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傑
  高宗時,狄仁傑為監察御史,江嶺神祠,焚燒略盡。至端州,有蠻神,仁傑欲燒之。使人入廟者立死。仁傑募能焚之者,賞錢百千。時有二人出應募,仁傑問:「往復何用?」人云:「願得敕牒。」仁傑以牒與之。其人持往,至廟,便云:「有敕。」因開牒以入。宣之,神不復動,遂焚毀之。
  其後仁傑還至汴州,遇見鬼者曰:「侍御後有一蠻神,云被焚舍,常欲報復。」仁傑問:「事竟如何?」見鬼者云:「侍御方須臺輔,還有鬼神二十餘人隨從,彼亦何所能為?久之,其神還嶺南矣。」
  ○王萬徹
  武太后墓年,宮人多死,一月之間,已數百人。太后乃召役鬼者王萬徹,使視官中。徹奏曰:「天皇以陛下久臨萬國,神靈不樂,以致是也。」太后曰:「可奈何?」徹曰:「臣能禳之。」乃施席於殿前,持刀噀水,四向而咒。有頃曰:「皇帝至。」徹乃廷詰帝曰:「天道有去就,時運有廢興。昔皇帝佐陛下,母臨四海,大弘姜▉、文母之化,遂見推戴,萬國歸心。此天意,非人事也。陛下聖靈在天,幽明理隔,何至不識機會,損害生人,若此之酷哉?」帝乃空中謂之曰:「殆非我意,此王皇后訴冤得申耳。何止後宮,將不利於汝君。」太后及左右了了聞之。太后默然改容,乃命撤席。明年而五王援立中宗,遷太后於上陽宮,以幽崩。
  ○趙州參軍妻
  趙州盧參軍,新婚之任,其妻甚美。數年,罷官還都。五月五日,妻欲之市,求續命物,上於舅姑。車已臨門,忽暴心痛,食頃而卒。盧生號哭畢,往見正諫大夫明崇儼。扣門甚急,宗儼驚曰:「此端午日,款關而厲,是必有急。」遂趨而出。盧氏再拜,具告其事。明云:「此泰山三郎所為。」遂書三符以授盧:「還家可速燒第一符﹔如人行十里,不活,更燒其次﹔若又不活,更燒第三符,橫死必當復生。不來,真死矣。」
  盧還家,如言累燒三符,其妻遂活,頃之能言。云:「初被車載至泰山頂,別有宮室。見一年少,云是三郎,令侍婢十餘人擁入別室,侍妝梳。三郎在堂前,與他少年雙陸,候妝梳畢,方擬宴會。婢等令速妝,己緣眷戀故人,尚且悲淚。有頃,聞人款門云:『是上隸功曹。適奉都使處分,令問三郎,何以取盧家婦?宜即遣還。』三郎怒云:『自取他人之妻,預都使何事!』呵功曹令去。相與往復,其辭甚惡。須臾,又聞款門,云:『是直符使者。都使令取盧家婦人。』對局勸之,不聽。對局曰:『非獨累君,當禍及我。』又不聽。尋有疾風,吹黑雲從崖頂來。二使唱言:『太一直符今且至矣!』三郎有懼色。風忽卷宅,高百餘丈放之,人物糜碎,唯盧氏獲存。二使送還,至堂上,見身臥牀上,意甚淒恨,被推入形,遂活。」
  ○河東縣尉妻
  景雲中,河東南縣尉李某,妻王氏,有美色,著稱三輔。李朝趨府未歸,王妝梳向畢,焚香閑坐。忽見黃門數人,御犢車,自雲中下至堂所。王氏驚問所以,答曰:「華山府君,使來奉迎。」辭不獲放,倉卒欲去,謂家人曰:「恨不得見李少府別。」揮淚而行,死於階側。俄而彩雲捧車浮空,冉冉遂滅。
  李自州還,既不見妻,撫屍號慟,絕而復甦者數四。少傾,有人詣門,自言能活夫人。李罄折拜謁,求見衛護。其人坐牀上,覓朱書符,朱未至,因書墨符飛之。須臾朱至,又飛一符,笑謂李曰:「無苦,尋當得活。」有頃而王氏蘇。李拜謝數十,竭力贈遺。人大笑曰:「救災恤患,焉用物乎?」遂出門不見。
  王氏既悟,云:「初至華山,見王,王甚悅。列供帳於山椒,與其徒數人歡飲。宴樂畢,方申繾綣。適爾杯酌,忽見一人乘黑雲至,云:『太一令喚王夫人。』神猶從容,請俟畢會。尋又一人乘赤雲,大怒曰:『太一問華山何以輒取生人婦?不速送還,當有深譴!』神大惶懼,便令送至家。」
  ○三衛
  開元初,有三衛自京還青州。至華嶽廟前,見青衣婢,衣服故惡,來白云:「娘子欲見。」因引前行。遇見一婦人,年十六七,容色慘悴,曰:「己非人,華嶽第三新婦,夫婿極惡。家在北海,三年無書信,以此尤為嶽子所薄。聞君遠還,欲以尺書仰累,若能為達,家君當有厚報。」遂以書付之。其人亦信士也,問:「北海於何所送之?」婦人云:「海池上第二樹,但扣之,當有應者。」言訖訣去。
