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淫諂二罪冥責甚輕
  老僕朱明死一日而復甦,告人曰:
  我被陰間喚去,為前生替人作債負中證,兩造互訐,必須我到,才得明白。我見閻羅王之後,據實剖陳,其案遂定,放我還陽。我出殿門,見柱上有一對聯云:「是是非非地,明明白白天。」我歎賞之,以為不愧神明口氣。
  正徘徊間,見有一群托生之鬼從堂上下來,大半多不相識,只有一女子、一老叟,皆我鄰也。女有淫行,叟諂富家,以為此二人者,必墜阿鼻地獄矣。及判官走過,手持托生簿,因而問之。判官曰:「某婦甚孝,故托生山西貴人家為公子;叟甚慈,故托生山東為富家女。」
  朱大不服,曰:「我素知某婦不端,某叟沒品,俱得托生好處,然則閻羅衙門,何得為是是非非、明明白白乎?」判官歎曰:「此乃所以謂之是是非非、明明白白也。何也?男女帷薄不修,都是昏夜間不明不白之事,故陽間律文載:『捉奸必捉雙。』又曰:『非親屬不得擅捉。』正恐黯昧之地,容易誣陷人故也。閻羅王乃尊嚴正直之神,豈肯伏人牀下而窺察人之陰私乎?況古來周公制禮,以後才有『婦人從一而終』之說。試問未有周公以前,黃農虞夏一千餘年史冊中,婦人失節者為誰耶?至於貧賤之人,謀生不得,或奔走權門,或趨蹌富室,被人恥笑,亦是不得已之事。所謂『順天者昌』,有何罪過而不許其托生善地哉?況古人如陳太丘弔張讓而解黨禍,康海見劉瑾以救李崆峒,貶其身而行其仁,功德尤大,上帝錄之入菩薩一門,且有善報矣。至於因淫而釀成人命,因諂而陷害平人,是則罪之大者,陰間懸一照惡鏡,孽障分明,不特冤家告發也。」朱聞之大悟而醒云。判官亦其族叔,名啟宏,作黃岡州吏目,生前以端謹聞。
  人壽有定陰間不能增減
  六合程某,平素不信鬼神之事。年六十餘,患病不起,不納穀者四十餘日。忽一日謂其妻曰:「我病不起矣,但兩孫婚有日期,我不能一見孫婦,人必笑我沒福,盍作速料理,以慰我心。」其妻子如其言,仍兩新婦到牀前拜見。程喜動顏色,曰:「吾明日可以去矣,可於次晨即扶我起,便穿入殮之衣。」
  家人以蟒服進,命斥去之,曰:「我並未作官而著此服,必為群鬼所笑,仍衣常服可也。」服畢,良久曰:「有二人在外相待,可燒紙錢具酒肴待之。」妻問:「何人?」曰:「俞龍、江辛。」二人者,已死之人,曾捨身為城隍役卒者也。言畢,沉沉睡去者將一日,忽醒曰:「扶我起,將殮衣暫脫,城隍夫人生日,賓客來往甚忙,無暇點名,故俞、江二人仍放我回來,後日方去聽候發落。」依舊吃梨汁清茶者。
  又二日睡醒,命取衣穿,曰:「我此番真去,不復歸矣。但家中子女多向城隍燒香借壽與我,或願減五年,或願減十年,雖是他們孝心,恰都好笑。人之年壽,各有定數,非比他物,可以通挪。但有一件奇事,我望見城隍,有素不認識之婦人替我涕泣討情,放我還陽,城隍搖頭不允。我大起疑心,盤問二皂隸:『此是何家婦女?』曰:『唐李氏也,君不記三十六年前之事乎?李氏嫁唐某而夫亡,此婦事堂上姑,送其終,又替其夫承繼一子,事畢,再拜靈前,自縊而死。君重其節,托人教唐氏小叔遞呈請旌,一切費用,俱是君包攬而去,何竟不記耶?』」程聞之,恍然如昨日事,且知城隍搖頭者亦因人壽有定,非城隍所能減增也。言畢,又吃梨汁數杯而逝。程君之子號石泉,親為余言。
  關帝血食秀才代享
  某生員請仙,一日,關帝臨壇,某以《春秋》一段問之,乩上批答明晰無誤,批訖遂去。某歸家後心竊疑之,云:「關帝忠貫日月,位至極尊,如何以一紙之符,即能立刻請到?」心甚不服,欲擬表文一道,焚於上天控告。
  正作表文間,忽聞扣門聲,某啟戶視之,而不見一人,某愈怒,提筆又做。忽案頭有人云:「相公緩筆。」某問:「爾係何人?」答云:「我即臨壇之人,實係唐朝秀士。因被亂軍所殺,魂魄落在廟中殿下,朝夕打掃殿宇。聖帝憐我勤苦,命我享受廟中血食,並非關帝也。」某大笑,即欲焚表,案頭人又云:「緩焚。」某又問:「何故?」答云:「若焚表文,仍是控告我,總求相公,將表文放入水中,磨滅字跡,方於我無礙。」
