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人
  巴人好群伐樹木作板。開元初,巴人百餘輩自褒中隨山伐木,至太白廟。廟前松樹百餘株,各大數十圍。群巴喜曰:「天贊也!」止而伐之。已倒二十餘株。有老人戴帽拄杖至其所,謂巴曰:「此神樹,何故伐之?」群巴初不輟作,老人曰:「我是太白神,已倒者休。乞君未倒者,無宜作意。」巴等不止。老人曰:「君若不止,必當俱死,無益也。」又不止。老人乃登山呼:「斑子!」倏爾,有虎數頭相繼而至,噬巴殆盡,唯五六人獲免。神謂之曰:「以汝好心,因不令殺,宜速去也。」
  其倒樹至天寶末尚存。有詔修理內殿,楊國忠令人至山所,宣敕取樹,作板以用焉,神竟與之。 
  ○費忠
  費州蠻人,舉族姓費氏。境多虎暴,俗皆樓居以避之。開元中,狄光嗣為刺史,其孫博望生於官舍。博望乳母婿費忠,勁勇能射。嘗自州負米還家,山路見阻,不覺日暮。前程尚三十餘里。忠懼不免,以所持刃刈薪數束,敲石取火,焚之自守。
  須臾,聞虎之聲,震動林藪。忠以頭巾冒米袋,腰帶束之,立於火光之下,挺身上大樹。頃之,四虎同至,望見米袋,大虎前躩,既知非人,相顧默然。次虎引二子去,大虎獨留火所,忽爾脫皮,是一老人,枕手而寐。忠素勁捷,心頗輕之,乃徐下樹,扼其喉,以刀擬頸。老人乞命,忠縛其手而詰問之。云:「是北村費老,被罰為虎。天曹有日曆令食人。今夜合食費忠,故候其人,適來正值米袋,意甚鬱怏,留此須其復來耳,不意為君所執。如不信,可於我腰邊看日曆,當知之。」忠觀歷畢,問:「何以救我?」答曰:「若有同姓名人,亦可相代。異時事覺,我當為受罰,不過十日饑餓耳。」忠云:「今有南村費忠,可代我否?」老人許之。
  忠先持其皮上樹杪,然後下解老人。老人曰:「君第牢縛其身附樹,我若入皮,則不相識。脫聞吼落地,必當被食。事理則然,非負約也。」忠與訣,上樹,擲皮還之。老人得皮,從後腳入,復形之後,大吼數十聲乃去。忠得還家。
  數日,南村費忠鋤地遇啖也。
  ○虎婦
  唐開元中,有虎取人家女為妻,於深山結室而居。經二載,其婦不之覺。後忽有二客攜酒而至,便於室中群飲。戒其婦云:「此客稍異,慎無窺覷。」須臾皆醉眠。婦女往視,悉虎也。心大驚駭,而不敢言。久之,虎復為人形,還謂婦曰:「得無窺乎?」婦言:「初不敢離此。」後忽云思家,願一歸覲。
  經十日,夫將酒肉與婦偕行。漸到妻家,遇深水,婦人先渡,虎方褰衣,婦戲云:「卿背後何得有虎尾出?」虎大慚,遂不渡水,因爾疾馳不返。
  ○稽胡
  慈州稽胡者,以弋獵為業。唐開元末,逐鹿深山。鹿急走投一室,室中有道士,朱衣憑案而坐。見胡驚愕,問其來由。胡具言姓名,云:「適逐一鹿,不覺深入。」辭謝衝突。道士謂胡曰:「我是虎王,天帝令我主施諸虎之食,一切獸各有對,無枉也。適聞汝稱姓名,合為吾食。」案頭有硃筆及杯兼簿籍,因開簿以示胡。胡戰懼良久,固求釋放。道士云:「吾不惜放汝,天命如此,為之奈何?若放汝,便失我一食。汝既相遇,必為取免。」久之,乃云:「明日可作草人,以己衣服之,及豬血三斗,絹一匹,持與俱來,或當得免。」胡遲回未去,見群虎來朝。道士處分所食,遂各散去。胡尋再拜而還。
