加貧窮。
  貧窮是人類共同的社會疾病,只是各有不同的病癥。在漢字的定義上,「貧」是指「分貝」,錢因分而少,結果是貧。「窮」是「穴躬」,躬身在穴中,是不能伸展而窮。分而愈稀少,困而不能伸展,在字義上說來,都屬於貧窮之類。
  海地人的貧窮,是標準的無錢財;波多黎各投奔了自由,但仍貧窮於無前途;要說起美國人,在有些方面也是貧窮的,他們無信仰、無自尊;中國人又何獨不然?近代的中國人貧窮於無觀念、無思想,徒以抄襲外人為榮。也難怪,人只是一種生命機體,生命本身只是進化的過渡現象,所以不可能有絕對健康無恙的人。
  根本說來,人的精神疾病有兩個病源,一是信仰,一是知識。信仰側重忽略眼前,寄望未來;知識則剛剛相反,是抓住現在,不顧將來。自認有知識的人經常沒有信仰,而有信仰的人往往輕視知識。這兩種深刻的矛盾,把人類分置於天塹的兩端。只有真知灼見的人,才能跨越鴻溝,兼容並有。
  海地人選擇了信仰,在外人看來,他們愚昧而無知。但是他們能歷經近百年的困苦,不受美國人、波多黎各人的威脅利誘,始終安貧樂愚,實在是難能可貴。
  海地人有種特別的信仰,稱做「棺屍」。在巫師作法後,棺屍便由墳墓中出來,為人排難解紛、治病療傷。對當地人而言,政府是個幌子,是做給外人看的。要打官司,簡單得很,不要什麼律師、法官,原告、被告,只要棺屍一出來,三言兩語,天大的事都能解決。至於公平性,從古到今,沒有一個海地人提出上訴過!
  到了電腦時代,一切照舊,人們白天住電腦城,晚上便群集在海邊或空曠的地方,等待棺屍的降臨。虛擬實境、真實幻境對他們若有亦無,只要棺屍一出現,人們就自然而然地步入了「不足為外人知」的另一個世界。
  在新時代裡,電腦也彌補了他們百年來的屈辱,不需要公投,卻享受到了波多黎各人出賣自尊才得到的同等生活。
  不過,當黑金剛受命來此,想解決自覺會的問題時,麻煩就來了。自覺會早與當地最有勢力的巫師阿奎伊鉤搭上了。而阿奎伊的影響力,在這裡是絕對高過電腦當局的。
  海地北部有個大港派斯港,濱臨窅無邊際的大西洋。霧靄重重的另一端,有一個面積約一百八十平方公里的托圖島。那裡正屬地質上所謂的「加勒比板塊」,介於南、北美洲兩大板塊之間。兼以東鄰大西洋底的海底火山帶(即「中大西洋脊」),西接太平洋深溝。因之,這一地帶具有板塊運動間槓桿作用的功能。
  這裡正當赤道區,因為地球的自轉,離心力已將赤道的直徑向外撐開了約四十三公里。電腦做過模型測試,在理論上,只要極小的能量,加勒比板塊中的海地島就能向外再突起數十公里。果真如此,這個「轉矩」的形成,將產生額外的作用力,而破壞了地球近乎平衡的「角動量」,屆時地球自轉會有難以逆料的變化。
  托圖島上有個巖洞,深達數千公尺,該處的地殼非常薄弱,有些地方只有數百公尺的沉積岩,緊接玄武岩組成的地殼。只要有高溫防護的設備,很容易就能穿透地殼進入地函。由於地函是半流動性的物質,只要加上反重力設備,就可輕易將該處推離地面。
  黑金剛知道茲事體大,一到海地就想深入巖洞,進行勘察。不料卻遇到地方人士的阻撓。黑金剛向當局求援,但是基於宗教自由的保障,以及地方人民的意願,當局只能要求黑金剛以理曉諭,絕對不能武力相向。
  自千奇到海南島後,黑金剛又與阿奎伊會談了好幾次。不論威脅或利誘,阿奎伊始終露著曖昧的笑容,好像在說:「連大美利堅帝國都沒有讓我們屈服,你算老幾?」
