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索皇親金殿妄奏 尹將軍奉旨縛忠

  自古奸臣掌重權,蒙君作弊害忠賢。
  有道皇王開眼界,忠賢自能保周權。

  話表這蘆棚內監斬官,乃是刑部侍郎王其運,是山東天台郡人。見張鵬翮手執寶劍闖進蘆棚,即忙欠身離座,口呼:「大人,敝職不知大人降臨,有失遠迎,大人恕過。」張鵬翮一語不發,一伸虎手,抓住監斬官舉劍欲殺。王其運連忙抱住張鵬翮的虎腕,口呼:「大人暫息其怒。大人進蘆棚一言不發,舉劍就殺敝職,敝職不知身犯何罪?請道其詳,死也死個明白。」
  張鵬翮聞言,微微哂之曰:「你是走權門,助奸黨,非是治國安邦良臣,你是無義之輩;若其不然,你豈監斬郭秀。這郭秀他是忠是奸?」王其運口呼:「大人明鑒,人人共知,郭大人是一位忠義之人。」張鵬翮曰:「卻又來,你既知他是忠心耿耿,他被讒言所害,綁赴法場出斬,你就該上朝保本;你不保本也罷,倒作了監斬官,豈不是你專走權門,與索艾一黨無疑。」
  王其運口呼:「大人,這就是錯怪敝職了。你想,馮相爺保本不准,反罷了職,況我官小職微,能保准否?聖上崇信奸佞,多言無益了。敝職為監斬官,一來是聖上欽差,二來是為郭大人多活一時;敝職若不作監斬官,不候到午時三刻,郭大人早已開刀,一命休矣。縱然聖上准了馮相爺帶領梁亞元作證之保本,特恩降下赦旨,也是枉然了。張大人你可再思再想。」張鵬翮聞言,把寶劍入鞘,含笑曰:「這是我一時粗魯莽撞,多有得罪!恕我不知。」王其運曰:「你不殺我足矣!張大人同馮相爺去保本,又有梁亞元作證,保的本怎麼樣了?」張鵬翮曰:「我等入朝,午門上有索艾兩個狗子攔阻,不令入朝,我一怒殺了巧龍,跑了巧虎。忽聞法場一聲炮響,不顧保本,故此先來法場看視。」王其運聞言,心中驚訝曰:「大人既然殺了巧龍,跑了巧虎,大人的大禍臨頭,為何不去辯本!敝職且不響炮。」張鵬翮聞言,遂率同馮公、梁懷玉離了法場,趕奔午門。這且慢表。
  再表巧虎見張鵬翮殺了他哥巧龍,一直跑到五鳳樓,逕奔金殿,迎面見索艾手捧催斬的聖旨下殿來,正往外走。巧虎跑至近前,喘息不止,定了一定神,口呼:「爹爹!不好了!」索艾忙問:「何事驚惶?」巧虎說:「馮珣那個老蒼生,帶來廣西梁懷玉見駕,代郭秀作證,救郭秀不死。」索艾說:「你弟兄就該在午門擋住,不令他入朝!」巧虎說:「我同我兄長攔擋,適遇張鵬翮前來,把我哥哥一劍殺死,幸虧我腿快跑進來,少遲一刻,也就死在他手!」索艾聞言,心中驚懼,遂將眉頭一皺,計上心來,說:「我兒莫要害怕,隨為父的去見駕,看是如何。」