  及至北海,如言送書。扣樹畢,忽見朱門在樹下,有人從門中受事。人以書付之,入。頃久,出云:「大王請客人。」隨行百餘步,後入一門,有朱衣人,長丈餘,左右侍女數千百人。坐畢,乃曰:「三年不得女書。」讀書大怒,曰:「奴輩敢爾!」乃傳教召左右虞候。須臾而至,悉長丈餘,巨頭大鼻,狀貌可惡。令:「調兵五萬,至十五日乃西伐華山,無令不勝。」二人受教走出。乃謂三衛曰:「無以上報。」命左右取絹二疋贈使者。三衛不說,心怨二疋之少也。持別,朱衣人曰:「兩絹得二萬貫,方可賣,慎無賤與人也。」
  三衛既出,欲驗其事,復往華陰。至十五日,既暮,遙見東方黑氣如蓋。稍稍西行,雷震電掣,聲聞百里。須臾,華山大風折樹,自西吹雲,雲勢益壯。直至華山。雷火喧薄,遍山涸赤,久之方罷。及明,山色焦黑。
  三衛乃入京賣絹。買者聞求二萬,莫不嗤駭,以為狂人。後數日,有白馬丈夫來買,直還二萬,不復躊躇,其錢先已鎖在西市。三衛因問買所用,丈夫曰:「今以渭川神嫁女,用此贈遺。天下唯北海絹最佳,方欲令人往市,聞君賣北海絹,故來爾。」
  三衛得錢。數月,貨易畢,東還青土。行至華陰,復見前時青衣,云:「娘子故來謝恩。」便見青蓋犢車自山而下,左右從者十餘輩。既至下車,亦是前時女郎。容服炳煥,流目清眄,迨不可識。見三衛,拜乃言曰:「蒙君厚恩,遠報父母,自鬧戰之後,恩情頗深,但愧無可仰報爾。然三郎以君達書故,移怒於君。今將五百兵,於潼關相候。君若往,必為所害。可且還京,不久大駕東幸,鬼神懼鼓車,君若坐於鼓車,則無慮也。」言訖不見。三衛大懼,即時還京。後數十日,會玄宗幸洛,乃以錢與鼓者,隨鼓車出關,因得無憂。
  ○李湜
  趙郡李湜,以開元中謁華嶽廟。過三夫人院,忽見神女悉是生人,邀入寶帳中,備極歡洽,三夫人迭與結歡。言終而出。臨訣,謂湜曰:「每年七月七日至十二日,嶽神當上計於天,至時相迎,無宜辭讓。今者相見,亦是其時,故得盡歡爾。」
  自爾七年,每遇其日,奄然氣盡,家人守之,三日方悟。說云:「靈帳瑇筵,綺席羅薦。搖月扇以輕暑,曳羅衣以縱香。玉佩清冷,香風斐斖。候湜之至,莫不笑開星靨,花媚玉顏。敘離異則涕零,論新歡則情洽。三夫人皆其有也。湜才偉於器,尤為所重,各盡其歡情。及還家,莫不惆悵嗚咽,延景惜別。」湜既悟,形貌流浹,輒病十來日而後可。
  有術者見湜云:「君有邪氣。」為書一符佩之,後雖相見,不得相近。二夫人一姓王,一姓杜,罵云:「酷無行,何以帶符為?」小夫人姓蕭,恩義特深,涕泣相顧,誡湜:「三年勿言,言之非獨損君,亦當損我。」湜問以官,云:「合進士及第,終小縣令。」皆如其言。
  ○葉淨能
  開元初,玄宗以皇后無子,乃令葉淨能道士奏章上玉京天帝,問皇后有子否。久之,章下。批云:「無子。」跡甚分明。
  ○張嘉祐
  開元中,張嘉祐為相州刺史。使宅舊凶,嘉祐初至,便有鬼祟回祐家,備極擾亂。祐不之懼。其西院小廳鋪設及他食物,又被翻倒。嘉祐往觀之,見一女子,嘉祐問:「女郎何神?」女云:「己是周故大將軍相州刺史尉遲府君女,家有至屈,欲見使君陳論。」嘉祐曰:「敬當以領。」有頃而至。容服魁岸,視瞻高遠,選致敬於嘉祐,祐延坐。問之曰:「生為賢人,死為明神。胡為宵宰幽瞑,恐動兒女,遂令此州前後號為凶闕。何為正直而至是耶?」云:「往者周室作殫,楊堅篡奪。我忝周之臣子,寧忍社稷崩殞!所以欲全臣節,首倡大義,冀乎匡復宇宙,以存太祖之業。韋孝寬周室舊臣,不能聞義而舉,反受楊堅銜勒,為其所用。以一州之眾,當天下累益之師。精誠雖欲貫天,四海竟無救助。尋而失守,一門遇害。合家六十餘口骸骨,在此廳下,日月既多,幽怨愈甚。欲化別不可,欲白於人,悉皆懼死,無所控告至此。明公幸垂顧盻,若沉骸儻得不棄,幽魅有所招立,則雖死之日,猶生之年。」嘉祐許諾。
  他日,出其積骸,以禮葬於廳後。便以廳為廟,歲時禱祠焉。祐有女,年八九歲,家人欲有所問,則令啟白,神必有應。神欲白嘉祐,亦令小女出見,以為常也。其後嘉祐家人有所適,神必使陰兵送出境。兵還,具白送至某處,其西不過河陽橋。
