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除惡僧理索氏冤
斷曰:
貞婦冤魂千載恨,寺僧極惡一朝除。
事聞皇上欽加賞,萬古聲名史冊書。
話說包公為開封府尹之日,異政著聞,百僚欽服,便是仁宗皇帝,亦屢召入便殿中,省以政事。包拯開心見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惟恐民情弗達也。
一日,因按視治下,體悉風謠,行到濟南府。公吏候迎於驛舍,次日打掃公廨伺候。拯升堂坐定,司吏各呈進案卷,與拯審視。拯檢察內中有事體輕可者,即當堂疏放回去,使各安生業。得脫罪人歡聲動地,感德不勝。正決事間,忽階前颳起一陣旋風,塵埃蕩起,日色蒼黃,堂下侍立公吏一時間開不得眼。怪風過後,了無動靜,惟拯案上吹落一樹葉,大如手掌,正不知是何樹葉。拯提起視之,良久,乃遍示左右,問:「此葉亦有名否?」內有公人柳辛者認得,近前復道:「城中各處無此樹,亦不知樹何名。離城二十五里有所白鶴寺,三門裡有此樹二棵,高若參天,條乾茂盛。此葉乃是白鶴寺所吹來的。」
拯道:「汝果認得不錯麼?」柳辛道:「小人住居寺旁,朝夕見之,如何會認差?」拯知有不明事。
過卻一宵,次日侵早升堂,僉押以罷,即令乘轎去白鶴寺,稱道要行香。寺中僧行連忙各出,迎接入方丈坐定。茶湯才罷,座下風生。拯憶昨日旋風又起,即差柳辛隨之而去,辛領諾。
那一陣風從地中滾出方丈,直至其樹下而息。柳辛回覆於拯,拯道:「此中有緣故必矣。」乃命柳辛鋤開看之。辛問左右鄰討得鋤頭,掘開三尺土時,見一領破席,包卷著個十八九歲年紀婦人在內。辛看得明白,入柬於拯。拯聽說呀道:「此亦怪哉。」自來看驗,身上並無傷痕,只唇皮進裂,恨目微露。拯令絞開口視之,有一根竹籤,直透咽喉。拯令將屍掩了,再入方丈,召集眾僧行問之。眾僧各道不知其故。拯一時跟究不出,轉歸府中,退入私衙後,近夜秉燭默坐,自思:「寺門底緣何會有婦人死屍?縱使外人有不明事,亦當埋向別處。莫非僧行中有不良者謀殺此婦,無處掩藏,故埋樹下?」
拯思忖良久,將二更,不覺困倦,拯身隱几而臥。忽夢見一青年婦人,哭拜階下。拯夢中問:「哭者是誰?有何冤訴?」
婦人道:「妾乃城外五里村人氏,父親姓索名隆,曾當本府獄卒。妾名雲娘,因今年正月十五元宵夜,與家人入城看燈,夜久更深,偶失伙伴。行過西橋,遇著一個後生,說是與妾同村,指引妾身回去。行至半路,又來一個,卻是個和尚。妾月下看見,即欲走轉城中,被那先來後生袖中取出毒藥來撲入妾口中,即不能言語,竟被二人拖入寺中。妾知其欲行污辱,思量無計,適見籬上一竹籤,被妾拔下,插入喉中而死。將妾隨行首飾盡搜檢去,把屍埋於樹下,冤魂不散,今遇太尹到此,特來分訴。
乞為伸理,妾在九泉之下亦暝目矣。」告罷輒去。拯夢中正待再問其人姓名,不覺醒來,殘燭猶明。拯起行徘徊之間,窗前已遺下新皂靴一隻。拯計上心來,暗道:「此冤能明矣。」
次日升堂,並不與人說知,即喚過親隨黃勝吩咐:「汝可裝做一皮匠,密密將此皂靴挑在擔上,往白鶴寺各僧房出賣。
有人來認,即來報我。」勝依教來到寺中,稱叫賣僧靴。正值各僧行都閒在舍裡,齊來看買。內一少年行者提起那新皂靴來看,良久乃道:「此靴是我日前著皮匠在寺中新做的,藏在房舍中未著,你如何偷在此來?」黃勝初則與之爭辯,及行者取出原只來對,果是成雙一樣造的。黃勝故意大鬧一場,被行者眾和尚奪得去了。勝忙走回衙,報與拯知。拯即差集公人,圍繞白鶴寺,捉拿僧行。當下沒一個走脫,都被解入衙中。拯先拘過認靴的行者靠前排下,嚴法具審,問謀殺婦人根因。行者不肯招認,拯就於袖中取出原狀,令司吏讀與聽罷,乃道:「分明是汝同一伙逼死,尚敢抵賴。」即令用枷極法拷究。行者心膽驚落,不待用刑,從實一一招出逼殺索氏情由。拯將其口詞疊成案卷,當堂判擬:「行者與同謀和尚二人,為用毒藥致逼死索氏,押上街心斬首示眾;其同寺僧員知情通謀,事未發露,發配及惡州充軍。」判訖,滿城老幼無不稱快。後包公回京,將此事奏請於仁宗。仁宗大加欽獎,下敕有司,塋其墳而旌表之。此見包公之明真並日月,照妖氣不能逃其影,使索氏之冤竟雪,且懲戒後人不敢恣放為惡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