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曉鏡但愁雲鬢改
兩位尊者離去後,不一會喇嘛送上素餐,三人進食完畢。又一位喇嘛進來,在後邊分設了三間臥室,向三人道了晚安,說:「三位施主若有雅興,九時半在後殿有晚課,師父特別交待,歡迎施主們前往結緣。只是因為明天的盛會,執事人等俱已外出,無人招待,尚請原諒。」
文祥等道了謝,喇嘛便離去。
胡妁對李不俗本來極為不滿,見他將功贖罪,也頗感欣慰,說道:「不俗,也難為你了!如果你信得過我,早該告訴我才是!」
李不俗唉聲長歎,說:「這種事我怎能告訴妳?」
胡妁捱近他,溫柔地拉起他的手,說:「你怕連累我?」
李不俗忍不住淚珠滾滾而下:「妳不知道,我心裡好痛苦。他們把我的靈魂拘禁了,要脅我,逼著我給他們賣命。這陣子妳看我瘋瘋癲癲的,其實都是裝的。」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尊者?」胡妁大驚。
「現在已經沒事了,一定是尊者幫我化解了。」
胡妁更是憐惜不已,說:「為了追求真理,再辛苦也是值得的。現在好了,正如昨晚我們討論的,真理就在我們身邊,找到了吧!」
「是的,妁妹!」
文祥也過來,熱情地向他握手致意,沒想到,李不俗竟然也用千奇所教的手語,向文祥做了個暗號。文祥自學了手語以後,從未使用過,對李不俗打的暗號並未在意。李不俗卻握著文祥的手,不斷地又擠又捏,文祥被他捏得痛了,這才想起,面露驚訝,說:「怎麼?你也是特遣隊的人?」
「我不知道什麼隊,總之,我們是自己人!」李不俗笑著說。
「可是你怎麼知道我是呢?」文祥有點懷疑,這事只有千奇和百怪知道呀!如果是他們說的,那李不俗應該知道特遣隊才是呀!
「我當然知道,我只怕你不知道。」李不俗擠擠眼睛,說。
「你們打什麼啞謎?」胡妁問道。
「這種事,你們女人還是少知道好一點!」李不俗嬉皮笑臉地說。
「什麼?你那種大臭男人主義還在?」胡妁有點不高興。
「不!我們是死男人主義,因為我們談的是怎樣送死!」
「別給我談送死了!先前在那個洞坑,只有你怕死!」
「好漢不提當年勇!當時,我想到在席克的慘況,一下子轉不過來。」
胡妁覺得自己太殘忍了,溫和地問:「什麼席克不席克的,是一種宗教嗎?」
「是的,也是一種人種。」
「你說說看,好像他們很有力量似的。」
李不俗心有餘悸,一邊回想當時的景況,一邊還要顧到胡妁的心情,他無可奈何的說:「唉!我發覺人生就是各種觀念的舞台,一旦看多了,真的不知道該相信什麼,不該相信什麼。只有那種生活單純的人,他們一生下來,就被灌輸一種唯一的觀念,久而久之,就成了他們的真理。席克人就是這樣,他們只相信他們的神,生是為了膜拜神,死也是為了伺候神。總之,他們的生活,從生到死只是為了神。」
「是哪個神呢?上帝?」
「妳最好不要問,知道多了沒有好處。他們有一種獵殺令,儘管電腦當局嚴禁殺人,可是卻禁不住席克人。他們會前仆後繼,雖然不能把人殺死,可是那種日以繼夜的騷擾,誰都消受不了。」
「天下哪有這樣不講理的人?」
「妳錯了,他們絕對講理,只是講的方法和我們不一樣!」
「講理還有不一樣的方法?」
「是的,他們要在神前講理,由神來決定誰有理!」
「神在哪裡呢?誰又能看到神呢?」
「所以他們有『代神』,由代神來代替神。」
「那代神一定是人囉,就和西方古代的祭司一樣吧!」
「沒錯,問題也就出在這裡,由於代神的權力太大,當一位代神決定消除異己時,他手下的信徒就像瘋了一樣,全力為神效命,直到對方屈服或者把對方殺光為止。」
「如果不肯屈服呢?」
「那就造成分裂了,反正他們生活在沙漠中,不滿意,拔營就走!因此,席克人雖然有數十萬人,但是沒有一個團體能凝聚上千人。」李不俗停了一會,又說:「這也不見得是壞事,就好像生物界獵食者與被獵食者的均衡法則一樣,不這樣,他們不能維持強悍的意志。再說,他們若真能團結,那種力量簡直令人不敢想像。」
