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回
  吳楚軍漢江大戰 吳王五戰拔荊州

  當時,孫武攻巢,巢城上滾木石灰火炮打下如雨,吳王不能近前。孫武正設計攻城,忽報楚將子常引救兵將至。孫武即令專毅引五千兵伏於城南,令夫概引五千兵伏於城北。是夜傳令三軍,密退五十里。子常聞之鼓掌大笑曰:「固知孫武村夫怯我久矣!聞吾兵至,速退五十里,本欲舉而擊之,爭奈三軍勞苦,暫入巢城安歇,來日必破此賊!」米繁見吳兵遠遁,乃出城迎接子常。行不十餘里,忽東南角上,金鼓震天,哨馬報吳將專毅打入巢城,米繁即便抽馬殺回,囊瓦聞知慌忙殺出來救,夫概從西北殺出,把楚兵衝作兩斷,專毅又搶入巢城,登城將木石火炮亂拋下來,囊瓦拍馬來取夫概,戰不十合,孫武引大兵從後塞住去路。囊瓦殺開血路,從僻路追奔豫章,夫概追之不及,抽兵殺回,正遇米繁,二人戰不五合,夫概搶入懷中,活捉米繁,專毅開城,迎吳王駕入城,夫概解米繁見吳王。
  吳王令斬米繁,大勞諸將。忽報伍員殺敗囊瓦,吳王令夫概出接入城。君臣大喜。孫武曰:「兵貴神速,不可遲緩,楚人聞我奄至,必然無措,克敵之勢,在此舉也!」大軍欲從淮水而渡,子胥曰:「我師眾多,難以舟楫相持,不如竟奔豫章,夾漢水下寨,楚人止防我從舟而來,必不守豫章。」孫武從之。
  即棄水舟五百艘於淮上,從陸路打出豫章,夾漢水下寨。
  卻說囊瓦被殺敗,不敢渡漢水,以殘兵屯紮南岸,連上急表請救。昭王聞吳兵屯於漢水,大驚無措。子西曰:「事急矣!子常驕傲,速令右司馬沈尹戍領兵拒吳,不然社稷難保!」
  昭王即與沈尹戍大軍五萬,出守漢江,尹戍引兵飛奔漢江而來。
  子常迎入大寨,戍曰:「吳兵從何而來?」子常曰:「棄舟於淮泊,從陸路殺向豫章而來。」尹戍連笑數聲曰:「入言孫武用兵如神,以此觀之,不啻兒戲矣!」子常曰:「何謂也?」
  戍曰:「吳人慣習水戰,今乃捨戰船而奔豫章,所謂出吾不意,此吾所以笑之也!」子常曰:「吳兵現屯江左,何計可破?」
  尹戍曰:我分兵一萬與子,子即以輕舟旦夕游於江漢之上,以阻吳兵,勿使渡漢。我即星夜從息抄出淮汭,燒吳兵所棄之舟,塞住大隊,直轅冥厄,然後引兵渡漢江,攻其大寨,我乘其後,困上數旬,吳兵糧餉不繼,欲從陸路而走,我又據住三處險道,欲奔漢江而走,我又焚其舟楫,兩下夾攻,不數日吳君臣之命,皆喪於吾之手矣!」
  子常大喜曰:「子成之見,真有鬼神不測之機,吳兵雖勇,吾何懼哉!」於是,子成分兵從息地而來,子常以輕舟數百,旦夕沿於漢江之上下,又不挑戰,相持數日,子常之謀士名史皇者謂子常曰:「楚之軍民好令尹者少,愛司馬者多,司馬引兵燒吳之舟,塞吳道路,則破吳之功彼為第一,令尹官高名重,初領兵救巢則失巢邑,今又不能收第一之功,何以立於百僚之上?」子常曰:「奈何?」史皇曰:「吳人深入我境,不知道路,我若渡江一戰,必得全勝!」於常即令吳軍渡江,屯於小別。孫武令先鋒迎敵,夫概引兵戰於小別山下。子常馬失前蹄,夫概正欲斬首,部將武黑殺出,力救而歸。夫概大殺一陣,奪其旗鼓;子常歸謂史皇曰:「子令我渡江建功,今喪兵折將,此事奈何?」史皇曰:「戰不斬將,攻不擒王,非兵家大勇。
