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秉松筠烈女流芳 圖麗質癡兒受禍

  威富等鴻毛,盟言不受撓。
  守貞持月籍,犯難固冰操。
  女士在巾幗,狂夫羞節旄。
  烏頭悲未表,我特倩霜毫。
  孔融藏匿張儉,事發,弟兄母子爭死。一家義俠,奕世美譚。後來竟有貪權畏勢,不識綱常節義,父子不同心,兄弟不同志。況在賈豎之中,巾幗之流,凜凜節概,出於一門,雖事遏於權力,泯泯不聞,我正不欲其泯泯也。嘗紀聞見的事:一女子夫死不嫁,常圖亡夫之像,置之枕旁,日夕觀玩。便有人看破,道此非戀夫,戀其容貌,有容貌出他上的,畢竟移得他的心。因看自己所狎的一個龍陽,容貌勝似其夫,因畫成圖,遣一個老媼與他。果然,此婦挈資改適,龍陽艤舟相待,凡三宿,則原娶人出矣,固一虯髯中年人。時龍陽避席此婦竟歸此人。會前夫家訟其竊資誘姦,此人亟以此女歸一貴人,以息其訟,則已歷四夫矣。此不足言。吳江一婦,富而寡。族叔利其財,賺嫁一豪。婦脫身訴縣,縣不為直,至自剄直指前。楚中一婦能文,曾為夫代作社藝。同社一貴公子知之,因鴆其夫,復為治喪,極其豐厚,婦人還不覺。及至百計欲婦為妾,劫之以勢,婦乃覺夫死可疑因曰:「吾以才色殺夫,更事夫之仇乎!」因自殺。此兩婦足稱烈矣。浙中卻出一女子,守未嫁之盟,以死相殉,更令欽敬。這是:
  一諾已定,何必以身。一死相殉,卓哉碩人。
  此女姓程,家居衢州府開化縣郭外,原籍婺源。其父程翁,是個木商,常在衢、處等府彩判木植,商販浙西南直地方,因此住在開化。妻吳氏,也是新安巨族。生一子喚名程式。九月生此女,喚名菊英。程翁做人補實,與人說話,應允不移。如與人相約在已刻,決不到午刻,應人一百兩,決不九十九兩。且自道是個賈豎,不深於文墨,極愛文墨之士,家中喜積些書畫。兒女自小就請先生教學,故此菊英便也知書、識字、能寫。長大又教他挑描扣繡,女工針指。看將來不獨修盾皓齒,玉骨冰神,婷婷裊裊,態度悠揚,媛媛姝姝,性格溫雅,是個仕女班頭,只才藝也是姬人領袖。程翁夫婦常道:「我這女兒定不作俗子之妻。」
  賦就凌霜質,嫣然發古香。只宜蘭作伍,枳棘怎相將。
  先為程式娶了一個儒家之女,又要為女兒擇一儒家之男。
  同里有一個張秀才,他兒子叫做張國珍,生得眉目疏秀,舉止端雅,極聰朋,卻又極肯讀書。只是家事極其清寒。程翁見了他人品,訪知他才學,要將女兒把他。倒是張秀才力辭,道:「如今人只圖娶妻攀附富家,希圖他些妝奩,平日照管。不知這女人,挾了他家豪富,便要凌鑠丈夫,傲慢公姑。況且不習勤苦,華於衣食。我要如他的意,力量不能,不如他的意,畢竟不安其室。不要攀高。」可是:
  松柏姿凌雲,女蘿質苦短。引蔓自相依,所慮中途斷。
