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尊
  緋衣羅漢

  尊者名鶴勒那,姓婆羅門,年七歲不俁,出家為僧,受得道比丘點化,即能超悟佛旨。天性幼成,凡見鄉間顛建無靠,即喜賙恤濟,惡不才,即喜化導。嘗遊行聚落,見民間所崇奉淫祠,輒入廟中,指其神叱之曰:「汝妖神為誰?敢在此妄興禍福,幻惑欺民,未見汝有何惠澤及民,惟見民四時殫膏祀汝。災不能御,患不能捍,則將焉用汝神哉!汝所以得依依於此者,恃有廟宇為棲止也,吾將□其居,火其書,毀其遺像,俾汝禍福不得。民間所有,上得輸國課,中得養父母,下得育妻子也。」手一揮指,鬼神護之,風雨飄搖,廟宇即為傾圮,昔年作祟之神,有若遠遣,寂無動靜。鄉人見其力量如此,大驚訝曰:「幼小孩童,不惟明能濟民,且幽能神。非人間聖子,何以其行卓犖如是。有詩為證:
  天性融通佛旨宗,濟人無靠化人凶。
  淫祠叱去須臾事,聖子聲名溢裡中。
  尊者離了父母之邦,逕至中印度國行化。聞中印度國王崇信佛道,凡有行化僧人輒隆禮待之,尊者亦往謁之。國王待為上賓,送至公館居住,俾左右大臣、卿士大夫、齒德耆民各就公館聽其講說。且曰:「佛喜人為善,若屬聽之,即不能人人為佛,第慈悲宅心,終兑錯履之咎,是亦佛光之所照也。」中一臣進曰:「率民宗佛,本是不經,但主上欲吾輩去邪從正,矯在歸中,法雖非良,意則甚美。上既示鵠的令人宗佛,臣等安得違之,從之則順而有福,矯之則逆而有禍,非此之謂乎?」尊者曰:「此儒生確論,且坐,聽吾說偈:
  諸佛能緣用,眾生且易知。
  聖凡相間處,來去一毫釐。」
  尊者在中印度與國人講經設法,手提面命,意甚剴切。一日有兩緋衣童子不通姓名,直入館中參見尊者,求其講說經義。尊者明知是日月天子從眾信中,特為講經曰:
  罔象先天地,玄泉出杳冥。本剛非鍛鍊,元瑩匪澄渟。
  鑒照崆峒寂,晨昏法界明。產光沉不滅,吐魄墜還生。
  尊者講畢,二緋衣童子不問難更端,即躍身而去,眾信未及問其姓名。
  門外報國王臨筵聽講,眾人接得,國王入館,與尊者敘禮畢。國王曰:「朕聞有道禪師講經降猛虎,說法墜天花,寡人不敢自異,齋戒沐浴,叨陪經筵,求為國中之人講談如來宗旨。」尊者曰:「賢王不為一家,專為一國,所志不亦善乎?第入道之門,須除事理二障,除障之訣,須用止觀二法。非大觀法,安能除得理障,非大止法,安能除得事障。」國王曰:「事理二障,則吾既得聞命矣。敢問照忘二字奧義何如?」尊者曰:「心無不存之謂照,欲無不泯之謂忘,忘與照一而二、二而一。當忘之時,其心湛然未嘗不照,當照之時,纖欲不留未嘗不忘。照忘二字之義,汝屬當心味之。」又吟數語曰:
  瘦竹長鬆滴翠香,流風疏月度微涼。
  不知誰住原西寺,每日鐘聲送夕陽。
  尊者吟聲方罷,忽見二緋衣童子前來禮謝尊者。國王問曰:「二緋衣郎為誰?」尊者答曰:「此日月天子也。適來見我求解經義,我從眾人中揭其旨歸,為彼講說,今特來相謝耳。」國王驚異,正欲請緋衣郎上堂相見,二緋衣郎忽然不見,惟留下異香馥馥襲人。國王遂欣然謂眾人曰:「日月天子,懸像禪明漢表,在天謂之雙眼,在人渭之雙曜,尚且向禪師求講佛法,恐晝夜運行或有遺明。況吾人生於照臨之下,億萬人不值彼之末光,住百世不值彼之一瞬,何可不明佛道。」君言一出,群下效尤,遍國中共宗佛氏之教者,無貴賤長幼一也。有詩為證:
  緋衣天子講如來,講畢如來去復回。
  馥馥異香留得住,國王驚歎事奇哉。
  中印度師子比丘粗知佛法,亦在無妄寺坐禪習定,質極聰慧,凡諸書雜記,過目背誦如流,亦有意宗禪,第未得高人印正。至是,聞尊者遠來行比,聲名籍籍,遂離本山,敬趨尊者行館,求為講解印正。一謁見尊者,便啟口問曰:「我欲求道,當用何心?」尊者曰:「佛法以無為宗。子欲求道,當無所用心。」師子比丘曰:「佛從心作,既無甩心,誰作佛事?」尊者指點之曰:「汝若有用,即非汝心,汝若無作,即是佛事。」師子聞尊者言,扞格俱化,如紅爐點雪,即時融化。發歎口:「登山不到頂,不知宇宙之寬。入海不到底,不知滄海之深。」且吟詩曰:
  枯木岩前差路多,行人至此盡蹉跎。
  鷺鳥立雪非同色,明月蘆花不似他。
  又曰:
  須彌山一摑摑倒,四大海一趯趯翻。
  佛祖終留不住,何須弄笛江灣。
  尊者與師子相處數年,及門之士惟此子足以繼志行道,遂授以偈云:
  認得心性時,可說不思議。
  了了無可得,得時說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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