  ○汝陰人
  汝陰男子姓許,少孤。為人白皙,有姿調,好鮮衣良馬,游騁無度。常牽黃犬,逐獸荒澗中,倦息大樹下。樹高百餘尺,大數十圍,高柯旁挺,垂陰連數畝。仰視枝間,懸一五色彩囊,以為誤有遺者,乃取歸,而結不可解。甚愛異之,置巾箱中。
  向暮,化成一女子,手把名紙直前,云:「王女郎令相聞。」致名訖,遂去。有頃,異香滿室,漸聞車馬之聲。許出戶,望見列燭成行。有一少年,乘白馬,從十餘騎在前,直來詣許曰:「小妹粗家,竊慕盛德,欲托良緣於君子,如何?」許以其神,不敢苦辭。少年即命左右,灑掃別室。須臾,女車至,光香滿路。侍女乘馬數十人,皆有美色,持步障,擁女郎下車。延入別室,幃帳茵席畢具。家人大驚,視之皆見。少年促許沐浴。進新衣,侍女扶入女室。女郎年十六七,豔麗無雙,著青褂䙱,珠翠璀錯,下階答拜。共升堂訖,少年乃去。房中施雲母屏風,芙蓉翠帳,以鹿瑞錦障暎四壁。大設珍肴,多諸異果,甘美鮮香,非人間者。食器有七子螺、九枝盤、紅螺杯、蕖葉碗,皆黃金隱起,錯以瑰碧。有玉疊,貯車師葡萄酒,芬馨酷烈。座上置連心蠟燭,悉以紫玉為盤,光明如晝。
  許素輕薄無檢,又為物色誇眩,意甚悅之。坐定,許問曰:「鄙夫固陋,蓬室湫隘,不意乃能見顧之深。歡忭交並,未知所措。」答曰:「大人為中樂南部將軍,不以兒之幽賤,欲使托身君子,躬奉砥礪,幸遇良會,欣願誠深。」又問:「南部將軍今何官也?」曰:「是嵩君別部所治,若古之四鎮將軍也。」酒酣,歎曰:「今夕何夕,見此良人。」詞韻清媚,非所聞見。又授箏作《飛鴻》、《別鶴》之曲,宛頸而歌,為許送酒。清聲哀暢,容態蕩越,殆不自持。許不勝其情,遽前擁之。乃微盼而笑曰:「既為詩人感悅之譏,又玷上客掛纓之笑,如何?」因顧令徹筵,去燭就帳,恣其歡狎。豐肌弱骨,柔滑如飴。明日,遍召家人,大申婦禮,賜與甚厚。
  積三日,前少年又來曰:「大人感愧良甚,願得相見,使某奉迎。」乃與俱去。至前獵處,無復大樹矣。但見朱門素壁。若今大官府中。左右列兵衛,皆迎拜。少年引入,見府君冠平天幘,絳紗衣,坐高殿上。庭中排戟設纛。許拜謁,府君為起,揖之升階。勞問曰:「少女幼失所恃,幸得托奉高明,感慶無量。然此亦冥期神契,非至精相感,何能及此。」許謝,乃與入內。門宇嚴邃,環廊曲閣,連亙相通。中堂高會,酣燕正歡。因命設樂,絲竹繁錯,曲度新奇。歌妓數十人,皆妍冶上色。既罷,乃以金帛厚遺之,並資僕馬,家遂贍給。仍為起宅於里中,皆極豐麗。女郎雅善玄素養生之術,許體力精爽,倍於常矣。以此知其審神人也。後時一歸,皆女郎相隨,府君輒饋送甚厚。數十年,有子五人,而姿色無損。後許卒,乃攜子俱去,不知所在也。
  ○崔敏慤
  博陵崔敏慤,性耿直,不懼神鬼。年十歲時,常暴死,死十八年而後活。自說被枉追,敏慤苦自申理,歲餘獲放。王謂敏慤曰:「汝合卻還,然屋舍已壞,如何?」敏慤祈固求還。王曰:「宜更托生,倍與官祿。」敏慤不肯。王難以理屈,徘徊久之。敏慤陳訴稱冤。王不得已,使人至西國求重生藥。數載方還。藥至布骨,悉皆生肉,唯腳心不生,骨遂露焉。
  其後,家頻夢敏慤云:「吾已活」。遂開棺。初有氣,養之月餘方愈。
  敏慤在冥中,檢身當得十政刺史,遂累求凶闕,輕侮鬼神,卒獲無恙。其後為徐州刺史,皆不敢居正廳。相傳云項羽故殿也。敏慤到州,即敕灑掃。視事數日,空中忽聞大叫,曰:「我西楚霸王也!崔敏慤何人,敢奪吾所居?」敏慤徐云:「鄙哉項羽。生不能與漢高祖西向爭天下,死乃與崔敏慤競一敗屋乎?且王死烏江,頭行萬里,縱有餘靈,何足畏也!」乃帖然無聲,其廳遂安。
  後為華州刺史。華嶽祠傍,有人初夜聞廟中喧呼,及視,庭燎甚盛,兵數百人陳列,受敕云:「當與三郎迎婦。」又曰:「崔使君在州,勿妄飄風暴雨。」皆云:「不敢。」既出,遂無所見。
  ○仇嘉福