  程翁道:「即他這一段議論,便是高品。我女向來知書達禮,斷不同他富家之女。不論財禮厚薄,定要與他。」正將行禮,卻遇青陽一個大戶,姓徐。家裡極富,真是田連阡陌,喜結交鄉宦,單生一子,教做徐登第。自恃是財主,獨養兒子,家中愛惜,雖請個先生,不敢教他讀一句書,寫一個字。到得十三四,一字不識。這邊鑽館,那邊薦館,作做一個大學生。今日做破承,明日做起講,擇日作文字,那一個字是他做的?先生只貪圖得個書帕,不顧後來。只僭半階的搖擺,是其所長而已。一開口,俗氣衝人。人會藏拙,他又不會藏拙。之乎也者,信口道出,人為他臉紅,他卻不紅。到得十五六,花街柳巷,酒館賭場,無處不到。一到考,家中為他尋分上,先生為他尋作頭。明使暗使,不知使去多少錢。及到不進,又大言的道:「老提學不識我新文字,貪提學取不著我真文才。」不肯改這張狂妄嘴。這人真是:
  肚中黑漆漆,卻不是墨水。臉上花斑斑,卻不是文章。
  嫖賭場中狀元,不通榜上案首。老徐又道:「我這樣一個好兒子,須要配一個極標緻極能乾的女人。」不拘遠近,訪人家好女,去求他。一訪,恰訪著程家女子。訪得他家請先生,請繡娘,不消得說,是會得書寫、針指的了。著人混著媒媽子,到人家相看,都道天姿國色。著人來說,程翁不肯。這老徐定要,道:「若肯,便以五百作聘,裝奩但憑。程翁道:「我不是賣女兒的。」又不應允。竟叫媒人去對張秀才說,行了些將就禮,預先定下。這乃:
  凰則配鳳,蘭則友芷。嗤彼蒹葭,乃圖玉倚。
  此時老徐連見程翁不允,倒動了氣,道:「我央個有勢力的去,怕他不依!」平日交結得一個老鄉紳,姓王,是個舉人知縣,卻曾在本省督撫那廂做過父母的,一向搭黰。這番因督撫,仍舊振刷起來。徐家特去請來起媒,用四表裡。銀台盞、十二兩折席。這王鄉宦不辭,盡皆收下。
  擇了日,去見程翁。帶了斑斕烏紗、赭黃員領,張著把涼傘,來拜。程翁一見駭然。分賓主坐了,開口就說親事。程翁道:「小女已受張家聘了。」王鄉宦道:「豈有此理!若已受聘,怎徐宅又求學生來?這媒須是學生做。」程翁道:「實是受聘了,禮書現在。」叫拿出來看。王鄉宦看了道:「老翁仔麼這樣賤賣了?也算不得聘!學生包你五百兩,妝奩但憑。」程翁道:「婚姻論財,禽行之道。實是定了,語言難改。」王鄉宦道:「甚麼難改!窮秀才,老翁加上些還他,他巴不得。老翁再備些回徐宅的,還剩四百金。這是他求你的,便落些不妨。就是學生僥倖時,三個女兒,倒定出了八個,都是些姪男外甥,足數三百兩一個。我一家與他一虛套頭,不消一百餘金,消不盡平日利錢哩!老翁不要拘執。」程翁那裡肯聽,王鄉宦弄得索興而去。
  空勞月下老,難得春冰泮。蹇修雖善合,無奈石轉難。
  此時老徐父子正在家中,說王鄉宦這一去,不怕不成。只見門上報王老爺來。王鄉宦來到,也不張傘,也不著公服,走進來道:「老夫做了二十年舉人、二十年鄉官,分上也不知講了多少,不似這人執拗。」老徐道:「難道不聽?」王鄉宦道:「竟不聽!我想天下女子最多,怕沒好的?等我另尋罷。」說畢,起身就走。老徐父子死命扭住,道:「還求少坐。」王鄉宦道:「無功食祿。」坐定,王鄉宦指著徐登第道:「似令郎這樣一個偉材,便駙馬也選得過。恨學生沒第九個女兒。」老徐道:「愚父子窮蠢,見拒應得。只老大人金言,不該不聽。就是家下薄有體面。如今央老大人求一親事不得,被人恥笑。還要老大人張主一張主。」王鄉宦道:「學生也沒甚張主,只老翁出題目來,學生便做。」
  紅顏每基禍,千古歎知之。只恐蛾眉美,釀來雀角悲。