「奇怪!我是學歷史的,怎麼不知道這種事?」
「妳不是不知道,是我故意略去了幾個關鍵點。上個世紀末,他們曾是一個國家,後來酋長被族人罷黜了。二○二五年春天,酋長的大兒子崛起復仇,他認為電腦干預太多,脫離了當局,回到原野,自稱為席克。自後,他們招兵買馬,宣稱獲得真主阿拉的召喚,要在地球上建立一個天堂樂土。我就是在那段時期受到蠱惑,才投效他們的。」
「你怎麼會這麼輕信呢?追求真理也不能盲目地賣身投靠!」
「問題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那時以為,要離開還不容易嗎?沒想到還真不容易!那位代神用咒語控制我,整整給他做了十年奴隸!」
「你剛才不是說逃了很多次嗎?」
「啊!就算逃,也逃不掉呀!」
「剛才你也沒說做了奴隸!」
李不俗聳聳肩,說:「又沒有人問我,何必說出來丟人現眼?」
文祥也興味盎然地問:「真有下咒這回事嗎?」
李不俗點點頭說:「有的,至少,每一個席克人都在代神,也就是『法王』的掌控之中。原則上團體越大,代神的權力也就越大,權力大,施咒能力就特別強。在席克人沒有脫離當局之前,據說電腦為了配合各民族及宗教的傳統,還特別設計了一套咒語程式,由施咒者通知電腦代為執行。但是代神不滿意,他們認為咒語應該是神力,不應借助電腦。他們脫離了電腦控制後,確實證明了咒語是真的,不是程式指令。」
「怎麼真法?你親眼見到了嗎?」
「就是因為親眼看到,我才相信,那是在四大法王受禮的盛會上發生的。我們那一族原來只有三百多人,後來不斷兼併其他部落,成為一個四千人的大組織。那次在原野的大會,是在晚上舉行的,每個人騎著駿馬,舉著火把高呼。那些火把個個都有一斤多重,是在石油罐子裡插木棉棒的!四千支!乖乖!那種場面,包你們見了一輩子都忘不了!」
李不俗顯然又回到了當年,一副欣羨滿足的神情,隨著眸子流向遠方。
「然後呢?」文祥等得不耐煩了。
正在此時,突然從遠處傳來一道尖銳的嘯聲,雖然很輕微,卻非常清晰。
「然後……」李不俗聞聲停頓了下來,臉上肌肉一陣抽搐,好像見到鬼一般:「然後……我見到大法王下咒,他說:『凡是心中不服的人,當場烈火燒身!』」
李不俗東張西顧,神色驚懼,彷彿著了魔般,一下子用手遮住眼睛,一下子又倉惶地向後閃避。最後他慘叫一聲,抱著頭,蹲了下去:「神呀!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胡妁連忙把李不俗攬在懷中,不住地撫慰他,安慰道:「別怕,別怕,一切都過去了!沒事了!」
李不俗幾乎是哭著說:「妳不知道,還沒有過去!」
胡妁說:「這都是心理問題,不要想它就好!」
李不俗歇斯底里的喊道:「我信神!我相信咒語的神力!」
胡妁認為李不俗神智沒有恢復,還是一個迷途的孩子,她不斷地親著他,說:「你不是剛剛才說過嗎?人生是各種觀念的舞台,演戲嘛,散場了!」
過了許久,李不俗才漸漸回復正常。他睜眼一看,自己竟然倒在胡妁的懷中,一時面紅過耳,連忙扎掙著說:「我怎麼啦?」
文祥說:「你提到一些過去的事。」
李不俗想了一下,難過地說:「我親眼見到,好些個曾經表示不滿的人,當場活活地在我眼前燒死。那一次,聽說總共燒死了好幾百人!」
誰也不想說話了,為什麼有這麼殘酷的人呢?以電腦那樣強大的力量,能移山倒海,遠征星際,依舊改變不了人性。
三人正沉浸在自我的思緒中,忽然間「咻」的一聲,一個尖利的嘯聲劃過長空,好像就在門外。三個人不禁毛骨悚然,李不俗更是惶恐,滿臉驚悸,他一個箭步,衝到東側窗前,向外仔細張望。
「大概是風吹吧!」文祥說。
「不可能,在電離罩下,就算最嚴重的塵暴來襲,也沒有這種風聲。」胡妁說。
李不俗沒有說話,機警得像隻受傷的兔子,用心聽著窗外的動靜。
過了幾分鐘,文祥正要開口,卻聽到外面有輕巧的腳步聲。有人在外躡手躡腳的行走,好像怕被人發現。奇怪!在這種寺廟裡,怎麼會有不能見人的事呢?
