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構成冤獄
說話洪觀察退堂以後,便把胡得勝喚到面前,對他說道:「你辦的那件案子,怕有不實不盡之處,方才我自己審問了一堂,那兩個犯人,不但不肯招認,還要控訴於你,這卻是怎麼一回事?」胡得勝聽罷,趕忙請了一個安,然後回道:「大人明鑒,這種殺人的案子,一經招認了,便沒有活命,誰肯容容易易的便吐露真供呢?至於他們控告沐恩,不過是滿心懷恨,要藉此泄忿罷了。像大人這般聖明,還有什麼見不到的。」洪觀察點點頭,又沉吟一會,方才說道:「他們兩個人要跟你當堂對質,我因為不曾問過你,覺得有些不放心,所以要先關照你一下子,然後再行定奪。」洪觀察說到這裡,是由公事講到私話了,因為胡得勝在他手下當著紅差使,算是一名心腹,才能格外垂青,如此看待。
當時胡得勝聽了這番溫諭,忙著又請了一個大安,然後垂手說道:「大人的鴻沐,真乃天高地厚,不過說要當堂對質,沐恩問心無愧,那本沒有什麼不可以的。」洪觀察聽了,把眼看著胡得勝道:「果然是這樣嗎?那麼我可就要把這件案子,發到首縣裡去審了。倘若用得著你時,可就要去當堂對質。」
好個胡得勝,聽了洪觀察的交派,顏色不動的說道:「敬請大人鈞裁,沐恩無不遵辦。」洪觀察點點頭,揮手叫他退下。胡得勝便笑呵呵地走了。倘若要問他,何以不怕當堂對質,原來胡得勝是有老底兒在心裡的,因為官官相護,本是中國相沿的老例,何況洪觀察的官階較大,更可作自己護符呢。這種案子發下去,簡直就是一面兒的官司,首縣要是懂人事的,決然不會傳訊自己。滿讓就是傳了去,只須咬定牙根,他又當把我怎樣,敢說一根汗毛他也沒有膽子動我的。再說首縣既是官場的人物,自然明白官場的訣竅,他犯得上因為一個和尚,一個屠戶,把原案推翻,跟保甲局的總辦去作冤家嗎?只怕天底下也找不出這麼一個傻人來。胡得勝把這層層道理都已勘清,自然是成算在胸,有所恃而不恐了。
再說第二天,果然便備了一角札文,將犯人跟贓證,發到首縣去審。那位張雲吉大令,見了這套公事,心裡很不自在,暗自想道:「你既然獲著犯人,只須自己審訊就是了。就算要拿身份,不屑躬親其事,但是保甲局裡也有承審委員,何必要發到我的衙門裡來呢?莫非故意擺架子不成?我也不是專伺候你的,先擱一擱再說。」於是便把這件案子給稽壓了三天。
在這三天內,熙智的徒弟達空花錢買通了人役,跟他師父見了一回。原來出事的那天,達空被胡得勝在胸口上狠狠地踢了一腳,當時就吐了血,動彈不得,以後經醫調治,方才漸漸痊可,現在還是勉強掙扎著呢。他們師徒見面以後,當然是說不盡的悲感。最後熙智向徒弟說道:「我這場屈冤官司,眼見得不易昭雪,除去上控以外,簡直沒有法子。保甲局的總辦是個道台,他袒護他的手下人,這事很不好辦。就算控到臬台那裡,司道本是平行的,也未必肯於得罪他。看來這件官司,只有上制台那裡,跟他去講的了。你出去以後,趕快找人去寫呈狀,上總督衙門裡去告他。這事關係著我的性命,休得怠慢。」
達空含著兩泡眼淚,連連地答應了。熙智又指著蔡屠戶說道:「這位朋友,只為一時血心赤膽,便把自己牽涉在裡頭,我心裡是萬分難過,覺得對不住他。他又是個指身為業,有妻有子的人,你須記住我的話,好好地供給,休要缺了他家中用度。