  翌日,乃持物以詣。道士笑曰:「爾能有信,故為佳士。」因令胡立草人庭中,置豬血於其側。然後令胡上樹,以下望之,高十餘丈,云:「止此得矣,可以絹縛身著樹,不爾,恐有損落。」尋還房中,變作一虎。出庭仰視胡,大嗥吼數四,向樹跳躍,知胡不可得,乃攫草人,擲高數丈,往食豬血盡。入房,復為道士,謂胡曰:「可速下來。」胡下再拜,便以硃筆勾胡名,於是免難。
  ○碧石
  開元末,渝州多虎暴,設機阱,恒未得之。月夕,人有登樹候望,見一倀鬼如七八歲小兒,無衣輕行,通身碧色,來發其機。及過,人又下樹正之。須臾,一虎逕來,為陷機所中而死。久之,小兒行哭而返,因入虎口。及明開視,有碧石大如雞子在虎喉焉。  
  ○斑子
  山魈者,嶺南所在有之。獨足反踵,手足三歧,其牝好傅脂粉。於大樹空中作窠,有木屏風帳幔,食物甚備。南人山行者,多持黃脂鈆粉及錢等以自隨。雄者謂之「山公」,必求金錢,遇雌者謂之「山姑」,必求脂粉。與者能相護。
  唐天寶中,北客有嶺南山行者,多夜懼虎,欲上樹宿,忽遇雌山魈。其人素有輕齎,因下樹再拜,呼「山姑」。樹中遙問:「有何貨物?」人以脂粉與之。甚喜,謂其人曰:「安臥無慮也。」人宿樹下,中夜,有二虎欲至其所。山魈下樹,以手撫虎頭曰:「斑子,我客在,宜速去也。」二虎遂去。
  明日辭別,謝客甚謹。其難曉者,每歲中與人營田,人出田及種,餘耕地種植,並是山魈。穀熟則來喚人平分,性質直,與人分,不取其多。人亦不敢取多,取多者遇天疫病。
  ○劉薦
  天寶末,劉薦者為嶺南判官。山行,忽遇山魈,呼為「妖鬼」。山魈怒曰:「劉判官,我自遊戲,何累於君,乃爾罵我?」遂於下樹枝上立,呼:「班子!」有頃,虎至,令取劉判官。薦大懼,策馬而走,須臾為虎所攫,坐腳下。魈乃笑曰:「劉判官,更罵我否?」左右再拜乞命。徐曰:「可去。」虎方捨薦。薦怖懼幾絕,扶歸,病數日方愈。薦每向人說其事。
  ○勤自勵
  漳浦人勤自勵者,以天寶末充健兒,隨軍安南,及擊吐蕃,十年不還。自勵妻林氏為父母奪志,將改嫁同縣陳氏。其婚夕,而自勵還,父母具言其婦重嫁始末。自勵聞之,不勝忿怒。婦宅去家十餘里,當破吐蕃得利劍,是晚,因杖劍而行,以詣林氏。
  行八九里,屬暴雨天晦,進退不可。忽遇電明,見道左大樹有旁孔,自勵權避雨孔中。先有三虎子,自勵並殺之。久之,大虎將一物納孔中,須臾復去。自勵聞有人呻吟,逕前捫之,即婦人也。自勵問其為誰,婦人云:「己是林氏女,先嫁勤自勵為妻,自勵從軍未還,父母無狀,見逼改嫁,以今夕成親。我心念舊,不能再見,憤恨莫已,遂持巾於宅後桑林自縊,為虎所取。幸而遇君,今猶未損。倘能相救,當有後報。」自勵謂曰:「我即自勵也,曉還至舍,父母言君適人,故拔劍而來相訪,何期於此相遇!」乃相持而泣。
