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鬥伯比假道滅鄧 齊桓公北杏定伯

  鄧祈侯視之,乃騅甥、冉甥、眷甥三人,係鄧侯之外甥,又為鄧之大夫。諫曰:「臣等觀楚子,形如猛虎,必有吞鄧之意,不如乘此機會,伏兵城下,一鼓而擒之,方免後患。」鄧侯笑曰:「三甥差矣!楚子乃吾之甥,汝之姨弟也,焉有此意?」三甥曰:「亡鄧國者必此人也!若不早圖,噬臍無及,若還除之,必在此時也!」鄧侯叱之曰:「人將不食吾餘,焉可害甥而取人之輕賤哉?」三甥退而歎曰:「舅氏不聽我等之諫,社稷尚且難保,焉有其餘而食也?」
  鄧侯次日,親自出城,延文王而宴之。宴罷,三軍望申而進。哨馬報於申侯,申侯問於群下。大夫孫晉曰:「申與鄧禍福相同,患難相救。今楚子逞大國甲兵,征隨伐絞,假道伐申,鄧既許過,申小何敢與拒,莫若出城納降,可存社稷。」申侯然之。次日率群臣出城納降,文王將受其表。伯比出班奏曰:「大軍阻山涉水,假道方得至申,若不擄申侯而受其空表,則下歲申又不服,王請察之!」王令斬申侯,大軍遂殺入申城,掠其金寶,留五千甲兵以戍其地。
  班師至鄧,伯比又曰:「今兵得勝而歸,鄧侯必又出城挽王駕,王念申氏,不忍加兵,令前部乘勢殺入,斬鄧侯,滅其國而歸可也!」王遂傳旨,令前部鬥祈、鬥舟依計而行。二將得旨,令三軍偃旗息鼓而過鄧城,鄧侯聞楚王兵至,果然出城迎接。三甥自歎曰:「鄧亡其在此乎!」遂逃歸於山。
  鬥舟遙謂鄧侯曰:「楚王車駕尚後五十餘里,明公不勞伺侯。」鄧侯乃出郭外,楚兵大喊一聲,殺入鄧城。鄧侯見楚有變,拍馬回救城門,已被楚兵所據,不能入城。在馬上長歎曰:「吾早不納三甥之計,故致今日噬臍難及。」乃觸城而死。
  文王大軍掩至,遂入城收鄧侯之屍首,葬於城南,蓋欲掩其本意也。留楚兵五千,以戍其城,盡收其降卒而歸。是日天昏日暗,風色慘淡。文王駕出城南,見鄧侯之家,心下惕然。
  滅卻鄧氏,自覺後悔,遂沾寒疾而歸。王問伯比曰:「東方已定,吾將欲北戰中原,寡人又有心疾,此事奈何?」伯比曰:「北伐非小事,王善保龍體,姑緩數日可也!」是月五日,駕遂崩。群臣奉息媯之長於熊嘉即位。
  周僖王元年春正月,齊桓公設朝,文武兩班朝賀巳畢,桓公問管仲曰:「寡人承仲父之教,今國中兵用雄多,糧草充盈,百姓皆知禮義,意欲立盟定伯,此道何如?」管仲奏曰:「當今諸侯強於齊者甚眾,然皆自逞威雄,不知尊周為義,所以不能成其大事。周雖衰弱,亦是平王東遷以來,諸侯不朝,方物不貢,故鄭莊公力抗王師,以致君臣亂序,遂令列國臣子弒君父者不絕,諸侯相冒莫能征討。今莊王初崩,僖王新立,目下宋臣南宮長萬弒閔公,亂宋國,長萬雖亡,宋公未定,明公可遣使朝周,會天子之旨,大會諸侯,定立宋君。宋亂一定,奉天子之命,內尊王室,外攘夷狄,列國中有崛強者制之,衰弱者扶之,有不奉令者率諸侯討之,海內皆知吾不為己,則相率而朝於齊,於是堂堂之師,名正言順,則不動兵車,而伯可圖!」
  公大悅,遂問班部中誰往朝周請旨?言未已,上大夫寧越出班對曰:「臣願奉使!」桓公即修表一道付越,越至洛陽見王。其表曰:
