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回
  秦王代周統天下 田單興兵復聊城

  話說周赧王五十九年七月下旬一日升殿,近臣奏曰:「今秦遣章邯為將,親率大兵二十萬攻趙,趙不能敵,特遣穆仲為使前來,陛下可發兵救趙王,若不許我必危矣!趙亡必來攻周,願陛下思之。」周王聽知,心中憂懼,宣穆仲入朝,拜舞已畢,穆仲曰:「今主上被秦兵攻急,特遣小臣前來求救,願陛下會合諸侯攻奏秦。」周王曰:「卿且先回,待聚合諸侯,隨後領兵前來。」穆仲拜辭歸國,周王隨即發檄,詔各國諸侯起兵救趙。正商議間,飛馬來報:「秦命相國呂不韋發兵往趙,令章邯移兵攻周西路,又遣右將軍繆姓,領兵十萬攻周東路,二路軍馬目今俱會於鎬京之北下寨,願陛下早定計!」周王聽知,唬得魂不附體,手足無措,問於群臣曰;「何計可破?」眾皆默然。忽有一人,面如重棗,口若懸河,官拜征西將軍之職,河西人也,複姓司馬坤又元,近前奏曰:「七國諸侯俱周之子孫,功臣之苗裔,本自為一。威烈以來,強以並弱,大以吾小,王綱解紐,禮樂征伐出於諸侯。目今之秦,國富兵強,難以為敵,陛兵弱將老,若能降之,免動刀兵,乃社稷之幸也!」王曰:「那料文武創業八百餘年,至此一旦休矣!朕若不降,軍衰將寡,生靈塗炭!」於即引文武入秦,頓首受罪,盡獻得其邑三十六,戶口三萬。秦王大喜!受其獻降,遂遣大將章邯領兵十萬入周,取其寶器數百車入秦乃遷西周。麗泉有詩曰:文武崩來八百秋,紛紛逐鹿戰未休,強秦徒得楚獲盡,誰知江山卻姓劉。
  當時,周既降伏於秦,秦王喜不自勝。一日,顧謂群臣曰:「朕欲併吞六國,以何國為始?」群臣奏曰:「魏與秦為鄰,地隔千里,兵不滿萬將非其人,厚斂於民,君弱臣佞,從而征之,無有有服之理!魏國既為我有,餘地如拾芥矣!」奏王大喜!於是,即命章邯為將,領兵五萬殺奔魏國而來。離魏一百二十里之地於吳城下寨。吳城守將靡名引兵出迎,列開陣勢,兩馬相交,雙槍並舉,戰不三合,被章邯斬於馬下,遂領軍入城屯紮。韓王聞秦動兵,恐來伐己,乃自朝於秦,秦王大喜!
  復其爵邑而還。
  秋月,秦王病重,詔章邯班師返朝。於是,章邯回兵,是夜秦昭襄王薨,文武百官舉哀,哭於白虎之殿,立秦安國住即三日而薨,百官亦舉哀,孝事未完,東宮局承呂不韋言曰:「天下不可一日無君,今孝文王已喪,太子可以為君,而鎮諸侯萬民。」太子楚曰:「今孝文王雖崩,肉尚未冷,何敢就登大位?朕欲以孝治天下,朕豈可自失孝乎?願守服三年,再登大位。」群臣服其議,皆莫敢言。不韋又言曰:「今天下諸侯紛紜,咸有覬覦強秦之心,若不早登大寶,分兵阻隘,恐秦地更為他人,況天子之服,以日易月,上古有之,殿下何故不明?」
  於是,子楚即群臣山呼萬歲,號秦莊襄王。
  秦莊襄壬元年,報入裁燕國。且說燕王設朝,文武群臣山呼訖,王謂群臣曰:「朕憾齊占聊城,朕欲興師,誰敢領兵?」
  中將軍陳人出奏曰:「臣願為將,以復其城!」於是,燕王命陳人為上將,興兵十萬!是日領兵就行,前至聊城北三十里下寨。陳人與裨將言曰:「來日我引兵挑戰佯敗,你伏兵東山之,待彼過後,出兵取城,吾再殺回,兩下夾攻,可以成功!」裨將領命訖。齊將蒙靡果然以兵出迎,與陳人戰於城下,戰不三合,陳人佯敗荒走,靡以兵來趕,過東山之前,燕兵見靡過了,殺奔人城去了。靡催兵正趕之際,忽守門軍人報道;「燕兵殺入聊城!」靡聞之大驚!急回覆聊城,陳人催兵來趕,兩下夾攻,靡敗遭擒,陳人入城安民,將靡斬訖,寫表奏知燕王。燕王大悅!封陳人為大將軍,將兵屯於聊城。探子飛報入齊。