  頃之虎至,初大吼叫,然後倒身入孔,自勵以劍揮之,虎腰中斷。恐又有虎,故未敢出。尋而月明,後,果一虎至,見其偶斃,吼叫愈甚,自爾復倒入,又為自勵所殺。乃負妻還家,今尚無恙。
  ○宣州兒
  天寶末,宣州有小兒,其居近山。每至夜,恒見一鬼引虎逐己,如是已十數度。小兒謂父母云:「鬼引虎來則必死。世人云:『為虎所食,其鬼為倀。』我死,為倀必矣。若虎使我,則引來村中,屯中宜設阱於要路以待,虎可得也。」後數日,果死於虎。久之,見夢於父云:「身已為倀,明日引虎來,宜於西偏速修一阱。」父乃與村人作阱。阱成之日,果得虎。
  ○笛師
  唐天寶末,祿山作亂,潼關失守,京師之人於是鳥散。梨園弟子有笛師者,亦竄於終南山,谷中有蘭若,因而寓居。清宵朗月,哀亂多思,乃援笛而吹。嘹唳之聲,散漫山谷。俄而有物虎頭人形,著白袷單衣,自外而入。笛師驚懼,下階愕眙。虎頭人曰:「美哉笛乎!可復吹之。」如是累奏五六曲。
  曲終久之,忽寐,乃咍嘻大鼾。師懼覺,乃抽身走出,得上高樹,枝葉陰密,能蔽人形。其物覺後,不見笛師,因大懊歎云:「不早食之,被其逸也。」乃立而長嘯。須臾,有虎十餘頭悉至,狀如朝謁。虎頭云:「適有吹笛小兒,乘我之寐,因而奔竄,可分路四遠取之。」言訖,各散去。五更後復來,皆人語云:「各行四五里,求之不獲。」會月落斜照,忽見人影在高樹上,虎顧視笑曰:「謂汝雲行電滅,而乃在茲。」遂率諸虎,使皆取攫。既不可及,虎頭復自跳,身亦不至。遂各散去。少間天曙,行人稍集,笛師乃得隨還。
  ○張魚舟
  唐建中初,青州北海縣北有秦始皇望海臺,臺之側有別濜泊,泊邊有取魚人張魚舟結草庵止其中。常有一虎,夜突入庵中,值魚舟方睡,至欲曉,魚舟乃覺有人。初不知是虎,至明方見之。魚舟驚懼,伏不敢動。虎徐以足捫魚舟。魚舟心疑有故,因起坐。虎舉前左足示魚舟。魚舟視之,見掌有刺可長五六寸,乃為除之。虎躍然出庵,若拜伏之狀。因以身摩魚舟,良久,回顧而去。至夜半,忽聞庵前墜一大物,魚舟走出,見一野豕,腯甚,幾三百斤。在庵前,見魚舟,復以身摩之,良久而去。
  自後,每夜送物來,或豕或鹿。村人以為妖,送縣,魚舟陳始末。縣使吏隨而伺之。至二更,又送麋來,縣遂釋其罪。魚舟為虎設一百一齋功德。其夜,又銜絹一匹而來。
  一日,其庵忽被虎拆之,意者不欲魚舟居此。魚舟知意,送別卜居焉。自後虎亦不復來。
  ○王太
  海陵人王太者與其徒十五六人野行,忽逢一虎當路。其徒云:「十五六人決不盡死,當各出一衣以試之。」至太衣,吼而隈者數四。海陵多虎,行者悉持大棒,太選一棒,脫衣獨立,謂十四人:「卿宜速去。」料其已遠,乃持棒直前,擊虎中耳,故悶倒,尋復起去。太背走惶懼,不得故道,但草中行。可十餘里,有一神廟,宿於樑上。
  其夕,月明,夜後聞草中虎行,尋而虎至廟庭,跳躍變成男子,衣冠甚麗。堂中有人問云:「今夕何爾累悴?」神曰:「卒遇一人,不意勁勇,中其健棒,困極迨死。」言訖,入座上木形中。忽舉頭見太,問:「是何客?」太懼墮地,具陳始末。神云:「汝業為我所食,然,後十餘日方可死,我取爾早,故中爾棒。今以相遇,理當佑之。後數日,宜持豬來,以己血塗之。」指庭中大樹:「可繫此下,速上樹,當免。」太,後如言。神從堂中而出為虎,勁躍,太高不可得,乃俯食豬,食畢,入堂為人形。太下樹再拜乃還,爾後更無患。
