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卷 馬神仙騎龍昇天
太乙初分何處尋?空留曆數變人心。
九天日月移朝暮,萬里山川換古今。
風動水光吞遠嶠,雨添嵐氣沒高林。
秦皇謾作驅山計,滄海茫茫轉更深。
這首詩是神仙馬自然題杭州秦望山之作。這山在杭州府東南,秦始皇曾登此望海。在下且未說馬自然的出處,先說葉神仙的故事。那葉神仙名法善,字道玄,是浙江處州鬆陽縣人。曾游於括蒼白馬山,石室內遇著三個神人,都帶著錦冠,穿著錦衣,對葉法善道:「我奉太上之命,以密旨告子。子本太極紫微左仙卿,以校錄不勤,謫於人世,速宜立功濟人,輔佐國家,功成行滿,當復舊任。」遂以「正一三五之法」傳授,說畢,三神人騰空而去。
葉法善自受此法之後,神通廣大,變化不測,出有入無,坐見萬里,擒妖捉怪,降龍伏虎,無所不能。蜀川張尉的妻子死而再生,與張尉復為夫婦。葉法善歎息道:「這是屍媚之疾,若不早除,張尉死矣。吾當救取。」遂書符一道焚化,那張尉的妻子即時變作一團黑氣而去,張尉方得無恙。宰相姚崇之女患病而死,姚崇甚是鐘念,痛哭不捨,聞得葉法善有起死回生之術,遂懇求葉法善。法善先書朱符一道,未見還魂。後書黑符一道,女子即時甦醒道:「已到鬼門關上,被鬼使剛催進關,見數個仙官執簡而至,鬼使還不肯放。後得太乙真人下降,鬼使驚慌,釋放而回。」姚崇方知葉法善之奇,感謝不盡。那時錢塘江有巨蜃為祟,興風作浪害人。葉法善投一道符於江中,見數個神人擁著雷霆霹靂,把這巨蜃斬為兩段,從此江波清靜,並無患害。
葉法善厭世上塵凡,請符請法者終日紛紛不絕,遂入洪州西山養性存神。景龍四年辛亥三月九日,前番那括蒼三個神人又降,傳太上的命道:「汝當輔我睿宗及開元聖帝,未可隱跡山岩,以曠委任。」言畢,騰空而去。那時二帝未立,廟號年號都已先知了。其年八月,果有聖旨征葉法善進京,凡吉凶動靜,預先奏聞。
吐蕃外國遣使者進一個寶函,層層封好,奏道:「此寶函請陛下自開,中有機密重事,勿令他人知覺。」朝廷默然,葉法善奏道:「這是凶函,請陛下勿開,可令蕃使自開。」玄宗即令蕃使自開,果然中間藏著毒弩,蕃使一開,函中弩發,果中蕃使而死。玄宗大驚,遂授葉法善銀青光祿大夫鴻臚卿、越國公,住於上陽宮觀。
正月上元之後,玄宗道:「何處燈景最盛?」葉法善道:「西涼府燈最盛。」玄宗道:「卿何從知之?」葉法善道:「臣適在西涼府觀燈而回。」玄宗道:「西涼府去此其遙,往返怎生如此之速?」法善道:「臣行道法,千里如在目前。」玄宗道:「朕可去否?」法善道:「可去,但閉目與臣同行,即可去也。」玄宗閉目,但聞得耳邊呼呼之風,頃刻到地。法善道:「陛下可開目矣。」玄宗縱觀燈景,果然最盛。三市六街觀玩了半日,君臣二人同入酒店飲酒。玄宗遂以鏤鐵如意質酒。出了店門,仍舊閉目而回。次日命人到西涼府酒店取鏤鐵如意,後果然取回。玄宗方知是真。
八月中秋,月色甚佳,玄宗道:「可到得天上看月否?」法善道:「去得。」遂於階前化出一條白玉橋,君臣二人同登,漸漸近於月宮,見桂樹婆娑,月宮中有金書「廣寒清虛之府」六字,有數個嫦娥素衣吹《紫雲曲》,舞《霓裳羽衣》之舞。玄宗精於音律,遂盡記其曲。至半夜,葉法善道:「可歸矣。」時月光如晝,玄宗意欲吹笛,那時玉笛在寢殿中,葉法善向空長嘯一聲,玉笛即應聲而至。玄宗遂於橋上吹笛一曲,看那下界地方,正是潞州城。玄宗探袖中金錢數文投於城中,遂緩步而歸。到得宮中,那白玉橋便隨步而隱。旬日,潞州奏,八月中秋有天樂臨城,兼獲金錢數文上進。玄宗視之,果自己之金錢也。遂把《紫雲曲》、《霓裳羽衣舞》流傳於世。
葉法善一日請燕國公張說飲酒,並無他客。法善道:「此處有個曲處士,久隱山林,性頗謹訥,極善飲酒,招他來同來飲何如?」張說道:「最好。」即時請到曲處士。張說看那曲處士時,其形不及三尺,腰大數圍,坐於下席,拜揖之禮亦甚魯樸。酒到面前,便一飲而盡,再不推遜,卻不知倒了多少的酒。葉法善忽然拔出劍來,指著曲處士道:「汝曾無高談廣論,一味飲酒,這樣沉湎的人,要他何用!」一劍砍將過去,乃一個大的酒榼而已。張說大笑而散。