等我出去以後,自然另有補報他的地方。」達空聽了這番吩咐,也是不住聲兒的答應著。蔡屠戶卻望著熙智說道:「師父,你何必這般掛心,我把這些事早都看開了,反正咱們兩個人,活也活在一處,死也死在一處。」熙智聽到這裡,便給攔住道:「算了罷,不要再往下說了。怎麼你一開口,就是這喪氣話呢?」蔡屠戶道:「師父你不知道,因為出事那一天,有個算命先生,他說我有殺身大禍。當時我很想著要揍他,誰知轉眼的工夫,就撞上了這一檔子事,可不是有點不吉利嗎?」熙智一聽,不由得毛骨悚然,心裡非常難受。連他徒弟送進來的酒肉,他都吃不下去了。至於蔡屠戶,嘴裡雖然說著敗興的話,但是一點兒也礙不著他的吃喝,又是暢飲,又是大嚼,等到他酒足飯飽,達空也要出去了,他便托付道:「小師父,勞你的駕,要是見著我那渾家,就說我說的,叫她不必掛念,也不用想著來看我,這裡有你花過錢,又有老師父在一處,我是一點兒受不著委屈,諸事聽天由命罷了。」達空點頭承應,這才辭別了師父,自己出去。
原來那李氏眼見蔡屠戶被捕以後,除去痛哭以外,簡直的就沒有擺佈處。本來這也難怪,一個小戶的婦人,平日就曉得洗衣燒火,吃飯睡覺,哪裡經過這樣的事情。後來只得托他娘家兄弟李剛,前去打聽消息。似此骨肉至親,當然沒得推托。
但是李剛官面上既沒有熟人,手中又無錢使用,哪裡能夠見得著蔡屠戶,回去只得對他姐姐不著邊際的說了幾句安慰話,便自己走了。其實並非冷淡,但苦於無可為力罷了。可憐李氏鬧得茶飯不思,坐立不定,看著小吉祥兒,心眼越發難受,覺得母子兩人,往後是一點著落也沒有,只這三幾天的工夫,家中用度便透著窘了。幸虧達空遵了師父之命,親身給她送錢來,便把蔡屠戶的話,一一對她說知,並且比著本人說的,格外週到婉轉,李氏這才略略寬懷。
單說達空,雖然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但是天性甚厚,能夠知恩報恩,他要救師父的心,真乃一片血誠,非常迫切。他從縣衙門回來,給蔡家送了錢去,便依了師父的囑咐,忙著找人去寫呈狀。但是一連兩三天,走了好幾處,這一紙申冤訴枉的狀子,始終沒有寫出來。倘問這是什麼緣故,原來那些寫狀師的,人人都是精明不過,曉得這件案子,關係太大,要是公明正道的去寫這紙呈狀,不但把胡守備控下來,而且還牽涉著保甲局,將來不知要鬧成何種局面;倘若跟官場結下了冤家,那時追執筆之人,自己便逃不了干係,因為掙上幾個有限的錢,去冒這般很大的危險,實在有些犯不上,所以便都托辭謝絕了。達空到底是個半大的孩子,年齡沒有成熟,智計苦於不足,遇著這種困難,除去著急以外,一時就沒作擺佈處。誰知事情的緊急等於風火,這時早又起了變化了。