  今吳王大寨紮在大別山下,不如今夜往劫大寨,斬卻吳王,以立大功!」子常然之,遂令三軍銜枚從間道抄出大別山後,諸軍得令,依計而行。
  卻說夫概初戰得勝,眾皆相賀。孫武曰:「史皇乃斗筲之輩,彼兵初敗,今夜必來劫王大寨,不可不備。」令夫概、專毅各引本部伏於王寨之外,聽哨角為號,方許殺出。又密遣小卒遞書於保駕將軍伯嚭,令其謹慎中軍,勿得驚慌。又令伍員引五千兵,抄出小別山,先劫子常之寨。號令已訖,時當三鼓,於常果引精兵從山後抄出,見吳王大寨,四寂無聲,即時大喊殺入中軍,遍搜不見吳王,疑有埋伏,引兵殺出。聞兩下哨角齊鳴,專毅、夫概左右突出,夾攻子常,子常望寨後殺出,伯嚭截住,斬其部將武黑,大殺一陣。子常進退無計,拋下盔甲,混於小卒隊中,方得逃難,吳兵亦不追究,但奪其器械,收其降卒。子常走不數里,一起守寨小卒來報,營寨已被吳將伍員所劫,大軍向前殺來。子常大驚,引殘兵逃入山林,待伍員兵過,方歸小別山。史皇等引敗兵亦漸漸歸至,子常連敗數陣,欲棄寨逃歸。史皇曰:「令尹今率大兵拒吳,若棄寨而歸,吳兵一渡漢江,則楚國難保,不如退向柏舉,上表請救,方免後患。」子常猶豫不決。少頃,楚王遣一大將,引兵來救漢江,子常出寨迎接。
  子常延入,原是大將軍鬥莠也。莠曰:「主上聞令尹連戰不利,故命莠來相助,不知令尹今設何計破吳?」子常曰:「囊瓦正困無計,將軍高見,願聞指教?」莠曰:「事急矣!何不退於柏舉,以待子成截住江口,與之前後夾攻,不然則楚國之危,吾不敢保。」子常曰:「正合我意!」令三軍拔寨屯於柏舉。當時,楚兵雖屯柏舉,然子常自恃己為主將,不敬鬥莠,鬥莠又以子常為無能,兩不相睦。子常每欲出戰,鬥莠不從曰:「令尹輕敵,無使再戰,再敗此陣,乃決楚國之興亡,若非子成知會之書來,焉可動兵?」於是,子常與鬥莠各居一寨,二人連日不議一事。
  卻說吳之先鋒夫概,探知楚將不和,乃入見吳王曰:「楚將囊瓦矜傲不仁,鬥莠雖引救兵至,其自相逞能,諸將不遵約束,三軍皆無鬥志,若乘此一戰,必能長驅入郢。」吳王不從。
  夫概退回本寨,自思:「主上不許出戰,失時勢也!我必擊楚,勝而待罪。」次日,遂引本部精兵,殺奔子常本寨而來。子常悉兵出敵,戰不數合,孫武聞先鋒出戰,急調伍員、專毅出救,三將圍住子常,鬥莠全不救護。子胥拈弓搭箭,射中子常左膊。
  史皇殺入重圍,鬥莠望見勢危,方引本部殺來,救出子常。吳兵大至,殺得楚兵屍橫柏舉,血流漢江。子常引敗兵屯於江口,吳兵漸漸迫至,欲乘勢擊之。夫概曰:「不可!困獸猶鬥,況於困人乎?若困之太甚,必激其怒,不如暫屯江口,待其半渡漢江,然後擊之,必然大敗!」眾軍皆服。
