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魯桓公入齊遭弒 齊襄公出狩遇怪

  昭公既歸復國,亦知先為祭仲所賣,將欲殺之,以其有迎己復位之功,亦置而不問。乃問群臣曰:「今鄭因國家不幸,弟兄相殘,遂捨周、魯之戰,今孤欲率兵伐魯以攻周,而繼先君之志何如?」子封曰:「今明公內有兄弟相為不安,舉兵遠出,似非善計,依臣愚見,今周公黑肩專政,莫若遣使厚賂黑肩,使阻周兵,周不加兵,魯亦息戰,諸侯相安,待時而舉,無不克矣!」昭公准奏,取金寶遣使於周見黑肩。
  黑肩得鄭之賂,次日入朝,言於莊王曰:「今周與鄭,連年交兵,兵疲國虛,卒無所益。據臣之見,莫若休兵息民,以安國家。」王曰:「鄭國兄弟內攻,加兵滅其社稷,正在此時,塚宰何為反言罷兵?」肩曰:「鄭雖有內難,然其帶甲百萬,戰將雄多,加以子封、祭仲,運籌於內,臣以征鄭之兵,勝敗未卜,反啟天下諸侯叛周之心,王熟思之!」王曰:「此非朕與卿二人之所能料也,姑容明日與群臣議之。」
  肩出朝於午門外,遇桓王之弟,名克字子儀者。儀曰:「塚宰何退朝之晚也?」肩具其事以告子儀,遂攜肩手造於宮府中,二人坐定,肩屏退左右,告子儀曰:「周王親愛殿下,臨崩曾托肩傳位之事,今觀汝兄王行移,無復有傳汝之意,此肩不能贊助,所以負罪於先王也!」克曰:「望家宰代為區處!」
  肩但目視子儀數次,子儀知其意,告別而出。大夫辛伯見子儀從肩府中出,乃會其意,輒入朝王奏曰:「周公黑肩與御弟克謀反!」王令辛伯率衛卒五千伏於殿,次早黑肩果挾短劍入朝,前奏罷兵一事,復與王議之。言至日昏,群臣皆退,惟肩不出。
  王將退朝,肩隨王入宮,言稱進諫,其實欲弒莊王。莊王見其相近,大聲曰:「塚宰欲逼朕耶?」伏卒齊起,辛伯挺劍砍肩之首於後宮,搜其懷果有短劍,遂請王命。衛卒來捕子儀,子儀聞事發,乃奔於燕。莊王既誅黑肩,自歎曰:「先王跡息澤竭,故吾兄弟尚且自相攻擊,況可以罪責他人乎?」乃召魯桓公曰:「周綱不整,兄弟相攻,本欲興兵伐鄭雪恥,奈國家多故,不能區處,朕欲息兵,惟齊侯可以服眾,汝乃齊侯之妹夫,可代朕往,會齊以圖焉。」
  桓公受命歸國,與夫人文姜商議往齊。文姜曰:「齊父母之邦,妾願同往!」大夫申縉諫曰:「女有家,男有室,無相瀆也!瀆則致亂,女子父母在則歸寧,今夫人父母俱無,不可往齊!」文姜堅意不聽,欲往。魯桓公不禁,遂與同往。至於爍齊襄公聞桓公與文姜同至,遂遠迎入城,宴其夫婦於清光臺,酒中齊襄公見文姜杏臉桃腮,眼去眉來,遂起姦淫之心,見其起身更衣,遂踵其後,以曳其衣。文姜曰:「兄妹之禮,不當近襲!」襄公不顧廉恥,遂因而淫之。襄公恐桓公所覺,乃與之出獵於齊囿。二騎隨行,只見山明水秀,草木蒼蒼,麋鹿交戲,鴛鴦爭飛,齊襄公謂魯桓公曰:「明公之囿,魯有此樂乎?」魯桓公曰:「敝邑之囿狹隘,雖有鳥獸往來,卻無草木暢茂。」且說二侯田獵而歸,襄公遂使公子彭生與桓公同乘,即弒死桓公於車內。魯之從卒咸見彭生所弒,乃奮歸告。魯大夫申孺聞其事,即奉公子同即位,是為魯莊公。莊公即位,乃欲舉兵伐齊,申孺曰:「齊強魯弱,不敵明矣!只遣使問罪,如其不服,然後率諸侯之兵討之。」於是,遣使往齊告襄公曰:「寡君奉王命至齊,賊子彭生輒殺之,敢請其故?然後動兵,以問其罪!」襄公見事露,謂魯使曰:「其實彭生之奸,孤不知也!」乃誘彭生入朝而殺之。