  ○荊州人
  荊州有人山行,忽遇倀鬼,以虎皮冒己,因化為虎,受倀鬼指揮。凡三四年,搏食人畜及諸野獸,不可勝數。身雖虎而心不願,無如之何。
  後倀引虎經一寺門過,因遽走入寺庫,伏庫僧牀下。道人驚恐,以白有德者。時有禪師,能伏諸橫獸,因至虎所,頓錫問:「弟子何所求耶?為欲食人?為厭獸身?」虎弭耳流涕。禪師手巾繫頸,牽還本房,恒以眾生食及他味哺之。半年毛落,變人形,具說始事。二年不敢離寺。後暫出門,忽復遇倀,以虎皮冒己,遽走入寺。皮及其腰下,遂復成虎。篤志誦經,歲餘方變。自爾不敢出寺門,竟至死。
  ○劉老
  信州劉老者,以白衣住持於山溪之間。人有鵝二百餘隻詣劉放生,恒自看養。數月後,每日為虎所取,以耗三十餘頭。村人患之,羅落陷阱,遍於放生所,自爾虎不復來。
  後數日,忽有老叟,巨首長鬣,來詣劉,問:「鵝何以少減?」答曰:「為虎所取。」又問:「何不取虎?」答云:「已設陷阱,此不復來。」叟曰:「此為倀鬼所教,若先制倀,即當得虎。」劉問:「何法取之?」叟云:「此鬼好酸,可以烏白等梅及楊梅布之要路,倀若食之,便不見物,虎乃可獲。」言訖不見。是夕,如言布路之。四鼓後,聞虎落阱,自爾絕焉。
  ○虎婦
  利州賣飯人,其子之婦山園採菜,為虎所取,經十二載而後還。自說入深山石窟中,本謂遇食,久之,相與寢處。窟中都有四虎,妻婦人者最老。老虎恒持麋鹿等肉還以哺妻,或時含水吐其口中。婦人欲出,輒為所怒,驅以入窟。積六七年。後數歲,漸失餘虎,老者獨在。其虎自有婦人,未常外宿。
  後一日,忽夜不還,婦人心怪之。欲出而不敢。如是又一日,乃徐出,行數十步,不復見虎。乃極力行五六里,聞山中伐木聲,逕往就之。伐木人謂是鬼魅,以礫石投擲。婦人大言其故,乃相率詰問。婦人云己是某家新婦,諸人亦有是鄰里者,先知婦人為虎所取,眾人方信之。鄰人因脫衫衣之,將還。會其夫已死,翁姥憫而收養之。婦人亦憨戇,乏精神,恒為往來之所狎。劉全白親見婦人說其事云。
  ○松陽人
  松陽人入山採薪,會暮,為二虎所逐,遽得上樹。樹不甚高,二虎迭躍之,終不能及。忽相語云:「若得朱都事應必捷。」留一虎守之,一虎乃去。俄而又一虎,細長善攫。時夜月正明,備見所以。小虎頻攫其人衣,其人樵刀猶在腰下,伺其復攫,因以刀砍之,斷其前爪,大吼,相隨皆去。
  至明,人始得還。會村人相問,因說其事。村人云:「今縣東有朱都事,往候之,得無是乎?」數人同往問訊。答曰:「昨夜暫出傷手,今見頓臥。」乃驗其真虎矣。遂以白縣令,命群吏持刀圍其所而燒之。朱都事忽起,奮迅成虎,突人而出,不知所之。
  ○虎恤人
  鳳翔府李將軍者,為虎所取,蹲踞其上。李頻呼:「大王乞一生命!」虎乃弭耳如喜狀。須臾,負李行十餘里,投一窟中。二三子見人喜躍,虎於窟上俯視,久之方去。其後入窟,恒分所得之肉及李。
