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劉伯溫薦賢平浙中

  附戚將軍水兵篇
    口角風來薄荷香,綠蔭庭院醉斜陽。
    向人只作猙獰勢,不管黃昏鼠輩忙。
  這一首詩是錢塘才子劉泰詠貓兒的詩。在下這一回書為何把個貓兒詩句說起?人家養個貓兒,專為捕捉耗鼠,若養了那偷懶貓兒,吃了家主魚腥飯食,只是齁齁打睡煨灶,隨那夜耗子成精作怪,翻天攪地,要這等的貓兒何用?所以岳爺爺道:「文臣不愛錢,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這兩句說得最妙,就如國家大俸大祿,高官厚爵,封其父母,蔭其妻子,不過要他剪除禍難,扶持社稷,撥亂反正。若只一味安享君王爵祿,貪圖富貴,榮身肥家,或是做了貪官污吏,壞了朝廷事體,害了天下百姓,一遇事變之來,便抱頭鼠竄而逃,豈不負了朝廷一片養士之心?那陶真本子上道:「太平之時嫌官小,離亂之時怕出征。」這一種人不過是要騙這頂紗帽戴,及至紗帽上頭之時,不過是要廣其田而大其宅,多其金而滿其銀,標其姬而美其妾,借這一頂紗帽,只當做一番生意,有甚為國為民之心?他只說道「書中自有千鐘粟,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有女顏如玉」,卻不肯說道「書中自有太平策,書中自有擎天筆,書中自有安邊術」,所以做官時不過是「害民賊」三字。若是一個白面書生,一毫兵機將略不知,沒有趙充國、馬伏波老將那般見識,自幼讀了那些臭爛腐穢文章,並不知古今興亡治亂之事,不學無術,胡做亂做,一遇禍患,便就驚得屁滾尿流,棄城而逃,或是思量伯喜渡江,甚為可恨。這樣的人,朝廷要他何用?那「文人把筆安天下,武將揮戈定太平」這二句何在?所以劉泰做前邊這首詩譏刺。然這首詩雖做得好,畢竟語意太露,絕無含蓄之意,不如劉潛夫一詩卻做得妙:
    古人養客乏車魚,今爾何功客不如。
    食有溪魚眠有毯,忍教鼠齧案頭書!
  劉潛夫這首詩,比劉泰那首詩語意似覺含蓄。然亦有督責之意,未覺渾化,不如陸放翁一詩更做得妙:
    裹鹽迎得小狸奴,盡護山房萬卷書。
    慚愧家貧策勛薄,寒無毯坐食無魚。
  陸放翁這首詩,比劉潛夫那首詩更覺不同,他卻替家主自己慚愧,厚施薄責,何等渾厚!然這首詩雖做得妙,怎如得開國元勛劉伯溫先生一首詩道:
    碧眼烏圓食有餘,仰看蝴蝶坐階除。
    春風漾漾吹花影,一任東風鼠化(上如下鳥)。
  劉伯溫先生這首詩,意思尤覺高妙,真有鳳翔千仞之意,胸懷豁達,那世上的奸邪叛亂之人,不知不覺自然潛消默化,豈不是第一個王佐之才!他一生事業,只這一首貓兒詩便見他撥亂反正之妙,所以他在元朝見紀法不立、賞罰不明、用人不當、貪官污吏佈滿四方,知天下必亂。方國珍首先倡亂東南,他恐四方依樣作反,便立意主於剿滅,斷不肯為招撫苟安之計,道:「能殺賊之人方能招撫,不能殺賊之人未有能招撫者也。縱使要招撫,亦須狠殺他數十陣,使他畏威喪膽,方可招撫。若徒然招撫,反為賊人所笑,使彼有輕朝廷之心,撫亦不成。如宋朝宗澤、岳飛、韓世忠皆先能殺賊而後為招撫,不然,亂賊亦何所忌憚乎?」遂一意剿殺,方國珍畏之如虎。爭奈元朝行省大臣,都是貪污不良之人,受了方國珍的金珠寶貨,准與招安,反授方國珍兄弟官爵。那方國珍假受招安,仍舊作亂,據有溫、台、慶元等路,漸漸養得勢大,朝廷奈何他不得。後來各處白蓮教盛行,紅巾賊看了樣,人人作反,兵戈四起,遂亡了天下。若是依劉伯溫先生「剿滅」二字,那元朝天下華夷畢一,如鐵桶一般牢固,怎生便得四分五裂!後劉伯溫歸了我洪武爺,言聽計從,似石投水,遂成就了一統天下之業,豈不是擎天的碧玉柱、架海的紫金梁!