  唐仇嘉福者,京兆富平人,家在簿臺村。應舉入洛,出京遇一少年,狀若王者,裘馬僕從甚盛,見嘉福,有喜狀,因問:「何適?」嘉福云:「應舉之都。」人云:「吾亦東行,喜君相逐。」嘉福問其姓,云:「姓白。」嘉福竊思朝廷無白氏貴人,心頗疑之。經一日,人謂嘉福:「君驢弱,不能偕行。」乃以後乘見載。
  數日,至華嶽廟,謂嘉福曰:「吾非常人。天帝使我案天下鬼神,今須入廟鞫問。君命相與我有舊,業已如此,能入廟否?事畢,當俱入都。」嘉福不獲已,隨入廟門。便見翠幙雲黯,陳設甚備。當前有牀,貴人當案而坐,以竹倚牀坐嘉福。尋有教呼嶽神,神至俯伏。貴人呼責數四,因命左右曳出。遍召關中諸神,點名閱視。末至昆明池神,呼上階語,請嘉福宜小遠,無預此議。嘉福出堂後幕中,聞幕外有痛楚聲,抉幕,見己婦懸頭在庭樹上,審其必死,心色俱壞。須臾,貴人召還,見嘉福色惡,問其故,具以實對。再命審視,還答不謬。貴人驚云:「君婦若我婦也,寧得不料理之!」遂傳教召嶽神。神至,問:「何以取簿臺村仇嘉福婦,致楚毒?」神初不之知。有碧衣人,云是判官,自後代對曰:「此事天曹所召,今見書狀送。」貴人令持案來,敕左右封印之,至天帝所,當持出,己自白帝。顧謂嶽神:「可即放還。」亦謂嘉福:「本欲至都,今不可矣。宜速還富平。」因屈指料行程,云:「四日方至,恐不及事。當以駿馬相借。君後見思,可於淨室焚香,我當必至。」言訖辭去。既出門,神僕策馬亦至。嘉福上馬,便至其家。家人倉卒悲泣。嘉福直入,去婦面衣候氣,頃之遂活。舉家歡慶,村里長老壺酒相賀,數日不已。其後四五日,本身騎驢,與奴同還,家人不之辨也。內出外入,相遇便合,方知先還即其魂也。
  後歲餘,嘉福又應舉之都。至華嶽祠下,遇鄧州崔司法妻暴亡,哭聲哀甚,惻然憫之。躬往詣崔,令其輟哭,許為料理。崔甚忻悅。嘉福焚香淨室,心念貴人,有頃遂至。歡敘畢,問其故。「此是嶽神所為,誠可留也。為君致二百千。先求錢,然後下手。」因書九符,云:「先燒三符,若不癒,更燒六符,當還矣。」言訖飛去。嘉福以神言告崔,崔不敢違。始燒三符,日晚未愈,又燒其餘,須臾遂活。崔問其妻。「初入店時,忽見雲母車在階下,健卒數百人,各持兵器,羅列左右。傳言王使相迎,倉卒隨去。王見喜,方欲結歡,忽有三人來云:『太乙神問何以奪生人妻?』神惶懼,持簿書云:『天配為己妻,非橫取之。』然不肯遣。須臾,有大神五六人,持金杵至王庭。徒眾駭散,獨神立樹下,乞宥其命。王遂引己還。」嘉福自爾方知貴人是太乙神也。爾後累思必至,為嘉福回換五六政官,大獲其力也。
  ○韋秀莊
  開元中,滑州刺史韋秀莊,暇日來城樓望黃河。樓中忽見一人,長三尺許,紫衣朱冠,通名參謁。秀莊知非人類,問是何神。答曰:「即城隍之主。」又問何來。答云:「黃河之神欲毀我城,以端河路。我固不許。克後五日,大戰於河湄。恐力不禁,故來求救於使君爾。若得二千人,持弓弩物色相助,必當克捷。君之城也,惟君圖之。」秀莊許諾,神乃不見。
  至其日,秀莊帥勁卒二千人登城。河中忽爾晦冥,須臾,有白氣直上十餘丈,樓上有青氣出,相縈繞。秀莊命弓弩亂射白氣,氣形漸小至滅。唯青氣獨存,逶迤如雲峰之狀,還入樓中。初時,黃河俯近城之下,此後漸退,至今五六里也。
  ○華嶽神女
  近代有士人應舉之京,途次關西,宿於逆旅,舍小房中。俄有貴人奴僕數人云:「公主來宿。」以幕圍店及他店四五所。人初惶遽,未得移徙。須臾,公主車聲大至,悉下。店中人便拒戶寢,不敢出。公主於戶前澡浴,令索房內,婢云:「不宜有人。」既而見某,群婢大罵。公主令呼出,熟視之,曰:「此書生頗開人意,不宜挫辱。」第令入房。浴畢召之,言甚會意。使侍婢洗濯,舒以麗服,乃施絳帳,鋪錦茵,及他寢玩之具,極世奢侈,為禮之好。
  明日,相與還京。公主宅在懷遠里,內外奴婢數百人,榮華盛貴,當時莫比。家人呼某為「駙馬」,出入器服車馬,不殊王公。某有父母在其故宅,公主令婢詣宅起居,送錢億貫,他物稱是。某家因資,鬱為榮貴。如是七歲,生二子一女。公主忽言欲為之娶婦。某甚愕,怪有此語。主云:「我本非人,不合久為君婦。君亦當業有婚媾,知非恩愛之替也。」