  千奇等四人下午一時到達,正是當地人午睡最酣暢的時刻,連地震天災都必須乖乖地等在一旁。一行人直接在工作總部前下梭,總部是一間由椰子葉編織的「葉屋」。大地靜悄悄的,沒有一點生命的跡象。這裡雖不是電腦城,但房舍井然,地上淨無纖塵,明明有人居住,偏偏又是鬼域森森的。
  衣紅有點不放心,問:「是這裡嗎?」
  千奇笑道:「錯不了,這裡的人白天睡覺,晚上作樂,命真好!」
  百怪三步兩步,搶先跨進了工作室。三個人在外頭等了幾分鐘,不料百怪那個大嗓子,竟然也石沉大海,一進去就沒有下文了。
  千奇大驚,連忙伸手止住文祥、衣紅。大家靜靜地佇立不動,一邊仔細聆聽。
  文祥用指語問文娃:「出了什麼事?」
  完全脫離了常態,連文娃也沒有動靜!
  怎麼可能?文祥一問再問,文娃就是不答。文祥急了,示意衣紅,衣紅也問衣娃,同樣沒有回應!千奇察覺二人的神態,悄悄問道:「怎麼了?」
  文祥低聲說:「情況嚴重了!連電腦也當了!」
  「怎麼可能?」千奇舉起左腕,對著嘴問:「你還在嗎?」
  的確,沒有一絲回應。三個人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再環顧四週,一點都沒錯!除了樹梢的那一息微風,這個世界真的停頓了。
  三人無計可施,文祥怕自己無意中把文娃關了,取下來看了又看。他腦海浮起了一幅畫面,果真電腦當局被推翻了,以他所知人性的貪婪與愚昧,在突然解放下,那種不需言喻的亂象,他還活得下去嗎?
  他回身看看衣紅,仍是那樣美好,心裡一陣溫暖,不由得伸過手去。衣紅也有同感,輕輕地投入他的懷抱。
  千奇心有不甘,既然電腦失靈,他身上配帶的武器和工具自然也全失效。於是他找了一根長長的棍子,躡手躡腳地繞到屋後。半晌,文祥與衣紅回到人間,看一看四周,居然連千奇也不見了。
  衣紅拉著文祥,說:「我們去海邊玩吧!」
  文祥說:「妳怎麼還有這種閒情?可能出了什麼大事!」
  衣紅深深地望著文祥,說:「還能有什麼大事?」
  文祥笑了笑,說:「走吧!」
  大海就在他們身後,兩個人平平靜靜地走向海邊。
  才走了十幾公尺,突然身後有人大喊:「文祥!衣紅!回來!快回來!」
  二人回頭一看,十來個男男女女,連千奇、百怪也在其中,都在那葉屋前向他們揮手呼叫。文祥詫道:「怎麼他們都在裡面?」
  衣紅淡淡地說:「他們在考驗我們!」
  文祥大異:「考驗我們?」
  衣紅故意大聲說:「連衣娃都有分!串通作弊!」
  衣娃馬上公開說:「不能怪我們,是黑隊長下令的,說要給你們一個驚喜!」
  衣紅說:「我會驚喜嗎?」
  衣娃說:「千奇叫我求妳,說是大家給妳準備的慶生會,一定要故作驚喜!」
  衣紅聞言,馬上高興地跳起來,她這一跳,大家都瘋狂了。所有躲得已經不耐煩的人,一個一個都鑽了出來,相互又擁又抱的。只有文祥靜靜地站在一旁,覺得人實在是不可思議的動物。
  苗人不大重視生日,他們認為那是母親受難的日子。在這一天,大家寧願多盡一點孝思,沒有什麼慶祝儀式。
  入境隨俗,衣紅很感激這群新朋友,開了這麼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好在自己並沒有亂了陣腳,對她而言,又打了一場勝仗。