只是一個見識高妙,拿定主意,隨你千奇百怪,再跳不出他的圈子,所以為第一個開國功臣,真真是大有手段之人。那時還有魏國公徐達,他是關爺爺轉世,生得長身、高顴、赤色,相貌與關真君一樣。常遇春是尉遲公轉世,後來遂封為鄂國公。沐英是岳爺爺轉世,所以相貌與岳少保一毫無二。又有李文忠為文武全才。鄧愈、湯和、傅友德等,一時雲龍風虎之臣、鷹揚羆貔之將,都是上天星宿,一群天神下降,所以旗開得勝,馬到成功,攻城略地,如風捲殘雲,輔佐我洪武爺這位聖人,不數年間,成就了大明一統之業。雖然如此,識異人於西湖雲起之時,免聖主於鄱陽炮碎之日,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元朝失之而亡天下,我明得之而大一統,看將起來,畢竟還要讓他一著先手。《西湖一集》中《占慶雲劉誠意佐命》,大概已曾說過,如今這一回補前說未盡之事。
  從來道:「為國求賢」,又道是「進賢受上賞」,大臣第一著事是薦賢。況天下的事不是一個人做得盡的,若是薦得一個賢人,削平了天下之亂,成就了萬世之功,這就是你的功勞,何必親身上陣,捉賊擒王,方算是你的功勞。從來「休休有容」之相都是如此。小子這一回書,就與為國求賢之人一看。
  話說方國珍倡亂東南,僭了溫、台、慶元等路,這是浙東地方了。只因元朝不聽劉伯溫之言,失了浙東一路,隨後張士誠也學那方國珍的榜樣,占了浙西一路。那張士誠他原是泰州白駒場人,為鹽場綱司牙儈,與弟士德、士信都以公鹽夾帶私鹽,因為奸利,生性輕財好施,頗得眾心。士誠因亂據了高郵,自稱為王,國號「周」,建元「天佑」。元朝命丞相脫脫統大軍討之,攻城垂破,元主聽信讒言,下詔貶謫脫脫,師大潰,賊勢遂熾,占了平江、松江、常州、湖州、淮海等路。果是:
    一著不到處,滿盤俱是空。
  那時江浙行省丞相達識帖木邇是個無用的蠢才,張士誠領兵來攻破了杭州,達識帖木邇逃入富陽,平章左答納失裡戰死。達識帖木邇無計可施,訪得苗軍可用,遂自寶慶招土官楊完者,要來恢復杭州。那楊完者是武岡綏寧之赤水人,其人奸詐慘毒,無所不至。無賴之人,推以為長,遂嘯聚於溪洞之間,打家劫舍。只因王事日非,湖廣陶夢禎舉師勤王,聞苗兵楊完者,習於戰鬥,遂招降之,由千戶累官至元帥。陶夢禎死後,樞密院判阿魯恢總兵駐淮西,仍用招納。楊完者得了權柄,便異常放肆,專權恣殺。達識帖木邇因失了杭州,召楊完者這支兵來,遂自嘉興引苗軍及萬戶普賢奴等殺敗了士誠之兵,復了杭州。達識帖木邇從富陽回歸。楊完者復了杭州,自以為莫大之功,遂以兵劫達識帖木邇升為本省參知政事,其作惡不可勝言。他的兵是怎麼樣的?
    所統苗、僚、侗、瑤答刺罕等,無尺籍伍符,無統屬,相謂曰「阿哥」、曰「麻線」,至
  稱主將亦然。喜著斑斕衣,衣袖廣狹修短與臂同,幅長不過膝,褲如袖,裙如衣,總名曰「草
  裙草褲」。周脰以獸皮曰「護項」,束腰以帛,兩端懸尻後若尾,無間晴雨,被氈毯,狀絕類
  犬。軍中無金鼓,雜鳴小鑼,以節進止。其鑼若賣貨郎擔人所敲者。士卒伏路曰「坐草」。軍
  行尚首功,資抄掠曰「簡括」。所過無不殘滅,擄得男女,老者幼者,若色陋者殺之,壯者曰
  「土乖」,少者曰「賴子」,皆驅以為奴。人之投其黨者曰「入伙」。婦人豔而皙者畜為婦,
  曰「夫娘。」一語不合,即剚以刃。
  話說楊完者生性殘刻,專以殺掠為事,駐兵城東菜市橋外,淫刑以逞,雖假意尊重丞相,而生殺予奪一意自專。丞相無可為計,只得聽之而已。正是:
    前門方拒虎,後戶又進狼。
  那楊完者築一個營寨在德勝堰,周圍三四里,凡是搶擄來的子女玉帛,盡數放在營裡,就是董卓的眉塢一般。殺人如麻,杭人幾於無命可逃,甚是可憐。有梁棟者,登鎮海樓聞角聲,賦絕句道:
    聽徹哀吟獨倚樓,碧天無際思悠悠。
    誰知盡是中原恨,吹到東南第一州。
