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獲宋雷石林奮勇 解民恨惡霸碎屍
為人生在世上,皆被名利所牽。
也有苦來也有甜,也不榮華患難。
郭秀廣西私訪,受了多少顛險。
拿獲土豪亂國奸,萬民心中感念。
話表貢生王成聞總督大人堂諭:「告狀的眾黎民,暫且回家,明日聽審。」眾百姓皆已散去,自己心中踟躕,暗想:「我若回家,又恐黃家狗子知我告他,定差惡奴拿我,必死無活。
我且不可回家,等到明日總督大人升堂看是如何?」正在思想,忽見一人從署內走出,高聲叫道:「大人傳貢生王成後堂問話。」
王成聞言,近前說:「我是王成。」劉升說:「隨我來。」走過大堂、二堂,走進書房,跪倒說:「貢生王成給大人叩頭。」郭公吩咐:「你起來落座。我有話相問。」王成叩謝大人賜座,遂在下首坐下曰:「今蒙大人將貢生傳來,有何話相問?」郭公曰:「我且問你,那黃子明家內還有什麼人?你可知曉?」王成說:「論來黃子明所仗宋雷勢力,家有百十名惡奴,他是一監生,搶了許多良家婦女。」郭公說:「你的女兒被他搶了去,你知否?」王成驚問:「大人如何知曉!」郭公曰:「我進城私訪宋雷,夜間出城遇見黃子明搶了你的女兒,多虧石林拯救,殺了黃子明並眾惡奴,方把你女兒送回家去了。」王成聞言,忙跪倒叩謝。郭公曰:「我明日升堂,必然把黃子明所霸佔的田產還歸原主。所有他的原有的產業,與你親家楊貴均分。」王成說:「抄滅強徒足矣!焉敢貪他家產。」郭公曰:「不用推辭。
你且退下,明日候審。」王成退出,這且不表。
再言宋雷夜間在院中搜拿郭公不著,一夜無甚困眠,這一睡到巳時方醒。起來梳洗已畢,用了早飯,時已過午,忽想起夜間享先生不是郭秀,若是郭秀,焉能走脫;再說,如有人同他逃走,何以家將一個不少。正在思索之間,忽聞雲牌連聲響,忙忙走出後宅,至前廳方落座,有一家丁跪倒,口稱:「主公,不好了!」宋雷問:「有何事驚慌?」家丁說:「黃家堡黃老爺的家人來報,今夜黃姑老爺往楊家莊娶親,在半路被咱府的家將殺了,還殺了四五十名家丁,把轎搶了回去了。」宋雷問:「他說咱府內的家將是誰呢?」家丁回答:「小人不敢說!」宋雷問:「為何不敢說?」家丁說:「原是主公心腹之人。」宋雷問:「莫非是陳鬆嗎?」家丁說:「正是陳鬆。」石林聞言,走至近前連聲答應:「不錯,是我。」宋雷聞言大怒:「好陳鬆,竟敢如此行兇?」吩咐眾家將:「把陳鬆給我綁了。」眾家將答應一聲,就要來綁,石林方要拔防身劍,心中暗想:「不可動手廝殺,目下不知大人到了桂林府否?又不曉發兵前來否?我一動手,恐其能狼不敵眾犬,好漢打不過人多,性命難保猶是小事,總督大人來訪入險地,拿不了宋雷,難劾索艾、田貴,怎除朝中權奸。」想罷遂呼:「眾伙計們,慢近前,我有話分辯。」宋雷問:「你有何話分辯?」石林說:「黃府家人說我斷轎殺了黃姑老爺,何為憑據?」宋雷問:「若不是你殺的,你為何應承?」石林說:「黃府家人誣我,我是一口濁氣應承。
主人可想,我何曾出府?」宋雷聞言暗想:「這事也奇了,說不是他殺的,怎麼黃府家人偏說是他殺的,不賴旁人;若說是他殺的,豈有再回府之理。」遂命家將傳黃府家人進來質對。
家將即將黃府家人帶到大廳跪倒,口呼:「大老爺,小人叩頭。」
宋雷問:「你家主人娶親之時,你可曾隨去否?」黃家家丁說:「小人隨去了,是我親眼得見,我見陳鬆殺了我家主人,又殺了我們伙伴多人,是我躺在屍旁裝死,才逃得性命,跑回家報信。我家大爺就命我前來報信。」
話未說完,只見家將進廳報道:「自桂林府來了一哨人馬,現已進了城,不知所為何事。」宋雷聞言,向石林說:「陳鬆,你從昨晚就不服規矩,我的外甥提兵現已進了城,可有你的對手,可就不怕你不服。眾家將,快把陳鬆拿下。」石林聞言,不由怒目揚眉,唰啦啦亮出防身劍,手指宋雷說:「好強徒,哪個姓陳!實對你說,我名石林,字常清,再望下說就是你家石老爺了。」言罷,闖將上去,把宋雷抓住。宋雷難劫轉,那二三十名家將平日皆知石林厲害,不敢近前,正是邪不侵正。
石林口呼:「眾位伙計,如有改邪歸正者,近前為我綁縛老賊,靜候總督大人軍兵到來發落,皆有功勞受賞,還有生路。倘若執迷不悟,必作刀頭之鬼。」話未說完,眾家將一齊答應往上闖。石林說:「且慢近前,我喚誰誰來。」眾家將聞言俱停步。
石林喚那素日可靠的二人近前,用繩把宋雷縛訖。宋雷只嚷:「反了!反了!」石林喝道:「是誰反了,我石林乃是平西白元戎的表弟,副將之職。因白元帥被索艾陷害,我方棄職隱姓埋名。宋雷你仗外甥專行強霸,有謀反之意,你倒說別人反了。