  彭生意欲自白,其頭早已落地。齊襄公使囊其首,更備金帛數車,遣使謝魯,其罪一歸於彭生。自是文姜不歸魯,日與齊襄公飲晏淫亂。國人作詩以譏之曰:南山巍巍,雄狐綏綏。
  魯道親親,齊子由歸。
  既又歸止,曷又懷止。
  後人有詩譏魯桓公曰:男女閨門最要珍,魯桓何事與同行。
  當時要聽申玁諫,不作亡軀亂紀人。
  一日,齊襄公與文姜宴於御花園,連稱、管至甫二大夫相率上表,諫襄公不宜留文姜在齊。齊襄公怒,貶二人往戍葵丘,且誡之曰:「今瓜熟之時而成,明年瓜熟之時方喚汝回。」二人即日便往葵丘。自是國中無人敢諫者。文姜曰:「我先君奉王命至齊,所以欲啟和鄭也!今先君卒於本國而鄭又不和,妾終年在齊與君作樂,非惟得罪於先君,如王知之,君亦何安?」
  齊襄公悟,將往鄭說鄭伯朝周。
  忽鄭使至,曰:「鄭國上卿高渠彌弒鄭伯,群臣今立忽之幼弟子亹,將欲與君侯會盟於首止。」遂回書,許子亹之會。
  命石之紛、孟陽二將,引兵五千,伏於首止,以聽行止。至期,子亹、高渠彌至,齊襄公命擒子亹,斬之於野,車裂高渠彌之屍,使迎公子突復位。祭仲恐其害己,又立公子儀為君。時,厲公在蔡,聞子亹被齊人所殺,祭仲立子儀,欲歸爭位。鄭祭仲聞之,即令大夫傅瑕領五千甲士屯於大陵以拒之。厲公無兵,只得暫居於櫟養蓄兵將糧餉,俟時而動。
  卻說連稱、管至甫戍葵丘及一年,襄公全不使人代之,二人怒相謂曰:「齊君不納我等之諫,反遭貶出戍,既約及瓜熟而代,今瓜熟而代者不至,若不預謀保身之計,禍將及矣!」
  至甫曰:「然則何如?」稱曰:「吾聞公孫無知乃齊侯之從弟,先主在時,常管恤之,今齊侯減其祿爵,無知懷怨,不如遣人言於無知,弒齊侯立他為君,則我等富貴必矣!」至甫然之,連夜逃歸見公孫無知,與之謀弒襄公。無知曰:「此吾志也!
  奈無所與謀之人。」至甫曰:「連稱有妹在宮中,公子許以事成之後立為夫人,使彼問公,勸其出城狩獵,伏兵郭外,待其歸而弒之,大事就矣!」無知然之,使連稱之妹告襄公曰:「妾聞春省耕而補不足,秋省斂而助不給,此先王之善政也。齊廢此政久矣,公何不修舉此政,出狩郊野,使民殷國富,鄰國愈加敬畏電?」襄公從之,遂命整駕出獵。
  忽一人自外而入曰:「不可出狩,車駕若出,勞民傷財,恐招奸細小人!」公視之,乃大夫鮑叔牙。襄公叱之曰:「狩乃為政急務,何勞民之有?」遂不聽。叔牙退朝,與友人管夷吾曰:「齊侯政令無常,今不早去,國將亡矣!」管仲然之,叔牙遂奉公子小白,出奔於莒。管仲、召忽時為公子糾之傅,亦奉子糾奔魯。管仲字夷吾,潁上人,少與叔牙相善,同賈分金,仲家貧,叔牙常多與之,故二人智慮相同。
  次日,襄公率眾文武駕游於姑棼,轉獵於貝丘,時值秋末,楓林似染,衰草連天,遂披襟感興,而賦之曰:秋光暮兮,楓葉翻;寒威作兮,露正漫;青煙贅翠兮,光景盤桓。
  因見田疇廣闊,百姓眾多,又賦之曰:田疇辟兮,疆界寬;雞犬聞兮,生齒繁;千乘之國兮,我獨奠安。
  襄公在馬上貪看風景,忽有一大豕,橫擁於馬前,公呼左右曰:「為我打去此豕!」左右舉目視之,告公曰:「非豕也!乃公子彭生也!」襄公怒曰:「彭生敢現!」遂發矢射之。
  豕人立而泣曰:「爾淫妹而嫁禍於我,汝祿將終,尚敢以矢射我乎?」言訖不見。襄公懼,倒翻馬下,口吐鮮血,不知人事,左右扶歸。不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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