  某又問:「關帝到底有臨壇時否?」答云:「關帝只有一尊,凡天下各廟中血食,皆係我等享受,惟天子致祭,方始臨壇。」某問:「何以知之?」答云:「曾有修煉數千年之狐狸聞天子致祭,一月前齋戒沐浴,遂往窺伺。七月前,見周將軍臨壇打掃壇舍,紅光滿室,妖魔盡被燒死,故知天子致祭之期,關帝方臨壇云。」
  惡人轉世為鱉
  揚州胡姓有子頗慧,年將二十。將娶之前數月,忽得顛疾,飲食眠動不時,若明若昧,自言自笑。
  一日,在牀上坐語其父母曰:「兒於昨夜奉嶽神命署本縣城隍事,本縣舊有積案十件未結,命兒公正辦理。兒恐錯誤,需請幕友,細思惟有受業某師素稱理學可信,可速備禮請之。」時某師已故多年矣。少頃,忽起立云:「師至!師至!」喃喃刺刺不休。家人旁聽,竟是兩人問答,聲音笑態,畢肖平日,云「十案中有七案仍從前議,其餘三案,一當斲頭,一當剁手,一當充軍。」
  其時因醫言其病須滋陰,買一鱉,於灶下引其首而斬之。鱉頭落地,怒目猙獰可駭。相隔臥房其遠,其子忽於牀上大喝曰:「這惡人應當斬罪,還有甚麼不服,斲去還敢怒目視我耶!」家人祈禱城隍廟未回,其子又於牀上云:「太爺何故燒香於判官面前,他如何當得起太爺一拜?」
  十案俱有姓名,細訪之,皆係已死境內積惡昭昭在人耳目者。
  姦夫死後報仇
  儀徵縣役何二,曾與一婦奸好。其婦有舊好胡四,往來多年,婦利其財。後漸窮窘,婦漸疏之,何復凌之,遂至鬱抑而死。婦夫亦死,婦遂歸何,竟為夫婦,數年頗有積蓄。
  何原有妻已故,曾生一子,忽得狂病,持刀弄斧,見此婦來,即欲手刃,云:「我乃胡四,你家用我數千金,財盡心離,更從何姓,如此快活。我死不甘,已訴於神,准我報仇。」醫治不效,延僧請道,修齋祈禱,一無靈效。如此數月,其子骨瘦如柴。忽一日叫戲演唱,又忽跨驛館中馬狂奔街市,又忽將家中物件打碎,將銀錢搜尋出散與他人,云「神許我將你家財蕩散,再討你兒子的命」云云。至今其子現存,而家資已空。
  董刺史雪冤
  董公溶任海寧州時下鄉踏勘,有旋風迎輿來,左避左隨,右避右隨。公異之,祝曰:「若有奇冤,可在輿前三旋而退,吾當命役從汝指引。」祝畢,果如公諭,遂令幹役隨風查察。至僻壤處,入墓而歿,稔知為某解元女公子墓,稟覆,公立為傳訊。據稱其女是暴病夭殤者,公不之信,即欲起墓檢驗。某乃索公「無故開棺」筆據,方許啟墓。公不得已,與之。及啟驗,果屬病亡,公頗自悔,亦惟候告聽參而已。
  乘輿返,行未數武,旋風復來,公益驚,停輿細思,憶及墓內擱棺石板下當有故,復回至墓。揭石驗之,又得一棺,開檢,亦一女屍,而貌如生,傾國姿也,遍體鱗傷。訊係解元威逼,強姦不從,受傷身死。公遂按律詳革科斷,昭雪其冤而旌表之。
  劉老虎
  劉名捷,江右人,綽號老虎,強而有力,為一鄉之無賴。
  夜飲醉,歸來途間,覺酒上湧,捫壁以行。遇門便入,認為己家。足力憊軟,倒地而臥。五更盡始醒,聞人問曰:「某人何在?」答曰:「在某洞。」又問:「此番是誰?」答曰:「某某。」共若干名,劉之姓名在內。自想不知所犯何案,係何衙門拘訊。因仰自視,天亦漸明,細認乃知是土地廟中,遍尋杳無人跡,大為奇異。因思某洞離此不遠,無妨一往偵察,遂飛步至其洞,果有大漢鼾睡正熟。自思大漢雄健,未可軟說,乃拔佩刀抓起大漢,將刀置其喉間。
  大漢驚問:「何作?」劉曰:「汝是歹人,尚問我耶!」大漢曰:「我是過路客,何以指為歹人?」劉曰:「既是過客,緣何不投歇店,行蹤詭異?若不實言,吾先殺汝!」大漢急曰:「我實奉官差拘犯人。」索票觀之,第一人即劉也。問犯何事,要其救釋。大漢曰:「是大數注定,上帝所命,豈予敢徇縱耶?」劉曰:「如是,殺汝亦死,釋汝亦死;均之死也,不如與汝同死。」復欲刺之。大漢搖手止之曰:「救汝。汝可自行咬破手指,血染吾票上,更易姓名,遠徙他鄉,或可小緩數年也。」劉如其言,見大漢出洞門就地一滾,化為老虎,咆哮入山去。
