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花牌樓命案之真相
本書已經寫過十二章去了,花牌樓那件凶殺案,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始終還在黑暗之中,不得明瞭。如今要從金宏口內,大放光明,沉翳盡掃,想情也是閱者急於所要知道的。
原來那個被殺的馬標,跟那兇手李成,以及吐露真情的金宏,還有不曾出面的陳禹,這四個人,當清廷跟太平天國鏖戰的時代,都是招募來的湘勇,他們不但同營,而且同棚,平日飲食起居,戰時衝鋒陷陣,彼此全在一處。更兼他們天生桀驁,性情相近,格外覺得投契,便在龐大的團體之中,聯成一個小黨,內中那個馬標,尤其兇悍異常,作出事來,往往使人難堪,因此那三個伙伴,於帶著幾分畏懼之外,還不免有些嫌惡,不過既經結合,一時也拋撇不開,這也是冤家聚頭,所以才有後來那般結果。好在過著軍營中的生活,除去小小磨擦之外,暫時還沒有絕大的衝突。及至太平天國覆滅,從先招募來的,以次遣散,這四個人,也就受了淘汰了。他們當慣了兵,而且又不是安分守己的人,一旦要再叫他們另謀規矩的職業,好去餬口,不但有些乾不來,簡直的就是不樂意去乾。於是便由軍營生活,一變而為盜賊的生活。這種事情,可以說是遣散軍人的結果,也不僅區區他們四個人。所以那時候,盜風是很熾的。曾記得某大帥愛女之墓被盜,及至拿著了犯人,卻是他的舊部。某大帥念其袍澤之情,竟然從寬釋放,這也可想見一魔了。再說那四個當時被遣散在淮安地方,自從改業以後,事情總算得手,連著作了几案,很撈摸了一些油水。後來由李成提議,要到安慶地方去,因為他本來是個竹工,手藝很不錯,未曾入伍之先,即在那裡作過生意的。三個人聽了,全都贊成。
他們原是一身如寄,四海為家的,什麼地方又不可以去呢?當下便從淮安的地面,入了安徽的境界。行程非止一日,這才到了安慶。也是合該有事。有一天,李成一個人走在街上,遇見了他舊日同行的朋友,叫作紀順的,兩人立談了一回,紀順便邀他到家裡動員,李成也自欣然願往。及至到了紀家,待茶待飯,十分親熱。紀順有個妹妹,喚作阿巧,見了李成,有些眉來眼去。請想李成能有什麼好心,遇著這個事,自然格外留戀。偏是那個紀順,枉自生著兩雙眼睛,卻與瞎子一樣,連一點兒的風色也看不來出,還要引狼入室,開門揖盜起來。他對李成說,近來接了大批的竹工,一人難於趕做,要請給幫忙,就在家中吃住,將來完工以後,少不得照例酬謝的。李成一聽,正中下懷,立時便答應下來,說今天收拾東西,明日即當踐約。等到回去以後,見了三個伙伴,便如此這般的把事情言明,說那女子姿色很是不錯,容我勾搭成功,設法將她拐走,到了別的地方,再把她一賣,豈不是一宗穩當的生意。三人聽了,自然沒有不贊成的道理。
次日李成來到紀家,做起工來,格外肯賣氣力。紀順見了,非常喜歡,更把他當作至友看待,一切絕無迴避。紀順的老婆也是個木頭似的人,從不想到有什麼意外。況且住在一處,也防備不了許多。白日僅眉眼傳情,黑夜便可開門相就,因此順水行舟,毫無阻難,過了沒有幾天的工夫,李成跟阿巧便已有了苟且之事。經過一番甘言哄騙之後,阿巧已是允許同逃。李成便抽空出來,去跟伙伴計議,一切都商量好了,馬標忽然說道:「這事有些不妥。你們兩個人,要是同時失蹤,太顯而易見了。那時紀順指名控告下來,不但立時追拿,將來還要通緝,眼見得是要走不開的;倘若有了失閃,我們三個人也要受到連累,豈不是拐不成人,反把自己害了嗎。」金宏跟陳禹一聽,也都齊稱有理。李成便向馬標問道:「依你說,應該怎麼樣呢,莫非費了一番心機,事到如今,反倒罷了不成?」