昨日總督大人前來私訪,幾乎在此廢命,我將他救出城去,我復回來擒你。眾位伙計們,且去把守前後門,凡是宋雷的家眷,不許放走。」眾家將齊聲答應:「遵命。」皆去守門。
石林又吩咐且把宋雷押在一旁,令心腹人看守。令人把地穴兵之號簿取來,石林坐在大廳正面,令常剛先把黃家送信之人殺了。常剛手起一刀,人頭落地。石林把號簿展開,令常剛到地穴門首,喚畢騰來大廳問話,說:「切忌言我真名實姓。
走漏消息,割頭來見。」常剛遵命而去。不移時畢騰入廳站在案前,石林說:「現今主公不日興兵攻打北京,你可願去否?」
畢騰說:「願去報效。」石林吩咐:「殺。」常剛一刀,人頭落地。
石林又按號簿點名,差常剛去喚,一連喚了數十名來,都是一樣口氣,皆已殺了。又去喚來一名朱泰,也是一樣問法。朱泰聞言,怒目冷笑說:「我朱某前者怒打抱不平,惹下大禍,無奈投在此地隱身。主人橫行強霸,謀反大逆,此處非我存身之地。我素日看陳鬆你是一正氣豪傑,今竟入狐群狗黨之中。我朱泰非是貪生怕死之人,殺剮存留任憑你等。」石林聞言,滿心歡喜,連忙欠身,口呼:「朱兄暫且息怒。」遂將捉拿宋雷始末緣由並將真名實姓說出。朱泰聞言曰:「我平日看石爺你非是那無知之輩,豈肯與匪結成一黨。既然捉住強盜,何不解赴桂林府請總督大人發落?」石林曰:「是你不知。不知現下拿了同江否?暫且候總督大人發兵前來再定度。你且拿著這號簿到地穴按名這般如此問話,若有與你我同志者,帶上穴來;若是不與你我同志,願意造反者,令他死在穴內罷。」朱泰領命而去。有人來報:「張總兵帶兵圍困府宅了。」石林聞報,即刻出來見了總兵張河,將宋雷拿獲說了一遍。張河曰:「捉拿強徒皆是石老爺之大功也。當初白元帥征西,石老爺是前部先鋒,久仰你的大名,今方認識。」石林說:「多承張大人過獎抬愛。」
言罷,二人攜手攬腕進了大門。
張河觀看,果然內有五座門,和午朝門相似。進了朝陽門,見那兩廂房如朝房一般,正殿是九間,長朝殿簷下描畫彩鳳,明柱上雕刻九條金龍。觀罷點頭贊歎,可惜宋賊枉費了心機。
二人進了大廳,張河說:「請坐。」石林曰:「我乃棄職犯官,豈敢與張大人同坐。卑職在下聽差才是正理。」張河曰:「石老爺莫要過謙,捉拿土豪都是石老爺之功。」二位謙遜一回,方對落座。那些將官列站兩旁,石林叫道:「常剛何在?」
常剛近前請安曰:「小人伺候。」石林問:「宋雷的家眷拿獲否?」常剛回答:「俱都獲住,未逃一名,專候大人鈞令定奪。」
石林吩咐:「皆綁上來,請張大人點驗。」常剛答聲:「是。」不移時把宋雷家眷押至廳前。張河令武弁點驗明白,共八十七口。
張河吩咐:「皆打在木籠囚車,解赴桂林府去。」兩邊答應,遂皆押下去了。
張河、石林將梁小姐同使女請下樓來,命人抬轎送梁小姐主僕東崖莊去。石林曰:「隨朱泰兄來者十數人,皆是忠義之士,你等前去把地穴塞了。」朱泰同眾人領命而去。
張河令眾將領兵把宋雷所造的兵刃器械並所積金銀財寶、綾羅緞疋、衣服等物皆抄盡,僱夫並弁兵押赴桂林府去。吩咐把宋雷宅舍以火焚之。張河率領兵馬押解宋雷家眷人等赴桂林而行。石林、常剛、朱泰隨護梁小姐往東崖莊去;候梁懷玉還家,再赴保定府送親,暫且不講。
再言郭公在桂林府察院升堂,將撫院周鴻及布、按三司提了來,問罪的問罪,革職的革職。發落已畢,提堂官報道:「總鎮張河抄滅宋雷在轅門候令。」郭公曰:「傳進。」提堂官去不移時,張河入,察院參堂畢,郭公命人看座。張河告了座。
稟道:「末將未至溪山縣,石林已將宋雷拿獲,抄查宋雷眷口,石林、常剛、朱泰帶領十餘名義勇,護送梁小姐赴東崖莊。所抄宋雷兵刃、器械、財寶,現已一同押解來轅,請鈞令定奪。」
郭公問:「他那地穴賊兵怎麼辦?」張河遂將石林、常剛、朱泰三人燒了穴內賊兵說了一遍。郭公聞稟,稱羨不已。吩咐把宋雷、同江二賊家眷人等綁在法場正法,把宋雷、同江二賊綁著法標,曉諭百姓,凡與二賊有仇,被其所害的,准其碎剮其屍,以解其恨。
張河遵諭,領大令乘驥來至法場監斬,棄驥升坐監斬棚內。
吩咐把宋雷、同江二賊眷口開刀。劊子手遵令,把宋、同二賊眷口共男女一百四十八口,炮響一聲,刀刀斬盡,個個人頭落地。復又傳令,凡被宋雷、同江二賊所害的,任憑百姓分其屍。
眾百姓聞令,各人手無寸鐵,有近前挖賊二目的,有用嘴咬身上肉的,有借兵卒之刀剁賊之肉的,霎時之間,把二賊碎屍萬段,方解眾百姓之恨。忽聞鑾鈴響處,一騎馬飛奔前來。不知所為何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