  劉踉蹌歸,到家,天亦大明,遂改姓名,移居外府。從此改悔,不作無賴,習理生業,娶妻生子,壽至七旬。因親友家拜斗,為病人作干保,劉思拜斗大事,豈可填寫假名,緣將前事告之,填寫真名而歸。出大門甫數武,被虎銜去。
  屈丐者
  蘇州楓橋鎮,乃客商糧艘聚集處。村盡頭有古廟,為屈丐者所居。兩足不仁,朝出暮歸,不離楓橋左右。
  一日晨起,見廁旁有遺囊,拾而閱之,中藏白金數百,因思是過客所遺,吾薄命人,安能享此?且不知其作何勾當,一旦失之,有關性命,亦不可知。乃復歸廟坐待。
  午間,果有人飛步而來,頓足捶胸,狀甚惶急,因問之曰:「君得無失物者乎?」客曰:「然,汝拾耶?」屈曰:「有之,但須陳說不謬,方可還君。」客大喜,為述若干封,若干數,是何銀色,是何包裹,果相符合,屈乃攜出付之。客見原銀大喜,願分半相贈。屈笑曰:「君癡耶?予不拜君全惠,而乃貪其半乎?且君損半,又不能了大事,請即速去,勿誤我乞。」客不得已,檢拾錠與之而別。
  丐至街口,忽見一垂髫女,貌絕美,依父而哭,觀者如堵,因問於眾。或告曰:「是曹氏索債者將欲奪此女為償,故悲耳。」問:「欠幾何?」眾曰:「十金。」屈聞怒曰:「盤剝私債,兇惡如此,設欠官項,又將如何!且十金亦小事,何為富不仁,竟至於此!」詎知債主在旁,聞言而怒,指屈問曰:「似汝填溝壑者,亦來說仁義耶?既出大言,可能為彼償否?」屈慨然,即將前客所贈為之代償,取歸某之欠約而散。
  曹之本意,原在女不在金,恨屈破其奸謀,乃賄捕役,指屈為賊,鎖屈送官。吳縣陳公深疑其冤,遺金客聞之,立即奔縣,代為昭雪。陳公聞之,喜曰:「此義丐也。」照反坐例重懲捕役,並傳楓橋各米行至,諭曰:「所有日收米樣,俱著賞給屈丐,免其朝夕沿門求乞之苦。」且為披紅,令肩輿送歸。
  於是,此丐享日收石米之利。遂漸延求名醫。遇道者與乾荷瓣、茅朮各藥煎洗,不數日,足病竟愈,與常人等。不十年間,便居然置大屋,娶妻室,作富翁矣。
  僵屍
  紹興有徐姓者新典巨宅,書屋三間,台榭俱備,為館師章生設帳所。章夜讀至二更後,忽聞東房啟窗之聲,疑為暴客,即於窗隙窺之。見一少婦玩月,登假山,攀樹杪,逾鄰垣去。疑是私奔行徑,遂輟書息燭而寢。雞鳴未曙,聞樹頭簌簌有聲,似是赴陽台歸來者。
  凌晨,書童送湯沐至,問之曰:「東房為何人住?通內室耶?」童曰:「不通,乃前業主封鎖之閒房耳。」章聞大疑,因往觀之,則門封鎖,窗閉如故;窺之,內有靈柩停焉。至夜留心觀察,又復如是。章因秉燭啟窗入觀,則棺蓋斜起,中空無所有矣。章生乃將棺蓋代為扶起,取《易經》拆開,密鋪棺上,然後歸,登樓俟之。及五更時,見女從窗入,睹《易經》而卻步,繞棺一周,旁皇四顧。舉頭見章,知其所為,拜而哀求。章生笑而不許。鬼曰:「汝若不下樓,吾即上矣。」章仍不聽。鬼物乃變作青面獠牙狀,騰踔直上。章遂眩而墜樓,不省人事。
  迨書童送茶湯至齋,遍尋章生不得,乃與主人登樓觀之。見樓下東房內似有人在,啟關視之,則章生與女屍並臥地上。撫之,章體猶溫,因共抬出灌救,半晌始蘇,述其所見。具呈於官,為之查喚屍親領埋,而屍親已全家遠出,因房無人看守,故為出典,至徐已三易其主矣,亦由僵屍為崇故耳。於是焚其棺,鄰家子患鬼病者,從此絕跡矣。
  申氏自拶
  張某為其子娶申氏女,成婚歲餘,伉儷甚篤。一日,女癡迷不語,兩手直垂下,忽舉手合掌,八指交叉作拶狀,痛苦異常,呼號欲絕。自不能開,左右代劈之,不能動,即使有力者共劈之,亦莫能動分毫。亟詢其故,女則云:「有一婦人在我身後,使我至此。」言未畢,更大呼,兩頰盡赤,似受批撻者。女不敢言,言則被拶更苦,惟呻吟而已。越時自開,八指皮肉紅腫,又半時亦平復。女言動如常,惟不肯明言其故。自是,目必一二次,或三四次,其苦不可言,醫藥符籙皆不能治,至今猶然,不解其故。
  或云:其女生性乖僻,在母家時,家本富饒,女每餐以水牌繕寫肴饌,點撰而食。稍不適口,即詈罵並器皿碎之。婢女進茶,若指擎杯口,即碎其杯而重笞其婢,以為手不潔,不可近茶也。其所著裹衣,若一經浣濯,即不再服。或云:今之受拶,是暴殄之報,其信然歟!