馬標道:「你不要掃興,我倒有個計較在此。就是由我們三個人,先把她帶走。好在你已經說過,工是快要做完的了,只須給你留下地點,隨後趕去,便能會面。這麼一辦,便可一些兒不露痕跡,紀順萬疑不到你的身上來。縱然去告,也只能說是走失人口,講不到拐逃二字,豈不是千妥萬當的麼。」李成聽了,雖然不大樂意,無奈金宏、陳禹二人,因為自身利害的關係,深恐同時被獲遭擒,實在有些犯不上,所以也極力贊成馬標的主張。俗話說得好,三人中,則從二人之言。何況說是四個人內,倒有三人一致呢。李成至此,有些孤掌難鳴,繼而略加思索,覺得他們三個人,彼此互相監視,大概也不至於出了什麼舛錯,便就委委屈屈的答應了。及至到得約定的那一日,天光還未破曉之際,馬標便來到紀家門前等候。李成悄悄地將阿巧領了出來,問金宏、陳禹時,說已在船上等。李成便對阿巧說,先跟這位朋友走,我隨後就到。阿巧至此,已入牢籠,還有什麼可講的,只好含悲忍痛,跟著馬標走了。李成把門掩上,依然回去睡覺,彷彿沒事的一般。
直到天亮以後,大家全都起牀。紀順夫婦見門虛掩著,心裡把不住的跳,以為是夜間失了盜,等到檢查,東西都不短,只短了一個活人,這才大驚小怪起來。李成裝作不知,問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便皺眉歎氣的說:「這可真是想不到的事情。」後來又替他們出主意,叫去稟官追究。誰知紀順活了這麼大,從來就不曾進過衙門,聽了這個話,一時滿腹猶疑,不得開口。他老婆便道:「算了罷,人已經走了,還找這些麻煩幹什麼。想那姑娘,從先給她說婆家,東家她也不樂意,西家她也不點頭,如今不辭而別,一定是跟著人家走了。她既然出於本心,咱更樂得省心省事,說不定隔一年半載,再登門來認親呢,何必忙著去找她,鬧得費力不討好哇。」紀順聽了,便連連點頭,口稱有理。這件事情,就此偃旗息鼓,便作為罷論了。李成見他們夫婦如此和平處事,心裡是懊悔得了不得,深恨馬標多事,把貓兒看作老虎了,恨不得立時趕上前去,跟他們一路走,方才放心,無奈一時不得脫身,只好捺住了性子,依然做工。
到得吃過午飯以後,紀順有事出去了,忽見金宏、陳禹二人一同前來找他。李成吃了一驚,不曉得出了什麼變故。當下把二人引到自己做工的屋內,悄悄地詢問。二人都低聲竊罵,說馬標不是個東西。原來他把阿巧領到船上,設計支開兩個人去買物件,等到回來時,船跟人早已蹤跡不見。二人沿岸趕了一程,也沒有趕上,阿巧算是叫他一個人給拐走了。李成至此,方才覺悟以前所說,皆是上了馬標的圈套,分明是自己做熟了的飯,卻讓別人給吃了,心中那番痛恨,自然是難以言喻,恨不能立時找著馬標跟他相拼,才出得這口氣,哪裡還有什麼心腸再往下做工。等到紀順回來,便推說有兩個同鄉前來找他,有要緊的事情等著去辦,一天也是不能耽擱的。紀順並不疑心,酬謝了幾兩銀子,三個人便一同走了。以後離了安慶,又到別的地方去。金宏跟陳禹,因為事不切己,還不十分在意。惟獨李成懷著一肚皮的怨憤,滿心想著要發洩,所以隨處留心,要查訪馬標的下落。無奈這種事,就好比大海撈針一樣,哪裡就會能夠見著,及至日子陳了下去,李成的氣也漸漸平了下來,把這件事情撂到腦後去了。
不料天下遇合,往往不由人算。有心要找,是找不到的;無心相遇,卻遇得著。約摸過了一年工夫,三人在鎮江地方,忽然跟馬標會了面。李成一見,又把從先的怨憤,重新勾起來了,便怒衝衝地向馬標問道:「阿巧哪裡去了?」馬標道:「賣了。」李成道:「銀子呢?」馬標道:「花了。」李成氣得火星亂爆的說道:「你憑什麼,要辦這樣欺心的事情?」馬標笑道:「這件事情,固然是我不對,但你也很犯不上要動這麼大的氣。咱們四個人,原是共過患難的好朋友,無論是一個女人,或是幾百兩銀子,也不至於傷了面皮。我事後回思,也很有些懊悔,現在正尋找你們三位,要贖一贖我的過錯。今天恰巧遇著,也算是天從人願了。」再說李成,原是怒氣填胸的,預備說翻了,彼此就要動手的,如今見馬標說出這麼一套話來,氣略平了一平,便問道:「你打算著怎麼一個贖法呢?」馬標道:「以後咱們作案時,我多賣氣力,你多使錢,這樣補報你,還不行麼?」當時金宏、陳禹二人,又在一旁極口相勸,李成也就不好意思的,再不完不結的了。於是他們四個人,便又通力合作起來。當開首的時侯,馬標果然克踐前言,不但李成享受了最優的待遇,就是對於金宏、陳禹,諸事也都有個盡讓,自然可以相安無事。但是日子一長,他可變更態度了,氣力固然多賣,錢也要多起來,並且自居於首領的地位,看這三個同伴,就好像是他部下一般,隨意的指揮呼叱,常常使人難堪。