  後來張士誠屢被我明朝殺敗,無可為計,只得投降了元朝,獻二十萬石糧於元,以為進見之資。達識帖木邇亦幸其降,乃承制便宜行事,授士誠太尉之職。士誠雖降,而城池甲兵錢糧都自據如故。後來達識帖木邇氣忿楊完者不過,遂與張士誠同謀,以其精兵,出其不意,圍楊完者於德勝堰,密紮紮圍了數重。楊完者奮力廝殺不出,遂將標緻婦女盡數殺死,方才自縊而死。達識帖木邇自以為除了一害,甚是得計。怎知張士誠專忌憚得楊完者,自楊完者誅死之後,士誠益無所忌,遂遣兵占了杭州,劫了印信。達識帖木邇亦無如之何,眼睜睜的看他僭了杭州,只得飲藥而死。過得不多幾時,連嘉興、紹興都為士誠所據,而浙西一路非復元朝之故物矣。正是:
    後戶雖拒狼,前門又進虎。
  說話的,若使元朝早聽了劉伯溫先生之言,那浙東、浙西誰人敢動得他尺寸之土?後來雖服劉伯溫先見之明,要再起他為官,而劉伯溫已斷斷不肯矣。果然是:
    不聽好人言,必有悽惶淚。
  話說劉伯溫舉薦的是誰?這人姓朱名亮祖,直隸之六安人,兄弟共是三人,亮祖居長,其弟亮元、亮宗。朱亮祖字從亮,自幼倜儻好奇計,膂力絕人,劉伯溫曾與其弟亮元同窗讀書。劉伯溫幼具經濟之志,凡天文、地理、術法之事無不究心。亮元的叔祖朱思本曾為元朝經略邊海,自廣、閩、浙、淮、山東、遼、冀沿海八千五百餘里,凡海島諸山險要,及南北州縣衛所,營堡關隘,山礁突兀之處,寫成一部書,名為《測海圖經》。細細注於其上,凡某處可以避風,某處最險,某處所當防守。亮祖弟兄,因是叔祖生平得力之書,無不一一熟諳在心。亮元曾出此書與劉伯溫同看。劉伯溫見其備細曲折,稱贊道:「此沿海要務經濟之書也。子兄弟既熟此,異日當為有用之才。」
  後元朝叛亂,亮元、亮宗俱避亂相失,獨亮祖後為元朝義兵元帥。時諸雄割據,亮祖率兵與戰,所向無敵。我洪武爺命大將徐達、常遇春攻寧國,朱亮祖堅守,日久不下。洪武爺大怒,親往督師。會長槍軍來援,我兵扼險設機,元守臣楊仲英出戰大敗,俘獲甚眾。數日後,仲英與我師通謀,計誘亮祖綁縛來降。洪武爺喜其驍勇,賜以金帛,仍為元帥之職。其弟亮元因兄叛了元朝,不義,遂改名元(王亮),以示所志不同之意,遂與之絕。亮祖因弟棄去,每以書招之不至,數月後復叛歸於元,常與我兵戰,為所獲者七千餘人,諸將俱不能當。後平了常州,洪武爺乃遣徐達圍亮祖於寧國,常遇春與戰,被亮祖刺了一槍而還。洪武爺大怒,親往督戰,陰遣胡大海敢死百人,衣飾與亮祖軍士一同,合戰之時,混入其軍,及至收兵,先入奪其門,徐達同常遇春、郭子興、張德勝、耿再成、楊璟、郭英、沐英追後,亮祖軍見城上換了我兵旗幟,驚散潰亂,亮祖與八將混戰不過,遂被生擒而來。洪武爺道:「爾將何如?」亮祖道:「是非得已,生則盡力,死則死耳。」洪武爺命常遇春捶三鐵簡而未殺,會俞通海力救得釋。隨使從征,宣、涇諸縣望風歸附;又同胡大海、鄧愈克績溪、休寧,下饒、廣、徽、衢。洪武爺授亮祖廣信衛指揮使、帳前總制親兵、領元帥府事,後升院判。鄱陽湖大戰之時,亮祖同常遇春拼命力戰,手刃驍將十三人,射傷張定邊,雖身中矢被槍,猶拔矢大戰,漢兵披靡。後吳將李伯升統兵二十餘萬寇諸暨、新城圍之,守將胡德濟督將士堅守,遣使求援,李文忠同亮祖救之,出敵陣後,衝其中堅,敵列騎迎戰,亮祖督眾乘之,敵人大潰。胡德濟亦自城中率領將士鼓噪而出,呼聲動地,莫不一以當百,斬首數萬級,血流膏野,溪水盡赤。亮祖復追擊餘冠,燔其營落數十,俘其同僉韓謙、元帥周遇、總兵蕭山等將官六百餘名、軍士三千餘人、馬八百餘匹,委棄輜重鎧仗彌亙山丘,舉之數日不盡,五太子僅以身免。張士誠自此氣奪勢衰。洪武爺大喜,召亮祖入京,賜名馬、御衣,諸將各加升賞。