那時玄宗宮中供敬著張果老。那張果老出入每每騎著一匹紙驢兒,要騎之時,噴一口水,便變成真驢子;不騎之時,仍舊是張紙,折疊將來藏在箱中。玄宗疑心他是神仙,道:「若果是神仙,吃了野葛汁也不死。」便將野葛汁傾在酒內與張果老吃。張果老一吃下口,便道:「此酒非佳品也。」把鏡子將牙齒一照,那牙齒已是通黑了。袖中取出鐵如意把牙齒個個擊落,又取出一包白藥,將來敷在牙根上。睡了一會,走起來把鏡子一照,滿口中另生了一口新牙齒了。玄宗甚是疑心他的年紀,教視鬼魅的視張果老,也視不出他多少年紀。那時有個邢和璞,也是個神仙,精於算法,凡是神仙鬼魅,把算子一算,便知他多少年代。玄宗命邢和璞算張果老,不知怎麼卻再算不出。葉法善道:「只有臣知他出處,但臣一說,臣即死矣。」玄宗定要葉法善說他出處。葉法善道:「臣死之後,望陛下屈九五之尊,哀告求救,臣方敢說。」玄宗應允。葉法善方才開口道:「張果老乃混沌初開時一個白蝙蝠精也。」說罷,便九竅流血而死。玄宗大驚,哀告張果老求救。張果老道:「小兒多嘴,救他做甚!」玄宗再三懇告,張果老用水一噴,葉法善方活。
那時有個李北海太守,做得好文章,寫得好字。葉法善為其祖葉國重求李北海做篇碑文,其文已完,並要他寫字,李北海不肯。葉法善遂具紙筆,夜遣神將追攝其魂寫字,與日間所寫之字一毫無差。李北海驚駭,世間謂之「追魂碑」。
顯慶年間奉命修黃箓齋醮於天台山,打從廣陵經過,明日將渡瓜洲,江邊船夫預先整集船隻伺候。那時正是春晚,浦漵晴暖,月色甚明。水波之中,忽然鑽出二個老叟,一黃一白,坐於沙上,向水中大叫「冥兒」數聲。只見水波中又鑽出一個垂髫的童子,衣無沾濕。這黃白二叟吩咐道:「可取棋盤與蓆子來。」童子入水,取了棋盤與蓆子來,布在沙上。黃白二叟道:「若是贏的,明日便吃那個北邊來的道士。」兩個說罷大笑,方才下子。下了一會,那個穿白的老叟拍手大笑道:「你輸了,明日那個道士該是我口中之食,你不要奪我的美味。」說罷,兩人大笑,取了棋盤蓆子,一齊跳入波心。江邊之人無一個不見,曉得是個吃人的怪物,個個慌張道:「聞說葉天師慣會降妖捉怪,明日便是張天師吃鬼迷也。」次日清早,便有內官馳馬先到,督催船夫。船夫就把此事稟知內官,內官害怕,說與葉法善。法善笑道:「竟自開船,不必憂慮。」船夫只得開船,擔上一把干係。開得一箭之地,狂風大作,波浪如山,船中人都懼怕。葉法善書一道符,叫人走出船頭,投在江中,頃刻便就風平浪靜,安然無恙渡過了江。吩咐船夫道:「可聚集漁戶在那蘆葦邊沙灘上打網,決有異常大魚可得。」漁戶依言,一網打將下去,果然得一個大白魚,數丈之長,頭腦上有刀痕一大條,腦脂流出。眾人方悟就是昨夜白衣老叟作怪,被神將擊死者也。
葉法善在天台之東數年,五月一日,忽有老人號哭求救道:「我東海龍王也,天帝命我主八海之寶,一千年一換,若無失脫,便超登仙品。我今已守了九百七十年,有一妖僧逞其幻法,住在海峰,日夜禁咒,積三十年矣。其法將成,海水如雲卷在天半。五月五日,海將竭矣。統天鎮海之寶,上帝制靈之物,決為妖僧所取,小神受責非輕。五日午時,乞賜丹符垂救。」至期,葉法善飛丹符往救,海水復舊,妖僧羞愧,赴海水而死。龍王遂輦明珠、寶貝來報,葉法善道:「村野之中,要珠寶何用?但此崖石之上,去水甚遠,能致一泉即惠也。」是夕只聽得風雨之聲,次日繞山麓四面成一道石渠,泉水流注,終冬不竭,人稱之為「天師泉」。有詩為證:
神仙有妙用,談笑見奇功。
能救天人禍,下及水晶宮。
在下這一回小說,兩回做一回說。首先說了葉法善,如今說馬自然。這位神仙單諱一個「湘」字,是錢塘人。他世代都為小吏,馬自然獨不肯為吏,好讀書賦詩做文章。及至長大,又專好學神仙一派法術。早喪父母,只得哥嫂二人。他哥哥也在縣裡做吏,馬自然勸哥哥道:「衙門中錢不是好賺的,都是歪擺佈沒天理趁來的,怎生明日得消受?人趁錢財來,不過是為著子孫,若趁了沒天理的財,反折罰了子孫。不如出衙門本分營生,若是命裡該有錢財,少不得定有,何苦在衙門?倘是失時脫節犯了刑法,連性命也不由我做主,那時悔之遲矣。」哥哥道:「吾弟之言,甚是有理。但公庭裡面亦好修行,從來有四句道:『人言公門不可入,我道公門好修行。若將曲直無顛倒,腳底蓮花步步生。』如有冤枉的,我便與他出脫;不好的人,我便不肯輕放了他。我決不去趁那沒天理的錢財。」果是:
當權若不行方便,如入寶山空手回。
馬自然道:「哥哥如此,便是子孫之福。」又對嫂嫂勸哥哥在衙門中行方便之事,休得狐假虎威,倚勢欺人,只顧錢財,不顧天理。後來馬自然學道心堅,定要出外參訪,遂別了哥嫂,遍遊天下。聞得葉法善道法神妙,遂到長安參拜葉法善為師。葉法善一見,知他山林骨起,具神仙之相,遂傳馬自然以煉丹之法並「六丁玉女」之術。那六丁玉女?