原來首縣把這件交下來的案子,暫行壓置。後來一想,覺得有些不妥。因為花牌樓的命案,制軍很是關心,得罪保甲局總辦事小,如其到制軍的耳中,未免諸多不便。有了這層顧慮,少不得要升堂審訊的了。熙智跟蔡屠戶自然還是實話實說,首縣聽了供辭未置可否,便退堂了。這是因為張雲吉大令是個老州縣班子,一聽兩人的供,便看透這宗案件,其中大有蹊蹺。既然是由保甲局辦來的,最好還是請保甲局去審,自己很犯不上多費精神,替人造孽。他既是有了成算,便樂得不置一辭。到了次日,便命科房主稿,備了一角詳文,將犯人、贓證仍然送回保甲局去,詳文中的大意,只是審訊不得要領,恐其貽誤要公的話頭,就這樣輕描淡寫的,便把這件麻煩事情,算是推脫開了。要按照官場規矩說,首縣這種辦法,簡直便是頂撞上司。他所以敢於這樣辦,因為藩台是他的老師,同制台的憲眷也很好,有這兩層保障,根子總算很硬。像保甲局總辦,不過是個旁不相干的上司,當然便不放在眼內了。再說洪觀察,見了這套詳文,把他氣得鬍鬚都翹起來了,本要把話說穿,便是在屬員面前碰了一個軟釘子,那怎麼能夠不生氣呢。
但是除去在背地裡痛罵幾句外,卻也沒有別的辦法。
誰知一事未完,又來一事,首縣的詳文几乎把他氣壞,緊跟著制台的札文又到了。洪觀察捏著一把汗,打開看時,果然不出所料,就為的是花牌樓命案那件事,札文中的措辭非常嚴厲。洪觀察看罷,將札文放在一邊,不由得歎了一口氣,覺著這個保甲局總辦,眼看就要坐得不牢。正當這心神不定、得失交攻的時候,忽然有個人躡足潛蹤走入簽押房來,要在洪觀察面前回話。這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花牌樓案子的原辦守備胡得勝。洪觀察見他到來,恰好觸著自己的心事,不由衝口而出的說道:「你雖然辦了這件案子來,但可惜問不出口供,那便如何是好?」胡得勝見總辦這樣說,也自猜料八九,但一時不敢冒昧,只是垂手侍立,應了一聲是。洪觀察又道:「你不明白嗎?那一起案子,首縣又詳回來了,他也沒有問出口供來。這個還不打緊,可是制軍那裡又來了札文了,他這樣兒關心,不是成心跟我過不去麼?」洪觀察說到這裡,便把札文拿起,向胡得勝說道:「你不妨看看。」胡得勝口中答應著,便恭恭敬敬地,雙手接了過來,打開仔細觀看。那胡得勝原自粗通文義,也很能看得明白,當時看了以後,照舊放在桌上,便向洪觀察說道:「看大師的札文,最好是把這一起案子立時就報解上去。」
洪觀察看了胡得勝一眼,打鼻子裡哼了一聲道:「你說的倒這麼輕鬆,問不出口供來,那怎麼辦哇?」胡得勝此時猛然心中一動,覺得有一個最好的辦法,真乃兩全其美。況且簽押房裡再沒有第三個人,大可披肝瀝膽的來說,不怕有什麼泄漏。想到此處,便向前湊了一步,低聲向洪觀察回道:「沐恩平日受大伯栽培,不啻天高地厚,久想著肝腦塗地來補報,只可惜沒有機會。如今眼前這宗案子,關係很為重要。沐恩出於肺腑,想著要說幾句不知進退的話,但不知使得使不得?」洪觀察聽了,似乎有些高興,便道:「你有話只管說罷,何必要這樣吞吞吐吐呢?」胡得勝仍然低聲說道:「據沐恩的愚見,大帥對於這件案子異常注重,大有迫不及待之勢,倘再延宕,只怕於大人前程有礙。最好立時得了口供,大人便前去回話,就可免得發生什麼意外。」