  雁宕仙女
  六合戴某,有子十八歲,貌清秀。閉戶讀書,忽然不見,其家各處尋覓不得。
  一日,忽從園中香櫞樹上飛騰而下,曰:「我某夕月下閒步園中,見一美女從空飛來,挾我上升。道:『我凡人也,如何上天?』女微笑,採香櫞葉一片,令我踏上,當即騰空而起。到一高山頂上,有石門數十間,門內有亭台花草,無所不備。我問:『此是何處?』曰:『溫州雁宕山也。天台小山,尚有劉、阮之事,況我雁宕又高天台一千餘丈,而可無佳話流傳人間乎?』與我遂成伉儷。諸石門中,俱有仙娥來往,老少不一。所說言語,都是玄經秘旨,不能記憶,但覺服食起居鮮華可愛,我樂而忘返。忽昨日謂我曰:『郎父親明日八十生辰矣,不但郎宜歸祝,即妾亦宜同去也。』又取香櫞葉一片令我踏上,遂復乘雲而起,又到家園。」
  其家人鄰佑聞此信,來觀者如麻。忽聞異香撲鼻,空中聞簫鼓聲,果有一絕色女子,珠冠玉佩,在雲中作叩首狀。每一跪起,則霞光四閃,百鳥皆鳴。家人正思攀留,而清風一起,其女與其子已冉冉攜手而又去矣。其父思子,涕泣不止。或曰:此怪知禮,俟翁九十歲時,定與令郎再至也。
  生魂入胎孕婦方產
  金山縣有老農某月朔夢一青衣人似公差齎牒來,語之曰:「子本月十七數盡應死,因一生勤慎無大過,死後即托生某家為子,亦小康,壽考無慮也。我故先來告知,便時早處分家事,屆期我來同子往投胎可也。」其人醒,遍告家人,悉以家事付兒子,不數日處置畢,拭巾待期而已。
  至十二日夜,忽又夢見前青衣來促之行,農以未及期為辭,曰:「我固知之,第彼婦於初十晚偶失足致仆,損動胎氣,不能待至十七,即於是夕坐蓐。兒已產,須生魂入竅,乃能飲食,今已三日,君若不行,彼不能生矣。」農寤,述其事于家人,復安枕而歿。
  女化男
  乾隆四十六年,長沙西城之長安坊,地名青石井。有把總安姓者,一女五歲,與張守備家為養媳,其姑遇之嚴,少有忤,輒鞭笞交下,不勝其苦。十三歲,逃歸父家。張向安索女,安以女未及笄,不願鬻養姑家,且留家,俟有吉期,備禮遣嫁。張無奈,聽之。
  及女年十七,婿亦長大,張擇期以告,安亦備奩具擬嫁女。女知斯近,而畏姑嚴,終夜哭泣,向天叩禱求速死,不願出閣。母見女如此,頗憐之,曰:「汝徒哭泣求死無益,若籲天能變得男身,便可免嫁。」是夕,女夢一老人手持三丸,如彈大,二紅一白,納其口而去。比寤後,覺小腹極熱,喉痛異常。不一炊頃,陽出於戶,竟成偉男,項下結喉突起。驚疑以告母,驗之不謬。安夫婦無子,只此女,一旦成男,喜甚,往告張。以事屬怪誕,疑安捏飾賴婚,控於縣。
  時邑令山西黨公兆熊拘女到案驗之,貌猶是女,而陰頭鮮紅,確係男子,勢難行嫁。命安將奩盜貼張,為代聘一女,以予其子。當堂令安女放腳剃髮,脫珥著靴,改男裝而去。
  人化鼠行竊
  觀察王某,以領餉到長沙,邑令陳公為設備公館,將餉置臥室內。一夕甫就枕,氣逆不能寐,展側至三更。忽樑上仰塵中有物作齧木聲甚厲,懸帳覘之,見頂板洞裂,大如碗,一物自上墮地。視之,鼠也,長二尺許,人立而行。王駭甚,遍索牀枕間,思得一物擊之,倉卒不可得。枕畔有印匣,舉以擲之,匣破印出擊鼠。鼠倒地皮脫,乃一裸人。王大驚,喊,役皆至,已而邑令陳某亦來,視之,乃其素識鄉紳某也,家頗饒於資,不知何以為此。訊之,瑟縮莫能對,王即坐公館將動刑。
  其人自言:幼本貧窶,難以自存,將往沉於河。遇一人詢其故,勸弗死,曰:「我令汝饒衣食。」引至家,出一囊,令我以手入探之,則皆束皮成卷,疊疊重列,因隨手取一皮以出,即鼠皮也。其人教以符咒,頂皮步罡,向北斗叩首,誦咒二十四下,向地一滾,身即成鼠。復付以小囊佩身畔,竊資納於中,囊不大,亦不滿重也。到家誦咒,皮即解脫,復為人形。歷供其積年所竊,不下數十餘萬。