丁卯玉女,名文伯,字仁高。
丁丑玉女,名文公,字仁貴。
丁亥玉女,名文通,字仁和。
丁酉玉女,名升通,字仁恭。
丁巳玉女,名庭卿,字仁敬。
葉法善道:「汝在山中修煉此法,若是六丁玉女,鼻上有黃珠一顆;若鼻上無此珠,便是山精鬼怪來試汝,不可信也。修煉之時,定有妖魔嬈亂左右,或是龍虎諸神咆哮躑躅,亦不可有畏懼之心,或有頂天立地天神手持槍刀來刺汝之心,汝一心修煉,不為所動,諸景即時消滅。」
馬自然受了此法,入深山修煉金丹並役使六丁。初時修煉之日,安了八卦,配了坎離。夜靜更深,忽有美女一人,衣服華麗,緩步而前,手持名花,異常馥鬱,笑容可掬,走到馬自然面前。這美人生得如何?有《西江月》為證:
秋水妝成眼目,硃砂點就紅唇。一天丰韻俏佳人,好對金蓮三寸。
手執異花馥鬱,衣飄翠帶輕塵。數聲歌管笑相聞,走到跟前廝混。
馬自然暗暗道:「昔日許真君門下學道之人,共有三千,許真君難分真假,遂把炭變成三千美人去迷這些學人。學人道心不堅,都被炭鬼所迷,次日走到許真君面前,衣上都染了黑炭之跡,不染炭跡者只得三人。諸學人羞愧而散,後來只此三人成道,可見此一關最難打破,若打得破此關,修仙便也容易。仙人道得好:
『子有三般精氣神,方能修之可長存。』
今乃夜靜更深,此美人從何而來,此真炭鬼之類也。況鼻上又無黃珠,斷是小鬼壞我道法無疑。」遂大聲喝道:「吾入山修 道,秉性堅貞,生死尚且置之度外,何況粉骨骷髏?汝是何等邪魔外道,敢來亂吾正法?」那美人還是笑嘻嘻的不肯退步,卻又鶯聲燕語吟首詩道:
謫居蓬島別瑤池,春媚煙花有所思。
-愛君心能潔白,願操箕帚奉庭幃。
馬自然大怒,拔起手中七星寶劍,望美人劈頭砍將過去,遂化清風一陣而散。曾有呂純陽先生詩道:
六幅紅裙繞地繃,就中顯設陷人坑。
多少王侯遭此喪,留得先生獨自醒。
馬自然方才喝退得這個妖怪,又見青龍騰躍,白虎咆哮,好不怕人。馬自然識破了,寂然不動。那龍虎盤旋了半日,見馬自然不睬,也便寂然而去。少頃之間,只見風雨獵獵之聲,好是倒天關、塌地軸的一般震響,吹得根根毫毛都直豎起來。一陣冷風過處,就中閃出一尊妖魔。怎生模樣?有《西江月》為證:
惡狠妖魔鬼怪,頂天立地猙獰。三頭六臂騁威靈,一見登時喪命。
紅眼圓睜如電,朱須骨肉崚嶒。一聲哮吼過雷霆,震得天昏地瞑。
那馬自然見了這般一個惡魔,暗暗道:「我只怕適才那個美人軟纏,有些纏他不過,你這般一個硬漢,我怕你怎的?」憑他把那六隻手中兵器並舉,刀來槍刺,火燒雷打,馬自然全然不動一念。過了一會,那惡魔弄得沒興沒頭,也只得去了。少頃之間,又只見閻羅天子帶領一群牛頭馬面鬼卒,手執鋼叉、鐵索、枷鎖之類,口口聲聲道:「馬賊道這廝罪大惡極,卻在這裡興妖作怪,可拿他去落油鍋。」那些牛頭馬面紛紛的走將攏來,要把鐵索套在頭上。馬自然憑他嚕唣,也只是不動。忽然間,見太上老君在面前「咄」的一喝,那閻羅天子並眾鬼使,都走得沒影。馬自然從此煉就了金丹,六丁侍衛,變成了一個神仙之體,再無損傷。果是《丹經》上道:
從此變成乾健體,潛藏飛躍總由心。
話說馬自然煉就了丹法,那降龍伏虎之事,與葉天師都差不多,在下也不必再說。但馬自然極有一種戲法,最為好笑。曾醉墮於湖州霅溪之中,眾人只道他已死。過了一日,只見他從水裡走將起來,衣不沾濕,又坐於水面上說道:「適才項羽接我吃酒,遂吃得大醉,所以來遲。」溪邊之人觀者甚多,只見他酒氣衝人,面色甚紅。又時時把拳頭塞入鼻孔之中,你道那鼻孔有得多少大,可不是孫行者的鼻孔,撞著賽太歲的沙,摸兩塊鵝卵石塞住鼻孔之意。馬自然把拳頭塞將進去,又取將出來,拳頭又不見小,鼻子又不見大,仍舊是好端端的鼻孔。他若把手指著溪水,那溪水便逆流上去,滔滔不住,歇了手指,那溪水便如舊了。若指著柳樹,那柳樹便隨溪水來去,就像活的一般,住了手指,柳樹仍在依舊之處。若指那大橋,大橋就分開做二段,眾人都走不得,住了手指,仍是一條石橋,又並無一毫斷的痕跡。口中吃著飯,把那飯糝噴將出來,顆顆都變成蜜蜂亂飛,薨薨有聲,飛入口中,又仍是飯糝。