洪觀察聽到這裡,便道:「是哇,不過這個口供一時問不出來,又當怎樣?」胡得勝道:「沐恩為補報大人起見,倒有個不辭勞怨的辦法,只是有些不便出口。」洪觀察一皺眉道:「你又來了,有什麼話,只管照直說罷。」胡得勝道:「就是請大人把這件案子,委派沐恩去審問,准保當時就有口供,並不費事。」洪觀察聽了,翻了一翻眼皮,望著胡得勝道:「那還不是屈打成招麼!這種辦法,只怕是有點不妥罷。」胡得勝道:「大人明鑒,沐恩是此案的原辦,要是自去審問,他們曉得無可狡辯,那時用不著動手,自然便能從實招認。」洪觀察搖了一搖頭道:「你說的雖然好聽,只怕未必果能如此。再者,這是一件殺人的命案,問實了以後,少不得是要抵償的,其中有無別情,你自己想一想,可要問心得去。」當然洪觀察能說出這麼幾句話來,總算還有一些天理良心。好個胡得勝,曉得已到了緊關節要的時候了,便放開膽量,單刀直入的說道:「沐恩有幾句糊塗話,請大人不要見怪。從來衙門裡辦案,不知冤屈過多少人,只要不是有心陷害,自問沒有什麼過不去,這種事情只能叫作情屈命不屈。再者還有兩句話說,只有錯拿的,沒有錯放的。因為放了以後,便要另生枝節。現在這宗命案,大帥的公事是如此嚴急,哪裡還有猶豫的工夫。慢說沐恩問心無愧,並不曾錯拿了他們,就算其中情節有待推敲,然而當這迫不及待的時候,少不得也要拿他們先去搪一搪。莫非大人忘記了自己的前程,要去跳井救人麼?」那胡得勝一來因為自己是洪觀察的心腹,二來也看透了他得失心重,所以才敢這般侃侃陳辭。
當時洪觀察聽了,半晌沉吟不語,後來方對胡得勝說道:「你的這番意思,固然不錯,但是我的心裡,總覺著有些不安似的。」胡得勝道:「事已燃眉,豈可姑息。況且這件事,自始至終皆由沐恩一手辦理,將來縱有什麼責成,都由沐恩擔負,與你無干,這也算是我略盡寸心,得著補報大人的機會。曾記得書上有句話,是小不忍則亂大謀,就請大人當機立斷罷。」
再說那洪觀察,本來患得患失的心太重了,他未嘗不想著把這兩個犯人前去救急,好搪塞大帥的公事,不過是怕案情反覆,難保不生出變故;又怕果有屈情,自己便傷了陰騭。有這兩層顧忌,所以才鬧得猶疑不決起來。如今見胡得勝實心擁護自己前程,把一切責任全都自行攬到身上去,不由得十分高興,竟自覺著心安理得起來,便道:「你既如此勇於任事,我也未便攔阻於你,好好地辦去就是了。」洪觀察這麼一吩咐不打緊,可憐這個冤獄,從此就構成了。當時雖然保住了功名,但是壞了心術,把人家的性命,無辜的給犧牲了。將來這件冤案盡掃雲霾,重見天日,那時能逃得出公道去。
再說胡得勝見洪觀察已經允諾,不禁心中大喜。他並不怠慢,立時下去,便吩咐伺候一切。真乃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少時換了官服,居然升坐公位,站堂人役,分立兩旁。他在保甲局內,享受這種排場,大約還是第一次呢。及至把犯人帶到,朝上跪下,熙智偷眼觀瞧,見上面居然高坐的正是死對頭胡得勝,只把他給嚇了一個魂飛魄散,暗自想道:「今天算是完了,眼見得這個堂口,好比是生鐵入爐,休想逃得出去。」
不料這時候,蔡屠戶忽然吆喝道:「你哪裡配問案,我是不能叫你審的。」說著,便要掙扎起來。熙智低聲說道:「快不要這樣,省得自討苦吃。」胡得勝圓睜二目,用手把驚堂木一拍,厲聲喝道:「好個膽大的狂徒,竟敢咆哮公堂,左右伺候著,預備動刑。」站堂人役聽了,便暴雷也似的喊了一聲堂威,這時蔡屠戶果然伏伏貼貼的,不再言語了。其實並非胡得勝能夠把他鎮嚇得住,乃是受了老和尚的吩咐,所以如此。