  言罷,索艾在前,巧虎隨後上了金殿,參見聖駕已畢,俯伏金闕,口呼:「萬歲,臣父子同來見駕。」皇爺問:「皇親既領朕催斬旨意,因何復來見朕!有何事來奏?」索艾奏曰:「為臣雖然領下旨意,不能前去催斬。」皇爺問曰:「卻是為何?」索艾奏曰:「張鵬翮奉旨征南,現已回京,帶劍入朝。臣之子攔擋,不令他帶劍入朝見駕,張鵬翮乃怒斬臣之長子巧龍。臣之次子巧虎逃進五鳳樓來,向臣學說,臣故不敢前去催斬。張鵬翮帶劍入朝,必有弒君之心。」皇爺聞奏,心中半信半疑,若是張鵬翮未有反心,殺了巧龍。帶劍入朝也是目無朕躬。」正在猶疑之際,忽見班中走出一位武臣,雙膝跪在丹墀,口呼:「吾主,臣情願領旨把張鵬翮獲來見駕!」皇爺閃目觀看,見是鑲黃旗人,鎮西王之門婿,現居鎮殿將軍尹愛。皇爺口呼:「尹皇親,速去捉拿張鵬翮見朕。」尹愛領旨下殿,往朝門而去。
  這索艾見尹愛下殿去了,遂伸手向御案上抓一面金牌,就要下殿。皇爺不悅曰:「國老,取金牌何用?」縈艾轉身跪倒,口呼:「萬歲,鎮殿將軍去拿張鵬翮,無有聖旨,又無金牌,只恐叛臣軍兵不服。」皇爺曰:「皇親言之差矣!他既叛朕,莫說是金牌,就是朕躬親到,他也不服,全仗強將擒他,皇親何必多事!」索艾心中暗想:「若尹愛把張鵬翮帶到金殿面聖,吐出真情,必顯出我蒙君作弊之罪;我欲拿金牌出去,假傳聖旨,不令張鵬翮見駕,即刻梟首以滅其口,昏君不允!」忽又生一計,口呼:「萬歲,鎮殿將軍獨自一人去拿叛臣,恐不濟於事。為臣領吾主金牌去調弁兵,好圍拿叛臣,易如反掌。」
  皇爺聞奏,心中犯疑,口呼:「皇親,你且歸班,候尹卿回音再作定奪。」這索艾父子討不了金牌,只得退下殿來。
  且言軍馬尹大人出了朝門,不見張鵬翮,只見巧龍死在朝門外,遂問黃門官:「張鵬翮往哪裡去了?」黃門官說:「往法場去了。」尹愛問:「他是反了否?」黃門官遂將方才之事訴說一遍。尹愛聞言說:「這就是了!」猛抬頭,見張鵬翮在前,馮相公在後,還隨著一少年人奔朝門而來。張鵬翮見了尹愛,一躬在地,口呼:「尹大人,一向可好!」尹愛一伸虎腕拉住,口呼:「張大人,索艾奏你是叛臣,我是奉旨前來拿你。」張鵬翮呼:「大人,既奉旨前來拿我,敝職謹守國法,說卑職是叛臣,卑職不明。」尹愛說:「索艾奏你倒反朝廷,有弒君之意。」張公說:「我倒反朝廷有何憑據?」尹愛說:「這個死屍就是憑據!」張公說:「他原有取殺之道。」尹愛說:「張大人暫且受屈一二,俟面君分晰去。」張公聞言,摘去頂帽,脫去朝服,尹愛令侍衛用御鎖綁了張公。尹軍馬押著張公,馮相爺帶領梁亞元隨後,一同進朝門,來至五鳳樓前。正遇索艾父子下殿而來,見張公被縛,遂高聲說道:「聖上有旨,張鵬翮大反朝綱,實係叛臣,勿庸面見朕躬,綁赴法場與犯臣郭秀一同斬除,不可違旨。」尹公問:「國老,聖旨何在?」索艾說:「事甚緊急,不用開旨,命老夫傳來口諭。」尹公曰:「非也!我奉聖旨把他拿至金殿聖上親訊。你蒙混我,將我入了奸黨隊中,那可不行!」索艾問:「誰是奸黨了?」尹愛說:「我也不知誰是奸黨?