  後來大將胡大海知劉伯溫之賢,薦於洪武爺,言聽計從,魚水相投,每與密謀,出奇制勝,戰無不克,攻無不取,洪武爺信以為神而師之。丙午年十月,洪武爺要下浙江,劉伯溫備知朱亮祖之才,薦道:「朱亮祖膽勇可任,可為副將軍也。」洪武爺遂命李文忠統領水陸之師十餘萬,朱亮祖為副。亮祖對李文忠道:「杭州民物豐盛,攻陷則殺傷必多,守將平章潘原明與我為鄉里,當先遣人說之以降,如其不降,亦當有以搖動其心,心搖則守不固,然後多方以取之。」李文忠甚以為是。亮祖遂遣婿張玉往說,選銳士三十人與俱雜處城中,俟戒嚴五日而後見之。潘原明大駭,自恃兵精糧足,效死以守,張玉多方開諭。潘原明道:「歸謝而翁,吾與張王誓同生死,委我重地,何忍棄之?」張玉道:「張王國蹙,何似漢王?君之親信,孰與五太子哉?今吳亡在旦夕,而君且執迷不悟,一時變生肘腋,獻門納師,身家戮辱,欲求再見,難矣。」潘原明終不忍背,謝而遣之,然而其心自此動矣。朱亮祖定計與李文忠道:「此城不煩一矢,保為君取之。」乃提兵駐於臯亭山,以威聲震驚城中,先與耿天璧竟攻桐廬。時張士誠的元帥戴元陳兵江上,朱亮祖分遣部將袁洪、孫虎圍富陽,從棲鶴山坑進兵,聯界四府,出其不意,諸郡震動。戴元力不能支,開壁出降。亮祖單騎入撫其民,復與袁洪合圍富陽,擒了同僉李天祿。遂引兵圍餘杭、臨安、於潛等縣,守將謝清等五人都望風歸順。潘原明勢孤,知不可為,乃遣員外方彝請見約降,亮祖迎至軍門。李文忠道:「師未及城,而員外遠來,得無以計緩我乎?」方彝道:「大人奉命伐叛,所過秋毫無犯。杭雖孤城,生齒百萬,擇所托而來,尚安有他意乎?」文忠見其至誠,引入臥內,歡笑款接,命條畫入城次第,翌日遣歸。潘原明遂封府庫,籍軍馬錢糧。文忠與亮祖入居城上,下令敢有擅入民居者斬。有一卒下借民釜,即磔以殉。由是內外帖然,民不知有更革事。凡得兵五萬、糧二十萬石、馬六百匹。文忠與亮祖復攻蕭山、紹興路,克之。從此浙西一路盡為我明朝有矣。洪武爺以潘原明全城歸順,民不受鋒鏑,仍授浙江行省平章,遂開浙江等處行中書省於杭州,升右丞李文忠為平章政事。丁未年,升朱亮祖中奉大夫、中書省參知政事,代李文忠守浙。那時,亮祖弟亮宗自懷遠來,以功入侍。亮元仍避跡山野,不肯歸於我明,亦奇人也。亮祖後同徐達、常遇春等破滅了張士誠,洪武爺敕加御史大夫,賜金三十錠、彩二十匹。
  那時獨有浙東一路為方國珍所據。始初洪武爺攻婺州之時,遣使往慶元,就是如今的寧波府,招諭方國珍。國珍與其下謀議道:「方今元運將終,豪傑並起,惟江左號令嚴明,所向無敵。今又東下婺州,恐不能與抗。況與我為敵者,西有張士誠,南有陳友諒,宜莫若姑示順從,藉為聲援,以觀其變。」遂遣使奉書幣以溫、台、慶元三郡來附,且以其次子關為質。洪武爺道:「古人慮入不從,則為盟誓,盟誓變而為交質,皆由未能相信故也。今既誠信來歸,便當推誠相與如青天白日,何自懷疑而以子為質哉?」乃厚賜其子關而遣之。洪武爺後察其意終是陽附陰叛,心懷二端,乃遣博士夏煜、陳顯道諭方國珍道:「福基於至誠,禍生於反覆。大軍一出,不可以其言釋也,爾宜深思之!」國珍始惶懼,對使者謝道:「鄙人無狀,致煩訓諭。」使者歸國,遂遣人謝過,且以金玉飾馬鞍轡來獻。洪武爺卻之道:「吾方有事四方,所需者文武材能,所用者布帛菽粟,寶玩非所好也。」庚子年,洪武爺以方國珍雖以三郡來附,不奉正朔,又遣人諭之。國珍道:「當初奉三郡時,嘗請天朝發軍馬來守,交還城池,不至。今若奉正朔,實慮張士誠、陳友諒來,救援若不至,則危矣。姑以至正為名,彼則無名罪我。況為元朝首亂,元亦惡之,不得已而招我四兄弟授以職名,我弱則不容矣。要之從命,必須多發軍馬來守,即當以三郡交還。」洪武爺知其心持兩端,道:「且置之,俟我克蘇州,彼雖欲奉正朔遲矣!」
