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劉豫建都汴梁城

  話分兩頭。且說劉豫,大金既立為大齊子皇帝,大金為父皇帝,治中原陝西之地皆屬焉,都於東平府。劉豫與眾臣商議欲遷都汴梁。眾臣皆以汴梁昔乃建都之地,山川形勝,宜為大金藩鎮。豫大喜,即準備起行。
  有河南鎮撫使翟興聽得劉豫欲來汴梁建都,即部領五千人馬屯紮於鳳牛山,截其去路。劉豫車駕並官軍大隊正行間,人報鳳牛山有人阻攔,不能前進。豫大驚,遣人體探回報,乃河南鎮撫使翟興部兵把守。豫曰:「翟興文武全才,不可與敵,只宜遣人誘之來降,許以王爵。」即遣人以書來見翟興。書曰:書奉河南鎮撫使翟大閣下:自別顏數載,風霜與初年又有不同矣。君忠義之志,區聞知亦久。勢運如此,君燭明時務者,豈不識哉!近受冊為齊位號,將建藩鎮於汴,君以重兵屯於鳳牛山,其意若何?如肯棄撫鎮之職,同歸金主,王位必進,決不君矢。咫書呈覆,謹待回音。
  翟興看書畢,裂之擲地而罵曰:「逆賊背義降虜,今又敢以書惑吾哉!」叱令左右將持書人斬訖。即領本部人馬直出鳳牛山。人報知劉豫,翟興將書扯裂,斬了差人,即日領人馬殺奔鳳牛山來。劉豫大怒,擺開陣勢,自著黃金鎧甲,手執鋼刀,勒馬出向陣前。對陣中翟興見黃羅傘下一人橫刀勒馬,知是劉豫,指定罵曰:「背國逆徒,食君之祿,不思報本,今日要往哪裡!」豫曰:「素與君無怨隙,吾自欲都汴京,與爾何預,苦來相逼?」興怒曰:「汴梁乃中原之咽喉,使爾賊得而都之,縱金人來路,侵大國封疆,我宋朝何時獲睹太平?」言罷反顧曰:「誰人出馬先誅此賊?」一人應聲而出,興視之乃裨將楊偉,拍馬舞刀殺過陣來。對陣中劉麟挺槍躍馬接住交鋒。兩下金鼓齊鳴,二人戰上二十合,劉豫力怯,撥回馬便走。翟興見楊偉贏了初陣,驅動人馬掩殺。劉豫落荒而走,部下大敗,殺死者甚眾。豫軍連退五十餘里,翟興得勝,收回人馬不追。
  劉豫走至胡鎮,劉麟等隨後引敗兵來到,皆言翟興之軍勇奮,難以抵敵。有從事張汝弼曰:「楊偉近為翟興副將,此人與吾舊相識,當以言動之,彼必來降,翟興亦可圖也。」豫曰:「若得來降,當重用之。」汝弼即辭劉豫,密至鳳牛山,來見楊偉。時楊偉與翟興分作兩營屯紮,防劉豫劫寨。人報知偉有故人相訪,偉令喚入。汝弼進見了楊偉,大喜曰:「閣下近來無恙?」偉曰:「蒙福已獲清安。」即請汝弼入後營,分賓主坐定。汝弼曰:「夜間不必敘禮。」汝弼見他部下不在身旁,起以劉豫言告之曰:「豫以將軍英杰過人,令我來勸閣下納降,當以重任付君,必不爽信。」偉曰:「納降無妨,翟興爪牙皆在部下,倘知之追來,何以保全?」汝弼以口附偉耳道如此如此。偉曰:「君先行,吾隨後便至。」汝弼即出營回去。偉身藏短刀,迳入翟興營來。眾人見是楊偉,亦不防問。進入帳中,守帳者曰:「楊將軍夜入有何說?」偉曰:「有機密事報知。」直至牀榻邊,興正待要問,楊偉掣出利刀刺殺之,割其首級以出,大叫曰:「翟興自恃其能,不以我為意,今殺之以歸劉豫,願隨者同往!」部下知楊偉英勇,皆不敢動手。然興善撫其眾,在河南累年,軍少食乏而能激以忠義,士莫不自奮,金人畏之,諸陵力保無侵犯,時感其德者多,遂散去一半。偉攜翟興首級奔見劉豫。劉豫大喜,遂封楊偉為兵馬副元帥。
  次日車駕過了鳳牛山,望汴京進發。不則數日,到了東京,冊尊父祖皆為皇帝,安慰神主在宋朝太廟中。當日暴風大起,吹倒樹木,刮折旗竿,東京人家房屋盡皆震動,滿城官員百姓無不恐懼。這劉豫又使劉麟開設皇子府,籍民間壯丁十餘萬為軍,屬皇子府管轄。將東、西兩京人家墳墓盡皆掘起,搜取賻葬之物。庶民被其侵擾,莫能安生,愁苦不可勝言。有詩為證:滿野干戈處處屯,城墟村落不堪論。