  那兩廣郭秀抄滅強徒,征討叛臣,那強徒叛臣行霸無憑;現今可來了憑證,反阻住朝門,隔斷大臣出入,這是自己取殺之道,反言別人倒反朝廷。你欺哄聖上,令萬歲驚恐;又假傳聖旨,屈害功臣,滅功臣之口,無有招對。行此計謀,向他人去使;我可不聽你這假傳聖旨之言。」
  索艾聞尹愛識破他的機關,不由得羞惱成怒,大喝一聲:「好膽大的尹愛小後生,胡言亂語。藐視老夫。」一行說著,照著尹愛使頭就撞。尹軍馬往旁一閃,索艾跌了個嘴啃地。復又站起來,又是一頭撞去,尹軍馬又一躲。索艾心頭火起,爬起來又一頭撞去,只惹得尹軍馬火起,伸虎腕抓住索艾,罵一聲:「老奸賊,你給我去罷!」只聽撲咚一聲,把索艾跌了個仰面朝天。
  巧虎見事不好,又不敢近前,轉身往昭陽院跑去。這索艾在地上躺著,大罵尹愛。尹愛說:「待我踢死你這老奸賊。」一行說著,便使靴尖就踢。
  田貴自外而來,見尹軍馬正踢索艾,遂連聲喊:「使不得!
  使不得!」尹愛抬頭一看,見是君側奸黨田貴。遂撇了索艾,把田貴伸手抓住,忙問道:「你嚷的是誰?怎麼使不得!只許他潑口罵人,不許人打他。」田貴口呼:「軍馬爺息怒,我未看見是軍馬爺,若是看見是軍馬爺,斗膽也不敢這樣!我說使不得,非是說打不得,打他幾下,他是老年人也無妨礙,若用腳踢他,恐其踢死了,豈不與索娘娘結下冤仇。我說的是呀不是?」尹軍馬聞言,微微冷哂說:「不用你田貴替我擔憂害怕,縱然踢死這奸賊,有我一人承擔,與你何干?不看你這一副好嘴,你少挨我一頓打,你這狗頭,饒了你去罷!」往前一推,推出有七八步。田貴被推,幾乎跌倒,一溜風往金殿去了。
  這索艾被尹軍馬一頓踢得也不罵了,仰臥在地,不能動轉,氣也喘不出來,竟佯為裝死。
  尹軍馬放了田貴,來至索艾跟前說:「老奸賊,你怎麼不罵了。起來,咱二人同去面君,請聖上諭。聖上若有口傳諭旨催殺張鵬翮,按律定我之罪;若是你假傳聖旨,咱也得辨明誰是誰非。」不言尹愛扯索艾要去見駕。
  且表巧虎跑到昭陽院見了索娘娘,雙膝跪倒,口尊:「國母娘娘,可了不得了!」遂將張鵬翮殺死兄長巧龍,尹愛把父親打得半死,現在朝門躺臥不起說了一遍,道:「娘娘作主方好。」索妃聞言,只氣得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吩咐宮人:「看鳳輦伺候。」遂移步升輦,出宮過了分宮樓,不移時來至金殿前下輦,哭哭啼啼上了金殿,口呼:「萬歲,小妃見駕!」皇爺閃龍目一觀,見是索妃上殿,龍心不悅,曰:「你這無恥賤妃,若有話,何不候朕退朝回宮去說,有何不可?這金殿也是你該到的嗎?」索妃奏曰:「事情急迫,難候萬歲回宮。」皇爺曰:「你的緊急事情,朕也頗曉,是因張鵬翮殺了大國舅是否?朕也差人前去拿他,何用你來見朕。這等無恥,就不怕群臣恥笑。」索妃復奏曰:「現有大臣將小妃父親在朝門毒打,小妃聞信一急,故而上殿啟奏。」皇爺問曰:「是何人毒打國老?」索妃方欲復奏,只見田貴跪倒口呼:「萬歲,臣從五鳳樓前經過,見尹愛毒打國老,看看打死,臣近前解勸,臣被尹愛凌辱,未等臣啟奏,索國母上殿動本,臣故而還未曾奏知。」索妃又奏:「尹愛欺壓小妃之父,聖上與小妃作主才是。」皇爺曰:「梓童不必啼哭,朕定差人去拿尹愛問實,定然將尹愛斬首。」索妃曰:「乞請聖旨降下,拿問尹愛,小妃方可回宮。」皇爺望下問,何人領朕金牌去拿尹愛,把尹愛綁至法場斬首復旨。一言未了,見一人出班伏在金闕,口呼:「萬歲,臣願領旨。」皇爺見是田貴,口呼:「田愛卿,接朕金牌,帶領御林軍前去捉拿尹愛。」田貴領金牌下殿。不知尹愛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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