  始初國珍約降之時,原說俟下杭州即當入朝獻地,及降了杭州,破滅了張士誠,他仍據境自若;又累假貢獻,覘我虛實,又北通擴廓帖木兒,南交陳友定,圖為犄角之勢。洪武爺累書責其懷奸挾詐,陽降陰叛,且征其貢糧二十三萬石,國珍不報。洪武爺遂遣湯和率師討之,國珍遁入海島,師勞無功。劉伯溫奏道:「方國珍倚海保險,狡黠難制,苟不識沿海形勢、港泊淺深、礁巉突兀、避風安岙、藏舟邀擊之處,難以避敵扼險、設奇出伏決勝也。臣昔與朱亮祖弟亮元共學,曾出其叔父朱思本《測海圖經》示臣,自粵抵遼東邊海險要皆注圖說,其關階捷徑計裡畫方,確有成算。亮元能熟諳之,此人不可不招致。亮祖亦頗知之。浙東主將,非亮祖莫可任使。」洪武爺復以亮祖為浙江行省參知政事,統領馬、步、舟師三萬人,開府浙東。有詩為證:
    萬里波濤萬里山,山礁突兀千水灣。
    圖經測海千秋事,亮祖當時鎮百蠻。
  話說洪武爺聽劉伯溫之言,命朱亮祖統領馬、步、舟師三萬人討方國珍於慶元,弟國瑛、國璋於台州。亮祖領兵攻關嶺山寨,一鼓破之,乘勝至天台,縣尹湯槃以城降,遂統水陸二軍進向台城。方國瑛率勁兵出戰,前鋒擊卻之,遂乘山攻打,焚其東門,士卒潰亂不守。國瑛自料抵敵不過,夜從間道出興善門,以大船載了妻子奔於黃岩縣。亮祖入城撫安其民。始初國瑛要遁入海島,適值國珍入慶元,治兵為城守之計,使都事馬克讓來諭國瑛堅守地方,國瑛遂據住黃岩縣。國珍見勢事危急,復結海中大盜來援,又分遣人引日本島倭入寇。探事人來報瞭亮祖。亮祖遣兒子朱暹同朱忠邀其來路,各領舟師二百人伏於牛頭、釣崩兩岙。時賊船十餘只過昏山,朱暹舟突出占住上風,出其不意,賊船驚散。朱忠兵船四面合圍夾攻,標槍毒矢,斃其篙師,又用善伏水之人鑿其船底,上攻下鑿,賊莫能支。火箭火炮亂施,賊船火發,船底之水又滔滔的滾將入來,再無逃避之處,溺死千餘人,生擒二百餘人,賊首陳敬、陳仲被我兵拿住,叩頭乞命。朱暹責問道:「我父子兵取紹興,至台州,所向無敵,方國珍兄弟父子不日便要授首,爾敢助賊以撓我師,此是何意?」陳敬、陳仲道:「方殿下以重幣金銀器皿約我兄弟共退大兵,取台州、紹興,畫江以守,許封我侯爵。」朱暹笑道:「爾等也要圖封拜?方國珍剽劫小寇,僅得三州,欲抗王師,若釜中魚耳。我朱殿下聖文神武,四海屬心,應天順人,輿圖並有大半。爾在海上劫掠猶為未足,復黨叛賊,欲圖僥倖,自來送死,還思求活耶?」敬、仲二賊哀求免死,後當捐軀報德。朱暹叱道:「叛賊逆天,罪宜族滅。」令朱忠領兵押其黨,搗彼海島巢穴,俘其家屬,悉來就戮。朱忠至彼,焚毀其巢,械其妻子家屬,並虜中積聚,載之以隨。敬、仲與妻子對泣,朱暹亦憐之,送父軍前,乞赦其死。亮祖諭之道:「胡元亂華,群雄並起,雖海陬姦宄亦蓄異志。爾所從非人,敗則為虜。今日至此,萬無生理。按軍法當分屍梟示方是。我今體上天好生之心,推吾主不嗜殺人之念,當請之主上,待爾不死。」乃親釋其縛,以妻子財物還之。敬、仲二人叩首,願將財物獻上,以完軍費。亮祖不受道:「爾得此改心易慮,為浙東布衣,能不負保全之意否?」敬、仲復叩首道:「愚民抗犯王師,自甘天誅。將軍有再生之恩,即令赴水火,當捐軀以報,敢再反耶!」亮祖推心以待之。敬、仲感激思奮,對朱暹道:「聞方氏遣使臣厚資禮物,往結海島,通市倭主,大小琉球、薩摩州五島,伊岐、對馬、多藝等島借兵,各船集泥湖礁,約定分蹤往取蘇、杭、常、太、建康等府,奪朱殿下地方。今約日將至,將軍須早為之計。」朱暹道:「吾家為元朝經略邊海,自廣、閩、浙、淮、山東、遼、冀,延海八千五百餘里,凡海島諸山險要,及南北州縣衛所、營堡關隘禦敵處,各有方略,何懼倭夷百萬?我主帥週知地利險夷,各島出沒皆有常處,備禦多方,用兵如神,百勝百戰。倭夷烏合之眾,吾當以計盡剿滅之。」陳仲道:「我等蒙再生之恩,當效死力。」亮祖因問道:「島中倭主未必齊來,若來,爾有何計待之?」敬、仲對道:「我兄弟往來海島二十餘年,各島倭主相識信任,且知我為方王所用。若以十船帶善駕識海之人,假方王旗幟,多備牛酒充犒師之物,願為前驅往獻,可知各倭消息。主帥可設應敵之方。」亮祖大喜,撫其背道:「此言正合我意。方欲為此,無可遣者。公懷此忠義,殆非降虜可比也。」遂與之同飲甚歡,刺血為盟,以心腹委之。十月小汛,亮祖令朱暹、朱忠同陳敬、陳仲並其黨能知倭情、通夷語及我兵善駕舟識海道者,通共千餘人,統領十舟,下疊蘆葦,上列牛酒水米,盡用方王旗號,自海門出洋,過大陳山而去。有詩為證:
    假張旗幟混方王,夷狄攻夷計策良。
    自是伯溫能報主,薦賢為國靖封疆。
  話說亮祖得夷狄攻夷狄之法,以陳敬、陳仲做了心腹,裝載船隻,假張方王旗號,開出海洋,果遇方國珍遣人迎倭船四隻而來。陳仲通了倭話,跳上倭船,盡將倭夷殺死;並以其所齎物往迎,直抵五岙,有八島倭船主先集約八千餘人。陳敬、陳仲呈上國珍所送書禮,盛陳犒勞供饌,群倭甚喜。陳仲道:「方王望救甚急,令我弟兄來迎。」各許即日開洋,我船與倭船間行而來。
  先是十月朔,亮祖簡閱精銳之士,陳兵龍王堂,祭了海神及前代經略海防功烈祠宇,統戰船二百艘,督兵二萬,駕出海洋,抵陳錢下八山,哨船連報瞭見倭船。亮祖命我兵避匿安岙,遠遠瞭見倭船近溫州洋下碇。至於將暮,亮祖與兒子暹合船進發,號炮三聲,出其不意,突占上風,雜施火銃,長短標槍,弓弩齊發。群倭束手,不能出艙,駕舟舵公都被擊傷。煙燄障天,倭被我兵圍攏,竄水者俱被撓鉤搭起,殺死八千餘倭,一鼓而盡擒之,豈不暢快也哉!生擒倭酋哈日郎、薩多羅真、古歡昔容、夜郎孟哱羅等數十人,朱暹都綁縛到黃岩城下,一刀一個,斬了這些倭奴驢頭。那時哈兒魯守黃岩,心膽俱喪,即時迎降。亮祖入撫其城,遂取了仙居、寧海等縣。亮祖與兒子暹道:「方氏出沒海島,擅魚鹽之利,富甲天下,自謂閩、粵、浙、淮、燕、齊濱海之地,可分據以爭天下,計難卒破。」亮祖善察地理,每夜登高望山,見有一方王氣在楊氏山,遂發其地以破之。亮祖又同吳禎襲取明州,方國珍子明善知亮祖難與抵敵,急急浮海,奔於樂清之盤嶼。亮祖身先士卒,追至海門口與戰,自申至夜三鼓克之,大獲其戰艦士馬,乘機進兵溫州,紮兵馬於城南七里。明善對父親道:「朱亮祖父子智勇絕倫,若至圍城,難以為備。今乘其初來疲困,以逸待勞,將銳兵三道擊之,可挫其鋒。」明善統領勁兵萬餘突出,與朱暹交戰良久。亮祖遣人束芻揚草,出其不意,從旁夾攻,明善大敗而走,破其太平等寨,餘兵潰奔入城。亮祖遣部將張俊、楊克明攻打西門,徐秀攻打東門,柴虎領游兵策應,四面攻打,遂破了溫州,拿其員外劉本易。方國珍父子急攜妻子遁去。朱亮祖入城撫安居民,分兵徇瑞安,守將同僉喻伯通亦降。國珍仍遁入海島。洪武爺復命廖永忠會湯和兵追之,海道郡縣相繼都下。湯和遣張玉持書招降國珍,諭以朝廷威德,及陳天命所在。國珍計窮力竭,甚是惶惑,乃遣子明善奉表乞降。亮祖迎之軍門,湯和乃遣使送國瑛於建康,得器械舟楫以萬計。亮祖乃撫定溫、台、明三郡,從此浙東悉平矣。遂進平章,後又同大將軍平山東,平陳友定,平兩廣。三年十二月,大將軍徐達征西,副將軍李文忠平沙漠,俱班師凱旋。丙申,詔封功臣。賜金書鐵券,略云:
    朕觀古昔帝王創業垂統,皆賴英杰之臣。削平群雄,戡定暴亂。然非首將仁智勇嚴,何能
  統率三軍、弼成偉功哉?我朝副將軍亮祖宗臣有識,首應義旗,為朕將兵十有五年,池、泰轉
  戰,鄱陽援翊,滅漢殲吳,平方誅定,開拓南北浙、閩、江、廣、山、陝,席捲中原,威振塞
  外,擒王斬將,不可勝數。頃者詔令班師,星馳來赴。朕念爾勤勞既久,樹績尤多,今天下已
  定,論功頒賞,宜進高爵。爾辭疏屬,願就列候,足昭謹厚。是授爾開國輔運推誠宣力武臣,
  特進榮祿大夫、柱國少傅、中書右丞同平章事、永嘉侯、參軍國事,食祿一千五百石,俾爾子
  孫世世承襲。朕本疏愚,咸遵先代哲王成憲,茲與爾誓:除逆謀不宥,其餘若犯極刑,爾免二
  死,子免一死。於戲!高而不危,所以長守貴;滿而不溢,所以長守富!爾當慎守斯言,諭及
  子孫,世為宗臣,與國同休,顧不偉歟!
