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回 晉智伯求地謀反 灌晉陽智信決水
越王不聽倪諫,令武士斬文種之首,自是國中議論紛紛,文武多有辭官告老之表。越王恐生變,問計倪曰:「文種謀孤,孤所以殺之,群臣百姓何故皆有不忍殺種之意?」計倪曰:「大王滅吳,威鎮天下者,范蠡、文種之力也!范蠡深慮功不保終,所以逃亡,今乃封爵初下,便聽讒而殺功臣,何能安集眾心乎?」王曰:「然則若何?」計倪曰:「必須追贈范、文之功,將吳之金寶散於群臣,斬卻讒佞,然後入周朝王,則越伯可成矣!」越王大喜,即召還會稽之地三百里封范蠡,又封其子孫世享厚祿。封文種為大相國,以禮改葬之,並斬卻臯如。
散金寶於群臣,出榜安民,百姓大悅。又以吳王平日所侵鄰國之田,遣使奉還,又將民戶籍田,山川地輿,令使者奉貢於周。
元王覽表大悅,即遣使以吳地賜越,命越為侯伯,得專征伐。
命魯、宋、鄭、衛納幣而朝之。
時,晉室衰微,政在四卿,哀公聞周王賜越主盟,意欲圖霸,召苟瑤、趙無恤、韓虎、魏駒四卿商議,當時苟瑤威權獨盛,將欲並三卿而吞晉室,倡言不可伐越,告哀公曰:「勾踐破吳之後,天子賜其主盟,豈可與之爭霸,明公必欲爭霸,必先許臣以掌大政,募將招兵,積草屯糧,然後方可伐越。」哀公然之。即召荀瑤兼總大政,苟瑤謝恩出朝。次日,召集從弟,荀開、荀寬、荀田、苟果、荀霄。謀士絺庇,武士豫讓等議曰:「吾欲兼並三家而吞晉室,恨無大柄,今國家皆在掌握,欲以謀反,爾等有何妙計,為我獻之!」謀士絺庇進曰:「欲謀晉室,先除三家,主公何不乘晉侯之命,先令三家割地充入公室,以備應用,三家必肯,則乘弱而易為圖謀,有不肯者,矯以晉侯之命矣,率軍先除之,則三卿削弱,晉侯之位可謀矣!」
荀瑤大悅,即令荀開、荀寬、荀霄往三家求地。
卻說荀開往韓,韓虎延入,問其來故?荀開曰:「吾兄奉晉侯之旨,令三卿各割地百里,民戶三萬,充人公室,以備伐越之用,無致違旨。」韓虎默知其意,但應曰:「大夫先退,明日吾當奉地界來見智伯。」荀開辭出,韓虎召集群下商議,欲先除此城,不允其命。謀士段規曰:「智伯挾晉侯之命而割吾地,不割是抗命也,不如姑且從之,彼得吾地,必又求趙魏,趙魏不從,必然攻擊,吾得坐觀其勝敗。」韓虎然之。次日,令人進地界於荀瑤。荀瑤大喜。
少頃,荀寬與魏駒之臣左晉,亦奉地界以進,荀瑤亦賞之遣歸。荀霄回報言:「趙氏不肯割地。」荀瑤即思攻之。絺疵曰:「不可!必矯稱君命,率韓、魏之兵以攻之,則彼屈我伸,無有不克。」瑤然之,令荀開、豫讓各率兵五千圍趙氏之宅,又約韓、魏起兵助戰!卻說趙無恤正與張孟談論智伯之事,忽報智伯之兵至,無恤慌忙上馬出敵。孟曰:「寡不敵眾,主公速宜逃難!」無恤曰:「逃在何處?」張孟談曰:「昔先君令尹鐸守晉陽,為趙氏基本,今日宜投晉陽。」無恤率從臣從逕道走入太原,智伯焚趙氏之宅,勒二家之兵以追之。