  積十餘日,子大如犬,悉能陸梁乳,虎因負出窟。至第三子,李恐去盡,則己死窟中,乃因抱之云:「大王獨不相引?」虎因垂尾,李持之遂得出窟。李復云:「幸已相祐,豈不送至某家?」虎又負李至所取處而訣。
  每三日,一至李舍,如相看。經二十日,前後五六度,村人怕懼。其後又來,李遂白云:「大王相看甚善,然村人恐懼,願勿來。」經月餘,復一來,自爾乃絕焉。
  ○范端
  涪陵里正范端者,為性幹了,充州縣任使。久之,化為虎。村鄰苦之,遂以白縣云:「恒引外虎入村,盜食牛畜。」縣令云:「此相惡之辭,天下豈有如此事?」遂召問,端對如令言。久之,有虎夜入倉內盜肉,遇曉不得出,更遞圍之,虎傷數人,逸去。耆老又以為言,縣令因嚴詰端所由。端乃具伏云:「常思生肉,不能自致。夜中實至於東家欄內竊食一豬,覺有滋味,是故見人肥充者便欲啖之,但苦無伍耳。每夜東西求覓,遇二虎見隨,所有得者,皆共分之,亦不知身之將變。」然察其舉措,如醉也,縣令以理喻遣之。
  是夜,端去,凡數日而歸,衣服如故。家居三四日,昏後,野虎輒來至村外鳴吼。村人恐懼,又欲殺之,其母告諭令去,端泣涕,辭母而行。數日,或見三虎,其一者後左足是靴。端母乃遍求於山谷,復見之。母號哭,二虎走去,有靴者獨留,前就之。虎俯伏閉目,乃為脫靴,猶是人足。母持之而泣,良久方去。
  是後鄉人頻見,或呼「范里正」,二虎驚走,一虎回視,俯仰有似悲愴,自是不知所之也。
  ○石井崖
  石井崖者,初為里正,不之好也,遂服儒,號「書生」。因向郭買衣,至一溪,溪南石上有一道士,衣朱衣,有二青衣童子侍側。道士曰:「我明日日中得書生石井崖充食,可令其除去刀杖,勿有損傷。」二童子曰:「去訖。」石井崖見道士,道士不見石井崖。
  井崖聞此言驚駭,行至店宿,留連數宿。忽有軍人來問井崖:「莫要攜軍器去否?」井崖素聞道士言,乃出刀,拔槍頭懷中藏之。軍人將刀去。井崖盤桓未行,店主屢逐之。井崖不得已,遂以竹盛卻槍頭而行。至路口,見一虎當路,逕前躩取井崖,井崖遂以槍刺,適中其心,遂斃。二童子審觀虎死,乃謳謌喜躍。
  ○涼州人牛
  天寶時,涼州人家生牛,多力而大。及長,不可拘制,因爾縱逸。他牛從之者甚眾,恒於城西數十里作群,人不能制。其後,牛漸凌暴,至數百,鄉里不堪其弊。都督謀所以擊之。會西胡獻一鷙獸,狀如大犬而色正青。都督問胡:「獻此何用?」胡云:「搏噬猛獸。」都督以狂牛告之,曰:「但有賞錢,當為相取。」於是以三百千為賞。胡乃撫獸咒願,如相語之狀,獸遂振迅跳躍。解繩縱之,逕詣牛所。牛見獸至,分作三行,己獨處中,埋身於土。獸乃前鬥,揚塵暗野,須臾便還。百姓往視,坌成潭,竟不知是何獸。初,隨望其鬥,見獸大如蜀馬,鬥畢,牛已折項而死。胡割牛腹,取其五臟,盆盛以飼,獸累啖之,漸小如故也。
  ○韋有柔