  王因問:「汝今日破敗前曾否敗露?」曰:「此術至神,不得破敗。曾記十年前,我見一木牌上客頗多資,思往竊之。化鼠而往,緣木牌上。突出一貓齧我項,我急持法解皮,欲脫身逃,而砉然有聲,貓皮脫,亦人也,遂被執。究所授受,其人與我同師,其術更精,要化某物,隨心所變,不必藉皮以成。因念同學,釋我歸,戒勿再為此。已改轍三年矣。緣生有五子,二子已歷仕版,一子拔貢,尚有二子,思各捐一知縣與之。斂家中銀不足額,探知公餉甚多,故欲竊半以足數,不意遭印而敗。」王因取皮復命持咒試之,則皮與人兩不相合,乃以其人付縣復訊,定讞始去。
  唱歌犬
  長沙市中有二人牽一犬,較常犬稍大,前兩足趾,較犬趾爪長,後足如熊。有尾而小,耳鼻皆如人,絕不類犬,而遍體則犬毛也。能作人言,唱各種小曲,無不按節。觀者如堵,爭施錢以求一曲,喧聞四野。
  縣令荊公途遇之,命役引歸,托以太夫人欲觀,將厚贈之。至,則先令犬入內衙訊之。顧犬曰:「汝人乎?犬乎?」對曰:「我亦不自知為人也犬也。」曰:「若何與偕?」對曰:「我亦不自知也。」因詰以二人平素所習業,曰:「我日則牽出就市,晚歸即納於桶,莫審其所為。一日因雨未出,彼飼我於船上,得出桶。見二人啟箱,箱中有木人數十,眼目手足悉能自動;其船板下臥一老人於內,生死與否,我亦不知。」
  荊公拘二人鞫之,初不承認,旋命燒鐵針刺入鬼哭穴,極刑訊之,始言:此犬乃用三歲孩子做成。先用藥爛其身上皮,使盡脫;次用狗毛燒灰,和藥敷之;內服以藥,使瘡平復,則體生犬毛而尾出,儼然犬也。此法十不得一活,若成一犬,便可獲利終身。不知殺小兒無限,乃成此犬。問:「木人何用?」曰:「拐得兒,令自擇木人,得跛者、瞎者、斷肢者,悉如狀以為之,令作丐求錢,以肥其橐。」即率役籍其船,於船下得老人皮,自背裂開,中實以草。問:「何用?」曰:「此九十以外老人皮也,最不易得。若得而乾之為屑,和藥彈人身,其人魂即來供役。覓數十年,近甫得之。又以皮濕未能作屑,乃即敗露,此天也!命也!只求速死。」荊公乃曳於市,暴其罪而榜死之,犬亦餓斃。
  韓鐵棍
  韓舍龍者,山西汾陽人,貧無居處,在邑中破寺棲止,傭工為生,勇健多力。一日歸,見寺門外臥一道者,詢知以病不能去,乃供養之,無德色。
  如是三月餘,道者病癒,謂韓曰:「感子厚義,無以報,今行矣,平生蓄有一物,食之力逾賁、育,兼可致富,以贈子。七十二年後,終當歸我。第子富後,慎勿納粟得官,徒耗壽算。」言已,口中吐一羊出,小如拳,置掌視之,乃粉所為,納韓口中。方欲吞齧,羊從喉中直趨而下,道者以掌向韓腦後一拍,韓即暈仆於地。比醒,道者已不知所在,試舉耰鋤之屬,悉輕如草。次日,乃往見主人,願居其家為長作,俾買鐵另鑄作器為鋤地。其所耕,十倍於人,日食米必三斗,他物稱是。主以其勤而力,甚愛之。
  一日,令載煤五千斤自他所歸,車歷土坂將下,騾蹷車傾,韓在後手挽之,徐徐而下,面色不動。主知其事,異之,詫其神勇,命隨鏢行押布至都。中途值盜,保鏢客二人與鬥,俱為傷死,韓手無械,拔道旁棗樹掃之,盜盡靡潰,皆獲焉。主自後即令押鏢販布,許分其餘息,不令傭作。韓乃鑄精鐵為根,長丈有二,重八百斤。其用棍無法,亦無授受,惟恃勇力橫擊,無能禦者,江湖皆呼為「韓鐵棍」。盜賊莫敢犯其鋒。其棍載在車後,非八人莫能舉,而韓以隻手取之,輕如草然。
  一日至京師,方投寓,忽有人來訪,自通姓名曰「山東白二」。韓素不相識,訝其突如,詢來意,曰:「我聞君善用鐵棍,曷以見示。」韓指車後令客自取之,客以隻手輕取而下,謂韓曰:「君用此根,不知傷幾許人。我仰其面,君試擊我,能傷我,則君果為神勇。」韓不可,曰:「我與君無仇,何故以兵相戲?既與我角力,不若我屈一指,君能伸之,我即當斂跡歸田,不敢馳驅道路矣。」乃環其食指。白以手鉤韓指,韓俟其指入,乘勢提而擲之地,白起曰:「我山東劇盜也,一生無敵,今竟讓子。」嗣後,韓行山東、北直一路,如在家中往來。如是二十年,韓分息亦厚,乃辭主人,不復作鏢客,主人猶載其棍行者二十餘年。