  老徐道:「我聞縣尊極服老大人。私求不得,官爭罷。」王鄉宦道:「難道告狀?」老徐說:「正是。學生告個程家賴婚,張家強聘。求老大人一講,聽官明斷。」王鄉宦道:「學生托著督撫見愛,小分上再不去講。這婚姻小節,老翁還另央人罷。」徐登第道:「爭氣不爭財。只要事成,便是百金,家父不出我出。」王鄉宦道:「破靴陣不要惹他,只告程家賴婚私聘罷。」果是徐家出了狀,王鄉宦一百兩銀子,包管到底,准了狀。先是兩上差人到程家,程翁不知是甚來由,說起是徐家告賴婚,可惱可笑。程翁只得置酒相待,差人講六十錢,不然還要令愛出官。程翁也沒法,前後手直打發到二十錢。這是:
  雀角能穿屋,狐威慣攫金。禍來如有翼,安坐也相侵。
  臨審,張秀才也央幾個朋友去說一番。縣官先聽了王鄉宦人情,道:「兄也是個不知情,我如今追財禮給兄罷。」張秀才再說:「徐家從不曾聘,強婚。」縣尊道:「那事兄莫管他,只不折兄罷。」審時,老徐不知那裡尋出一付衫襟來,道:「小人當日與程翁同為商,兩下俱妻子有孕,曾割衫襟為定。後邊小的生男,他生女,小人曾送金鐲一雙、珠結二枝、銀四十兩,謝允。後來他妻嫌小人家隔縣路遠,竟另聘張家。」叫程翁,程翁道:「小人雖為商,並不曾與徐某相見,如何有割襟之事?並不曾收他金鐲、珠結、銀兩。」知縣道:「天下豈有無影之詞,一至於此!」叫中證:是老徐買出來的光棍,道:「小人是牙行。十七年前,他兩人做木商,都在小人家安歇。不知他兩人吃酒後,割甚衫襟,立小人為媒。後邊送甚禮,小人聞得不見。以後有十年,不到小人家生理。三年前,徐某曾央小人見程某,要行大禮。程某道,路遠要贅。徐某獨子不肯,以致耽延。另受張秀才聘,小人不知道。」知縣指著程翁道:「這樣欺心奸狡!你賴婚重聘是實了。」程翁道:「小人從不曾到青陽生理,也不曾有這牙行,立他為媒。都是虛言買來光棍。」這光棍道:「我來說親時,你還留我吃酒。我說親,你說待與房下計議,一連走了幾次,怎說與我不相識?」這是:
  造謊欲瞞天,誑以理所有。縱使蘇張才,應為緘其口。
  知縣聽了大怒,要打要夾。竟差人押出,追還鄉家財禮,取領。令徐家行禮回話。出了衙門,走到程家,差人尋了張秀才來。張秀才怕累程家,倒也肯收。程翁道:「豈有此理!」不肯發出。及至徐家行禮,徐家送進,程翁甩出。混了日餘,沒個結局。徐家要稟官,差人急了,將程翁結扭道:「你這樣違拗官府,我拿你到官,打上幾十,這親事才得成。」拖來扭去。程翁一時氣激,痰塞倒在地下。裡邊妻子女媳,一齊出來,灌湯灌水。程翁剛掙得兩句道:「吾女不幸,為勢家逼脅。我死,吾兒死守吾言。我九泉瞑目。」言罷,痰又湧來,一時氣絕。
  一諾死生持,相期共不移。視他反覆子,千古愧鬚眉。
  此時合家大哭。縣差怕人命,一溜風走了。
  程家將徐家財禮盤盒,盡行打碎拋出。叫張家乘喪未開,來娶親去。張秀才怕縣官怪,不敢來。程家自收拾殯殮,開喪不題。只是徐家道:「一不做,二不休。程翁死了,兒子嫩,我先告他賴婚。
  他縱告人命,也是搪抵。」定要王鄉宦包到底,送銀十兩作盤費。王鄉宦認作外甥,在督撫告狀。督撫批:「賴婚抗官,殊藐法紀。速仰該縣嚴提究結,仍取成婚日期繳。」知縣先聽得王鄉宦上省,也就著急,及至見了憲批,忙差人將程式拿到。程式也就挺身出官。母親又吩咐道:「兒子改不得父親的口。」程式道:「父骨未寒,我怎忍違了父命?」其妻又來道:「這事斷要死爭,二三不得的。」