馬自然往婺州過,他的母姨娘已死。後來在靈座之中說起言語,就像活的一樣,日日要兒子媳婦供給飲食,若少有怠慢,便罵大罵小,或是吩咐兒子鞭笞奴婢,兒子不敢不依。馬自然將到之日,那姨娘已知,便吩咐門上人道:「明日馬家外甥來,切不可放他進來見我。這小兒忒利害,他有些要歪廝纏。」馬自然到了門首,門上人不肯放進,馬自然問其緣故,大笑道:「這姨娘不是真的,是個妖精假變的,所以怕得見我。你們休得被他騙了,待我進去便見分曉。」那些門上人日日受了鞭打,心里正有些著惱,聽得這話,便放他進去。馬自然不由他分說,竟闖到靈座下作揖道:「外甥特來拜見姨娘,姨娘怎麼死了又會得顯靈,會得說話,會得料理家中事體?」說罷,靈座中並不見則聲。馬自然道:「姨娘日日說話,今日怎麼見了外甥倒不說話?姨娘若不說話,外甥終日也不去。」靈座中方才歎息了一聲道:「今日見外甥來,心中甚是悲苦,所以不言不語。」說罷,便哭將起來,果是姨娘的聲音,一毫無二。那兒子、媳婦也便一齊哭將起來。馬自然又問道:「姨娘怎生得還魂轉來,又在陽世?」姨娘道:「陰府因我陽壽未盡,所以放我轉來。我因兒子、媳婦年紀尚小,所以日日在此料理。」馬自然道:「姨娘既會得說話,何不現出形貌,把我外甥一見,以慰我之情。」姨娘道:「陰陽各別,怎生好現得形貌見你?」馬自然道:「不必現出全身,或露頭臉,或露一手,等我外甥見見便是。」姨娘再三不肯。馬自然道:「若姨娘不肯見我,我便住在這裡一年,一定要見一面方才罷休。」姨娘被馬自然催逼不過,只得從靈座中伸出一隻手來,果是姨娘的手,一毫無二。兒子、媳婦又哭將起來。馬自然便一把捏住,那姨娘大叫:「外甥無禮。」馬自然捏住手著實撲了幾撲,一扯扯將出來,卻是一個白面老狐,遂撲死在地。可不是《西遊記》內金角怪、銀角怪的壓龍洞中老奶奶麼?有詩為證:
壓龍洞中老奶奶,靈座當中老姨娘。
〞有妖狐能狡獪,好抬香轎坐中堂。
話說馬自然除了這個老狐精,後游於常州。那時宰相馬植謫官為常州刺史,素聞馬自然之名,遂請相見,認為同宗。馬自然道:「世為杭州小吏,如何得有貴族?」其不肯攀高認貴如此。一日,在馬植席上,把磁器盛土種瓜,頃刻間引蔓生花結實,眾賓取而食之,其香美異常。他把手在身上並襪上四圍一摸,只見索瑯瑯的銅錢滾得滿地,就把這些銅錢撒在井裡,少頃叫聲「出來」,那些銅錢一個個都從井底飛將出來,若有人搶他銅錢,私自放在袖裡的,轉眼間摸索,一個也通沒有了。人羨慕他的道:「我若得馬神仙這隻手,摸將出來,千千萬萬,終日在錢堆裡過日,便不愁貧窮了。」馬自然大笑道:「錢財都自有分限,若不是你的錢財,便一文也不可強求。」馬植道:「此城中甚多耗鼠,把文書都咬壞了,甚是可惡。」馬自然遂書一符帖在南壁之下,把箸敲著盤子,長嘯數聲,鼠便成群聚攏,走到符下俯伏不動。馬自然遂呼一個大鼠到階前吩咐道:「汝這孽畜,只尋覓些食吃便罷,怎生咬壞了相公之書,可作急出城而去。」大鼠如叩首狀,群鼠都一齊叩首,回轉身成群作隊出城而去,城中遂無鼠患。
