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途遇屍骸 備棺收殮 賊人謀害 水鬼救護
話說浙江省城,芮家三代積德修善。老身字蕃龍,生七子。長子名郎,人皆稱大郎、二郎次至七郎。芮大郎表字必昌,其人品行端方。比上相更加一德,見貧乏略周,見孤寒喜捨。昔日慣走江湖,往上入京生涯。每年只做一水生理,或買紗羅綢緞,或買蘇杭雜貨。一日貨物皆以備齊,細緞三十六箱,雜貨七十二箱,共一百零八箱。隨帶家人進益,主僕二人卜吉長行。不一日,船至武臨港灣,泊海傍。只見三個屍骸暴露,泊在海邊。芮大郎揚問其故,鄉人說道:「有一渡船覆污,淹死連男帶女大小共有一百餘人。只是這三個屍骸,竟不知那方去處人氏,無人拾葬。」那時大郎聽說,滿腹傷情。思道:「若是近處數日已來必不拋毀,想是外省人也。」沒親自解白銀一十五兩,具買衣衿棺木,並買山地。僱請土工,收殮安葬備訖。大郎又是長行,不一日已到萬彰行,上了貨物,住有十餘日,發賣貨物。
一日出,方見一老婆子帶領一個孫男,勻身披白,沿街跪在道傍,乞丐錢銀。郎問其故:「婆子何事沿街乞丐?」那婆子備說因由,說了一番:「老身冀門蘇氏,單生一子,年長五十,因病告故。只是家貧因乏,並無隔宿之糧。也是出於無奈,帶領孫男沿街乞丐。求懇富豪長者,或布一分、八釐,三文、二字,得來買辦棺木。則我患兒賤母妻子生死銜恩,感戴不淺矣。」芮大郎聽罷,苦切傷心。即解腰圍,與之銀子五兩。囑道:「老婆婆你亦不須哀求別的,我今贈你銀子五兩,可以備棺安葬。」大郎復問:「你家中還有甚人?」婆子回言道:「家中只有一個媳婦,一個女孫孩。」大郎又道:「老婆子放心回家,被棺殯殮。抑或家中貧乏,我在萬彰行居住,待我賣起貨物再來周濟與你。」婆孫叩首感謝,兩下相分。那時冀母回家言知媳婦,芮大郎之恩德說了一遍。此時將銀子被棺喪葬已畢。七旬亦周,不題。
卻說芮大郎,自離家之日,到京將有半載。自到行之日,置下一張桌,隨帶出一位梓潼帝君,金爐銀貢桌上等物備齊。終日香燈不歇。此神像梓潼帝君,乃自幼年讀書時侍奉到今。每出行隨帶護身。此所謂人有神心,神靈必感,每每出現。此一夜神托之一夢,謂郎曰:「汝先周冀家的婆子,其冀門之孫原有貴格,乃第五名會魁。初住杭州為民父母,後為戶科都給。只是家貧不能讀書,由恐卻了前程,汝有喜捨之心,供給書子,後來得志,必報汝之深恩。汝醒來牢牢緊記。」郎次早起身,自思夢中言語,帝君謂曰:「教我周濟冀家必有好處。」放不下題。
又談冀母婆媳商議與芮大官人求濟之事。一日冀母已到萬彰行,相見芮大官人跪下叩謝。相請芮大官人到我冀門,待我小婦人一家大小生死銜恩,伏維叩謝。那時芮大郎聽得婆子言語,只得同到冀家。那時冀母致囑一家大小,請大官人端坐。一家姑媳子女叩首致謝。芮大官人道便稱:「老媽媽,吾觀爾之令孫相貌稀奇,非尋常之子,日後必有大貴。汝切不可違他,必要教讀聖賢之書,以得其貴。」冀母道:「安得有此,但願我一家四口人兒保生殘草,則不敢相忘大德。」大官人說道:「予今欲周你的錢財恐無久遠,致今外廂現有三間鋪戶,每間遞年租銀一十六兩,將有五十之資,可以足你一家活度。只受價銀三百兩,不若與他買之,足你使用亦了。」冀門一家人跪在埃塵,伏謝云云不題。卻說芮大郎貨物將欲賣起,又備京都藥材,置得細辛、芥子、五味、阿膠、人參諸品等藥一一備齊。打疊行程,離了京城,有兩月餘。一日,已到江南蘇州府鈔關住息,不題。
卻說一船家范伯棠,年年皆係同芮大郎搬運貨物。一日夫婦定計,欲要謀害芮大官人。亦不知大郎性命若何所說,下文便知明白。「一籍江南蘇州府無錫縣高橋鋪人氏,本姓駱字德萬。其弟元萬,長男士賢。父子兄弟三人,在於武林港港被淹,亡軀靈魂不得歸。芮大郎往往入北在於敝省經過,祈為說知次男士章超度回家。設醮先超泊岸,後超鄉井。」那時順水流送送至海傍汛,高揚救命。其時唐汛聽得高揚救命之聲,汛官看見水上浮著一個漢子,連忙答救。解束捆索,詢問其故。大郎遂一告訴:「弟本浙江省城人也,姓芮名郎字必昌。慣走京客,買辦諸般藥材。其白芥子笠內,內藏人參六十餘斤。卻被船家范伯棠將我謀害,身至此處。感汛官救護,此恩此德,容日結草銜環相報。況此賊去亦不遠,伏望汛官速起槳船追趕。」其時槳船有十餘兵,追至三唐汛地拿獲。回縛送官究治。其夫問斬,其妻議判。此所謂:害人不死還害己,伏虎無能反咬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此時芮大郎得回本籍,乃第二世人也。且聽下文,可知端的。
卻說必昌得命回家,見了父母妻兒,歷說被謀之事,說了一遍。其時一家人可悲可喜。為芮大郎心中思念:「武林港三個水鬼救俺殘生也。聽其囑云:說是蘇州府無錫縣高橋鋪人氏,駱家兄弟叔姪三人被水淹死。不若上早走報,以憑超度。」卻說芮必昌不一日已到了姑蘇無錫縣高橋鋪,訪尋駱士章。一日訪問到了他家,言及被水淹沒之事,說了一遍。一家人嚎啕大哭。那時駱家已知其事,備辦財帛。芮大郎帶領駱家一家男女,到了武林港。延請道士功果度亡。先超泊岸,後至引魂回鄉。設供齋醮諸事已畢。請大郎上坐,一家人致謝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