  韓歸里置田產,生有二子,課農為業,年逾七十,自在場上看麥。忽有一山羊自場出,眾咸以為晉地所產皆胡羊,此不知所從來,爭逐之。羊入一枯井中,眾欲入,韓爭先跳下。見羊在井底。以手舉之,向上一擲,不覺身隨羊上。眾在井外,見有白氣一縷自井飛出,羊入雲中,韓坐地上,氣力兼無,共舁之出。尋亦無恙,然自是手無捉雞之力,始悟道士還羊之說,神力已去。
  又活二十餘年,至九十壽終。所用棍猶在韓莊,至今六十餘年,無有能舉之者。
  認鬼作妹
  浙藩司更夫陳某,喜飲而膽最豪。一夕,巡伺垣牆外,時三鼓,月甚明,見一婦人,年十八九,容貌頗麗。陳念官衙禁地,必無私約者,心知非人,姑戲之,乃往握其腕曰:「子夜行,得無覓佳耦乎?我為若婿何如?」婦曰:「我非人,乃縊鬼也。」變其貌,甚獰惡。陳曰:「我聞鬼皆能改貌,卿即陋劣,我不嫌也。」鬼無奈,乃曰:「子姑捨我,有錢十五千與子何如?」陳問:「錢從何得?」鬼曰:「薦橋某錢莊有女,我明日往祟之,子須認我作妹,我教若與子錢十五千,其病即愈。但子得錢後,我在此勾當一二事,自後毋得再阻我。」陳諾之,鬼乃去。
  明日午後,果有人來訪陳,且曰:「汝妹為鬼太不良,昨日主人女出看戲,歸為其所祟,百計求解,云必欲尋其兄來乃去,故招子往。」陳乃同往。入門,鬼即在內曰:「吾兄至矣!」大慟趨出。陳亦佯泣,相抱而慟。已而鬼曰:「吾兄貧,無以為生,汝家富,須予吾兄錢十五千作生計,我當去矣。」店主人不得已,如數予之,女疾果愈。
  陳得錢歸。不三日,聞司廨中果有婦人縊死者。蓋鬼求代,恐陳阻之,故行賄耳。
  蟒過嶺
  湖廣武岡州,有水路可達。有赴武岡任者,挈眷由水路行,一路皆灘河,兩山壁立,茂樹密菁,惟日午見日而已。
  一日舟行,聞上流灘畔有人敲鑼鳴眾,詢之,曰:「今日蟒過嶺,須停舟不得行,行則有失。」問:「何以知之?」曰:「我處燒山,向例有定期,蟒知之,先期半月相率自南而北,俟北路燒山,則又自北而南。時正十月,蓋南路定期在初冬,北路定期在初春故也。其來日,早必有大風以阻行舟,便其橫溪而渡。今早風大作,故知之。」問:「在何處?」曰:「相離里許,可望而見。」
  俄頃風愈大,見兩山樹梢枝葉皆垂,露一蛇首,大如十石甕,徐徐自山下剪溪過。其頭入北山,尾猶在南山未盡,約計兩山隔溪可三五百丈,如是者一食頃始盡。一蟒過盡,又一蟒來,長皆彷彿,以次相接而行,其體亦遞小,一晝夜乃盡。土人云:「此黑蟒,性皆純良,從不傷人。」
  食猴怪物名石掬
  湖南至道州,路有一山,高數百丈,千峰環列,中有濂溪講堂。山中最多猴,常出擾人。山腳居民數十家,皆漆戶也。山產漆樹,紅芽初茁如香椿,食者多死,官為立石以禁。沿漆林而入,週遭五六里,隔一澗。過澗即入山徑,樵路穿雲,高可插天。
  吾鄉愛堂居士往游,遠望崖側,有似枯松,其毛遍覆數里,蠕蠕然,近視之,皆猴也,屏息而過。已歷其上,俯視眾猴,約有六七萬,老少雌雄環集,呦呦皆有哭聲,亦莫測何故。有頃,忽見二猴自上崖來,向眾猴搖手,似禁其勿泣者。已而悉起,有扶老者,有攜雛者,皆緣崖左而上。至經香台畔,俯伏屏息,高下幾無隙地。
  旋有大風簌簌動林木,台後出一獸,絕似猴而小,高可尺許,眾猴見之,皆俯伏。此獸躍上濂溪講座,踞膝而坐,推其身,忽伸長丈許,眾在下仰望,不見其頂。久之,見一猴來跪其座旁,自以雙手向腦後剝去其皮,若供其食啖者。
  愛堂尚欲再覘其異,不料僕人遽怒起,燃大爆竹震之。響一發,眾猴咸驚,墜山下死者不可勝計;其獸聞聲一躍,直穿屋頂而出,不知所在。按《異物志》:石掬如猴而食猴。或即此歟?