從前已經說過,三人原有些畏懼他,此時雖然不平,也只好暫不計較。那李成舊怨本來不曾消滅,如今火頭上澆油,更是恨如切骨,便有把馬標置之死地之念,不過還不曉得那兩個伙伴是怎樣一種心理,因此姑且忍耐,準備著要待時而動。後來在殘冬的時候,他們做的一筆好買賣,銀子卻在馬標手內,他勒揩著,不肯分配,只說:「你們要用時,向我討取好了。」此時連金宏、陳禹二人,都覺得忍無可忍,當下分爭了幾句,反被馬標排喧了一頓。李成是胸有主見的,轉把這場口舌勸開。馬標身邊有了銀子,便主張要到南京去度歲。於是四個人,便一同來到南京。那時離著年底下已經不遠,他們為免得叫人打眼起見,便住一個僻靜的廟裡,不過卻不是大慈寺。那馬標手裡有的是錢,便住賭場妓院任意揮霍,縱然分潤到三人一些,也不過是自己吃肉,叫別人喝湯罷了。金宏、陳禹二人全是十分生氣,李成反倒一點表示也沒有,二人便在暗地裡說他是無氣無囊。李成見機會到了,便道:「白生一回氣管得著什麼?要對付這種人,必須要有個切實的辦法,方能出得這口氣。」二人便問:「須用什麼辦法?」李成道:「只有結果他的性命,那才是一勞永逸之計。」二人初時聽了,不免有些駭然。隨後陳禹說道:「要憑他那樣欺負咱們,就是這麼辦,問心也沒有什麼過不去。不過你要曉得,他的手底下,比著咱們都厲害,可不要鬧僵了,打不成猴子,白惹一身騷。再說,我們大動干戈,萬一做不成,可就無法收拾了。」李成道:「這一層,盡可不必憂慮。只須你們二位跟我同心,也用不著動手幫忙,就憑我一個人,便能要了他的命。」金宏笑道:「你向來是用左手,就憑這件事,已經不免吃虧。如今要冒這個險,我可有點擔心。」李成道:「你放開膽子罷,准保沒有錯兒。別瞧我用左手,管保一刀下去,就叫他身歸那世了。」二人便又問他,何以能夠如此?李成道:「你們兩個人,始終就不會醒腔,既然要打算殺他,那還用得著打交手仗麼,只須給他個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還不是手到成功嗎?」二人一聽,連稱有理。
當下三個人,便商議好了辦法,可歎馬標,卻還在睡裡夢裡。到了除夕那一天,四人在一處吃酒,將在半酣之際,李成便對馬標說:「新近花牌樓附近,來了個告老還鄉的大官,宦囊是十分豐富,咱們若辛苦一趟,管保可以發上一注財。」並且又道:「我都踩好道了。」此時馬標的錢花得也快完了,聽了這個話,很是高興,便問幾時可以動手。李成道:「依我的打算,最好是在明天夜裡,因為無論窮家富戶,今天過年,全都一夜不睡覺,明天是正月初一,又得忙亂一天,到了晚上,自然沒有個不人困馬乏的,街上是沒有人,家家兒是早睡覺,咱們一去,當然唾手成功。這是一年裡頭,再也找不著的好日子。」李成說到這裡,金宏跟陳禹也都極力贊成。馬標點頭道:「就是這麼辦。這一次還是我的開路先鋒,但是得了錢時,還得由我支配,分多分少,你們可也不要爭論。」李成道:「這個還用說嗎,慢講分多分少,無的可爭,就是一個兒不分,也不要緊,我們托賴著你的能為,能吃這碗飽飯,那就好了。」金宏、陳禹二人,也都連連點頭,說這個講得有理。馬標見三個伙伴同聲推戴,不由得滿懷大樂,以為是叫自己給鎮壓得伏伏貼貼的了。他卻沒有想到,其言甘者,其心必苦,自己的性命,已經就在眼前呢。
再說到了初一的晚上,四個人全都紮縛停當,腰間帶了利刃,乘著更深夜靜之際,撲奔花牌樓地方,果然是一無人聲,二無犬吠,不管大街小巷,全是一律靜悄悄的。當時馬標一個人奮勇當先。其餘三個人,俱是相隨在後。馬標是一心想著得錢,李成是一心想著要命,真乃螳螂志在捕蟬,不知黃雀在後。金宏、陳禹二人卻有些放心不了,常常對著李成使眼色。