文祥望了胡妁及李不俗一眼,二人正傾耳而聽。不一會,腳步聲由遠而近,逐漸清晰了。文祥伸出兩個手指,又指指門口,胡妁點點頭,表示會意。果然那二人在門前停了一會兒,又繼續前行。
待腳步聲遠了,胡妁悄悄地問文祥:「你想是賊嗎?」
文祥說:「不管是不是,我們都沒法管,還是通知電腦吧!」
胡妁說:「尊者說過電腦不能用了。」
「那怎麼辦?不管怎樣,還是問問看。」文祥便對電腦說:「文娃,妳想是不是有小偷?」
文娃說:「根據協定,金頂寺中的一切,我們都不能過問。」
李不俗一直注意著外頭的動靜,這時突然說:「我出去看看吧!」
胡妁說:「尊者不是說可以用佛珠嗎?」
文祥說:「既然可用,相信寺方此刻已經知道了。」
李不俗說:「尊者好意留我們在這裡,寺裡出了事,我們怎能袖手旁觀?」
文祥說:「這不是袖手旁觀,我們什麼都不知道,你怎麼能確定是賊?」
「當然是賊!」李不俗肯定地說。
胡妁說:「可是這裡有什麼好偷的?再說現在什麼時代了,怎麼可能有賊?」
「如果不是賊,哪有這種走路法?」李不俗說。
文祥說:「有可能是機器人,也可能是信徒膜拜的一種方式。」
李不俗已經走到門口,他回頭說:「這有什麼好猜的?我去看看不就得了?」
胡妁只好說:「好吧,你去看看也好!」
李不俗開了門,也躡手躡腳地去了。
文祥說:「我覺得他有點奇怪。」
胡妁歎道:「唉!想想他的遭遇,心理反常是必然的,他可能想報答尊者對他的寬宏大量吧!」
「我不是指這個,我是說,他既然那麼怕大法王,又相信咒語,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就坦白認罪了?」
「我猜是在電腦測謊下,無法再狡賴。」
「可能吧!」文祥責備自己,連尊者都相信了,自己怎麼還心存偏見?
就在此時,兩人突然聞到一股檀香,接著,阿孟旺尊者現身了,對二人說:「好戲登場了,你們來看吧!」
說畢,阿孟旺手一揚,一道圓光浮在空中。圓光內是一條長廊,外側懸掛數盞昏黃的油燈,正好照在李不俗身上。在他前面,有兩個全身黑色勁裝瘦小的人影,好像還戴著夜視鏡。兩個人往前疾走,每遇到有門,就停下來,用手掌在門上照了照,又繼續前進。
這金頂寺是模仿西藏桑耶寺的格局,表現了佛教徒想像中的世界結構。中央主殿為大經堂,以金瓦為頂,故以之為名。主殿有樓閣三層,高約二十多公尺,佔地近一千九百平方公尺,面寬十間、進深九間。此樓象徵須彌山,能納三千大千世界,是以其內部裝潢,自下而上,分別是傳統的東方式、近代西方式以及當前最先進的形式,象徵著人類文明的進程。
寺中四方各有一大殿,分別代表四大部州:東勝神州、南贍部州、西牛賀州與北俱盧州。四大殿之間夾有八小殿,代表八小洲,各殿依據十二時辰命名。其中子、卯、午、酉四大殿,又各有別名北、東、南、西殿。另外還有日月二塔,代表太陽月亮,然後外邊築以牆垣,代表鐵圍山。
文祥和胡妁所在的小屋,位於東南方的「辰殿」,一共有大小二十多個房間,出了辰殿後,沿著迴廊,左達「月塔」,右進「東殿」。那二人彷彿駕輕就熟,沿著辰殿一間一間往前查尋。
李不俗小心翼翼地,始終與那兩人保持約二十公尺的距離。那兩人似乎太過專注,根本沒有想到後面有人跟蹤。
待二人查遍了這二十幾間房門,已經走到辰殿的盡頭了。前面是丁字形的迴廊,只見兩人比劃了一陣,便走過迴廊,進入月塔。這時一人留在原處,開始查找。另一人先穿過大殿,走到中央佛像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三跪九叩之禮。然後起身,從最左側的菩薩塑像開始查找。
金頂寺的三大鎮寺工藝,一是「酥油」,一是「法水」,另一項就是「倣木」工藝。酥油是藏密非常重要的一種法物,在法會上,酥油花代表了佛喜,雕塑成各種飾物,如佛教人物、花竹草木、鳥類昆蟲、樓閣台榭等等,往往是一場儀式中的焦點所在。此地的酥油花雕塑,直可媲美青海塔爾寺的上花院與下花院。