  取義有同心,姻盟矢不侵。道言相砥礪,古道尚堪尋。
  程式到官。知縣道:「上司限日與徐家成親,你不可違拗。」程式道:「父親實不曾許他,不曾收他財禮。」知縣道:「你也這樣胡說!放著富家不嫁,去嫁酸丁。天下有這樣癡人!便是我這個媒人,督撫這個主婚,也做得過了。你若再強,我解你到督撫,身家都齏粉了。」程式道:「死生有命,若是毀行滅節,這小人斷不做。就是老爺子民,正要正風俗,明紀綱,怎好叫人小做這樣事?」知縣聽了大惱:「這癡奴儕倒來說我!」將程式來打上三十板,鮮血交流。叫徐寡將財禮來當堂交收。程式大叫:「老爺!」要小人死就死,財禮是不收,妹子是斷不嫁他的!」知縣道:「有這樣強奴儕!」叫掌嘴,又打了四十個嘴巴。程式只是不眼。縣官想一想,我也癡了,督撫取成親日期,我只要他成親,管他收財禮不收財禮!將程式收了監。掣兩根籤,差了四個皂隸,要程氏立刻到官。
  月老煩官長,冰人遣卒徒。借將一紙檄,用作取親符。
  差人到家。吳孺人忙到女兒房中,道:「此事如何區處?你忘不得父親臨死的言語!」程氏道:「兒有處,母親忽憂。我不難一死以報二親,斷不失身於強暴之徒。」從容梳洗了,開箱取出些鮮衣服穿了。外邊這四個皂隸,叫嚷如雷,程氏只如不聞。將裡衣都縫了,外邊把帶拴束甚牢。母親道:「見官須青衫。」他罩了一件青衣,又在自己書桌上,研了墨,取一幅紙,寫了幾個字,收在袖中。到靈前哭別了父親靈柩。又拜母親,母親哭得不能言語。又向嫂嫂道:「累了哥哥,又累嫂嫂。妾不幸,不能終事嫂嫂,命也。《詩經》道:『豈不夙夜,畏行多露。』妾不忍偷一朝之生,貽千古之笑。家有老親,幸善視之。」嫂嫂也哭道:「婆婆的供奉在我,公公的遺言在你。」走到轎前,差人暗地喝采:果然好個女子!怪不得徐家要謀他。一路前簇後擁,奔向縣前來。
  巧計窮驪穴,沉謀剝蚌胎。明光燭日步,奪取夜珠來。
  這邊徐家知得拿出女子,料道知縣畢竟當堂發領做親。著人回家,整備筵席,邀請親鄰,僱倩鼓樂人夫。徐家郎洗頭刷面,裡外都換了鮮潔衣服,要做新郎。巴不得轎夫一口氣抬到縣前,縣官立刻送到家內。探頭望腦,惹了許多笑。時日正近午,天氣晴朗。程氏在轎內問一聲「到縣還有幾里」,轎夫大家笑道:「想等不得要到哩。」眾轎夫也信口嘲謔道:「我前日曾抬一新人,在轎裡哭,極哭得苦。我聽不過,我道:『姑娘,我送你轉去罷。』那新人卻住了哭,回我道:『我哭的自哭,你抬的自抬。』」說罷,後邊那轎夫又道:「我也曾抬一新人,正抬時,因是轎底年久壞了,一時落下,甚沒擺佈,有的道將索子絡,有的道叫鐵匠釘、木匠修,只怕誤了時辰。只見新人道:『不消。你們外邊抬,我在裡邊走罷。』」彼此嘲笑不休。那知:
  雁不再配,鴇樂於淫。貞淫各別,莫燭其心。
  正說間,忽然一陣風,吹得天日都暗,飛沙走石,對面不見。這些人只得停下轎子,在人家簷下避風,將有半個時辰。這想是:
  雨落天流淚,雷鳴地舉哀。西方諸佛子,同送女如來。
