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總督夤夜逃出城 石林半途殺惡霸

  真天子百靈相助,大將軍八面威風。
  好心腸逢凶化吉,行奸詐遇吉成凶。

  話表石林暗想:「此時若不殺張家弟兄二人,時候一大,蒙汗藥勁一過,醒過來說了實話,就關著自己的機關,大人也逃不出賊府,必有性命之憂。」想罷,假意帶怒說:「好膽大的張從、張順,主人派你重大之事,竟貪酒誤了大事。要你二人何用。」遂拔劍出鞘,把張從、張順殺死。遂口呼:「眾伙友,代我各處搜尋郭秀,我到後宅報於主人知曉。」遂往後宅走,過兩層角門,不見郭大人何往,心中納悶。欲去尋找。
  只見宋雷手執劍下了北樓。石林緊走了幾步,來至宋雷面前:「稟主公,張從、張順二人誤事,不精心看守郭秀,他二人貪酒已醉,跑了郭秀,更夫報我知曉,我一怒,把他倆殺死了。」宋雷說:「待我去看。」石林前引,宋雷隨後來至馬棚以內驗看罷,說:「陳鬆,這事分明是你把郭秀私放,把張從、張順殺死滅口。是也不是?」石林見宋雷手執寶劍,怒目揚眉,便口呼:「主公,我殺他二人未奉主公之令,雖然是我之錯,我是因公事一著急才殺他二人,我同眾家將各處搜尋不著,我慌忙報與主公知道。今主公疑我私放郭秀,這不屈煞我也。怎教我何以報主公知遇之恩。」宋雷聞言,沉吟不語,暗思:「陳鬆之言有理。若論享先生,他是法術之士,定會解索之法,非是郭秀。」又回想:「其中恐有人哄張家弟兄吃酒,灌醉後暗解繩索,一同逃走。」又轉想也逃不出府門,各處皆有人把守,就是赤天白日欲領出一個生人也難。惟有東花園的牆矮,可以越牆逃出,這花園是在我後宅東,別人俱不能到,惟有陳鬆可能到,若是他私放郭秀,何以不一同逃去,他還在此。素日我看陳公諸事護我,做事精明強乾,並無舛錯,這是我冤屈他了。」
  想至此,心中懊悔不及,遂把劍入鞘,化怒作喜,笑呼:「陳將軍不必煩惱,這是我一時不明,咱莫生內變,你去把府中家將查點查點,缺少何人?」石林見宋雷回嗔認錯,自己也認錯曰:「是我一急殺了他二人,未奉主公之命,是我之罪,謝主公寬宥之恩。」言罷,前去盡情把家將查點一遍,回覆一名也不少。宋雷聞言,心中納悶,回思享術士必是解索法走的,非是郭秀了。這且不表。
  且言梁小姐見成姐引領五十餘歲半老之人走上樓,心知必是總督郭大人了,只見小成姐把樓關閉,忽聽外面喊嚷:「郭秀跑了,快快搜尋!」梁小姐、小成姐皆為郭公擔驚害怕,又聽石林同宋雷說著話,往前面去了。梁小姐低聲口尊:「大人,難女屢次命使女成姐探聽大人的消息,言說把大人弔在馬棚內,怎能逃在這裡。」郭公就將陳鬆即是石林,怎麼用酒灌醉看守之人,把我救下,領至此處,他又去辦事,說了一遍。梁小姐說:「請大人快快逃命去罷。」郭公說:「我不知從哪裡出去?」
  小成姐說:「陳大爺既領大人往後宅來,一定是從花園矮牆逃出去,別處牆高逃不出去。」小姐說:「既是如此,趁老賊前面去了,你將大人送出去罷。」郭公說:「把我的印信交還與我。」
  梁小姐說:「大人放心,難女不能昧下大人之印,大人若救出難女去,那時雙手交印。」郭公說:「小姐太多心了,我是為你前來私訪,受這顛險,死裡逃生。」梁小姐口呼:「大人,難女把此印交大人收去。」雙手遞過,吩咐小成姐:「快送大人逃走,若再延遲,老賊回後宅若撞見,性命必然難保!」小成姐聞言,開了樓門,領著郭公下了樓,下了月台,往花園正走。