酥油花的製作有四個工序,首先是「紮骨架」,即根據對象,用木頭、草枝或繩索紮出骨架。其次是以酥油花「做初胚」,再把初胚貼在骨架裡面。接著是「敷塑」,也就是上顏色,最後是「上盤」,把各個完成的部件固定在適當的位置。
在製作酥油時,必須先行醱酵,由於火星上濕度不夠,酵母菌不足,醱酵甚為困難。經過多次實驗,喇嘛發現如果在奶中加上一種火星特有的硅長石,以之做為觸媒,奶油便能凝固成不軟不硬,可塑性極強的胚料,藏語稱為「加莫勒」。
本寺的法水更是遠近馳名,「法水」是特配的水,用以浴佛。紅教最慎重的儀式,便是在盛會中浴佛,以象徵自我身心的純淨。這種法水有特殊的配方,經過法水澆淋,能使人身心平靜,心生法喜。
金頂寺中諸殿的棟樑椽柱皆是倣木結構,由於當初火星上還沒有木材,所有建築原料都採用土石。這座喇嘛廟因為是信徒精神凝聚的中心,一柱一樑都要講究。為此,喇嘛特別精心研究,「倣木工藝」便成為著名的鎮寺工藝之一。這種倣木工藝難度很高,為了使質地、結構、紋理與木材毫無二致,除了應用分子工程外,還結合了虛擬實境的功能,在高電壓之下,先使分子離子化,然後一一重組。
木結構其實非常適合火星建築,因為火星重力約為地球的三分之一,木結構的張力恰能發揮到極致。木結構還有一個好處,就是能吸收信徒所薰燒的香煙,因之香火越盛,寺內的香氣就越陳。這種陳香能引發思古的幽情,更增信徒的信念。
這時大殿上雖然只燃了一盤長生香,但那股氤蘊連綿的氣息,仍令人神清氣爽。左側那個黑衣人停頓了半晌,顯然已經神馳天外了。過了一會,遠遠傳來一聲清脆的磬音,接著梵唱悠揚,那人好像被驚醒了,這才繼續往前查看。直到佛座前的酥油燈旁,正好與另一人相會合。
兩人仔細地查看酥油燈,下部燈座為一個蓮台,雕工極為精細,其上的蓮葉蓮莖,蓮花蓮萼,無不光滑圓潤、油亮如玉。酥油的材質光色,在青蔥中略帶紅暈,更襯托得蓮子盎然欲出。萼心有一點燈蕊,輕吐明輝,溶化的酥油集聚成池,宛然小千世界。
兩人一再用手相測,好像都沒有得到預期的反應。這時,梵唱之聲突然大作,間雜著低沉的號角聲,聲聲敲入人心。兩人猶豫了片刻,轉身便向迴廊走去。
這時,有兩位喇嘛由東殿走來,那二人連忙閃身躲在柱後。李不俗尚在迴廊偷窺,見狀也忙不迭躲到一旁。
等兩個喇嘛過去了,那二人快步走進東殿,李不俗亦步亦趨地也跟了過去。
這裡胡妁與文祥見了李不俗的舉動,疑心大起,如果他是去捉賊,見有喇嘛在前,何以反倒躲了起來?尊者見二人互望了一眼,便說:「李施主居心叵測,剛才所言,真假各半。正好藉這個機會,看看他究欲如何?」
文祥問:「前面那兩個黑衣人呢?」
尊者說:「他們已來過一次,好像是要偷什麼,又好像在找人。反正無害,只要沒犯大惡,寺廟本為眾生所設,一切也就隨他們去了。」
此時那兩個黑衣人已進入東殿的羅漢堂,二人在大堂中看了看,又退向一旁的廂房,開始一一細查。其中一個停了下來,伸出手來探查,慢慢走到一個大缸前,另外一個人也發覺了,兩個人同時伸手,在缸上探了又探,最後,兩個人跳了起來,合擊一掌。
就在此時,一個身材高大、全身密裹的黑衣人,由牆頭躍下,對二人喝道:「謝了!快給我滾開!」
那二人見情勢不妙,立刻返身就逃。那黑衣人也不理會,逕自走到缸前。見缸上有一石蓋,他用力將石蓋一提,再往缸裡一探頭。突然間,他將石蓋往地上重重一擲,「咚」地一聲,石蓋應聲跌成兩半。他四週探望,好像又在找尋那兩個黑衣人,但遍尋未得。最後,他翻上院牆,跳牆而去。
阿孟旺納悶地說:「奇怪,他們到底在找什麼呢?那個石缸是做酥油用的,裡面只剩一些殘渣。怎麼可能同時有幾組人馬,偷偷摸摸的,就為了找這點殘渣?」
文祥說:「可能是看錯了。」
阿孟旺說:「不,他們還戴著手套,對了!有可能是在找硅長石,這種石頭在做酥油時,分子結構會有變化,我們的工作人員平常也是戴手套測試的。」
文祥問道:「尊者說有幾組人馬?眼下只有兩批。」
阿孟旺說:「再看下去就知道了。」
圓光再向左移動,一會兒,那兩個矮小的黑影又出現了。顯然他們並未死心,等那人離開了,他們一再四處查看,最後又走近石缸。一個人站在缸旁,另一人從身邊取出一個工具,上身彎入缸中,過了一會,取出幾片巴掌大的泥塊。