  鐵牛法
  湖南邑囚論死,秋決後,例多暴屍三日,然後埋。入夜,屍常不見,官吏異之,踩緝四出。初以為其親屬私竊以葬,訊之不承。
  有武生某以事赴縣,行至一村鎮,牽馬飲於溪橋之下。水中映有人影,俯窺之,則橋洞內水乾,有一人閉目趺坐於中。躡而就之,見其襟褶間皆血污狼藉。問為誰,不答,因急趨出。適鎮中有駐防汛弁,告之守備殷某。殷先入橋下,其人見殷相近,即飛左足將殷踢仆地,後入者至,救殷起,覓其人已不見,互相嗟訝而返。
  是夕雷雨,擊死一人於橋柱側,眾往視,正昨日橋下人也。或云:此學鐵牛法者,可以代形,而終獲天譴。
  妖術二則
  江陰有士人學法於茅山,有術能致婦人。用烏龜殼一個,書符於上,夜擁之而臥,少頃,即見一輿舁一少婦至。或平昔有屬意者,皆可召來。其婦不言,與交媾無異生人,天將明乃去。其去時,必反繫其裙以出,未知何故。據言此乃所召之生魂也。
  婁縣有道士善致天女,有求其術者,必令其人備衣裙釵釧之屬,須極華麗珍貴,乃可為天女服飾,言著天宮衣不能履凡世故也。其來必在初更,須先掃淨室,屏絕人跡,道人入,書符步咒,則天女始至,色果殊麗,異香襲體。人與交合,與世人無異,亦不言笑。天未明,道士來,又屏人書符送天女去,則衣飾皆帶去,無一遺存。與天女交者皆無後禍,故其術頗為豪富家所重,即耗其資亦不惜也。
  後乃知其常通妓女為之。道士素頎而長,將女裸縛於懷,以袍襲之。昏黑人莫能辨,屏人而出諸懷,服其衣飾,偽為天女紿客。將曉,仍束而去,以此分肥其衣飾。蓋死後其徒言於人云。
  種蟹
  盛京將軍某,駐紮關東地方,向無鱉蟹,惟將軍署頗饒此物。有異之者,請於將軍,將軍笑曰:「此非土產,乃予以人力種之。法用赤莧搗爛,以生鱉連甲剁細碎,和青泥包裹為丸,置日中曬乾,投活水溪畔。七日後,俟出小鱉,取置池塘中養之。螃蟹亦如此做法。」按此法《養魚經》中載之,而不言能種螃蟹。據將軍言,則凡介屬皆可以此法種之,則是赤莧固蛤介中之返魂丹也。
  扯雞嗉救溺死人法
  凡人落水淹斃,一日內者尚可活,《洗冤錄》載有「騎牛法」最妙,而不知更有「扯雞嗉法」,入水三日者亦可活。揚州各幫作排手黃一謙,沛縣人,隻身帶貨,無不獲利,積至百餘,悉以周濟貧乏。康熙五十九年六月,在北通州壩上落水,已三日,撈起,有長眉白髯老翁云:「用筆管套雞嗉,先破一孔,插入肛門,扯出雞嗉吹之。」吹至三人,心口微動,老人曰:「活矣。」眾趨視,忽失老人所在,又換人吹,果歎氣而蘇。
  鳥獸不可與同群
  荊州寺僧某,頗精禪誦。一日,有獵徒獲一虎子歸,途憩寺門。僧勸勿殺,眾即以虎捨寺中。僧給以飲食,頗馴伏,隨僧起居。每課誦,虎亦從眾後作頂禮狀,課畢乃退。日漸長大。客至方丈,虎伏座下,初甚駭怖,繼察其狀無惡意,亦不甚畏,狎玩之,虎亦不怒。
  一日,有客訪僧入方丈,僧以足蹴虎令去,曰:「毋驚我佳客。」虎作欠伸狀,瞪目而視,良久始出。已而又來伏腳下,氣粗而有喘聲,客愈恐,僧以手批虎,又瞪目視良久,一若有所思狀,僧以足踹之乃去。俄而又進,作怒容,直前一口,銜僧頭而去,僧猶坐而不仆。寺中人見虎口有血,奔出山門,乃共逐之,入深山去,卒不可獲。
  拘蛇
  江陰章燕橋言:有南客館京師,自言能拘蛇,主人欲觀其法,不可,強之至再,始允焉。先命竹工削竹籤百枝,長三尺許,鋸其兩端如箭錐。至期,約主人及外客,以麻繩束竹籤,捆載而行,同赴西山石佛廟中。鋸石台上,步罡書符,口喃喃作詞。