  忽聞咳嗽之聲,乃是宋雷在馬棚令家將搜不著郭公,自己回北樓。令陳鬆在後宅並花園去搜尋。宋雷進了兩層角門,見迎面有人行走,問道:「前面是何人?」這一聲把後隨的石林嚇了一跳,只聽那人說:「我是春紅丫頭,奉太太之命,請來請主子回北樓。」石林聞言方放下心來。那郭公同小成姐也隔著不遠,嚇得戰戰兢兢,不敢行走。這宋雷見是北樓上使女,隨著使女回了北樓。
  石林尋找大人,忽見前面有二人行走,緊走幾步,見是小成姐同郭大人,遂問:「小成姐回樓去罷,我送大人出城去。」
  石林引郭公來至花園牆下,郭公見牆高六七尺,伸手撈不著牆頭,石林先將郭公撮上牆頭,自己躥上牆頭,跳出牆外,把郭公托出牆外。郭公說:「足矣夠了,可逃出是非之窩了!」
  石林口呼:「大人,先莫歡喜,出了城才無兇險。」郭公說:「出城容易。」石林說:「城門口有宋雷派去的人把守,難以出城。」郭公說:「這如何是好?」石林說:「大人隨我出城。」二人往南走約有半里地,已到東門。
  石林說:「大人在此等候,我去喚門軍開門。」郭公站住,石林走至門軍屋外呼喚:「哪一位在此?」只聽屋內說:「外面是宋府的陳大爺嗎?」石林說:「是我。」門軍問:「這半夜三更出城有什麼緊事?」石林說:「我同伙伴上黃家堡去。」門軍說:「我明白了,是上黃姑老爺那裡去。」一邊說著,拿著鑰匙把城門開放。石林說:「城門且莫鎖,我將我們伙友送到黃家堡就回來。」言罷二人出城,走至東關下頭,石林口呼:「大人,欲往何處去?」郭公說:「張河人馬往溪山城來,必從楊家莊經過,我欲往楊家莊去。」石林說:「大人深夜行走,道路生疏,我送大人一程,我再進城也不遲晚。」遂一同行走。
  約走有五里地,忽聞鬧鬧嚷嚷,離楊家莊越來越近,但見乘馬的、步行的,約有五十餘人,圍護一乘花轎,轎內有啼哭之聲,已至面前。石林見那騎馬的乃是黃子明,自己一閃身讓過黃子明過去,隨後眾人擁護花轎而過。郭公問:「石林,這不像娶親的,真是奇怪。」石林說:「非是娶親的,那騎馬的是黃子明狗頭,不知在哪裡又搶來良家女子。」郭公說:「這等無法無天匪徒,石將軍前去快把惡霸黃子明殺了除害,把轎截回來。」石林遵命,手掌劍大踏步趕將上去,口呼:「黃姑老爺慢走,我有話稟。」黃子明聞言,見是陳鬆,忙停住馬問:「有何事?」石林說:「我除害來了!」一劍剁去,咔喳一聲,黃子明人頭落地。那些家奴說:「不好!殺了主人了!」往上就闖。石林口呼:「列位,若來廝殺,諒列位非是我一人的對手。」內中有一人問:「陳伙計,我們主人與你無有仇恨,你為何將他截殺?」石林說:「我與他並無仇恨,我且問你們:這轎內娶的是誰家女子?」那人說:「娶的是楊家村王成之女。」石林問:「可有三媒六證否?」那人說:「可別這麼說!若論理,你們宋老爺搶那梁小姐,也有三媒六證嗎?」石林說:「宋雷老賊所作不法之事,不久就有滅門之禍,我殺黃賊就是與民除害。
  列位伙計若是向善,將王門小姐送還她家,兩全其美。若不省悟,管教你等死無葬身之地。」