兩個人一再驗證,最後將泥塊收入背袋中。正打算離去,院內突然燈火通明,一個喇嘛越眾而出,笑道:
「兩位施主辛苦了,早知道只是要這塊缸底,送給施主豈不皆大歡喜嗎?」
兩個黑衣人一句話也不說,轉身往院牆奔去。早有幾位喇嘛健步追上,一把抓住,將二人押到為首的喇嘛面前來。
喇嘛說:「施主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先把東西還給我!」
那兩人顯然非常倔強,昂首不顧。
喇嘛口中哼了一聲,下令道:「搜!」
兩個喇嘛領命,分別走到二人面前,伸手便要往二人身上搜查。
只聽其中一人突然大叫:「不要臉!大和尚欺負女孩!」
這話一出,全場震驚,那搜身的喇嘛嚇得向後跳開一步,呆楞在那裡。
文祥一聽那聲音,是衣紅!他的心要跳出來了。
突然,圓光中一陣混亂,一隻響箭由牆外射進來,緊接著一道道火光冒起,四五個人同時由黑暗中躍入院內。
寺中喇嘛人人都有一身功夫,平時苦無用武之地,一見有外人來襲,一個個都撩衣奮臂,猱身而上。幾組人馬就在院中,虎虎生風地鬥成一片。
趁著兵荒馬亂,衣紅向褲白大叫一聲:「快跑!」兩個人很有默契,一左一右,正要回身。卻有一位喇嘛大步過來,一把抓住衣紅的衣領,喝聲:「看你往哪裡逃!」,順手扯下她的臉罩,又將背袋奪了過去。
混亂中,只見李不俗從牆上跳了下來,一手持棍,有如瘋了一般。李不俗一個健步,飛棍便向喇嘛的背脊揮去。那喇嘛慘叫一聲,隨即倒地不起。
李不俗彎腰撿起喇嘛掉在地下的袋子,起身時,正好與衣紅打了一個照面。
衣紅呆立不動,怔怔地望著李不俗,哀啼了一聲:「你不是他!」
『如果我有難,你一定會來救我吧!』
『你一定會來救我吧!一定會來救我吧!』
文祥早已忘了身在何處,他大叫一聲:「紅妹!」人便往那圓光內衝去。只見他一個踉蹌,撞擊到面前的牆壁,立刻口吐鮮血,栽倒在地。
阿孟旺略一占算,已知究裡。他歎了口氣,過去將文祥扶起,點了他幾處穴道。對胡妁說:「文施主心神受創甚重,這是他情孽未了,並無大礙。目前諸事緊急,明日尚有大事,老衲已經施法,讓他暫時忘卻今日之事。他醒後如果問起,胡施主不妨支吾帶過,大會過後,記憶自然會恢復。」
由於闖入偷竊的衣紅與褲白都未成年,寺裡原有規定,未滿十八歲者,不論犯了多大的罪孽,都不予計較,最多是申斥一番,釋放了事。
但是這幾組人不約而同地,都要偷這看上去毫無用途的缸底沉渣,其中顯然有重大的隱情。喇嘛正要詢問,卻接到阿孟旺尊者傳聲,命將沉渣交還衣紅,並將二人帶往北殿禪修室中,善予款待。
至於隨後侵入的那批人,都是在咒語控制下,一個個早已神智不清。阿孟旺下令暫時將他們拘禁,以便進一步追究幕後主持者。
只有李不俗,剛剛還是金頂寺的貴客,此刻又變做階下囚。他被帶到阿孟旺面前,鬚髮凌亂,神情猙獰,兩眼血絲密佈,看去有如跳神大典上的惡鬼。
阿孟旺見李不俗神色駭人,說:「阿彌陀佛,席克的咒語果然厲害。本教的『寧神網絡』居然一點作用都沒有。」
說罷,阿孟旺取了一盆冷水,直接澆在李不俗臉上。他受冷心驚,這才清醒過來,怔怔地用手抹去臉上的水珠。
阿孟旺問:「你記不記得剛才在做什麼?」
李不俗搖搖頭,困惑地說:「不記得。」
阿孟旺手一招,一個喇嘛便播放剛才的錄音,一道鬼哭神嚎般的風聲由遠而近,李不俗一聽,立刻拔腿往門外奔跑。阿孟旺早有準備,一掌向李不俗的背心擊去,他身體往前傾斜,口內吐出一大塊濃痰,跟著便摔倒在地。一旁站立的喇嘛連忙把他扶起,並餵他吃了一粒丸藥。
不久,李不俗醒了過來,身體雖然虛弱不堪,但是眼神已不再渙散。他定睛看了看面前幾個人,納悶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阿孟旺盤膝坐地,另一個喇嘛將李不俗扶坐在尊者前面。阿孟旺以右掌按住李不俗的百會穴,左掌則在他肩井穴上遊移。手過之處,微微有光華暗動,李不俗感到一股熱流在頭顱裡竄動,前事如夢境一般,歷歷在目。