  其後亦更別婚,而往來不絕。婚家以其一往輒數日不還,使人候之,見某恒入廢宅,恐為鬼神所魅。他日,飲之致醉,乃命術士書符,施衣服中,及其形體皆遍。某後復適公主家,令家人出,止之不令入。某初不了其故,倚門惆悵。公主尋出門下,大相責讓,云:「君素貧士,我相抬舉,今為貴人。此亦於君不薄,何故使婦家書符相間,以我不能為殺君也。」某視其身,方知有符,求謝甚至。公主云:「吾亦諒君此情,然符命已行,勢不得住。」悉呼兒女,令與父訣,某涕泣哽咽。公主命左右促裝,即日出城。某問其居,兼求名氏。公主云:「我華嶽第三女也。」言畢訣去,出門不見。
  ○王僴
  王僴者,少應通事舍人舉。開元末入京,至闕西,息槐樹下,聞傳詔聲。忽見數騎,狀如中使,謂僴曰:「為所宣傳,直通事舍人矣。」因以後騎載僴,僴亦不知何人,倉卒隨去。久之,至華嶽神廟中,使置僴別院,誡云:「慎無私視。」便爾入內。僴獨坐,聞棒杖楚痛之聲,因前行竊窺,見其婦為所由繫頸於樹,以棒拷擊。僴悲愁佇立,中使出,見慘怛而問其故。僴涕泗,具言其事。使云:「本欲留君,妻既死,理不可住。若更遲延,待歸之後,即不能救。君宜速還開棺,此即放妻活。」乃命左右取驛馬,送王舍人。俄見一狐來,僴不得已,騎狐而騁。其疾如風,兩日至舍。騎狐乃其魂也,僴本身自魂出之後,失音不言。魂既至家,家人悲泣。僴命開棺,其妻已活。謂僴曰:「何以至耶?」舉家歡悅。後旬日,本身方至。外傳云:「王郎歸,失音已十餘日。」魂云:「王郎到矣。」出門迎往,遂與其魂相合焉。
  ○季廣琛
  河西有女郎神。季廣琛少時曾游河西,憩於旅舍。晝寢,夢見雲車,從者數十人,從空而下,稱是女郎姊妹二人來詣。廣琛初甚忻悅,及覺開目,竊見彷彿尤在。琛疑是妖,於腰下取劍刃之。神乃罵曰:「久好相就,能忍噁心!」遂去。廣琛說向主人,主人曰:「此是女郎神也。」琛乃自往市酒脯作祭,將謝前日之過。神終不悅也。於是琛乃題詩於其壁上,墨不成字。後夕,又夢女郎神來,尤怒曰:「終身遣君不得封邑也。」
  ○劉可大
  劉可大以天寶中舉進士,入京。出東都,途遇少年,狀如貴公子,服色華侈,持彈弓而行,賓從甚偉。初與可大相狎,數日,同行。
  至華陰,云:「有莊在縣東。」相邀往。隨至莊所,室宇宏壯。下客於廳,入室良久。可大竊於中門窺覷,見一貴人在內廳理事,庭中囚徒甚眾,多受拷掠,其聲酸楚。可大疑非人境,惶懼欲去。初,少年將入,謂可大:「慎無私視,恐有相累。」及出,曰:「適以咨白,何爾負約?然以此不能復諱,家君是華山神。相與故人,終令有益,可無懼也。」須臾下食,顧從者:「別取人間食與劉秀才。」食至,相對各飽,兼致酒敘歡,無所不至。可大求檢己簿,當何進達,今年身事復何如。回視黃衫吏為檢。有頃,吏云:「劉君明年當進士及第,曆官七政。」可大苦求當年,吏云:「當年只得一政縣尉。」相為惜此,可大固求之。少年再為改。吏去,屢回央央,惜其減祿。可大恐鬼神不信,固再求之,後竟以此失職。明年辭去,至京及第。數年,拜滎陽縣尉而終。
  ○王籍
  王籍者,太常璿之族子也。乾元中,客居會稽。其奴病死,數日復活,云地下見使,吏曰:「汝誰家奴?」奴具言之。吏云:「今見召汝郎作五道將軍。」因為著力,得免回。路中多見旌旗隊仗,奴問為何所,答曰:「迎王將軍爾。」即還,數日,籍遂死。死之日,人見車騎繽紛,隊仗無數。問其故,皆是迎籍之人也。
  ○潁陽里正
  潁陽里正說某不得名,曾乘醉還村,至少婦祠醉,因繫馬臥祠門下。久之欲醒,頭向轉,未能起。聞有人擊廟門,其聲甚厲。俄聞中問:「是何人?」答云:「所由令覓一人行雨。」廟中云:「舉家往嶽廟作客,今更無人。」其人云:「只將門下臥者亦得。」廟中人云:「此過客,那得使他。」苦爭不免,遂呼某令起。隨至一處,濛濛悉是雲氣,有物如駱駝,其人抱某上駝背,以一瓶授之。誡云:「但正抱瓶,無令傾側。」其物遂行。瓶中水紛紛然作點而下。時天久旱,下視見其居處,恐雨不足,因爾傾瓶。行雨既畢,所由放還。至廟門,見己屍在水中,乃前入,便活,乘馬還家。以傾瓶之故,其宅為水所漂,人家盡死。某自此發狂,數月亦卒。
  ○王法智