馬自然曾同一個道士王知微、弟子王延叟三人,南游越州,走到洞岩禪院。那時和尚三百人都在那齋堂內一齊吃齋,見這三個道人走進門來,三百和尚並沒一個來睬著,只把三碗飯拋在三個道人面前,如待乞丐之意。馬自然暗暗的道:「釋、道二教雖然不同,我與你都是一樣之人;僧來看佛面,道不得個『道來看太上老君面』麼?直如此輕薄我道教,可恨可恨。我不免取笑他一場,也知我道教之妙,不可受他的輕薄,被他作賤了去,說我道教無人。」馬自然遂顆粒不沾,那王知微、王延叟卻吃飯,馬自然對二人道:「你們快快吃完了飯走路,休得在此停留。」王知微二人見說,遂放下飯碗,急急出門。那時三百個和尚都還未曾吃完。馬自然出得院門,又催促二人快走,不可停留。二人都不知其故,「敢問怎生忙忙急急行走?」馬自然道:「自有妙處,走到前路便知分曉。」馬自然急急去店中買了幾個燒餅吃了,與二人上路,腳不停地,飛走如云。走到諸暨縣南店中投宿,那時已離禪院七十里路了。三人吃了夜飯,上牀便睡。
不說他三人在店中投宿,且說那禪院從這三個道人出門之後,變出一個蹺蹊作怪的事。怎見得?
三百個僧,有如泥塑;六百隻腿,就似木雕。渾身綁縛交加,遍體枷杻做就,人人都似面
壁漢,個個齊學坐禪僧。
可憐那三百個和尚就像釘在地上的一般,一動也動不動,不言不語,如醉如癡,竟似杭州西湖淨慈寺殿內泥塑的五百尊阿羅漢無異。幸有兩個和尚手裡做著活,未曾吃飯,以此不曾著手。看了這一堂和尚,只叫得苦,知道是適才怠慢了那三個道士之故,是他們用的法術。急忙出門,要追著這三個磕頭謝罪,求他救解。怎知這三個已去得遠了。兩個和尚只得不顧性命望前追趕,逢人便問道:「曾見三個道士麼?」路上人道:「去得遠了。」兩個和尚叫苦不迭道:「怎生救得這三百個?」不住脫脫的哭,直趕到夜深,才趕得著,敲著店門問道:「裡面可有三個道士麼?」店中答應道聲「有」,兩個和尚叫聲「救命」,店主人開得門。兩個和尚一步一拜拜到牀前,跪在地下大哭道:「日間實是不識尊師,有失恭敬,如今院中三百個和尚至今就像泥塑木雕的一般,一步也動不得,萬乞吾師哀憐救解則個。」馬自然只是齁睡,再也不則聲。王知微、王延叟二人大笑,方知是馬自然用的定身法。兩個和尚見二人大笑,一發慌張,發急的磕頭禮拜。馬自然方才開口道:「我與你同是出家之人,雖然教門各別,也該見人恭敬,怎生如此輕薄?難道我道家便不如你釋家不成!你既好輕薄,便受些輕薄的虧也不為過。如今也奈何得夠了,你們二位回去,斷然動得,不必疑心。」和尚遂拜謝而去,星夜趕回,進得院門,果然解了法術,都走得起。有詩為證:
-人切莫太心高,心若高時受惱蒿。
怠慢他人人怠慢,此間相去僅分毫。
再說馬自然一路南行,那時正值春天,見一家園中菘菜甚好,馬自然問園主人要化數株菜將來吃。那園主人不唯不肯,反臭罵了一頓「賊道」、「狗道」,喃喃的罵個不了。馬自然微微而笑,走到前路,叫王知微匣裡取出紙筆,王知微道:「園主人不與我們菘菜也是小事,就是被他罵一頓,我們道家只得忍耐,難道取出紙筆,要寫狀子告他不成?」馬自然道:「不是告他,做個戲法取笑他一取笑。」遂於紙上畫一隻白鷺,用水一噴,變成真白鷺一隻,飛入他菜畦之中,長一嘴,短一嘴,啄那菘菜。園主人趕來,那白鷺便飛起,略略走開,又飛下啄個不了。這園主人跑來跑去,連腳也跑酸。馬自然又畫一隻小哈巴狗兒,用水一噴,也變成一隻真哈巴狗兒,趕那白鷺,白鷺亂飛,狗兒亂跑,把幾畦好菘菜盡數踏壞。園主人疑心是這道士緣故,恐怕又作什麼法術害他,只得走到前路哀哀求告。馬自然道:「我不是要你的菜,只是做個戲法取笑一場耳。」遂呼那只白鷺、哈巴狗兒投入懷中。及至看那地上之菜,又是好端端的,一株無損。
後來游到霍洞山,入長溪縣界,夜間投宿。那店主人道:「店中人多,並無宿處。道人若有本事在壁上睡,便好相留。」那時已昏黑,王知微料前途並無可宿,只得落於此店之中。馬自然道:「只你們有了宿處便罷,莫要管我。」遂把身子一跳,以一隻腳掛在樑上,倒頭而睡。店主人夜裡起來尋火,見了大驚道:「樑上尚且睡得,何況壁上?」馬自然遂把身子走進壁裡,再不出來,歇了半會,方才從壁裡走出來。店主人大驚,方才拜謝,遂移他三人入內室淨處安宿。天明起來,店主人見其奇異,正要款連,面前已不見了馬自然。王知微二人只得出了店門,前行數里,各處尋覓,只見馬自然已在前途等候了。遂自霍洞山回到永康縣東天寶觀駐泊。觀中有大枯鬆一株,馬自然道:「此鬆已三千年,今夕即當化為石也。」果然夜間風雨大作,就化為石,鬆文猶在。