  建安縣令韋有柔家奴,執轡,年二十餘,病死。有柔門客善持咒者,忽夢其奴,云:「我不幸而死,尚欠郎君四十五千。地下所由令更作畜生以償債。我求作馬,兼為異色,今已定也。」其明年,馬生一白駒而黑目,皆奴之態也。後數歲,馬可直百餘千,有柔深歎其言不驗。
  頃之,裴寬為採訪使,以有柔為判官。裴寬見白馬,求市之。問其價直,有柔但求三十千。寬因受之。有柔曰:「此奴尚欠十五千,當應更來。」數日後,寬謂有柔曰:「馬是好馬,前者付錢,深恨太賤。」乃復以十五千還有柔,其事遂驗。
  ○姚甲
  吳興姚氏者,開元中被流南裔。其人素養二犬,在南亦將隨行。家奴附子及子小奴悉皆勇壯,謀害其主,然後舉家北歸。
  姚所居偏僻,鄰里不接。附子忽謂主云:「郎君家本北人,今竄南荒,流離萬里,忽有不祥,奴當扶持喪事北歸。頃者以來,已覺衰憊,恐溘然之後,其餘小弱,則郎君骸骨不歸故鄉,伏願圖之。」姚氏曉其意,云:「汝欲令我死耶?」奴曰:「正爾慮之。」姚請至明晨。
  及期,奴父子具膳,勸姚飽食。奉觴哽咽,心既蒼黃,初不能食,但以物飼二犬。值奴入持,因扶二犬云:「吾養汝多年,今奴等殺我,汝知之乎?」二犬自爾不食,顧主悲號。須臾,附子至,一犬咋其喉斷而斃,一犬遽入廚,又咋其少奴,喉亦斷,又咋附子之婦,殺之。姚氏自爾獲免。
  ○崔惠童
  唐開元中,高都主婿崔惠童,其家奴萬敵者,性至暴,忍於殺害。主家牝犬名「黃女」,失之數日。適主召萬敵,將有所使。黃女忽於主前進退,咋萬敵,他人呵叱不能禁。良久,方退,呼之則隱。主家怪焉。萬敵首云:「前數日實烹此狗,不知何以至是。」初不信,萬敵云:「見埋其首所在,取以為信。」由是知其冤魂。
  ○楊氏
  長安楊氏宅恒有青衣婦人,不知其所由來。每上堂,直詣諸女,曰:「天使吾與若女有。」悉驚畏而避之,不可,則言詞不遜。所為甚鄙,或裸體而行,左右掩目。因出外間,與男子調戲,猛而狡穢,擒捕終不可得。
  一日,悉取諸女囊中襟衣,暴置庭前。女不勝其忿,極口罵之。遂大肆醜言,發其內事,纖毫必盡。如此十餘日。呼神巫以符禁逐之,巫去輒來,悉莫能止。乃徙家避之。
  會楊氏所親自遠而至,具為說之。此人素有膽,使獨止其宅,夜張燈自臥。婦人果來。偽自留之寢宿,潛起,匿其所曳綠履。求之不得,狼狽而去。取履視之,則羊蹄也。以計尋之,至宅東寺中,見長生青羊,而雙蹄無甲,行甚艱蹷。贖而殺之,其怪遂絕。
  ○陳正觀
  潁川陳正觀斲割羊頭極妙。
  天寶中,有人詣正觀。正觀為致飲饌,方割羊頭,初下刀子,刺其熟腦,正觀暫乃洗手。頭作羊鳴數聲,正觀便爾心悸,數日而死。
  ○崔日用
  開元中,崔日用為汝州刺史。宅舊凶,世無居者。日用既至,修理灑掃,處之不疑。
  其夕,日用堂中明燭獨坐,半夜後,有烏衣數十人自門入,至坐階下,或有跛者、眇者。日用問:「君輩悉為何鬼,來此恐人?」其跛者自陳云:「某等罪業,悉為豬身,為所放散在諸寺,號長生豬。然素不樂此生受諸穢惡,求死不得,恒欲於人申說,人見悉皆恐懼。今屬相公為郡,相投轉此身耳。」日用謂之曰:「審若是,殊不為難。」俱拜謝而去。