  桐廬女子王法智者,幼事郎子神。大歷中,忽聞神作大人語聲。法智之父問:「此言非聖賢乎?」曰:「然。我姓滕,名傳胤,本京兆萬年人,宅在崇賢坊。本與法智有因緣。」與酬對,深得物理。前後州縣甚重之。
  桐廬縣令鄭鋒,好奇之士,常呼法智至舍,令屈滕十二郎。久之方至。其辨對言語,深有士風,鋒聽之不倦。每見詞人,談經誦詩,歡言終日。常有客僧詣法智乞丐者,神與交言,贈詩云:
  「卓立不求名出家,長懷片志在青霞。今日英雄氣衝蓋,誰能久坐寶蓮花。」
又曾為詩贈人云:
  「平生才不足,立身信有餘。自歎無大故,君子莫相疏。」
  六年二月二十五日夜,戴孚與左衛兵曹徐晃、龍泉令崔向、丹陽縣丞李從訓,邑人韓謂、蘇修,集於鋒宅。會法智至,令召滕傳胤。久之方至,與晃等酬獻數百言。因謂諸賢,請人各誦一章。誦畢,眾求其詩,率然便誦二首,云:
  「浦口潮來初淼漫,蓮舟搖颺採花難。春心不愜空歸去,會待潮平更折看。」
云:「眾人莫廝笑。」又誦云:
  「忽然湖上片雲飛,不覺舟中雨濕衣。折得蓮花渾忘卻,空將荷葉蓋頭歸。」
自云:「此作亦頗蹀躞。」又囑法智弟與鋒獻酬數百言,乃去。
  ○李佐時
  山陰縣尉李佐時者,以大歷二年遇勞,病數十日方愈。自會稽至龍丘,會宗人述為令,佐時止令廳數日。夕復與客李舉,明燈而坐。忽見衣緋紫等二十人,悉秉戎器,趨謁庭下。佐時問:「何人?」答曰:「鬼兵也。大王用君為判官,特奉命迎候,以充驅使。」佐時曰:「己在哀制,如是非禮。且王何以得知有我?」答云:「是武義縣令竇堪舉君。」佐時云:「堪不相知,何故見舉?」答云:「恩命已行,難以辭絕。」須臾,堪至,禮謁,蘊籍如平人,坐謂佐時曰:「王求一子婿,兼令取甲族,所以奉舉,亦由緣業使然。」佐時固辭不果。須臾王女亦至,芬香芳馥,車騎雲合。佐時下階迎拜,見女容姿服御,心頗悅之。堪謂佐時曰:「人誰不死,如君蓋稀,無宜數辭,以致王怒。」佐時知終不免。久之,王女與堪去,留將從二百餘人,祗承判官。
  翌日,述並弟造同詣佐時,佐時且說始末,云:「的以不活,為求一頓食。」述為致盛饌。佐時食雉臛,忽云:「不見碗。」呵左右:「何以收羹?」仆於食案,便卒。
  其妻鄭氏在會稽,喪船至之夕,婢忽作佐時靈語,云:「王女已別嫁,但遣我送妻還。」言甚悽愴也。
  ○張琮
  永徽初,張琮為南陽令。寢閤中,聞階前竹有呻吟之聲,就視,則無所見。如此數夜,怪之,乃祝曰:「有神靈者,當相語。」其夜,忽有一人從竹中出,形甚弊陋,前自陳曰:「朱粲之亂,某在兵中,為粲所殺,屍骸正在明府閤前。一目為竹根所損,不堪楚痛。以明府仁明,故輒投告,幸見移葬,敢忘厚恩。」令謂曰:「如是,何不早相聞?」乃許之。明日,為具棺櫬,使掘之,果得一屍,竹根貫其左目。仍加時服,改葬城外。
  其後令笞殺一鄉老,其家將復仇,謀須令夜出,乃要殺之。俄而城中失火,延燒十餘家。令將出按行之,乃見前鬼遮令馬,曰:「明府深夜何所之?將有異謀。」令問:「為誰?」曰:「前時得罪於明府者。」令乃復入。明日,掩捕其家,問之皆驗,遂窮治之。夜更祭其墓,刻石銘於前曰:「身徇國難,死不忘忠。烈烈貞魂,實為鬼雄。」
  ○劉門奴
  高宗營大明宮。宣政殿始成,每夜聞數十騎行殿左右,殿中宿衛者皆見焉,衣馬甚潔。如此十餘日。高宗乃使術者劉門奴問其故。對曰:「我漢楚王戊之太子也。」門奴詰問之:「案《漢書》,楚王與七國謀反,漢兵誅之,夷宗覆族,安有遺嗣乎?」答曰:「王起兵時,留吾在長安。及王誅後,天子念我,置而不殺,養於宮中。後以病死,葬於此。天子憐我,殮以玉魚一雙,今在正殿東北角。史臣遺略,是以不見於書。」門奴曰:「今皇帝在此,汝何敢庭中擾擾乎?」對曰:「此是我故宅,今既在天子宮中,動出頗見拘限,甚不樂。乞改葬我於高敞美地,誠所望也。慎無奪我玉魚。」門奴奏之,帝令改葬。發其處,果得古墳,棺已朽腐,傍有玉魚一雙,制甚精巧。乃敕易棺櫬,以禮葬之於苑外,並以玉魚隨之。於此遂絕。
  ○閻庚