  徐家郎沒縫要張新人,還為他用錢,叫門上皂隸不要啰唣。縣前人如山似海,來看這節事。到得縣前,一個差人先跑去稟:「程菊英拿到。」這幾個來催女人出轎,再催不出來。差人嚷道:「老爺正在堂等,還這自在!」揭起簾來,卻吃了一驚。不知甚時,女人已縊死轎中了。顏色如生,咽喉氣絕。
  誓言嚴不二,治命更諄諄。敢惜須臾死,偷身愧老親。
  這差人又趕進去稟官道:「程菊英已到了。」官叫帶來,不要驚嚇他。
  差人道:「死了。」官道:「胡說!到得決不死,死了如何到?還不說個明白!」差人道:「出門上轎時,活活的,叫他出轎時,已是死了。」縣官道:「想是嬌怯女子,你們驚壞了,快著人救,」差人道:「縊死已久,不能救活。」縣官頓足道:「是我沒擔扶,誤了這個女子。快於監中取出程式,叫他領屍收葬。」一面寫文書回覆督撫。程式出監,見了妹子屍首,撫膺大哭道:「好妹子,好妹子!似你這樣貞烈,我為你死也不枉了!」
  節義重山丘,忘身忍事仇。
  紛紛甘玉碎,裊裊愧花柔。
  命逐懸絲斷,名因彩筆留。
  娥江有聖女,應許步清幽。
  縣前閒看的人,內中有幾個抱不平的,道:「徐家逼死烈女!」要尋他父子凌辱。連徐家人都躲得沒影。眾人發喊,縣官聽了,鼓也不打,竟退了堂。俗例,死在外邊的,叫「冷屍」,不抬歸家。程式道:「這是烈女,不辱吾門。」竟抬在家內。母親、嫂嫂都來抱著屍痛哭,為他解去帶子。身上穿的都是鮮潔衣服,況且小衣俱相連縫著,所以連衣服也不更換。在袖子內簡出他原寫的那幅紙,卻是:「屍歸張氏,以成父志。」
  有夫猶未字,同穴竊心盟。為有嚴親志,兢兢矢必成。
  程式即差人往報張家。張家父子,感他義氣,都來送殮。張國珍也伏棺痛哭,如喪妻一般,服了齊衰,在材前行夫妻禮。擇日舉殯,把棺材抬上張家祖墳。後來,張國珍進了學。人來說親,都不肯就。張秀才道:「我止你一子,如何執小諒,絕我宗祀?」勸諭年餘,止蓄一婢。年餘生有一子,便不同宿。一書室中,唯置烈女一神主相對。與程式如郎舅,往來不絕。就是後來中了舉,選官出仕,位到同知,究竟內無妾媵,外無孌童,道:「蓄婢,尊父命也;不娶,不欲沒程翁父子之義也。」但縣中人礙了縣令,只有私下弔輓詩文,不能為他立碑立匾。縣官礙了督撫,不敢申文請旌。且又因疑成病,悔此一節殺程家父子二人,常見一美女,項有線帶,站在面前,得了怔忡病,不一年告病回籍。督撫為軍需浪費,糾劾逮問。王鄉宦一釐不得,也受了許多唾罵。徐家以豪橫武斷,被訪問軍,家產俱破,其子流為乞丐。程烈女雖不能旌表,卻得屠赤水先生為他作傳,這便與天壤不朽。正是一字之褒,勝四字之匾了。他父親兄嫂。都一門節義,都得附見,堂堂照映千古。至於豪橫之徐氏,沒擔當奉承鄉紳上司、要做官的知縣,好說分上鄉官、信請托的督撫,如今安在哉!猶能笑冷人齒頰。這節事,若在沒見識的人,畢竟道:癡老子、癡女子,放著富家不嫁,反惹官非。徐家好財勢,官都使得動。秀才都對他不過。只到末局時,評量一評量,也自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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