阿孟旺治療完畢,站起身來,命人將李不俗扶起,對他說:「李施主在席克咒語支配下,行為不能自主。老衲已運用腦波為你治療,咒語現已全部解除。眼前最重要的是明日的盛會,稍有閃失,勢必傷及無辜。施主咒語已解,四法王現已不能加害於你。施主若能仗義相助,告訴老枘席克所定計謀,善莫大焉。」
李不俗慚愧不已,再次拜倒行禮後,正色說:「啟稟尊者,下愚多年來身受魔咒束縛,痛苦不堪,今日蒙尊者施救,恩同再造。唯席克之奸謀實非下愚所能知,今日之事純屬巧合。中午法王發出召集令,在下受命混入貴寺,跟蹤潛入之黑衣人。並在響箭出現時,奪取黑衣人所盜之物。」
阿孟旺說:「你可知所盜者為硅長石?」
李不俗搖頭說:「下愚不知,但聽過一個傳說,近年有一來自外太空的神秘訊號,很多人都在尋找解碼器,下愚斗膽猜測,多半是這個起因。」
這時,地下傳來一陣低沉的爆炸聲,地皮搖晃不已。阿孟旺神色略變,隨即恢復正常,對李不俗說:「你且說說看。」
李不俗道:「大法王曾說過,他得到一個從外太空傳來的訊息,苦於無法破解。自覺會則認為河圖洛書便是解碼物,他們要毀掉這個河圖。這次是席克人竊聽電腦通訊,得知來火星的麥哲倫CT二三號太空船上,出現了一個奇特的圖形,叫『龍符』。其實大法王早知道龍符就是外太空的訊息,為了這個龍符,他在地球上設立了好幾個秘密基地。這次知道對方派了三個青年來火星取解碼物質,大法王逮到了其中一個,用催眠術問出來,才知這種物質就在貴寺,所以出動大批人馬,準備奪取。」
阿孟旺點點頭說:「看來席克人所關心的,只是此訊號的內容。」
李不俗說:「尊者所言極是,大法王曾一再強調,外太空傳來的信息,必然有非常重大的價值,任何犧牲在所不惜!剛才地下似乎有爆炸聲,下愚曾聽摩爾說過,他們已經埋好了炸彈,打算在教主弘法之時,把貴寺炸成平地!」
阿孟旺神色一變:「什麼時候說的?」
李不俗說:「就在中午分配工作時。」
阿孟旺說了聲:「原來如此!」身軀一晃,已不見蹤影。
火星的體積較地球小了三倍,所以冷卻得較快。遠在四十億年前,在岩漿海時代,就因溫度太低,金屬內核無法形成,所以磁場不大。等能量宣洩以後,火星的地下板塊同時凝結固化,並未像地球一樣,因板塊位移造成板塊運動,所以火星上不可能發生地震。
另一方面,火星的核心雖然只有攝氏兩千多度,但因地函中含鐵率高,導熱性強,所以熱量的對流作用,反而較地球更為劇烈。金頂寺建寺之處,正好是一處火山口,這座曾經活躍於三千萬年前的火山,在其地殼下方百公尺處,尚有寬達兩公里的裂隙。這裂隙相當於地函的延伸,只因火星地理環境變化不大,所以一直能保持穩定。
其實,早在一年多前,電腦就發現在歐洲及洛磯山一些游離人士的基地,不斷向火星發射超大型的載人火箭,前後有十六次之多。但是基於人類議會的協定,人之行為如果沒有威脅到社會安全,電腦當局是不能追究的。
事實上,電腦的各種能力都讓人望塵莫及,但是礙於最初的設計理念,電腦就是缺乏判斷力。所謂的判斷力,是根據目標及立場,以判定事物變化之利與害的能力。任何事件必然發生在目標及立場之間,只要維持這兩點間的直線關係,就算判斷正確。一旦超出直線,便形成了無涯的面,當然就無從判斷了。
電腦的立場再明確不過,為人類服務就是它的立場。至於目標,則隨時隨地都可能有變化,只要能確定下來,所作所為就可以依照直線的最短法則,作為判斷根據。
說來簡單,要讓電腦確定目標,首先設計者就要知道目標是什麼。從字面上來看,眼睛所看到的標的,就是「目標」。事實上,人眼幾乎是永無止境地在運動,眼睛的轉動代表心意,而心意則有如水波,漣漪不斷,浪濤不止。
人最大的問題,是不知道為什麼活著;而人生最大的問題,則是根本不知道人的目的何在。生存是生命的目的,享受是生活的目的,延續是生存的目的。不錯,人活著,有如螻蟻一般,最後繁榮興盛的,卻是堆積如丘的蟻塚。
簡單地說,生命都是大自然歷經億萬年進化而來的,在這個過程中,無論生命發展出什麼能力,全都來自大自然的智慧。假定人體是一個廬舍,人借寓其間,卻反客為主,竟然以為廬舍的功能,全是自己的本事!人知道自己怎麼辨識的嗎?又是怎麼感覺的?怎麼記憶的?怎麼判斷的?