馬自然善於醫病,凡有疾病之人求他醫治,但以竹柱杖打其痛處,其病即愈。腹內之病,以杖指之,口吹杖頭,腹中便如雷鳴,數年之病,即時便愈。或有腰駝腳折之人,拄杖而來,馬自然以竹杖打之,叫那人放開了杖,應手伸展,真神效也。凡病好之人齎錢帛來送,馬自然堅執不受。那人哀求不過,只得略受些須,就分散與貧窮孤苦之人,道:「我神仙家要錢財何用!從來沒有貪財的神仙。修行之人專以濟人利物為第一功德,就是物命尚且要救,何況人乎!若遇網罟人捕魚鱉、飛禽、走獸之屬,但至心誦『南無多寶如來』,捕者終日無所獲,則功德大矣。人能於緩急生死之間、爭鬥之際,三言兩語與人解紛息訟,使人能保全其性命,功德最大。若是至親骨肉,尤當為之調停,不可因而離間,傷其天性。」嘗對馬植道:「你們做官的人,一發要存陰騭,筆尖上功德非輕,斷不可任一己之喜怒、一時之喜怒,尤不可聽信小人之言,要細細體察下情。若以是為非、以非為是,害人非淺,冥冥之中定有報應,遠在兒孫近在身。嘗見做官的子孫后代不昌,或生出不肖的子孫,好嫖好賭,破敗家事,毀壞祖宗的聲名,或是斬絕後嗣,都是枉法得錢之報。若是人命強盜,非同小可,斷不可輕用夾棍拶子。從來道『捶楚之下,何求不得』,屈打成招,妄害平人,那冤魂在九泉之下,少不得要報仇索命,就是一世、二世、三世、五世,到底定不相饒。若不是真正人命強盜,斷不可輕下在牢獄之中,使他受無窮的苦楚。嘗言道『若知牢獄苦,便發菩提心』,那牢頭獄卒,就是牛頭馬面一般凶狠,誰管你生死,只是有錢者生,無錢者死。做官的人那裡得知備細,真個是『有天沒日頭』的所在。若是刑罰略輕得一分,則民受無窮之福。做官府的只是念及冤對,念及自己兒孫,便斷不作惡也。總之,衙門人之言不可輕信,他那張利嘴橫說豎說,變幻不測,其中事體,騰那走趲,藏頭露尾,飛燒詐害,捉生替死,或是倒提年月,洗補文書,只要得了『孔方兄』,他便無所不為。真有鬼神不測之機,就似我神仙家做戲法兒也沒他那般巧妙。做官府的都是讀書之人,那裡識得其中情弊。他又通同作弊,朋黨為奸,只要瞞得你這一人,有何難事?還有積年書吏,真是老奸巨猾,還要把官府置之掌握之中。兼他子子孫孫生長在衙門裡,奸盜詐偽之事從胎裡帶來,所以在衙門中人忠直的少,欺詐者多。我家世代為小吏,所以備知這些弊端,我今發願不肯為吏,棄家學道,到處濟人利物為事,功成行滿,自當上昇天界。《丹經》上道:『人欲地仙,當立三百善;欲天仙,當立千二百善。』又人身上有三屍之神,上屍名『彭倨』,在人頭中,使人好嗜慾;中屍名『彭質』,在人腹中,使人貪財好喜怒,濁亂真氣;下屍名『彭矯』,使人愛衣服,耽酒好色。三屍為人之大害,常以庚申之日,以人之罪惡,上告天帝,欲絕人生籍,減人祿命,令人速死,此屍便得作鬼,自放縱遊行,饗人祭祀。又月晦之夜,灶神姓張,名禪,字子郭,一名隗,亦上告無帝,說人罪惡,大者奪紀,紀者,三百日也;小者奪算,算者,三日也。昔許真君為旌陽令,一以濟人利物為心。若有貧窮之人,出不起錢糧的,他便以煉就金銀攝入彼所耕墾之地,使彼無錢糧之累。後又斬蛟救人,到處廣積陰功,以淨名忠孝之書傳世,後來遂一家四十餘口拔宅飛升,雞飛天上,犬吠雲中,遂證真君之位。你們做官的肯行陰騭方便之事,比我們道家尤為容易。」說罷,馬植深服其言。自此之後,力為好官。馬自然因時年荒歉,山中之人沒得飯吃,奄奄將死,遂傳一個避難大道丸以救其死。
