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四回
  田素娘搬家 于大人私訪

  且說田氏被禁子催逼,無奈何與丈夫灑淚而別,急忙歸家收拾,就在城中尋妥一間房子住,早晚打聽丈夫的信息,時常還去送飯探望。且說惡賊侯春,自從托里長周賓衙門舒通,將長工郎能治到監中,定了誣告之罪,雖然出了怒氣,到底還不妥當,須得早設計策,或者將他治死,或者邊遠充軍。務使長工離了眼下,也好叫媒人前去提親。田氏沒了丈夫,身子無靠,她不改嫁,何以度日?侯春胡思,又偷空跑到張家莊窺探,打聽幾天,聽見說長工妻子早搬家而去。卻不知住在哪裡。惡賊尋思,愈覺動了惱恨,再破花費幾百兩銀子,定把郎能害死才好,一客不煩二主,進城再托周賓便了。
  且說賢臣各處私訪,判斷多少無頭公案,清靜直隸各處地方。這日到了沙河縣所管的地方,小楊村智斷水中螃蟹,剪除殺人犯龐惡人,走進縣城,各處閒遊。偶然腹中饑餓,尋了一個飯鋪,買些飯食充饑。會了飯錢出舖子,暗問門子說:「須尋個乾淨茶社,喝碗清茶再走。」門子回言:「縣衙對過茶館乾淨,茶水甚高。」賢臣說:「既然這樣,咱就前去。」邁步轉彎抹角,不多一時,來到門對過,吃茶觀看:一溜兩間門面,收拾甚是乾淨,弔著茶牌,貼著對聯,是個江南茶社,匾上還有三字白粉牌匾,寫著黑字,乃是「悅來軒」三字,屋內板凳滿坐,桌子擺有十餘張。掌櫃的不住上賬,走堂喝賬奔忙,喝茶各色人物,果品都全。耳內聽得議論紛紛,眾人閒說的盡是撫院私訪行為,皆是忠正之事。旁邊有個人也在那裡吃茶,接話說是:「眾位,方才說起于撫院,何嘗不是位忠正大人,奉旨放了保定府的巡撫,管理直隸通省,何嘗有一日消閒?前者楊村判斷那螃蟹,捉拿惡人老龐,又不知回轉保定府而去,亦不知往哪裡又去查訪?若是還在這裡,前者侯財主家作的事情,只怕久已清結,哪裡還容其胡鬧?」眾人點頭說:「是老侯的造化。」那人復又搖頭說:「眾位,老侯在小楊村算得頭等人家,體面可也不小了,除了于大人之外,別的衙門亦就無治他之人。昨日孫家父子同何家父女,小孫相公被充往湖南軍罪而去,楊新是長解,已經走了好些日子了,老孫爺也死,何大戶也是受老侯的圈套。」眾人說道:「可是因何家的姑娘那宗勾當不是?」那人點頭說:「這時候何姑娘亦在監裡,風聞定成秋後出決,今年已經八月,何家父女未必能以保命,或者逢個恩赦,熬得出才好。」眾人點頭。又說:「眾位可知道麼?縣監裡又監一個長工,姓郎,名字叫作郎能,就是侯家的作活的。」
  正說之間,外房進來幾個衙役,也來吃茶,讓坐,都不講這些話了。也是上天有眼,神差鬼使,賢臣就在對面帶一門子裝作雲遊羽士吃茶。眾人焉能知曉?古語云:「隔牆有耳,窗外豈無人?」軀暗說:「本院還在沙河縣,不料惡人出在此處,方才講論,不明內裡,情由知不真切,此人必知其詳,暗跟到一個僻靜地方,細訪便了。」且自吃茶,等候半日,眾人起身出鋪。
  那說話之人也走到櫃上會錢。賢臣不肯怠慢,照門子努嘴,起身開發茶錢,跟著那人走出,隨在背後,離了茶鋪,轉彎抹角,來到小巷,那人就往裡走。賢臣說聲「不妥」,想了一個主意,邁步到那人背後,叫聲:「施主,你老好麼?」那人聽見叫他「施主」,回身站定,仔細觀瞧,是一個玄門道士,穿戴乾淨,品貌端方,後面跟著個小道士。暗想說:「從來未有交往道人,如何認得?待我問他一聲。」口尊:「道爺,素日未曾會面,為何以施主見稱?想必前來募化,何不從實說明?」賢臣擺手說:「貧道並不化彖,也不化齋飯,因駕走過,見尊容帶著喜色,只怕目下定有機會,不是發財,就有好處,或遇貴人提拔,也未可知?」那人聞聽,「撲哧」一笑說:「道爺,你說我有些不信,身係狠窮秀才,隆飯都沒的吃,哪裡還有財發?三親六故彼此都是難過。就有兩家富足,各顧自己,況且敝族中又無作官之人,誰來提拔?道爺,想必取笑。」賢臣說:「一見尊面便知吉凶,並不奉承。」那人聞聽,就有些活動說:「應在幾時?」賢臣說:「就在目下,若不憑信,尋個僻靜之處,告訴與你這一番的喜氣。」那人聞言,卻有些歡喜:「道爺,你說的如此,我就在這巷內居住,叫作鬆樹衚衕,祖居已經三輩,身列黌門,只因家寒,不能溫習書史,進過兩場,未中,今年三十歲,雙親去世,膝下一兒一女,我夫妻二人共是四口。既然相法高強,請到舍下一敘,還要領教。」賢臣說:「相公,既不棄嫌,就到府上。」邁步走不多遠,來到門前,用手敲戶說:「有客來了,快些開門!」未知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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