不知道自己如何辨識、感覺、記憶、判斷的「人」,怎麼提供電腦判斷模式呢?如果設計者認知錯誤,其判斷必然不正確。就算設計者的認知完全正確,使用者也未必能夠全盤認同。俗話說:「養兒方知父母恩!」就算電腦能認知父母恩深情重,人卻非要等到自己做了父母,才能認同這個觀念。
什麼是判斷?以漢字為例,「判」字為「刀分之為半」的意思,如何能分為一半?當然要有觀察認知的能力。「斷」字為以絲相連,又以「斤」(刀斧)切之,絲緒本亂,想要切齊,又需要相當的辨識能力。
沒有判斷力,人不可能有智慧,電腦沒有判斷力,怎麼又號稱「智慧電腦」呢?妙處就在真有判斷能力的人也不多。人以為沒有把橘子當做香蕉,就算是有判斷力了。換句話說,人們把大自然所提供的「辨識力」,誤認作「判斷力」了。
智慧電腦就是這樣,是在眾人皆眠的情況下過關的。憑良心說,電腦所具備的辨識能力,遠遠超過任何人。至少,電腦具有「常識判斷」的能力,僅憑它那高效率的常識庫,就沒有任何「人」能望其項背!
當大批火箭登陸火星之際,或許連一個髫齡稚子都會問:「他們來做什麼?」電腦不僅沒有問,甚至還秉著服務人類的立場,不斷地提供各種方便。除了有違二○二四宣言的條例外,電腦可以說是有求必應,予取予求。
終於,在火星盛會的前一個月,電腦的例行檢查工作,讓他產生了一個不需要假任何判斷,就可以認知的矛盾--一方面是火星盛會指日可期,為人類所準備的一切資源不虞匱乏。另一方面,這些物質所導致的能量變化,已超出正常狀況百倍之多。
根據電腦記錄,僅僅是偷渡客所攜帶的電熱樁,就多達一千支。如果用來作電熱轉換,能讓一立方公尺的體積,每秒鐘產生近萬度的高溫!
這麼巨大的熱量,以電腦的常識認知,絕對是極端危險的。為什麼人喜歡危險呢?當然,電腦沒有答案。電腦沒有自己的經驗,他的經驗是全人類行為累積的總和,而這些經驗又只限於二○二四年以後。這三十年來,四宇海晏河清,電腦只要服侍大爺大娘們做春秋大夢,再加上生產、分配等例行工作,一切就都搞定了。
第一次的經驗可稱新奇,重複的經驗才形成常識。新奇之所以引人注目,正是因為沒有固定的答案,可以東猜西想,其間變化莫測,讓人興味盎然。在一應的例行工作中,難得有這麼一件新奇的事務,讓電腦也能用用「心」。
電腦發現,這些電熱樁來自北冰洋,是地心探險隊隊員監守自盜的。由於沒有任何處罰規定,電腦也不知該如何處置。
在人類議會中有一個諮詢機構--系統諮詢委員會,負責人是一位俄裔女性電腦工程師,名叫莫洛契娃。電腦把資料彙集給她,而她剛好與那個探險隊有些糾葛,便把資料交給黑金剛這個小組偵查。
等黑金剛到達火星後,他一上手,就看出問題所在。原來電熱樁有兩種功能,一是將熱轉化為電,一是將電轉化為熱。這種材料必須能耐高溫,是利用陶磁的分子結晶技術製造的,到目前為止,只有電腦有能力生產。然而,要改變它的應用功能卻不是難事。
所有失竊的電熱樁,都能在瞬間產生高功能熱量,高到可以把地表液化成熔漿。現在電熱樁大量地被偷運到火星上來,顯然偷運者一定有什麼陰謀!