胡得勝見自己令行禁止,非常得意,便含著冷笑,開始向熙智問道:「你自己把心眼放明白些,今天撞在我的手內,哪還能有狡展的餘地麼?趁早從實的供了上來,倒還可以免得受苦。」可憐熙智,這時是在人家矮簷下,不敢不低頭,只得跪爬半步道:「老爺在上,這件案子,小僧實在冤屈,其中經過的情形,當然瞞不了老爺,只怪我一時昏憤,自己把事情做錯了。老爺寬宏大量,還有什麼不能寬恕的,請看我是個佛門弟子,開這一線之恩罷。」說完,向上叩頭。胡得勝聽了,心中想道:「你此時認錯,已經晚了,要想寬恕於你,那可哪裡能夠。」想到此處,便喝道:「休得胡說,快把圖財害命的情形,從實招了上來,免得動刑。」熙智還在哀告著,蔡屠戶已是忍不住了,便睜著怪眼喝道:「你這樣問人家,自己虧心不虧心?你要殺我們,只管去殺,一定要口供幹什麼?」胡得勝一聽,勃然大怒,便喝命左右,將這兩個犯人,都給我倒吊起來。
原來在未升堂以先,胡得勝已經有了成算了,要是打板子,上夾棍,縱然得了口供,顯見得是屈打成招,如今花樣翻新,給他來一個不著痕跡,況且免得血濺公堂,觸犯了總辦的忌諱,豈非兩全其美,所以他就發明了這個倒弔的刑法,事先把一切預備,早都囑咐好了。因此一吩咐下去,左右應了一聲,立時便如法炮制起來。這倒弔是怎麼一種滋味,沒有經驗過的,當然說不清。不過據理去推測,好好地一個人,忽然把四肢百骸,五臟六腑,給變更了自然的順序,那種難過,只怕比板子打在身上,還要厲害。再者,當初孟夫子,曾把倒懸二字,來解釋戰國時代的暴政,聖賢的比喻,還有個不貼切有味的麼。不幸身歷其境的人,痛苦也就可想而知了。可憐熙智是個闊廟裡的方丈,一向養尊處優慣了,哪裡受過這種苦楚。剛一弔上去,已大汗直淋,經受不起,便喊道:「有招有招。」連聲音都岔了。胡得勝冷笑,命左右把他放將下來。那時蔡屠戶雖然血液倒流,頭腦昏暈,週身像是要脹裂的一般,但仍努力掙扎著,不肯示弱,口中嘈嘈雜雜的,還在亂罵。胡得勝大怒,便命人向他鼻孔中灌醋。熙智不忍,便喘著氣說道:「快把他放下來,我敢來作擔保,叫他畫供。」胡得勝道:「既然如此,便宜了這廝。」隨命左右,也把蔡屠戶放下。
熙智哽咽著說道:「事已至此,咱們索性認了命罷,何必要零碎的受罪呢。不過你受了我的牽累,我心中是萬分的過不去。」蔡屠戶睜大了眼嚷道:「師父,何必這樣,你叫我畫供,我就畫供,咱們兩個人,反正是死活在一處。這個話,我早就與你說過了,砍頭算什麼,死了以後,另找地方,跟講理去。」
熙智歎了一口氣,沒有言語。當下胡得勝怎麼問,熙智便順著他的口氣怎麼說,由書吏寫好了供辭,再命二人畫押。熙智當落筆的時候,不覺悲從中來,眼淚撲簌簌地往下直掉,把那紙招狀淋淋漓漓地都沾濕了。輪到蔡屠戶畫押時,他把又粗又大的手,握著那管筆,畫了個奇形怪狀的十字,隨把筆一丟,怒目向胡得勝說道:「要殺就殺,弄這欺騙人的圈套幹什麼?你欺得了人,欺不了天。我們兩個人,死在你的手內,將來是要有報應的。」胡得勝聽到此處,不由得入耳動心,也有一種恐懼不安的念頭,恰似電光一瞥,從他心頭上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