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懲奸佞罪不容赦 褒忠良開復原職
奸向奸來忠向忠,忠臣奸黨心不同。
忠懷信義保社稷,奸藏計謀賣九重。
終須辨出忠奸跡,各有聲名轉洪濛。
忠義人聞皆稱贊,奸佞世曉罵萬冬。
話表索艾裝死不動,尹愛非扯索艾去見駕辨明真假不可,說:「你若不起來,我把你拖上金殿。」言罷,俯身把索艾胳膊抓住,向上一提,拉著就走。正走之間,聞前面有人高聲喊叫:「聖旨下。」尹愛停步,抬頭見是田貴,手執金牌,後隨眾御林軍。走近前,田貴把金牌一舉說:「尹愛怒打國老,罪不容赦,該綁赴法場,同反臣張鵬翮、犯臣郭秀即刻斬首。」喝令御林軍近前拿人。尹愛聞言,大喝一聲:「誰敢綁我?」眾御林軍面面相覷,不敢近前。田貴說:「尹軍馬,莫不成你是反了嗎?竟敢頂旨。」尹愛說:「反了有何難!」唰啦啦亮出殺人劍,要殺田貴。田貴見事不好,忙奔金殿去了。
尹愛方要趕去,馮相爺忙攔住曰:「不可!田貴是奉旨而來,你不服綁,他必奏你反朝廷。你若入朝,豈不是有驚駕之罪。」尹愛說:「此時還論什麼驚駕不驚駕?」
正然講話之間,忽聞三聲驚天大炮之聲,尹愛即刻把張公繩鎖解去,說:「這炮聲定是郭大人廢命。」剛要向法場奔,只見黃門官自外而入。尹愛問:「何事驚慌?」黃門官說:「於大人征北回朝,帶領反王胞弟進貢獻表,現在午門候旨見駕。」
尹愛說:「你到金殿從實啟奏,免你前愆。」黃門官允之,急速上殿,正遇田貴跪奏:「尹愛反朝。」黃門官跪奏:「尹郡馬並未反朝;現有於成龍奏凱回朝,在午門候旨見駕。」皇爺聞奏曰:「宣召於成龍見朕,並尹愛等一同上殿,朕分曉明白。」張公聞宣,又把繩鎖帶上,隨於成龍到金殿,俯伏金闕,口呼:「萬歲,臣來參駕。」皇爺見張鵬翮身帶刑具,冠帶皆無,口中不言,腹內默想:「張鵬翮若果反了,焉肯輕易受法。他殺巧龍,內中必有緣故。」想畢,眼望於成龍曰:「遠征勤勞有功,未負朕命,命內監賜繡墩坐下。」於公謝恩落座。
未等於公奏明征北之事,忽皇爺故意含嗔問張鵬翮曰:「朕有何虧負於你?你竟目無王法,倒反朝綱,該當何罪?」張鵬翮俯伏金闕,口呼:「萬歲,臣該萬死不辭!吾主命臣征南,回朝未有捷報,大約兵部田貴殆壓住未轉奏,反倒奏臣謀叛。」
皇爺問曰:「你在朝門劍殺國舅,這就是藐法反朝。」張鵬翮復奏:「馮太師帶領廣西梁亞元有辯白郭秀之冤,索艾之兩個兒子假傳聖旨,阻擋朝門。臣求黃門官代奏,兩位國舅阻攔黃門官,不准轉奏。臣出無奈,急躁間把巧龍殺死是實,並非倒反朝綱。」皇爺曰:「朕料你不敢謀叛。那尹愛領旨拿你,他為何毆打國老?目無法紀!」張鵬翮奏曰:「尹郡馬奉旨拿臣,臣即受法,欲見駕辨明是非。索國老口傳聖旨不用見駕,令郡馬將臣推到法場與郭秀一齊斬首。郡馬不聽其言,國老嗔怒,把頭去撞郡馬,郡馬躲閃,國老一頭撞空,自行跌倒,刁賴郡馬怒打。郡馬豈可越理打人!」皇爺聞奏,腹內默想暗思:「馮太師帶領亞元見朕,必是代郭秀辯本。國老阻擋不准見朕,又假傳旨意,大約郭秀必有屈情!」左思右想,知其中私弊極大,遂命金瓜武士:「把田貴綁了。」又命侍衛去鎖拿索艾。皇爺曰:「巧龍假傳聖旨,妄阻諫言,理應殺之,與卿無罪。」乃解去刑法。張鵬翮叩首謝恩,正了官誥。皇爺賜座,張公謝座。皇爺曰:「張愛卿所言馮閣老帶領亞元梁懷玉見朕,所為何故?」