黑豆一升,去皮;貫仲、甘草各一兩,茯苓、蒼朮、砂仁各五錢,銼碎,用水五盞,同豆
熬煎。文武得中,直至水盡。去藥,取豆搗如泥,作芡實大,磁罐盛封。每嚼一丸,可以服食
松柏並百草,甘甜與進飯糧同。食之並無毒害,可以度荒年。
傳此一法,救活之人甚多。有因食松柏而竟得長生不死者。
入嶺南,見嶺南蠱毒害人,遂傳此法:
凡在外飲食,先默誦七遍,則其毒不行。咒曰:姑蘇琢,摩耶琢,吾知蠱毒生四角。父是
穹窿穹,母是舍耶女,眷屬百千萬,吾今悉知汝,摩訶薩摩訶。如飲食上有蜘蛛絲,便莫吃。
又法:每遇所到之處,念藥王萬福七遍,亦可辟之。又一法:明礬生末,夾好茶,水調,解百
毒。又一法:大甘草節,以真麻油浸,年歲愈多愈妙,取甘草嚼,或水煎服,神效。並治蟲蛇
諸毒。
自此嶺南無蠱毒之害。
又傳一喉閉之法甚妙:
喉閉飲食不下者,用真正鴨嘴膽礬研細,以釅醋調灌下咽,即大吐去膠痰頓愈。
又因杭州多火災,遂傳辟火三方,道:
回風息火之術,其法用緋紅絹帛,五尺至一丈皆可,剪作幡形,懸竹竿上,當風火中投之,
風回火息矣。猝急無幡,只以緋紅衣服懸竿上,投當風火中,亦可。火起之際,或急拆府州縣
牌匾,投當風火中,亦能回風息火。又凡府州縣城及人家,九月內,於戍地掘坎深三尺,或九
尺以上,埋炭九斤,或九十斤、九百斤,火庫於戍,自無火災。
杭州人用其法者,多無火災。又傳辟兵咒,道:
唵,阿游阿噠,利野婆訶。每日清晨,誦一百二十遍,可以辟兵。又神仙辟五兵冠軍武威
丸,能辟疾疫百病、虎狼蛇毒。凡白刃兵戈盜賊,一切凶害,不能近身。雄黃二兩,雌黃二兩,
礬石二兩半,燒過,鬼箭削去外皮,螢火一兩,用夜光木代之亦可,白蒺藜一兩,鐵槌柄一兩
半,煅灶中灰一兩,羖羊角一兩半,燒焦黑,各為末,如細粉,以雞子黃並赤雄雞冠上血和為
丸,如杏仁、尖樣三角,絳囊盛五丸帶左臂上,從軍者繫腰間,居家懸當門上,一切盜賊兇惡
兵自解去。
又傳開井救瞽目之方,道:
唐壽州刺史張士平夫婦雙瞽,日日祈天,忽有一書生,為渠開井,汲新水洗目,即時並愈。
之曰:「吾太白星官也。」昇天而去,遂傳開井之法。其要以子午年,用五月酉戌、十一月
卯辰;丑未年,用六月戊亥、十二月辰巳;寅申年,用七月亥子、正月巳午;卯酉年,用八月
子丑、二月午未;辰戍年,用九月申未、三月寅丑;己亥年,用十月申酉、四月寅卯,取其方
』年時效。
又傳破木匠造房魘鎮之法,道:
凡木匠造房魘鎮之法,極其靈驗。破之之術,於造房完日,用楊柳枝四圍灑水,口念木郎
咒曰:「木郎木郎,一去何方。為者自受,作者自殃。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繞宅念
轉,則魘鎮再不靈矣。」
又傳浴兒免痘之法,道:
除夕黃昏時,用大烏魚一尾,小者二三尾煮湯,浴兒,遍身七竅俱到。不可嫌腥,以清水
洗去也。若不信,但留一手或一足不洗,遇出痘時,則未洗處偏多也。又一法:以冬至日收烏
魚掛乾,俟兒落地時浴之。
馬自然嘗對人道:「人斷不可食牛肉,瘟疫之鬼每以歲除夜行瘟,若不食牛肉,則善神守護,瘟疫之鬼必不敢入其門。我嘗見不食牛肉之家,雖天行時疫,四圍傳染,此家曾不受害。如入瘟疫之家,男子病則立其牀尾,婦人病則立其牀首,便不傳染。先以自己唾沫涂於鼻下隔孔之中,或以雄黃為末,用水調涂其鼻,或以舌抵上腭閉氣,則不染邪氣。不可謀財,如起念,必招之。」又常以雞鳴時存四海神名三七遍曰東海神阿明,南海神祝良,西海神巨乘,北海神禺強,辟百邪惡鬼,令人不病疫。每入病人室,存心念三遍,口勿誦也。又說道:「人決不可向北方尿屎唾罵,蓋天神天將都在北方,犯者魁罡之神責之,其罪非輕。」