  誥贈三代綺帛百匹,免其田土賦稅五十頃。朱亮祖之所以能如此者,皆因劉伯溫知其才而薦之也。
  始初方國珍倡亂之時,嘯聚諸無賴之眾據於談洋,其地僻遠險阻,南抵福建界,名曰「三魁」,蓋私鹽盜賊出沒之地,方國珍因此而作亂。劉伯溫深知其弊,遂奏欲於談洋處立巡簡司以治其險惡,命兒子璉上奏,而不先白中書省。丞相胡惟庸大怒,遂欲藥死劉伯溫。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劉伯溫真可謂忠於洪武爺者矣。所以在元朝目擊當時之亂,遂賦詩道:
    群盜縱橫半九州,干戈滿目幾時休?
    官曹各有營身計,將相可曾為國謀!
    猛虎封狼安薦食,農夫田父困誅求。
    抑強扶弱須天討,可怪無人借箸籌。
  愚按:東南之患,莫甚於倭奴。承平日久,武備都輕,倘倉卒有變,何以禦侮。今將戚將軍《紀效新書》水兵篇並海防圖式,附列於此,亦借箸之一助也。
  相寇情
  小舟數往來者,謀議也。遲而審顧者,疑我也。欲進而復退者,探我也。既退而卒進者,襲我也。鼓噪而矢石不下者,兵器少也。卻而顧者,欲復來也。先急而復緩者,整備也。促鼓而不戰者,懼我也。泊而揚帆者,欲出不意也。既退而不速者,謀也。火夜明而呼噪者,恐我襲彼也。擲纜而即起者,欲擇其利也。火數明而無聲者,備器也。夜泊而趨於涯涘者,鄉道欲往也。促纜而不呼者,急欲逃也。促纜及流、懸燈於途者,夜逸而潰也。久而不動者,偶人也。鼓而無韻者,偽響也。近岸連村而不登劫者,怯也。不久困、請和投降者,詐也。
  謹行治
∫舟在洋出哨,追趕賊船,天欲昏黃,潮時將盡,不可貪程一意前往。須防今夜自安泊處,恐無收岙風至之虞。過龍潭神廟,不可放銃吹打吶喊,或有驚動起風作浪之失。早晚占看日月星雲、氣色飛鳥,預知風雨。未到晚黑,便收岙宕,高登四瞭,恐隔山先泊賊船,而我不防也。
  行船觀日月星雲風濤
  一、日暈則雨,月暈主風。何方有闕,即此方風來也。一、日沒胭脂紅,無雨也有風。須看返照,日沒之前,胭脂紅在日沒之後,記之記之。一、星光閃爍不定,主有風。一、夏秋之交大風及有海沙雲起,謂之風潮,名曰「颶風」。此乃颶四方之風,有此風,必有霖霪大雨同作。一、凡風單日起,單日止;雙日起,雙日止。一、凡風起早晚和須防明日再多。一、有暴惡之風,盡日而沒。一、防夜起之風必毒。一、凡東風急,風急雲起,愈急必雨,起雨最難得晴。一、凡春風易於傳報,一日南風,必還一日北風。雖早有此風,向晚必靜。一、防南風尾、北風頭,南風愈吹愈急,北風吹起便大。一、春南夏北,有風必雨。一、云若炮車形起,主大風。一、雲起下散四野,滿目如煙如霧,名曰「風花」,主風起。一、云若魚鱗,不雨也風顛。一、凡雨陣自西北起者,必雲黑如潑墨,又必起作眉梁陣,主先大風雨,後雨急易晴。一、水際生靛青,主有風雨。一、秋天雲際若無風,則無雨。一、海燕忽成群而來,主風雨。烏肚雨,白肚風。一、海豬亂起,主大風。一、夜間聽九逍遙鳥叫,卜風雨,一聲風,二聲雨,三聲四聲斷風雨。一、蝦籠張得(魚+愇右)魚,主風水。一、水蛇蟠在蘆青高處,主水。高若干,漲若干。回頭望下,水即至,望上,稍慢。一、月盡無雨,則來月初必有大風雨。俗云「二十五六若無雨,初三四日莫行船」。「春有二十四番花信風」,「梅花風打頭,楝花風打末」。
  逐月風忌
  正月忌七八日風,乃北風也。二月忌初二北風。三月忌清明北風。五月忌雪至風,以正月下雪日為始,算至五月,乃一百二十日之內,主此風。六月十二日忌彭祖風,在前後三四日。七八月若有三日南風,必有北風報之。九月九日前後三四日內,忌九朝風。十月忌初五風,在前後三四日內。十一月冬至風。臘月二十三四,掃塵風。
  浙東潮候
  初一初二十三十四寅申長,巳亥平。
  初三初四十五十六卯酉長,子午平。
  初五初六十七十八辰戌長,丑未平。
  初七初八十九二十巳亥長,寅申平。
  初九初十廿一廿二子午長,卯酉平。
  十一十二廿三廿四丑未長,辰戌平。
  二十五二十六寅申長,巳亥平。
  二十七二十八卯酉長,子午平。
  二十九三十辰戌長,丑未平。