趙無恤走至晉陽,晉陽百姓感尹鐸仁德,皆願出敵,無恤亦欲決戰。張孟談曰:「不可!彼眾我寡,一難敵三,臣觀晉陽高固,糧草可支十年,不如堅守為妙。」無恤從之,率眾堅守,荀瑤引韓、魏之兵,經久不破,韓虎謀士段規告虎曰「晉陽城破,其地一歸於荀,我等枉費財力,何不收兵西歸,任其自相攻戰。」韓虎然之,遂約魏軍西歸。絺庇以此告苟瑤,先攻韓、魏,然後攻晉。荀霄諫曰:「趙氏未除,如何又攻韓、魏,不如約其共滅趙氏之後,三分其地,彼必貪得效力,待趙滅再圖二子!」瑤善之,即追回韓虎、魏駒,請至中軍,告以分地之言。二子大喜。荀瑤置酒於錦屏山,與韓魏議攻晉陽,三子飲至半酣,起而望晉陽城界,自相歎曰:「似此城池如鐵,何日可破?」已而荀瑤笑曰:「吾計得矣!」韓虎、魏駒問計如何?荀瑤以手指水曰:「亡趙氏者此水也!但天時尚未及,待秋末冬初,霖雨大降,然後四方堤決,方可一溝而下!」二子皆服其妙算,令士卒建造器物,以備攻城。
不數月,秋雨果降,晉水汪洋,三寨之兵,各決城下之水,溝入晉陽,而晉陽城尹鐸,經理深厚,水雖浸入,而城不動。
過數日,水勢愈高,城不沒者三版,城中房屋盡皆沒溺,百姓巢居懸炊,亦無叛意,趙無恤告張孟談曰:「事急矣!先生何計退此兵?」張孟談曰:「臣請今夜出城,說韓、魏之兵反攻智伯,方免此厄!」無恤曰:「水勢如此,怎生升出?」張孟談曰:「臣自有計,主公但令諸將造船隻,利兵刃,智伯可擒也!」無恤許之。是夜,張孟談與五六從者取樹木結成浮筏,放於城下,乘至左岸,密入見韓虎曰:「趙氏、韓氏皆晉功臣,故封地相為唇齒,荀氏貪暴而滅趙氏,趙亡則韓、魏孤,明公能背荀氏之約,與魏公反攻荀瑤,三分其地,豈非長久之富貴乎?」韓虎曰:「吾知老賊之心,蠶食三國久矣!奈無人與我同謀,趙公既有誠心,我焉有不從?汝可說知魏公,使其同謀合策,以圖大事!」張孟談遂出投魏寨,亦將前事細說一遍,魏駒亦許。
次日,韓虎與魏駒去見荀瑤曰:「晉陽之城將陷,西北二門頗近秦地,明公速移兵屯北岸以備逃亡。」瑤然之,即令二寨,各造舡支,韓虎守東門,魏駒守南門,自率大兵屯西北二門。次日用舟攻城,魏、韓辭出,絺庇進曰:「臣觀韓虎、魏駒皆有叛意,乞主公早圖韓、魏,而後攻晉陽城!」荀瑤曰:「何以知之?」絺曰:「三家共滅趙氏而分其地,今趙氏亡在旦夕,而二子各無喜色,豈非心生異變?」荀瑤笑曰:「先生之言過矣!吾約韓、魏,共攻趙氏而分其地,今晉陽將拔,豈可用其力而獨取其地哉?」智果曰:「臣觀韓、魏數日以來,頗有矜意,必與趙同謀,吾兄不可不慎,絺先生之言是也!」
荀瑤笑曰:「吾弟疑人太過,水淹晉陽城,不沒者只差三版,三家即有同謀,從何而通?」絺曰:「主公不取韓、魏,亦不可移屯西北,西北地低,河水一退,必有自溺之患,不可不察!」荀瑤叱曰:「界近秦地不親守,無恤必走入秦,汝進此妄言,莫非與趙相通乎?」絺庇出而歎曰:「智伯自誇而不用我謀,不三日必為韓、魏擄矣!」遂逃入深山,智果是夜亦奔。
欲知晉陽城險與否,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