  齊王升殿,百官班列,公子田單出班奏曰:「今彼燕王,以陳人為將,興兵撥了聊城,目今兵屯聊城,伏望我王,火速興兵,不然兵臨城下,將至濠邊!」齊王懼而言曰:「卿可為將,點兵與戰!」於是,田單領兵十萬,前至聊城東五十里屯紮。次日,引兵直逼城下,陳人已知,點兵十萬出城,與戰三十餘合,田單兵少,大敗而還,陳人引兵入城。
  卻說田單大敗歸寨,悶悶不悅,無計可施,坐於寨中,忽有軍人報曰:「寨門外有一隱士,自稱來與畫策而取聊城。」
  田單曰:「速請其人入寨!」禮畢,田單問曰:「先生辱臨,必有識見!」隱士對曰:「生姓魯名仲連,聞知公子與陳人相待,猶豫不決,特來獻策。」田單曰:「久聞先生大名,今幸相會,不知先生以何計教吾?願聞其命!」仲連曰:「燕王為多疑而易讒,陳人忠勇有謀而無成,不如令奸細人以間諜遙言私入燕地,傳說陳人屯民兵聊城,殺退田單,欲自為王,彼聞必信,定削陳人之兵權,公子以兵下寨逼城,燕王既來解陳人之兵,陳人之兵,陳人恐我攻城,必不肯以兵還燕王,燕王愈驚,故此使其君臣相疑然後小生作書,書內陳說利害,射矢與陳人,陳人見驚,必然自殺,有須公子汗馬之勞而得聊城矣!」
  田單大悅曰:「先生神機妙算,想行必應!」於是,田單使奸細之人入燕,謠言傳說陳人,謀反之事。
  燕王設朝,群臣聞知百姓謠言陳人謀反,果入奏知燕王。
  燕王言曰:「朕料此人必反,今此果然」王謂百官曰;「今兵權盡在他手,何計可獲此人?」群臣奏曰:「我王可傳詔命前去軍前,只說秦國動兵,恐來伐燕,令彼星火分兵十萬與使,前來保城,若兵分而至燕,我王親引此兵,一鼓可擒陳人矣!」
  王曰:「善!」即發使命前去聊城見陳人。陳人接著按讀畢,正欲分兵,忽守城軍人來報:「今田單引兵攻城!」陳人猶豫不決,欲分兵恐不能制,欲拔兵全還,怕失其城,無奈只得謂使臣曰:「公且先去奏知燕王,待我殺退田單,引兵前。保燕,若分兵,必失此城。」使回將此奏知燕王。燕王懼而言曰:「此跋扈反者已實,既若不反,必然分兵。」又謂群臣曰:「此賊謀反,爾等何計可擒此人?」群臣曰:「我王休憂,只管收兵,守住險隘,不與糧草,任縱他在聊城反亂,必有能入於燕矣!」王曰:「善!」遂分兵守住各處關隘,不放一卒入燕。
  卻說陳人守城歲餘,見城中糧盡,差人去燕王處乞糧,被把隘兵拿住,言曰:「你陳人反燕,又來求糧。」就將使者殺之,只令一卒報與陳人。陳人自謂曰:「吾遭齊人之間矣!」
  遂悶悶不已。於是,田單令魯仲連作書曰:
    江西逸士魯仲連,沐浴百拜,致書於大將軍麾下,竊聞之,智者不倍時而棄利,勇士不怯死而滅名,忠臣不先身而後君。今公行一朝之忿,不顧燕王之無臣,非忠也。殺身亡聊城,而威不信於齊,非勇也。功廢名滅,後世無稱,非智也。故智者不再計,勇士不怯死。今死生榮辱,尊卑貴賤,此其一時也。願公之謀計,而無與俗同也。且楚攻南陽,魏攻平陸,齊無南面之心,以為亡南陽之害。不若得濟北之利,故定計而堅守之。今秦人下兵,魏不敢東面。橫秦之勢,合則楚國之形危,且棄南陽,斷右壤,存濟北計必為之。今楚魏交退,燕救不至,齊無天下之規,與聊城共據。期年之敝,即臣見公之不能得也。齊必決之聊城,公無再計。彼燕國大亂。君臣過計,上天子迷惑,復以十萬之眾,五折於外,以萬乘之國,被圍於趙壤,削主因為天下戮。笑公聞之乎。今燕王方寒心獨立,大臣不足恃,國敝禍多,民無所歸心,今公又以聊城之民,距全齊之兵,期年不解,是墨翟這守也。食人炊骨,士無反北之心,是孫臏吳起之兵也,能已見於天下矣!