張公曰:「為臣勿庸多奏,宣他上殿面奏吾主,一問便知分曉。」
皇爺遂命黃門官去宣召馮相帶同梁亞元上殿,說:「朕當問話?」
黃門官去訖。
又向尹軍馬曰:「你本無罪,暫且歸班。」只見眾侍衛把索艾拿到。皇爺曰:「且押在田貴一處。」遂押殿角以下。又見馮相爺帶領梁懷玉俯伏丹墀,梁懷玉口呼:「萬歲,小臣參駕。」
皇爺問曰:「梁亞元有何事故?見朕來奏。」梁懷玉口呼:「萬歲,小臣情願替恩人郭秀一死。就是桂林府眾庶民百姓,若知郭恩人綁在法場,皆願替他一死。」皇爺問:「郭秀在桂林府有何好處?」梁懷玉遂將郭秀秉公無私,溪山縣有一土豪惡霸倚仗他外甥同江之勢,又是索閣老義子,又是田兵部妹丈,姓宋名雷,搶擄良家婦女,霸佔百姓田園,無處訴冤;小臣之胞妹清明去祭掃墳墓,被強徒宋雷遇見擄去,小臣赴廣州府在郭恩公台下喊冤,郭恩公私訪明確,被宋雷看破,多蒙石林救出等事,一一奏明。
於成龍口呼:「萬歲,郭秀有恩於民,保國盡忠,吾主不可斬他。」皇爺:「是朕一時不明,誤信索艾之言,險些誤了大事。」於成龍又奏曰:「宋雷在廣西行霸與同江謀反大逆,莫說有梁懷玉為證,還有作證之人。」皇爺問:「還有何人作證?」
於成龍奏曰:「臣領旨意征北,不曉兵法,田貴所選的軍卒皆是老弱殘兵,焉能討來降書降表。臣領兵出京不遠,田貴、索艾派了他的心腹之人偷營劫寨,去殺微臣,幸有石林相助,殺了五名,縛住二名,不然臣已作了刀下之鬼,焉能重見吾主。
臣仗吾主洪福征北,多賴白玉、石林執掌軍營大事,方能討來降書降表,班師回朝。現有番王之弟,在朝門外候旨。」皇爺忙問:「這白玉是當日在法場被風刮去的白順天否?」於成龍曰:「正是此人。」皇爺問:「石林、白玉二人一向在何處存身?」於成龍奏曰:「石林棄職逃到廣西,投在土豪宋雷家中存身,探訪動靜,所行之事,宋雷、同江謀叛大逆,他知之最悉。郭秀私訪,被宋雷看破,石林救出郭秀,拿了宋雷。後領郭秀之命,護送梁亞元兄妹送親保定府。路中相遇石林,就隨營效力,那一夜石林立下頭一件大功。」皇爺問:「是何功勞?」
於成龍又奏曰:「兵部田貴暗差去八名將官,內中就有田貴姪男二人,偷營去殺微臣。多虧石林等眾人保護微臣,殺了五名,逃走一名,擒獲二名。為臣審問方知田貴所使。現在帶在朝門外,請聖主嚴訊,便知端底。」皇爺聞奏,遂刷一道赦旨,將郭秀赦回。不一刻郭秀進朝,來至金殿叩謝不斬之恩。
皇爺降下諭旨:「提二名偷營賊,朕當親訊。」指揮官領旨,帶領侍衛來至朝門外,向押解官言聖上有旨,親訊二賊情由。押解官聞言,把二犯交清。眾侍衛把二賊押上金殿跪倒,金瓜武士用金瓜壓著二賊脖項,不令動轉,令二賊報名供招情由。二賊說:「我名蔡英,我名段成,兵部田貴遵國老索皇親派我武弁六人,還有田貴二姪男,令在半途偷營截殺於成龍,事成我六人皆有升賞。不料六人被殺,我二人被擒,所供實言,並無半點虛假。」皇爺聞供,不由勃然大怒,未及開言,於成龍復又奏曰:「那番王侵犯邊界,原是索國老同田兵部合謀勾串,並非番王本意。吾主若不信,現有番王之弟前來進表,現在朝門,宣上殿來一問便曉。」皇爺問:「那番王之弟何名?」於公回奏:「他名喚狐狸豹。」皇爺遂吩咐把蔡英、段成押在殿下,宣:「狐狸豹上殿見朕。」