  因供寨木無桑柘,為點鄉兵絕子孫。
  甃砌毀殘唯是骨,田園荒盡尚科文。
  誰憐雞犬皆星散,悍吏來鄉日打門。
  卻說岳飛駐兵洪州,得亭宗詔命,與韓世忠進討江西、湖廣諸盜。時有曹成擁眾十餘萬,由江西湖湘攻破賀州、道州,殺死官軍無數。岳飛與眾議曰:「曹成劇盜也,不急除之,必趨交、廣地界,為害尤深。」即欲調兵征進。忽有詔至封岳飛為荊湖東路安撫都總管,權知潭州;又調廣東、廣西兩路峒丁刀弩手官軍士馬皆聽岳飛節制,會兵殺賊。又付與金字牌十面,黃旗十張,前去察探曹成,若肯受招則從其降,不可妄殺。岳飛承詔,謄錄版榜,爰集軍馬,從洪州起行。時紹興元年夏四 月也,軍士在途中,怎見得:馬銜衰草樹林黑,兵繞灣溪村路斜。越山嶺,則有林間野鳥迎人語,叫道」不如歸去麼「。更有一般淒切處,聲聲叫道:「行不動也,哥哥。」途中炎熱,行旅辛勤。
  岳飛大隊人馬至衡州茶陵縣,將招諭文榜遣人四遠張掛,宣佈朝廷好生之意,許其自首即貸其罪。曹成恃眾自強,不從朝廷招安。岳飛乃具表上聞。表曰:新衛大夫建州觀察使神武副軍都統制權知潭州兼荊湖東路安撫都總管臣岳飛謹言:臣竊惟內寇不除,何以攘外!
  近郊多壘,何以服遠!比年群盜竟作,朝廷廣德,多使招安,故盜亦玩威不畏,力強則肆掠,力屈則就招。若不略加剿殺,蠭起之眾,未可遽殄。臣昨奉詔撫曹成之命,深為陛下好生之意如此,為臣子者患不能廣推行之,故先宣恩以期改行。今臣屢遣探報知,其賊眾已離道州進趨廣西。
  此寇所為,未肯遽屈,意欲侵犯二廣,肆毒生靈。待其力盡勢窮,然後徐為服降之計。臣今領兵進發,自彬州、桂陽以往,即行措置,用兵掩殺,務速除蕩,以安彼民。伏候進止,謹言。
  貼黃照對:臣所統本軍官兵一萬二千人,除存留二千人,吉州看守老小並隨軍輜重火頭占用三千人外,實出戰只有七千人。吳全所統官兵二千人,除輜重火頭外,實出戰只有一千五百人。韓京所統官兵三千人,除留看寨輜重火頭外,實出戰只有一千人。吳錫下二千人,堪出戰只有一千人。張中彥人馬現在廣東未到。今來共計現有實出戰官兵一萬餘人,所有曹成賊寇僅十萬眾。臣已竭力措置外,伏望聖恩速令後援並進,庶使臣無反顧之憂,得濟其事。
  伏乞睿照。
  岳飛大軍征進,糧草不充,即遣人於漕運使趙子璘處催督。
  趙子璘以為未得朝廷指揮,不肯應付,差人回報岳飛。飛曰:「糧料一事,軍人大命所關,若不足,何以為計?」乃具札上奏。札曰:近奉聖旨於漕運內撥米五千石應付大軍,臣與士卒,同被如天之賜。昨其差人催趲,人回據運使趙子璘稱,未曾承得朝廷指揮,不肯應付。伏望聖恩行下諸路漕運,即依已降指揮裝發,庶得前往,以修靜寇之職。謹具札子奏聞,伏候敕旨。
  使臣齎表於行在,高宗覽表大怒,復頒敕命與岳飛。詔曰:敕岳飛:朕已親敕諸路漕臣應付卿軍馬錢糧,有誤者,坐貶嶺外之罪。卿當體國,疾速統率精銳人馬前去,務要招捕淨盡,無使滋漫。罪有所歸,仍將沿路所至去處,逐款以聞。故敕。織興元年四月日付岳飛。
  岳飛接了敕諭,開讀罷,即便統率諸軍前往賀州路上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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