    鎮齊臣姜小白,誠惶誠恐,稽首頓首,奉表奏上。臣聞王化無私,視四海而為一,日光普照,鑒萬國以同明,故我先王代商而有天下也。擴親親之愛,尚賢賢之義,不論功臣賢士,王族子孫,悉皆裂茅分土,各賜封侯,所以普日光之照,布王道之公,共立二十四王,相承四百餘載,據產奉貢,守其尊卑之禮,往來朝聘,勝其和好之儀。夫何東遷以後,此令不行,諸侯僭叛勢抗,寤牛驁傑於中國,僭稱尊號,熊通虎霸於荊襄,數年以來,列國效尤,叛逆蠭起,遂致州吁弒君,華督刺王,至於子殺父者,接踵以為常事,臣以君者,相繼以作等閒,此臣所以深悼先王政廢,而痛惜今日紀綱掃地也。臣所處海濱,猥陋不才,兵甲不及秦楚,親信不肩魯衛。但念先王興先君,姜尚股肱王室,左右周綱,臣得沐其餘澤,安享富貴,是以臣不忍乾綱失馭,列國縱橫。敬修短表,上請朝權,伏願震雷霆之威,下征伐之詔,許臣匡合,以致中興,庶幾王業奠安如北辰,諸侯環眾星之拱。成周奠居似東嶽,列國覲群山之宗。四夷奉法,萬邦來王,臣無任瞻天仰聖,激切屏營之至。
  僖王覽其表文已畢,便問群臣可否?大夫單伯奏曰:「國家值政弛之秋,不能號令諸侯,齊侯志匡周室,其義可許!」
  王遂遣人齎詔從齊,令齊侯會諸侯伐宋。寧越謝恩出,與王使到齊。齊侯聞王使至,俯伏聽宣詔曰:國政衰微,每蹉無振丕之策,王綱解紐,常懷有望舉之臣,咨爾齊侯小白,直忠慷慨,懷秉忠良,立綱陳紀,上欲連諸侯,以尊我室,扶傾濟弱;下將討逆賊,以振我權,是固勤勞王家之素志,輔弼廟堂之赤心也。今賜爾青銅寶劍一口,綠羅珠傘一柄,俾賓糾合諸侯,以伐宋亂,候在列侯征貢之後,征爾入朝,再議功勛。詔令到日,速致施行。
  聽罷宣詔,望札謝恩。使出,桓公問管仲曰:「王詔已下,何日興師?」管仲曰:「先傳天子之令,會諸侯於北杏,推諸盟主,以司君令。然後,師有主而戰必克。」
  齊侯遣使,以王命告列侯,會於北杏。使者忙投諸國,諸侯此時聞齊侯奉王命以會,皆奉令而行。齊桓公先領部下,文有管仲,武有仲孫湫,屯於北杏。令軍士築壇三層,高起五丈,布列旌旗,整篩禮樂,專待諸侯來會。不數日,宋桓公領文官叔皮,武官方仲德;蔡哀侯領文官顏珠,武官耿至和;陳宣侯領文官淳于宗,武官許相;邾儀父領文官高子南,武官勝一鸚來會。五國褚侯相見禮畢,屯於壇下。齊桓公告諸侯曰:「王政久廢,諸侯多叛,孤承天子之命,會群公以匡王室,群公可推盟主,然後權有所屬,政令可施於天下。諸侯皆相讓不已,陳宣侯越席告列侯曰:「天子以糾合之命付與齊侯,即應推齊侯為盟主。」諸侯咸曰:「兵強國大,威德兼著,非齊侯不可主盟,陳侯之言是也!」齊侯辭之再三,然後登壇,殺牛馬之血,齊大夫仲孫湫奉血以上。齊桓公請歃血而後盟曰:「在此盟者,朝王奉旨,濟弱扶傾,如有敗此盟者,共率列國而征之!」諸侯在壇下咸拱手曰:「唯謹奉命!」
  盟畢,齊上卿管夷吾,歷階而上,告桓公曰:「明公奉天子之命令,糾合諸侯,以定宋君。宋既立君,魯乃王室至親,故違令而不來,盟公請令列國之兵以討之!」桓公曰:「仲父之言是也!」遂命陳宣侯部本國之兵為前鋒,率五國之兵以伐魯,大兵離北杏屯於遂。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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