又說道:「人不可不著《太上感應篇》,若是惡口兩舌,造言生事,好說人家閨門私事,鬼神之所深惡,斷要減福減壽。總之光明正大,便是陽明天上之人,若是刻剝奸險,便是陰暗酆都之鬼。天堂地獄,只在面前。」又嘗對修行的人說道:「入山修道,當持明鏡九寸以上,則山精鬼怪不敢近人。那山精鬼怪能變為人形,以眩惑人目。若將明鏡一試便見真形。入山口念『儀方』二字,不怕蛇蟲;念『儀康』二字,不怕虎狼;念『林兵』二字,不怕百邪。入山至山腳,先退數十步方上山,山精無敢犯。入山將後衣裾折三指,挾於腰,蛇蟲不敢近。山中子日,忽有人來自稱為『社君』的,便是鼠精;稱『神人』的,便是伏翼精。丑日稱『書生』的,便是牛精。寅日稱『虞吏』的,是虎精;稱『當路君』的,是狼精;稱『令長』的,是老狸精。卯日稱『丈人』的,是兔精;稱『東王父』的,是麋精;稱『西王母』的,是鹿精。辰日稱『雨師』的,是龍精;稱『河伯』的,是魚精;稱『無腸公子』的,是蟹精。巳日稱『寡人』的,是社中蛇精;稱『時君』的,是龜精。午日稱『三公』的,是馬精;稱『仙人』的,是老樹精。未日稱『主人』的,是羊精;稱『吏』的,是獐精。申日稱『人君』的,是猴精;稱『九卿』的,是猿精。酉日稱『將軍』的,是雞精;稱『捕賊』的,是雉精。戌日稱『人姓字』的,是犬精;稱『成陽公』的,是狐精。亥日稱『婦人』的,金玉之精;稱『神君』的,是豬精。但知其物名,便不能為害。又有山精如鼓,赤色,一足,其名曰『暉』,知而呼之,便不敢犯人。又或如人,長九尺,衣裘戴笠,名曰『金累』,或如龍而五色,赤角,名曰『飛』,『飛』又曰『飛龍』,以名呼之,即不敢為害。山中見大蛇,頭戴冠幘者,名曰『升鄉』,呼之即吉。山中有大樹能說話者,非樹能語也,其精名曰『雲陽』,呼之則吉。山中夜見火光者,皆久久枯樹之精,勿怪也。甲子之神名曰『弓隆』,呼之入水不溺。甲戌之神名曰『執明』,呼之入火不燒。船神名曰『馮耳』,下船三呼其名,除百忌。凡渡江河,朱書『禹』字,佩之吉。寫『土』字於手心,下船無恐怖。」其說修仙之法甚多,不能悉記。
馬自然凡遊山水宮觀,多好題詩句於其上。後來回到杭州,適值哥哥不在,馬自然對嫂嫂道:「我今回來,要與哥哥分住,我要住在東園。」嫂嫂道:「小叔怎說這話?多年出外遊方,今日回來,正好與哥哥同住,怎說這分居的話?」馬自然道:「哥哥今日回家麼?」嫂嫂道:「明日方回。」馬自然道:「 我特來要見哥哥一面,哥哥明日方回。今日日子好,我等不得哥哥回家,我就要出門去了。」嫂嫂道:「多年不見,等哥哥明日回家見一見去也好。」馬自然道:「我等不得了。」說罷,便閉目而死了。嫂嫂大驚。次日,哥哥回來見了,大哭道:「吾弟回來要住在東園,是要我葬他在東園之意。但他勸我在衙門中做陰騭方便,我果依其說。他自己修行,本要長生,今反速死,只得三十五歲。難道世上有這樣的短命神仙?日日說昇天,今日倒入地矣。」遂痛哭了一場,葬埋於東園之內。
馬自然死後數年,那時是唐大中十年,東川奏,劍州梓桐縣有一道士騎著一條白龍昇天。昇天之時,對眾人道:「我浙江馬自然也。眾人努力修行,廣積陰功,人人都可昇天。」宣宗皇帝因此頒下敕書,命浙西道驗視埋葬之處屍首有無。浙西道親到葬所,發起棺木來一看,並無屍骸,只有青竹杖一根而已,浙西道回奏。宣宗又命浙西道並視葉法善葬處何如,也發起來驗視,又只得寶劍一口、履鞋一雙而已。方知二位神仙都是屍解而去,非真死也。後來馬自然兄嫂也都成了道,連那馬植也都做了仙官。有詩為證:
試看當年馬自然,修行功滿上昇天。
人人有個修行路,不可蹉跎度歲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