等到再深入調查,才發現主使者是一個「聖戰勇士」的集團,主持人就是赫赫有名的桑塔那。
在本世紀初,桑塔那是舉世聞名的毒販,其影響力之大,無與倫比,媒體謔稱為「黑色教父」。他擁有哥倫比亞三分之一的土地,而他的跨國企業,有七家列名美國一百大上市公司,全世界靠他討生活的,不下三十萬人。
電腦時代到臨後,兵不血刃,僅僅一個虛擬實境就革了桑塔那的老命。因為電腦在虛擬實境中,使用了一點小小的技倆,就是控制人體的內分泌,令其神經放鬆,以達到情景中預先設定的需求。沒有想到,這一來反倒抑止了各種毒癮對生理的凌虐,再加上虛擬的聲色內容,又滿足了心理的空虛,人們換了一張床,但是戒毒卻成功了。
桑塔那當然大為不滿,他發動各種反撲行動,很多學者也認為電腦的作法絕滅人性。不幸,人們滿心歡喜地接受這種絕滅,包括桑塔那自己,他發現擁有一套超級的全自動虛擬實境設備,遠比在現實王國裡耀武揚威有趣得多。
黑色教父倒了,黑樓夢幻滅了,桑塔那憑著過人的精力,反而認為這是他更美好的機會。因為要統治全世界幾十億人不是易事,但是要統治電腦,應該不太困難。這在理論上雖然十分正確,執行起來卻有困難,要控制電腦,需要有人才。而人才成之在天,一定要通過環境嚴酷的考驗,人才可能成材。
摩爾.阿希哈是個怪物,他之成為電腦專家,完全是一種意志力的表現。他沒有受過教育,成長在多災多難的巴基斯坦,少年時就為了生活,加入阿富汗的傭兵集團。到了千禧年,他年僅三十歲,卻搖身一變,成為美國華爾街呼風喚雨的大亨。在一個笑貧不笑娼的時代,從來沒有人問過他的錢來自何方。
他一生中所犯的唯一錯誤,是認識了一位剛剛卸任的美國政府官員。誰都知道,像美國這種國家,生活唯一的目的是發財致富,富有了便能做官,做了官更容易富上加富。這位官員聲稱,他掌握了一家即將上市的高科技公司全部的檔案。
摩爾立刻與這位官員合作,利用內線交易,投資了五十億美金,買下這家公司。一上市他就賺回了兩百億美金!當金錢變成純數字時,它的魔力就不再只是綠色的鈔票,一種本能的貪婪已被無限的放大,再乘上那些數字,翅膀便由脅下長了出來。
不幸,千禧年的魔咒開始了,摩爾在一夜之間,變得一貧如洗,由黑道的金主成為被追殺的債務人。其實,這種故事在當時有如恆河沙數,跳樓自殺的已嫌不夠時髦,全世界「炸樓自殺」的都有好幾起,大蕭條到臨時,連兀鷹都被株連了。
摩爾躲在他名下那家高科技公司中,一個極隱密的地下室內,足足半年不敢跨出房門一步。整天沒事做,他由玩電動玩具,到研究電腦,由此找到了另一片天地。
他最大的樂趣,是破解他人的程式,在累積了十多年的經驗後,他可說已是電腦界高明的駭客。二○一四年,當智慧電腦問世後,他立刻投入了那個漩渦。他唯一的目的,是要瞭解這個小小的、不起眼的東西,怎麼能被稱為「智慧電腦」?
美國人為了發展人工智慧,從二十世紀五○年代起,每年投下的研發經費,只能用天文數字計算。到最後,參與的專家學者越來越多,彼此間的爭議也越來越虛玄。野心勃勃的智慧電腦計劃,縮水成專家系統,還得利用超級電腦才能運作。
然而,這一套中國人發明的「智慧電腦」,不過是個簡單的晶片,內部貯存記憶體也不過幾百萬單位而已。如果與前述的超級電腦相比,不論是體積、價格、記憶單位等,都相當於一比一百億。這還不說,在功能方面,幾乎可以說是一百億比一!
這個智慧電腦最大的特色,是能處理人類所認知的常識。常識,有如氧氣一般,天天在人體內進進出出,但是人不到氧氣耗盡,就是感覺不到它的重要。
古今多少思想家、哲學家,不知創造了多少令人振奮的觀念,也不知寫下了多少不朽的經典。但是,就是沒有人知道,什麼是常識?人類究竟有多少常識?
總之,摩爾花了三十多年的時光,他想盡一切辦法要破解這小小的晶片。他原先打了個如意算盤,幾百萬字元的資料,就算一天研究十筆,三十年後也能全部上手。想不到那小小的芥子,竟可納入全部宇宙!越失敗,摩爾越努力,越努力,他敗得越慘。
就在二○四八年,摩爾突然在一個流傳的故事中,找到了部分的答案。有人傳言河圖洛書再度問世了,在他試圖瞭解河圖洛書之時,他才想通了,原來中國人所用的漢字,是一種視訊,其中代表了非常嚴謹的觀念結構。他開始學習漢字,試著用那種結構與電腦程式相比對。終於,經過一年多的努力,他成功地破解了部分資料。
當桑塔那與摩爾第一次見面時,一股令人戰慄的勢力便合流了。不久,一個「人類自覺會」團體說服他們,離開電腦統治區域,在原美國內華達區建立了一個王國。他們為了掩護真正目標,便假借「外星人後援會」為名,宣稱接獲外太空的信息,希望人類振作、團結,共同面對外太空高級智慧體的挑戰。
在這個大前提下,確實得到了不少有心人士的回響,為了進一步喚醒酣睡中的人類,在桑塔那的主持下,這次的「火星行動」便掀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