    故為公計,不如罷兵休士,全車甲歸報燕王,燕王必喜,士氏見公,如見父母,交遊攘臂而議於世,功業可明,上輔孤主,以制群臣,下養百姓,以資說士。矯國革俗天下,功名可立也。意者亦捐燕棄世,東遊於齊乎。請裂地定封,富比陶衛,世世稱寡,與齊名久存,此說一計也。二者顯名厚實也,願公孰計而審處,一也。且吾聞效小節者不能行大威,惡小恥者不能立榮名。昔管鍾射桓公中鉤篡也,遺公子糾而不能死怯也。束縛桎梏辱身也。此三行者,鄉里不道也,世主不臣也。使管仲窮抑幽,囚而不出,慚恥而不出,窮年沒齒,不免為辱人踐行矣。然管子拜三行之過,據齊國之政,一匡天下,九合諸侯,為五霸首,名高天下,光照鄰國。曹沫為魯君將,三戰三北,而喪地千里,使曹子之足不離陣,計不顧後出必死而不生,則不免為敗軍擒將,曹子以敗軍擒非勇也,功廢名滅。後世無稱,非智也。故去三壯之恥,退而與君計也。
    子以為曹齊桓公,有天下朝諸侯,曹子以一劍之任,劫桓公於壇位之上,顏色不變,而辭氣不悖,三戰之所喪,一朝而反之,天下震動驚駭,威信吳楚,傳名後世。若此二公者,非不能行小節死小恥也,以為殺身絕世功名不立非智也。故去忿恚之心,而成終身之名。除感忿之恥,而立累世之功。故業與三王為爭,名與天壤相敝也。公其圖之。
  仲連將書縛於箭矢上,射城上,高叫曰:「吾乃逸士魯仲連,為陳將軍之利害,自來上言也!」言罷,將箭射上去。卻說燕陳人拆書讀罷!自言曰:「吾該休矣!」陳人乃泣三日,謂軍民曰:「非我不盡忠也!燕王信讒,使我有國難奔,有死難逃!」言罷,自殺而亡,城中自亂。於是,田單引兵殺入城去,定亂安民。令裨將守聊城,自引兵還齊。齊王大喜,曰:「是卿之功也!」單曰:「非臣之功,若無魯仲連畫策為書,安能復得聊城?」王曰:「仲連安在?朕必以重爵封之!」單曰:「今在午門外,不敢擅進!」由此令人去宣,不一時仲連入朝,山呼禮畢。王曰:「取聊城乃卿之功也!封卿為上大夫,食爵一邑。」仲連奏曰;「吾與其富貴而詘於人,吾寧甘貧賤而輕世肆志焉!」遂不受爵,逃之海上隱居。麗泉有詩贊仲連曰:
  載質皇皇慮失時,齊時胡獨宦情微。
  曾聲大義師侯國,恥見咸陽作帝畿。
  高蹈滄溟言果踐,清風蘭雪詠偏宜。
  勝燕未幾歌松柏,莫怪先生早識機。
  欲知後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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