  張仁亶,幼時貧乏,恒在東都北市寓居。有閻庚者,馬牙荀子之子也,好善自喜,慕仁亶之德,恒竊父資,以給其衣食,亦累年矣。荀子每怒庚,云:「汝商販之流,彼才學之士,於汝何有,而破產以奉?」仁亶聞其辭,謂庚曰:「坐我累君,今將適詣白鹿山。所勞相資,不敢忘也。」庚久為仁亶胥附之友,心不忍別,謂仁亶曰:「方願志學,今欲皆行。」仁亶奇有志,許焉。庚乃私備驢馬糧食同去。六日至陳留,宿逆旅。仁亶舍其內房。房外有牀。久之,一客後至,坐於牀所。仁亶見其視瞻非凡,謂庚自外持壺酒至,仁亶以酒先屬客。客不敢受,固屬之,因與合飲。酒酣歡甚,乃同房而宿。中夕,相問行李,客答曰:「吾非人,乃地曹耳。地府令主河北婚姻,絆男女腳。」仁亶開視其衣裝,見袋中細繩,方信焉。因求問己榮位年壽,鬼言:「亶年八十餘,位極人臣。」復問庚,鬼云:「庚命貧,無位祿。」仁亶問:「何以致之?」鬼云:「或絆得佳女,配之有相,當能得耳。今河北去白鹿山百餘里,有一村中王老女,相極貴,頃已絆與人訖。當相為解彼絆此,以成閻侯也。第速行,欲至其村,當有大雨濡濕,以此為信。」因訣去。
  仁亶與庚行六七日,至村,遇大雨,衣裝濕汙,乃至村西求王氏舍焉。款門,久之方出,謝客云:「家有小不得意,所以遲遲,無訝也。」仁亶問其故,云:「己唯一女,先許適西村張家。今日納財,非意單寡,此乃相輕之義,已決罷婚矣。」仁亶等相顧微哂。留數日,主人極歡。仁亶乃云:「閻侯是己外弟,盛年志學,未結婚姻。」主人辭以田舍家,然有喜色。仁亶固求,方許焉。以馬驢及他齎為贄。數日,成親畢,留閻侯止王氏,仁亶獨往,主人贈送之。其後數年,仁亶遷侍御史、并州長史、御史大夫知政事。後庚累遇提挈,竟至一州。
  ○狄仁傑
  則天時,狄仁傑為寧州剌史,其宅素凶,先時剌史死者十餘輩。傑初至,吏白:「官舍久凶,先後無敢居者,且榛荒棘毀,已不可居,請舍他所。」傑曰:「刺史不舍本宅,何別舍乎?」命去封鎖葺治,居之不疑。
  數夕,詭怪奇異,不可勝紀。傑怒,謂曰:「吾是刺史,此即吾宅。汝曲吾直,何為不識分理,反乃以邪忤正?汝若是神,速聽明教﹔若是鬼魅,何敢相干!吾無懼汝之心,徒為千變萬化耳。必理要相見,何不以禮出耶?」斯須,有一人具衣冠而前,曰:「某是某朝官,葬堂階西樹下,體魄為樹根所穿,楚痛不堪忍。頃前數公,多欲自陳,其人輒死。幽途不達,以至於今。使君誠能改葬,何敢遷延於此?」言訖不見。明日,傑令發之,果如其言。乃為改葬,自此絕也。
  ○李暠
  唐兵部尚書李暠,時之正人也。開元初,有婦人詣暠,容貌風流,言語學識,為時第一。暠不敢受。會太常卿姜皎至,暠以婦人與之。皎大會公卿,婦人自云善相,見張說,曰:「宰臣之相。」遂相諸公卿,言無不中。謂皎曰:「君雖有相,然不得壽終。」酒闌,皎狎之於別室。媚言遍至,將及其私。公卿迭往窺睹。時暠在座,最後往視,婦人於是呦然有聲,皎驚墮地。取火照之,見牀下有白骨。當時議者以暠貞正,故鬼神懼焉。
  ○張守珪
  幽州節度張守珪,少時為河西主將,守玉門關。其軍校皆勁勇善鬥,每探候深入,頗以劫掠為事。西城胡僧者,自西京造袈裟二十餘馱,還大竺國,其徒二十餘人。探騎意是羅錦等物,乃劫掠之,殺其眾盡。至胡僧,刀棒亂下而不能傷。探者異焉。既而索馱,唯得袈裟,意甚悔恨。因於僧前追悔,擗踴悲涕。久之,僧乃曰:「此輩前身,皆負守將命,唯趁僧鬼是枉死耳。然汝守將祿位重,後當為節度、大夫等官,此輩亦如君何!可白守將,為修福耳。然後數年,守將合有小厄,亦有所以免之。」騎還,白守珪,珪留僧供養,累年去。後守珪與其徒二十五人至伊蘭山探賊,胡騎數千猝至,守珪力不能抗,下馬脫鞍,示以閑暇。騎來漸逼,守珪謂左右:「為之奈何?若不獲已,事理須戰。」忽見山下紅旗數百騎,突前出戰,守珪隨之,穿其一角,尋俱得出,虜不敢逐。紅旗下將謂守珪曰:「吾是漢之李廣,知君有難,故此相救。後富貴,毋相忘也。」言訖不見。守珪竟至幽州節度、御史大夫。
  ○楊瑒
