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尊
  伏虎羅漢

  大梵尊者,莊嚴國人,一生好敬奉神明,寶鼎心香,四季氤氳不絕。初為敬國比丘,善談如來妙理,此邦之人,宗信佛教,一聞演教比丘,視若活佛降生,相率從其法戒。此時尊者妙理雖談,真心尚未超悟,但慈悲方寸,終是好普濟眾生。見人貧窘,則出所有以賑濟之,見人疾苦,則出丹丸以針砭之,見人厄難,則竭才智以扶持之。制行端方之人,陽相陰翊,不誇其能。趨向奇偉之士,潛施默濟,不矜其功;不分爾我,天下合為一人;不問親疏,中國聯為一體,恍惚太公氣象。庶幾,兼愛風聲也,不特從游之徒沐其教,被其恩,異國他鄉亦稱其仁,頌其德也。有詩為證:
  敬國比丘好祀神,拯人厄難濟人貧。
  潛施默濟無矜色,遐邇人民悉頌仁。
  尊者道雖偏於老氏,心實向乎佛宗。故遇臣子,則為講明忠孝之道,而又援古人以為證驗。遇昆朋則為講明悌友之道,而又稽往牒以為師資,禪師真墨名儒,行老氏而姬公者也。有時推墨以附儒,又恐墨道攙入於儒,有時援儒以入墨,又恐儒術混同於墨。身介於儒釋之中,欲解脫為佛,又欲羽翼乎儒者也。有詩為證:
  比丘恍惚有儒風,臣子昆朋講正宗。
  恐墨入儒儒混墨,大為區別兩途蹤。
  尊者一日出行坊郭,見道有死人,無人埋殯,大發歎曰:「惟予之辜,不能開覺路,出迷路,以至此也。」一日,泛舟胡海,見江有流屍,無人收殮,大咨嗟曰:「惟予之咎,不能出苦海,登彼岸,以至此也。」二者俱捐資以瘞埋之。如是之類,難以枚舉,以故香名遍天下,陰德滿乾坤。有詩為證:
  性地樹菩提,心田毓紫芝。
  陽春真有腳,處處布光輝。
  尊者慈悲普濟,修滿功成,一旦得高人點化,超悟宗旨,遂領徒遠方行化。尊者一日獨自先行,眾徒遺落在後,將過一高嶺,山下土人止之曰:「高山有盜,巨魁雄猛,脅從猖狂,劫財傷命,一人不可往。」尊者曰:「賊勢雖張,不殺慈悲之族,吾正欲化強暴為善良,何可卻步不進。」遂登山,至半腰,果逢一伙嘍啰下山打擄,問尊者討買路金。尊者向嘍啰躬身作禮,口念彌陀,問列位施主化緣。嘍啰曰:「我等是有名活羅漢,正欲下山化緣,客旅誰似你無眼死禿驢,到來上嶺與我提緣。天堂有路不去走,地府無門撞入來,想你在鄉村城市,或假鼎建寺宇,因故或托修理橋樑,善緣誆騙富貴人家金寶成千成萬,今日難逢難遇,且把此來轉舍與我供養山中寨主,也是你今日不滅因果。一日生意,全靠你發個好市。」有詩為證:
  山巔有盜不堪行,客旅遭殃哪獲寧。
  強暴不從尊者化,半山攔住索金銀。
  尊者曰:「小僧日前在莊嚴國中講經設法,承國王賜得些金寶,眾徒負帶在後,汝等必欲買路,可與後來眾徒索討。」嘍啰怒曰:「不必推三阻四,後來人包不得你,從直獻來,更見人情。新磨寶劍如霜,未得生人肉吃,你手持念珠會化人,我手持利刀會殺人,激發眾人心性,一時噬臍無及。」尊者曰:「囊中實無買命之錢,項下原非祭刀之肉,汝等必欲索討,我有金蓮寶座一所,任你眾人取去。」嘍啰曰:「寶座何在?」尊者將手從平地一畫,須臾,地中湧出金蓮寶座,尊音跣足立於其上,周圍烈火烘騰,落得旁邊,一看不敢冒火去取,沃之不滅,撲之愈揚。寨主聞知,亦會同眾頭目下來取寶。尊者所從徒眾,耳聞山中聲喊,目見山上火揚,匆忙趕來,只見尊者立在火中。只說是賊人焚劫其師,各人抖擻精神,來與嘍啰廝殺。鬥了數合,嘍啰抵敵不過,走回山寨。尊者自將無上甘霖滅了三昧真火,眾徒弟恃勇欲趕入寨去,滅其群丑。尊者止之曰:「不可。彼之性盜,汝性亦盜耶?但此盜不平,終為路梗,吾自有平服之策,不須汝等殺戮。」只望山將手一畫,其山破為兩半,巢穴平空火起,燒得醜虜焦頭爛額,無處安身,此時賊眾良心悔悟,俱拜伏山巔,願披剃為僧。尊者乃為之持齋受戒,帶往四方行化。有詩為證:
  火裡金蓮實可誇,嘍囉無計可搬拿。
  穴中火起無逃躲,俯拜比丘作伏命。
  尊者服了草寇,又欲越下嶺岩,經游異國。眾人稟曰:「崖下有虎,其勢負隅,其聲咆哮,牙爪大張,雖眾不可行。」尊者曰:「吾自有術降之。」囊中取出丹丸,化石成羊,投之崖下以飼虎,虎食數口,負隅之勢斂矣,咆哮之聲息矣,牙爪不張,馴若圈中豢豚,望山巔首服者數次。尊者知是歸依,遂為之受戒,帶回本國聽經脫化,有詩為證:
  服了強人服虎狼,出之苦海上慈航。
  山君兀自知回首,何況人心本善良。
  莊嚴國王相位久虛,夢卜來得其人,聞尊者普濟功勛浩大,遂安車蒲輪,迎尊者歸國,拜為攝政太師,以聽莊嚴國事。尊者居了相位,國人見其慈和遍洽,功德彌天,舉欣欣有喜色,相告曰:「國中相大梵矣,我輩少緩須臾之死,以觀德化之成。主上雖不及紫極堯舜,相臣則依稀青槐伊周矣。昔者無位無時,尚且博施濟眾如此,況今日居有為之位,乘可為之時,運無為之德,其巍巍相業,蕩蕩德化,又當何如?」有詩為證:
  普濟功勛蕩且巍,迎居相位握綱維。
  欣欣喜色人相告,德化之成定可期。
  尊者承恩拜相,不以功高而驕,不以位尊而傲,日夜匪懈,虔恭下土,吐哺有之,握髮有之,以致君澤民為心,以輔理承化為事。平明登紫閣,日晏下彤闈,氣有沴戾,物有夭札,皆罪已參贊失職所致。運取心上經綸,建出擎天手段,古人濟川舟楫,和羹鹽梅,不是過矣。有詩為證:
  三聘迎歸作相臣,兢兢保大與持盈。
  虛懷折節親賢士,欲為君王建太平。
  莊嚴國王見尊者德深下士,功格皇天,上焉天命眷,下焉人心歸,中焉鬼神享。天與人歸,可膺帝王統緒,況已又承祧乏嗣,垂老倦勤,效揖遜之風,將先君所傳國統禪與尊者。尊者自以臣子而一旦偃蹇為君,恐騰物議,遂西向讓三,南向讓再三,以國統遜還國主。欲妙選宗中賢者,以繼承大統,不然推舉朝中有德者君之。若己涼德不穀,居端揆,且負餘愧,恐來天下伴食之譏,何敢妄自尊大,闍奸天位,而蒙垂涎睥睨之誚,仍效仿古人逃避,致還其臣而去。其徒聞風,相率而從之,喜其得終修佛之功也。舉國之人,感其好生之德,沐其慈悲之化,亦相率而從之,宗之為佛教之師,是即戴之為德政之君也,不得已始轉還國中,代攝國政,行國君之事,國王退乾清宮養老。有詩為證:
  偃蹇為君物論騰,讓三讓再杜邪萌。
  人歸天與難逃避,始轉中邦握化權。
  尊者涓取某年月日居了正位,兢兢業業,惟恐上負天心,下負人望,日不遑食,夕不遑寐,以綜理萬幾為務。每夜且焚香告天曰:「某無似,一旦承君臣禪舉,濫居九重寶位,負愧不勝,有如執玉捧盈,惟恐不勝恫也。倘皇天后土子我為君,願玉燭調和,金甌鞏固,百姓享春台之樂,九重無四顧之憂,臣所願也,天其渭何?」有詩為證:
  業業兢兢綜萬幾,有如無力捧盈巵。
  願調玉燭金甌固,萬戶同春慰所私。
  尊者焚香告天之後,政不下移,權無旁落,日與二三大臣商榷萬機,剖決庶政。以故天心用眷,時和年豐,民安物阜,人敦長青之風,家致可封之俗,民無吏擾,道不拾遺,春晝有人耕綠野,月明無犬吠黃昏,老有所終,幼有所養,雖偏安一隅,亦庶幾富庶之效也。某年月日,始晏駕圓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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