  一、朝生為潮,夕生為汐,晦朔弦望潮汐應焉。故潮平於地下之中,而會於月。潮生於寅,則汐於申;潮生於巳而汐於亥。陰陽消長,不失其時,故曰:「潮信」。
  戰船器用說
  夫水戰於舟火攻,為第一籌,固然也。其火器之屬,種目最多,然可以應急用者甚少。何則?兩船相近,立見勝負,其諸器或有宜於用而制度繁巧,一時倉忙,不能如式擲放,致屢發而無用;或精巧宜用,而勢不能遍及一舟;或重贅而不能發及賊船,最不宜者,是見行火器,安藥線在口,如若候點入口,則發在我手,若方燃即擲,則擲下又為賊所救。又有所謂灰瓶者,內用石灰。蓋舟上惟利滑,使人不能立腳。一說用雞鴨卵擲下。或擲滑泥者尤可。今乃用灰瓶,是又澀賊之足而使之立牢也,不可不可。今屢試屢摘,合以眾情共愛而數用無異者,止有二種,一遠一近至矣足矣。愈淫巧繁多,愈無實用。記之,記之。一、舊用火藥傾下,此固長策。然又別用火器,或炭火,再傾擲,使之發藥,每每或連桶擲入水中,或被賊乘藥桶及伊舟,以水沃濕,亦皆未中肯綮,可以必發。所謂二種者,遠則只用飛天噴筒,近則只用埋火藥桶。至易至便,萬用無差。除此之外,所謂火箭神機、火磚噴筒之類,皆遠不及此。苟具此二種,則他種又皆不必用也。
  埋火藥桶
  桶蓋
  用粗碗一個先將炭火三四塊用溫灰培於碗內不見,平放在藥面,以蓋蓋之。
  此火藥半桶,鋪火磚四個、蒺藜一百個,切不可滿,若滿剛內實而擲下藥不泛火以出碗也。
  右約賊船在遠,先將炭火燒紅,盆盛一處。約賊舟相近百十步,以火入粗碗,灰培;再俟賊近三二十步,以碗平放在藥桶內,蓋了。俟兩舟相逼,將桶平平擲下至賊船。桶被磕動,碗內火跌泛而出,與藥相埋,即發。時刻不失,較之別器克線不燃及線濕放早之病,皆可無矣。
  滿天煙噴筒
  截粗逕二寸竹布箍,用硝磺、砒霜、班毛、剛子、碙沙、膽礬、皂角、銅綠、川椒、半夏、燕糞、煙煤、石灰鬥、蘭草、草烏、水蓼、大蒜,得法分兩制度磁沙、玉田沙,炒毒係槍竿頭。順風燃火,則流淚噴涕,閉氣禁口。守城用,戰船隻用飛天噴筒,燒帆為第一妙器。此又不足用也,此乃各處見用兵船者。
  飛天噴筒
  硝黃、樟腦、松脂、雄黃、砒霜,以分兩法制打成餅。修合筒口餅兩邊取渠,一道用藥線拴之,下火藥一層,下餅一個,用送入推緊。可高十數丈,遠三 四十步,逕黏帆上如膠,立見帆燃莫救。此極妙萬分效策。
  大蜂窠
  築大炮紙糊百層,間布十層。內藏小炮,半入毒,半入火。又間小炮,入灰煤地竄頭帶火磁沙、炒毒鐵、蒺藜、糞汁、毒炒、包松脂、硫黃毒、人發角屑等件。此一火器,戰守攻取,水陸不可無者。奪心眩目,驚膽傷人,制宜精妙,此尤兵船第一火器。
  火磚
  用地鼠紙筒炮各安藥線,每五個排為一層。上下二節各二層,以薄篾橫束。合酒火藥松脂硫黃毒煙。用粗紙包裹成磚形,外用綿紙包糊,以油涂密。另於頭上開口,下竹筒以藥線,自竹個穿入。
  火妖
  紙薄拳大,內蕩松脂入毒火,外煮松脂、柏油、黃蠟,然火拋打煙燄蒺藜戳腳。利水戰、守城、俯擊、短戰。
  火器之法,制度甚多,其實大同小異,皆不甚利於用,只此數種,盡其妙矣,故不繁載。至如弓射箭頭用火之類,又不如火箭。除水陸通用者,先附陸兵技藝之後;凡陸所不用,只可用於水者,故備於此。以上藥線各處制者,俱用一二尺長浮於外。每點擲之際,一擲閃風,其藥線便滅。或擲至別船,如賊見其尚長而拔之,或反擲我舟。今用子母銃藥線法,凡火器一件,其藥線之處,用細竹管一個,直插於腹內至底,藥線安於竹腹之內,待外點火燃線,已入竹管之內不見,方才擲下,則線在竹內,燃至竹底方透。火器擲下之時,則藥線在竹內燃,並無閃滅之事。且擲於賊舟,只見凝然一物,並不知點燃何處。就擲在水內,則線燃於腹,火氣衝於口,水為氣所逆,亦不能入,雖在水底,尤能燃放而後已。此極妙極驗,萬無一失者。其法附陸兵器藝之後,子母銃信是也。如要速燃,則不必纏盤,但止入竹管腹內亦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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