  開元中,洛陽令楊瑒常因出行,見槐陰下有卜者,令過,端坐自若。伍伯訶使起避,不動,瑒令散手拘至廳事。將捶之,躬自責問。術者舉首曰:「君是兩日縣令,何以責人?」瑒問其事,曰:「兩日後,君當命終。」瑒甚愕,問何以知之,術者具告所見。舉家驚懼,謂術者曰:「子能知之,必能禳之。若之何而免也?」瑒再拜求解。術者曰:「當以君之聞見,以衛執事,免之與否,未可知也。」乃引瑒入東院亭中,令瑒被髮跣足牆面而立,己則據案而書符。中夕之後,喜謂瑒曰:「今夕且倖免其即來,明日,可以三十張紙作錢,及多造餅餤與壺酒,出定鼎門外桑林之間,俟人過者則飲之。皂裘右袒,即召君之使也。若留而飲餤,君其無憂,不然,實難以濟。君亦宜易衣服,處小室以伺之,善為辭謝,問以所欲。予之策盡於是矣。」
  瑒如其言,洎日西景,酒餤將罄,而皂裘不至,瑒深以憂。須臾遂至,使人邀屈,皂裘欣然。累有所進,瑒乃拜謁。人云:「君昨何之?數至所居,遂不復見。疑於東院安處,善神監護,故不敢犯。今地府相招未已,奈何?」瑒再拜求救者千數,兼燒紙錢資其行用。鬼云:「感施大惠,明日,當與府中諸吏同來謀之,宜盛饌相待。」言訖不見。
  明日,瑒設供帳,極諸海陸。候之日晚,使者與其徒數十人同至,宴樂殊常浩暢。相語曰:「楊長官事,焉得不盡心耶!」久之,謂瑒:「君對坊楊錫,亦有才幹,今揩王作金以取彼。君至五更,鼓聲動,宜於錫門相候,若聞哭聲,君則免矣。」瑒如其言往。見鬼便在樹頭,欲往錫舍,為狗所咋,未能得前。俄從缺牆中入,遲回聞哭聲,瑒遂獲免。
  ○張果女
  開元中,易州司馬張果女,年十五,病死,不忍遠棄,權瘞於東院閣下。後轉鄭州長史,以路遠須復送喪,遂留。
  俄有劉乙代之,其子常止閣中。日暮仍行門外,見一女子,容色豐麗,自外而來。劉疑有相奔者,即前詣之。欣然款浹,同留共宿。情態纏綿,舉止閑婉,劉愛惜甚至。後暮輒來,達曙方去。經數月,忽謂劉曰:「我前張司馬女,不幸夭沒,近殯此閣。命當重活,與君好合。後三日,君可見發,徐候氣息,慎無橫見驚傷也。」指其所瘞處而去。
  劉至期甚喜,獨與左右一奴夜發,深四五尺,得一漆棺。徐開視之,女顏色鮮發,肢體溫軟,衣服妝梳無汙壞者。舉置牀上,細細有鼻氣。少頃,口中有氣,灌以薄糜,少少能咽。至明,復活,漸能言語坐起。數日,始恐父母之知也,因辭以習書,不便出閣,常使齎飲食詣閣中。乙疑子有異,因其在外送客,竊視其房,見女存焉。問其所由,悉具白,棺木尚在牀下。乙與妻噓欷曰:「此既冥期至感,何不早相聞?」遂匿於堂中。兒不見女,甚驚,父乃謂曰:「此既申契殊會,千載所無,白我何傷乎?而過為隱蔽。」因遣使詣鄭州,具以報果。因請結婚。父母哀感驚喜,則剋日赴婚,遂成嘉偶。後產數子。
  ○華妃
  開元初,華妃有寵,生慶王琮,薨葬長安。至二十八年,有盜欲發妃冢,遂於塋外百餘步,偽築大墳,若將葬者。乃於其內潛通地道,直達冢中。剖棺,妃面如生,四肢皆可屈伸。盜等恣行凌辱,仍截腕取金釧,兼去其舌,恐通夢也。側立其屍,而於陰中置燭,悉取藏內珍寶,不可勝數,皆徙置偽冢。乃於城中,以輀車載空棺,會日暮,便宿墓中,取諸物置魂車及送葬車中,方掩而歸。其未葬之前,慶王夢妃被髮裸形,悲泣而來,曰:「盜發吾冢,又加截辱,孤魂幽枉,如何可言。然吾必伺其敗於春明門也。」因備說其狀而去。
  王素至孝,忽驚起涕泣。明旦入奏,帝乃召京兆尹、萬年令,以物色備盜甚急。及盜載物歸也,欲入春明門,門吏訶止之。乃搜車中,皆諸寶物。盡收群盜,拷掠即服。逮捕數十人,皆貴戚子弟無行檢者。王乃請其魁帥五人,得親報仇。帝許之。皆探取五臟,烹而祭之。其餘盡榜殺於京兆門外。改葬貴妃,王心喪三年。
  ○郭知運
  開元中,涼州節度郭知運出巡,去州百里,於驛中暴卒。其魂遂出,令驛長鎖房勿開,因而卻回府,徒從不知也。至舍四十餘日,處置公私事畢,遂使人往驛迎己喪。既至,自看其殮。殮訖,因與家人辭訣,投身入棺,遂不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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