  一言未盡,眾惡奴大怒,說:「列位快動手,拿獲陳鬆送到宋老爺那裡去發落。」只聽一聲喊,一齊向前,各舉刀槍棍棒,照著石林殺來。石林乃是在戰陣上練出來的好漢,並不怕眾惡奴,手執劍遮前擋後,殺在一處,不多時把眾惡奴殺得死的死、亡的亡、傷的傷,血流成河。轎夫四人跪在就地,連聲哀告,口呼:「陳大爺饒命!」石林方要說話,忽聞鑾鈴響,回首一看,來了數匹馬,馬上之人皆是軍卒打扮,相離不遠勒住馬。郭公問道:「你等是做什麼的?」馬上軍卒中有認得郭總督的,忙滾鞍下馬,跪請大人安,一齊稟曰:「小人等奉張總鎮所差,前來探聽大人的動靜。」郭公吩咐:「爾等回去,傳本部堂口諭,令你家大人速往桂林府捉拿同江,候本部堂入察院再作定奪。」眾軍卒遵諭,叩頭上馬而去。
  且言石林向轎夫說:「你們把轎仍抬回楊家莊,我就饒恕你等。」四個轎夫聞言,急忙抬起轎子竟奔楊家莊而去。
  石林口尊:「大人,大事已結,末將欲回宋賊之府,不能再送大人一程,恐其天明,宋賊知曉,末將難作內應,信息也難通。」郭公說:「將軍言之有理。你速回去,多加小心。」石林回答:「末將記下了。」遂奔溪山城東門而去。郭公跟隨轎子往東北而去。四名轎夫心內忖度:「陳鬆乃是宋府心腹之人,我主人是宋府的女婿,陳鬆給殺了,倒聽這位老先生之言,看來這位老先生有些來歷。」四名轎夫紛紛議論,不可輕視這位老先生,方無禍害。
  不言轎夫談論,且言郭公暗想:「且隨轎夫跟到村中,看著王家女子到了家,我才放心。」想到這裡,跟隨轎夫約走了二三里路,天已將明,猛一抬頭,見路北棗樹上吊著個婦人,遂喊道:「有人上吊,快救人來!」眾轎夫聞喊,把轎子放下,忙忙跑過來,把這婦人解下來。緩了一刻的工夫,見那婦人一口濁痰「哇」的一聲吐在塵埃,蘇省過來,大叫一聲:「老天為何不睜眼,殺了老身了!」連哭帶罵:「黃子明可殺的強徒,你可害殺我了!」郭公走至近前說:「你這婦人不用罵了,你那仇人已經被殺,把轎截回來了,這不是抬轎之人將你女兒抬回來了,又把你的弔也解下來了。」那婦人聞言,狐疑發怔,轎夫回首一指花轎,說:「你若不信,那不是花轎嗎?你去看看去。」
  這婦人看見花轎放在村頭,也不顧與郭公談話,急忙站起身形逕奔花轎。只見他那女兒也下了花轎。這王小姐先聞有上吊的,後來聽見哭聲是她母親的聲音,這才急忙下轎。王小姐生得嬌弱身軀,金蓮窄小,步行不快。這婦人一見女兒,搶步上前,母女抱頭痛哭。哭罷,止住淚痕,遂問女兒的情由,王小姐就把黃賊被殺,送她回來的話說了一遍。那婦人聞言,扶著女兒走到郭公面前,母女二人跪倒就磕頭,婦人說:「多蒙恩人殺了仇人,救了我母女之命,令俺母女團圓相聚,俺母女縱死到陰曹也忘不了你老的大恩情。我那夫主王成是儒學讀書之人,還家來必然寫一牌位供著。請教恩公名姓、家鄉何處。」
  郭公未及答言,轎夫口呼:「王奶奶,人家救了你的性命,你反要害人家。」那婦人問:「這話怎講?」轎夫說:「王奶奶,你口角之間說他殺了黃子明,豈不知黃家銀錢通天,如今溜溝子的人甚多,若被人聽見,跑到黃家埠向黃江說了,派人來把這位先生獲住,送到當官問成殺人的兇犯,豈不是害了他嗎?」
  郭公說:「你四人不必替我擔憂,雖不是我殺的,我可敢應承。」
  四個人聞言,仔細端詳,只見郭公儀表非凡,人物出眾,心中擔驚害怕,這位必是兩廣總督前來私訪,不由得四個人跪倒叩頭,口呼:「大人,小的等有眼無珠,求大人寬恩。」郭公聞言笑曰:「你等算是有眼色,你四人將我送到桂林府,我不難為你四人。」不知四人允否,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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