  翌日,寮佐來見日用,莫不驚其無恙也。衙畢,使奴取諸寺長生豬,既至,或跛或眇,不殊前見也。歎異久之。令司法為作名,乃殺而賣其肉,為造經像,收骨葬之。他日又來謝恩,皆作少年狀,云:「不遇相公,猶十年處於穢惡。無以上報,今有寶劍一雙,各值千金,可以除辟不祥,消彌凶厲也。」置劍牀前,再拜而去。日用問:「我當何官?」答云:「兩日內為太原尹。」更問:「得宰相否?」默而不對。
  ○李測
  李測,開元中。為某縣令。在廳事,有鳥高三尺,無毛羽,肉色通赤,來入其宅。測以為不祥,命卒擊之。卒以柴斧砍鳥,刃入木而鳥不傷,測甚惡之。又於油鑊煎之,以物覆上,數日開視,鳥隨油氣飛去。其後又來,測命以繩縛之,繫於巨石,沈之於河。月餘復至,斷繩猶在頸上。測取大木,鑿空其中,實鳥於內,鐵冒兩頭,又沈諸河,自爾不至。
  天寶中,測移官,其宅亦凶。蒞事數日,宅中有小人長數寸,四五百頭,滿測官舍。測以物擊中一頭,仆然而殪,視之悉人也。後夕,小人等群聚哭泣,有車載棺,成服祭弔,有行葬於西階之下,及明纔發。測便掘葬處,得一鼠,通赤無毛。於是乃命人力,尋孔發掘,得鼠數百,其怪遂絕。測家亦甚無恙。
  ○天寶彉騎
  天寶初,邯鄲縣境恒有魘鬼,所至村落,十餘日方去,俗以為常。彉騎三人夜投村宿,媼云:「不惜留住,但恐魘鬼,客至必當相苦,宜自防之。雖不能傷人,然亦小至迷悶。」騎初不畏鬼,遂留止宿。
  二更後,其二人前榻寐熟,一人少頃而忽覺,見一物從外入,狀如鼠,黑而毛。牀前著綠衫,持笏長,五六寸,向睡熟者曲躬而去,其人遽魘。魘至二人,次至覺者。覺者逕往把腳,鬼不動,然而體冷如冰。三人易持之。
  至曙,村人悉共詰問。鬼初不言,騎怒云:「汝竟不言,我以油鑊煎汝。」遂令村人具油鑊,乃言:「己是千年老鼠,若魘三千人,當轉為狸。然所魘亦未嘗損人,若能見釋,當去此千里外。」騎乃釋之,其怪遂絕。御史大夫嘗為邯鄲尉崔懿,親見其事,懿再從弟恒說之。
  ○畢杭
  天寶末,御史中丞畢杭為魏州刺史,陷於祿山賊中,尋欲謀歸順而未發。數日,於庭中忽見小人長五六寸,數百枚,遊戲自若,家人擊殺。明日,群小人皆白服而哭,載死者以喪車、兇器,一如士人送喪之備。仍於庭中作▉冢,葬畢,遂入南牆穴中。甚驚異之,發其冢,得一死鼠。乃作熱湯沃中,久而掘之,得死鼠數百枚。後十餘日,杭以事不克,一門遇害。  
  ○崔懷嶷
  崔懷嶷,其宅有鼠數百頭,於庭中兩足行,口中作呱呱聲。家人無少長,盡出觀,其屋轟然而塌壞。嶷外孫王汶自向余說。
  近世有人養女,年十餘歲,一旦失之,經歲無蹤跡。其家房中屢聞地下有小兒啼聲,掘之,初得一孔,漸深大,縱廣丈餘。見女在坎中坐,手抱孩子,傍有禿鼠大如斗。女見家人,不識主領,父母乃知為鼠所魅,擊鼠殺之。女便悲泣云:「我夫也,何忽為人所殺!」家人又殺其孩子,女乃悲泣不已,未及療之,遂死。  

返回 開放文學

訪問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