  俄頃微風起,草中索索作聲,蛇果大至。先小後大,盤旋回繞,有若錦者,有若花者,諸色皆備。眾咸詫所未見。最後有一蛇至,不甚大,遍體光黝如漆,昂其首,向前視客。客色遽變,憮然曰:「殆矣!」急書符退之。眾蛇皆散,獨黝黑者不去,吻舌張口,似有怒態。客披髮跣足持咒,齧舌血噀之,黑蛇始去。顧眾曰:「君等可歸矣,此蛇來與吾較法,我不可去,去則貽禍主人。」乃命眾人用繩束其身,捆於石佛背上,以所攜竹籤置手旁,促眾人去。
  次日客歸,眾詢所以,云是夜風雨大作,其蛇乘空而來,張口吸氣,似欲相吞。客望其氣來,乃以竹籤一枝投之,籤為氣攝入其腹中。如是數十次,氣亦漸衰,籤亦將盡。俄聞廟門外有崩撼之聲,蛇斃於地,風雨亦息。
  金香一枝
  富民某,聞某寺有老僧德行頗高,延請至家,供奉一室中,朝夕頂禮,即香柱、香爐之內,無不以金為之。
  一日,僧於靜室中入定,忽見彩雲飄渺,異香滿室,有二仙女將一蓮花座來曰:「我奉西方佛祖之命來迎。」僧自顧功行頗淺,懼不敢往。仙女催促再三,且曰:「若不去,我無以復命。」僧乃取瓶中香桂一枝與之,始冉冉而去。明日,主人家產一驢,墮地而死,奴僕輩剖食之,腸中有金香一枝,驚白主人,僧不知也,即主人亦不知金香桂為供奉和尚之物。
  後偶於參禮和尚時,主人談及此事,和尚大驚失色,始以向夕蓮花相迎之事告主人,亟看瓶中,已少一枝香桂矣。蓋無功食祿,天意所忌,故使變驢以報也。
  小僮遇女鬼
  鎮江梅甫族弟家,僱小童孔姓者,伴其子岸夫,宿書樓上。乙巳冬月望日三更後,遣其樓下取物,遲至一更不來,即偕其家西席王松坪先生下樓往看。遍尋不見,於是急呼眾家人尋覓。尋至第三進小室內,見其伏臥桌下,頭嵌於椅腳內。家人拖出,人事不省,以姜湯灌醒,問其原委,云:「我下樓至梯中間,見一奶奶將我攙至堂前,我欲叫人,他將手卡我頸項,我即不能言語。此後如何關門,如何來此,我總不知。」於是令其安睡,次日亦無他恙。
  越至次年五月望前,渠臥書樓下廂屋內,時約二更許,明月如晝,忽然大叫,岸夫急起往觀,奴云:「去冬攙我的女人又來了!我駭怕,將帳門捫緊,他與我扯奪不開而去。我即叫人,他又轉來,我不敢叫,他又去了。我遂大叫,他見人來,遂不見了。」問此女人模樣,云:「身穿藍衣,面甚標緻,其白如雪。」家中恐其復又生事,遂將小童遣去,此後安然,無見聞矣。岸夫姪親為余言。
  懷慶水災投匾水息
  余同年沈永之為懷慶府太守,天久雨,黃河水發,直灌城中。公與屬員百姓等俱登城外高阜看水,水高數丈,竟不能歸,餓三日矣,除禱天之外,一籌莫展。
  忽見一黃衣者帶笠乘舟而來,問曰:「汝等欲使水退,須當問我。」公即問之,曰:「可取懷慶府大堂之匾投水中,水即退。」問其姓,答曰:「我姓黃。」言畢遂去,水隨其舟漸漸流下。高阜離署數十餘里,公之父母俱在署內,無人能往,正彷徨間,有家人陳姓者曰:「小人能識水性,願往。」公欣然遣之,令其人頭頂葫蘆,放書其中。泅水到署,見二老登樓哭泣。得其信,大喜,即取匾投水,登時水遂退。
  訪之里人,云:「某處有黃將軍廟,想懷慶一府,應遭此劫。投其匾於水,算已應此劫故也。」公即往拈香,瞻其像,果符所見云。
  三王神請醫治臂
  歸安有名醫湯姓,字勞光,門外掛一匾云「凡求醫者,非先送十金不治。」一日,聞外有鑼聲,出視,見一大沙飛船泊其門外。頃有一人登岸,從者手捧一大元寶,自言王姓,家住菱山下,左臂有傷,特來求治。醫即與膏藥貼之。拱手而去。醫送登舟,照舊篩鑼開船,旗上書「三王府」三字,須臾不見。醫歸家,見桌上元寶乃紙元寶也,大驚曰:「此乃東菱山之神!」明日,即著冠袍往拜,見神左臂上膏藥猶在,旁有一死蠍存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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