那狐狸豹聞宣,雙手擎表,上了金殿,雙膝垫地,跪在丹墀,見了聖駕,獻上表章。皇爺閃龍目把表章閱畢,遂向狐狸豹問曰:「你家王兄叛朕,朕躬並未虧負你國,所有貢物多少,朕不較量,薄來厚往,朕未負爾國,為何興師作反,犯朕邊界,擾亂中朝。理當滅爾之國,朕躬久存仁慈之心,寬赦爾等之過。」狐狸豹口呼:「萬歲仁德,皇帝聖明。非是番臣兄王生心擾亂天下,乃是皇爺朝中索國老差派張英下書吾國,言說元帥白玉已死,石林棄職無存,朝無能將,若領兵奪取我主江山,易如反掌,那時平分天下。這有所下之書。」遂把書呈上。
皇爺即刻吩咐指揮使把索艾、田貴拿上殿來。指揮使遵諭把索艾、田貴從殿角下綁至殿上,摔在塵埃,只摔得一陣發昏。皇爺怒問曰:「朕躬待你二人言聽計從,你二人苦害忠良,朕哪些虧負於你,你竟敢盜賣朕的江山,是何意也?」索艾、田貴閉口無言。遂降旨把二奸賊綁至午門斬首示眾,抄滅兩人滿門家眷。
忽見從宮中出來一位女子,身穿青衣,俯伏金闕,口呼:「萬歲,罪妃本保索艾,只求全屍,以盡父女之情。」皇爺聞索妃之言,心中躊躕不決,欲待不准其本,以絕倫常之理;若准其本,又恐文武大臣不服。正在兩難之際,張公、於公、馮相口呼:「萬歲,皇妃本保國老全屍,論國法罪犯千條,即分屍萬段,適當其罪。但娘娘情面,留於何處?依臣等所奏,倫常不絕,於臣等無愧。將索國老放回,囚在高牆。」皇爺允奏,口呼:「梓童赦你回昭陽。」索娘娘謝恩回宮去了。
遂命番使回國曰:「回國傳諭,你家國王若再叛逆,朕定滅爾國。」狐狸豹謝恩回國去了。
皇爺復問群臣:「索艾、田貴有彌天大罪,當滅其九族,依眾卿怎樣處治方合法律?」於公口尊:「吾主,律例中云:『王子犯法,與庶民同一罪過。』田貴倚仗索國老賣國求榮,抄滅其家,若不抄滅國老府,恐其眾口難調。」皇爺問:「令何人去抄二家人眷?」於公奏曰:「白玉、石林,還有隨征戰將常剛、朱泰、韓忠、李同澄現在午門外候旨。」皇爺聞奏,遂刷了一道旨云:白玉、石林官復原職。帶五百侍衛抄滅索艾、田貴家口財產;常剛、朱泰、韓忠、李同澄戰陣有功,封為守備之職,帶領五百軍隊,前去捉拿張英,就地正法,抄滅全家。
眾人謝恩領旨退下殿來,各辦事去了。
只見監斬官把田貴首級來獻,聖上驗訖。
皇爺又刷旨意一道,赦彭朋出刑部監到金殿謝恩。後來遇大考,楊士魁得中狀元,梁懷玉中了探花,白金童中了會元。
至此終篇。後人有俚言,云:
同朝居官保君王,奸佞亦言是忠良。
作事不密機關泄,方知忠奸兩分張。
又云:
中原不保屬異邦,萬世遺臭害忠良。
詎知心願猶未足,致令身軀刀下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