  及夜半,楚兵果然造飯,及天未明,皆走渡漢江,將及一半,夫概引軍從上流殺下,專毅引軍從下流殺出,楚兵自相踐踏,死於江中者,不計其數。夫概與專毅更不動手,但引勁弩,交射於上下江口。子常走上西岸,夫概拍馬來追,子常歎曰:「早不納沈尹戍之謀,遂至如此,今日有何面目再入楚朝乎?」
  遂奔入鄭國,夫概迫之不及,但追斬史皇,會集大兵追趕。鬥莠引殘兵走至雍避,將卒饑困,不能奔走。莠令在澤中埋鍋炊飯,諸軍將食,夫概引兵殺至,奪其糧食,斬其饑卒,如切草芥。鬥莠奮力殺出,走入荊州,來見楚王。楚王大驚,棄城逃走。子西哭泣諫曰:「社稷陵寢,盡住都城,若棄而外奔,焉可再入?」王曰:「吳楚所恃險者江漢而已,今吳兵已據漢水,楚失其險,焉能束手待擒?」子西曰:「城中壯兵,尚有十餘萬,大王可親出城,激勵士卒,深溝高壘,火速求告漢東小國,以借救兵。吳深入我境,糧餉必然不繼,延至數旬,各國救兵若至,必能破吳!」
  昭王便召子西守東門,鬥辛守南門,申包胥守西門,王孫由守北門。親自巡撫城池,激勵士卒,踴躍數倍,皆願爭先。
  不移時,哨馬報:「吳兵已渡三江口!在外百姓,扶老攜幼,爭先奔入荊門,勢如山崩地震,波濤激怒之狀,其老弱被踐踏而死者,枕積於道路,號哭之聲,徹聞十里之外。」昭王忙令殿前將軍子箴、固引兵拒吳。須臾,吳兵大至,箴、固不能抵敵,奔入城中。吳兵屯紮烏合,四面八方,日夜攻打不息。城上木石火炮,堆積如山,吳兵不能近前。又過數日,吳王恐延日久,乃令伯嚭告孫武曰:「元帥自離吾都,直渡漢水,擄米繁戰敗囊瓦,五戰而入荊郢,勢如破竹,今諸軍用力,將士爭功之時,累日攻一楚都不破,若救楚之兵一至,元帥能保全勝乎?」孫武得詔大驚流汗,即日召集諸軍,傳令子胥攻東門,夫概攻西門,專毅攻南門,姬乾攻北門,只許近前,不許退後,有能先登城者,即錄為破楚第一功,及攻入城,有能捉得米珍者,奏過吳王,封官爵,至捉得楚一大夫,即封為大夫。於是,諸將推力爭先,日夜攻打。城中守將號令亦嚴,木灰炮石,亂如雨下。又過數日,城又不破,孫武大怒,策馬仗劍,親自巡於城下,督令士卒,火急攻城。
  卻說南門主將專毅,膽量過人,見四門攻城不破,親披重鎧,引數十眾攻之。士各執鐵牌一面,長槍一把,抵城大呼,相繼投入,城上將磚瓦炮石,對面亂打,專毅與從者皆被重傷,毅咬住傷疼,殺奔向前,連斬數十卒,從者不敢便退,隨後殺至上城。城外吳兵擂鼓吶喊,一齊擁上,楚將王孫由,見吳兵登城,棄戈而潰,城上大亂,三門守將聞南門已破,各無鬥志,吳兵四門一齊打入。楚君臣將士,各自逃生,昭王聞吳兵入城,慌忙奔入後宮,告其母伯嬴曰:「吳兵入城矣!母速上馬外奔!」伯贏曰:「吾為萬民主母,豈忍以先王宗廟社稷一旦棄之,汝勿慮我,可與群臣速奔外國,起兵以復邦家,但季羋是我愛女,汝念手足之情,可引同出!」於是,昭王放聲大哭,遂與季羋及數文武,從西門殺出,慌亂間不知投走何處。不知楚王奔向何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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