李成或是點點頭,或是搖搖頭,一聲兒也不言語。看看到了花牌樓地方,那時路燈黯淡,景色一片淒涼,李成腳底下一按勁,早已越過了二人,要跟馬標踵趾相接,說時遲,那時快,他陡然拔出刀來,用盡生平之力,照准了馬標脖項砍去。因為他是左手,所以這一刀,便砍在脖項的左邊。後仵作申貴說殺人的是用左手,實在不愧有些見地。再說這一刀砍下之後,只為力猛刀沉,熱血濺出多遠去,馬標僕地倒了,眼見得已是沒了性命。李成因為滿腔怨毒,還覺得有些氣憤不出,便又在屍身的後心上、肋條上,戳了幾刀,方才罷手。金宏、陳禹二人趕上前來,見大功已成,便叫李成趕緊快走。李成道:「不必忙,這時候是不會有人來的。我這口刀,既經殺了他,再帶著也不吉利,為滅跡起見,就埋在這裡罷。」說著,便在石獅子旁,掘開土,把那口殺人的刀掩埋了。又把馬標帶著的那口刀,解了下來,三人這才一同回去。他們一商議,覺得南京這個地方不便逗留,便在第二天潛蹤而去。誰知這件案子,卻弄得李代桃僵呢。以後他們三個人,流轉各處,少不得還作著盜竊的生活,總算僥倖,始終就不曾出了岔子。
有一次在蘇州地方做案,李成於銀錢之外,得了大宗的珠寶。他存了私心,不曾告訴伙伴,只把銀錢拿出,珠寶卻藏了起來。好在這種輕巧東西,是無從看出破綻來的。後來他一打算,想著作賊的人,將來不會有好結果的,莫若趁此洗手,脫離了這種恐怖的生活,也可落個收緣結果。他籌劃已定,便不動聲色的作了個天外的冥鴻,跟那兩個伙伴,不辭而別了。他貪戀著南京的繁華,很想在那裡成家立業。只為有馬標一案作梗,有些懸懸不定,便立意先到那裡,看看風色再說。不料來到南京以後,在茶坊酒肆之內,作為談閒話似的,一打聽這件事情,說是此案早已破了,人犯早已殺了,好比是雨過天晴,不留渣滓。李成這一喜,真乃非同小可,覺得有倒霉的人替他頂了缸,此後盡可無憂無慮,於是便留在南京不走了,將珠寶陸續售出,作些別的事業。後來又在娼寮中接了一個妓女,組織臨時家庭,倒很過了幾年安逸的生活。
但是作惡的人,總是要有報應的,哪裡能夠長久無事。在最近一年之內,那個接來的妓女,不知跟何人勾搭上了,竟自捲逃而去。李成人財兩空,幾乎不曾把他氣死。誰知運氣壞了,不幸之事還要接踵而來。有一天走在街上,忽然跟舊日伙伴金宏劈面相遇。李成跟見了鬼的一般,說不盡心中的懊惱。
但他心裡明白,這是躲不得的,而且躲不開的,只得假意賠笑臉,將那懷著惡意的金宏邀到家內。問陳禹時,說是因為作案,不幸叫事主當場給擊斃了。那時金宏想著李成前此的不辭而別,又見他今日家成業就,自然是滿心不受用,便說出許多冷嘲熱諷的話來。李成只得竭力敷衍,跟他拉交情,說些往事休提、有飯同吃的話。這是因為他自己身上背著人命,只有這個舊日的同伴曉得底裡,不能不曲意遷就著,免得人心難測,生出意外的變故來。自此以後,金宏便住在李成家內,足吃足喝,用錢就要,倒好像分所當然似的。李成是氣惱在心裡,口中卻說不出。況且家計漸漸蕭條,直有些供給不起,他自恨以前沒作好事,生出這種魔障。哪知惡運還在後面,好好的脖子上,又長了這個砍頭瘡,經過醫治,也不見效,並且越來越厲害,眼見得是死生問題,懸於眉睫,不由得灰心喪氣已極。他便想到這可是殺了馬標的報應,本來以前那種處置,未免也太過了。他只顧這麼一想,更鬧得神魂顛倒,睡臥不寧起來。日子一長下去,便把個健壯的漢子,害得整日呻吟,毫無生氣了。此時金宏見李成手內已經拮據,便不去麻煩他,隨意取些現成的衣服,前去變賣,有時也重理舊業,作些盜竊的事情,好供給自己揮霍。李成連自己的性命尚且顧不來,哪裡還有心腸去顧問這些閒事,所以尚能彼此相安,並未生出什麼嫌隙。
誰知造化微權,予人莫測,偏生情事牽引,將他們兩個人,前後都拘到公堂上來。李成為投鼠忌器起見,當然不願控告金宏竊物的罪名,不料何別駕見得情有可疑,一死兒的非尋根底不可,於是隔離審訊,兼用誘供之法,好明白事情的真相。金宏是個粗人,哪裡懂得這種手段,一時氣忿之下,便把李成殺人的事件,當堂舉發出來了。這一來不打緊,花牌樓的案子,沉冤已經多年,至此始行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