  格瑞達走到文祥身邊,一副心有未甘的神態:「唷!怪不得!有這樣好的神仙伴侶!不過,依我看呀!她還是個處女!」
  文祥說:「處女又怎樣?人的身體和這間草房差不多,不過為了遮風蔽雨,用夠了就要丟掉,重要的是誰住在裡面。」
  格瑞達嬌笑道:「我懂了,你是說像衣紅這樣了不起的人,才配她的身體。」
  文祥說:「不,妳完全誤會了,我是指妳!妳這間草屋或許有很多人住過,但它真正的價值是妳自己,何必羨慕處女呢?」
  格瑞達更糊塗了:「你是說,我不要以我不是處女為恥?」
  文祥安慰她說:「那又不是妳的錯!別想了!」
  格瑞達臉色一變,怒目切齒地說:「你瘋了你!做處女才丟人,那表示沒有人要!我看你腦袋真有問題!」
  這裡的特遣隊員有二十幾位,大家鬧夠了,這才齊集在會議室中,聽黑金剛做簡報:「情況遠比我們預期的嚴重,表面上看不出來,因為所有的儀器都受到反壓力的影響,讀數是一致的。但是由衛星觀測資料看來,這一帶大概有幾千平方公里,包括海平面,已經升高了三公尺多。另一方面,我們與阿奎伊的談判,半點進展都沒有。」說到這裡,黑金剛突然問衣紅:「衣紅!妳有什麼意見?」
  「我?」衣紅受寵若驚,說:「我還沒有進入情況。」
  「這樣吧!我再去跟阿奎伊談判,這次少不得要用催眠法,古嚕嚕和魏德曼隨我去就好。千奇、百怪,你們陪文祥、衣紅兩位瞭解一下情況。格瑞達,妳要多下點功夫,想辦法在地方議會找條路子出來。這裡的人晚上才辦正事,所以大家明天凌晨再見。」
  格瑞達噘嘴道:「哼!我才不幹哩!島上沒有一個像樣的人!再說,有人說我不是處女,說我該覺得羞恥!」
  黑金剛大為訝異:「怎麼啦?妳也鬼魂附體啦?」
  格瑞達斜眼望著文祥,說:「是鬼魂住錯了屋子!」
  文祥只好打躬作揖說:「大小姐!我說錯了,請原諒我,好吧?」
  格瑞達這才釋然,笑說:「其實我已經相好了一個槍手,他的曾祖父是法國殖民時代的都督,現在雖然沒有多大力量,他本人倒是敢做敢為的。」
  黑金剛說:「那趕快進行呀!一定要把他抓牢!」
  格瑞達眉毛一揚,屁股一掀,說:「我本來以為衣紅女英雄來了,一切都解決了,像我這種殘花敗柳……」
  黑金剛立刻打斷她:「我看妳老毛病又犯了!快幹活去!」
  衣紅也猜出了大概,她裝作不知,卻打定主意,一定要露兩手讓這些人心服!
  千奇對當地也不熟,他才來兩天,就被調去海南支援。不過在文祥、衣紅面前,已經稱得上識途老馬了。
  衣紅問:「除了阿奎伊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的巫師?」
  千奇說:「當然有,他們每個村莊都有巫師,只是地位有高有低,阿奎伊是全海地巫毒教的教主。他既然來了,當然一切都由他作主了。」
  衣紅盤算了一下:「那本地有幾位巫師?」
  千奇說:「我不清楚,問當局吧!」
  衣娃便對大家說:「這裡有三位巫師,根據我們的記錄,在海邊的多梅尼村,有個名叫荷西的巫師,他的地位比較高。」
  衣紅便說:「那我們去拜訪荷西吧!」
  文祥問:「他起得了作用嗎?」
  衣紅笑笑說:「能不能起作用,要看我們會不會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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