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一回 碧眼蟬獨戰四寇 小神童智鬥清風
話說勝官保聽見樓下有人翻著江湖黑話上樓,他仔細一看,這人身高八尺,面皮微黑,黑中透紫,粗眉大眼,天靈蓋有一個大肉疙瘩,身穿青洋縐大衫,青緞抓地虎靴子,手拿大包袱。
後面那人,身高六尺,面皮微黑,也是濃眉闊目,鸚鵡鼻子,咧腮嘴,身穿藍布大褂,青洋縐褂褲,手拿著大包袱。上得樓來,見樓上就是勝官保一人喝酒,這小孩倒也有趣,靠著樓窗。
這兩人也靠樓窗坐下,說:「伙計,你撿好吃的炸炒幾樣,不怕多花費錢。」勝官保一瞧,是劍峰山在案的逃軍賊犯獨角鬼焦禮、地理鬼焦智。勝官保認識他們兩人,他們卻不認識勝官保。勝官保心想:「這兩賊由西安府逃軍,我常聽爺爺說,要把他兩個拿住,去見彭欽差。」想罷,就要拉桿棒動手。又一想:「我是個小孩子,他們兩個人,我摔倒一個,那個過來,這個又起來,我能拿一個,不能拿兩個,莫如到本地面帶官兵前來,可以剪草除根。」想罷,勝官保把伙計叫過來說:「我這個小包裹,你給我看著,我下樓去去就來。」伙計說:「小爺,你交給我吧。」
勝官保出了會友樓,見對面來了一老者,便過去行禮,說:「借問老丈,這黃花鋪哪裡有武職衙門?本地有多少官兵?」
老丈說:「這裡就有千總衙門,學生你找衙門做什麼?」勝官保說:「找人。」那老丈說:「你由此往南走兩箭地,往東進小衚衕,朝北有座關帝廟,隔壁貼著鬥封告條,那就是千總衙門。」勝官保問明白了,與老丈拱了拱手,一直往南去,走了有兩箭之地,見東邊有一條衚衕,進去往北走,果然就是千總衙門。勝官保來到衙門門口,說:「辛苦,哪位老爺該班?」
裡面出來一位門訊頭,年有四十多歲,說:「學生你找誰?」
勝官保說:「我找你們千總大老爺,調本處官兵,幫我去辦案。」門訊頭說:「你有什麼憑據拿來,我給你去回一聲。」勝官保說:「我沒有辦案的文憑。」門訊頭說:「但憑口說,怕我們老爺怪罪下來。」勝官保沒法,只好回來,又一想:「憑我這身能為,也拿得住他了。」這叫藝高人膽大。他剛到會友樓門口,見對面來了一人。勝官保一瞧,正是碧眼金蟬石鑄。
石鑄自前日在勝家寨得了五福化毒散、八寶拔毒膏,連夜趕回靈寶縣,見孔壽看看要死,渾身冰涼。他把化毒散用酒灌了一半,在鏢傷口上用了一半,再用拔毒膏給他貼好。石鑄說:「我告半天假。」公館中的眾辦差官,這兩天都在訪拿飛雲和清風。石鑄來到黃花鋪,天交正午,正遇勝官保站在會友樓門口發愁。
石鑄說:「你早來了?為什麼在這裡發愣?」勝官保一見石鑄,喜不自勝,說:「石爺爺!你別嚷,我告訴你一點事。」
石鑄說:「有什麼事,你說吧。」勝官保把石鑄拉在無人之處,說:「剛才我到了會友樓,靠了樓窗,要了兩樣菜、一壺酒。
我正在喝酒,聽見樓下有人說江湖黑話,上來了兩個人。我一瞧是劍峰山的獨角鬼焦禮、地理鬼焦智,我認識他們,他們不認識我。我常聽我爺爺說,他們是西安府的逃軍,我想要動手把他們拿住,又怕摔倒這個,那個過來,我沒捆的工夫,這才
下樓去找本地面的千總衙門,調官兵來幫著我拿。誰想他們說辦案沒文憑,他們不管,我無奈回來,正在發愁。石爺爺你來了甚好,此時二鬼在酒樓上吃酒,你我一人拿一個。」石鑄一聽,甚為喜悅,拉出桿棒進了酒樓,勝官保就在外面等候。
石鑄上了樓梯一看,二鬼正在吃酒。他發一聲喊,說:「好賊崽子,石大爺找遍天下,不想今天在此遇著,你們還跑得了麼?」二鬼急忙打開包裹,取出虎尾三截棍,不敢與石鑄交手,便跳下樓去。石鑄說:「我把你這兩個無知的小輩拿了,石大爺與你們仇深似海。」二鬼跳在當街,又見勝官保舉桿棒過來,便撒腿就跑。石鑄由樓上跳下來,同勝官保往北就追。
追出北村口,有兩條岔路,一條奔西北,一條奔正西,卻不知二鬼往哪條路上去了。石鑄說:「我往正西追,你往西北追,十五里地為止,追不上回頭到會友樓見。」勝官保說:「是!」
就往西北追去。
石鑄往正西追出四五里地,見二鬼在對面樹林中,手拉三截棍,正在那裡站著。獨角鬼焦禮說:「四弟,你我不用混了,要講在劍峰山,誰不知焦家五鬼。今天叫石鑄追得望影而逃,你我拉出虎尾三截棍,莫如跟他一死相拚。」二人見石鑄追上來了,焦禮說:「姓石的!今天咱們一死相拚!」石鑄說:「你兩個該死的囚徒,我跟你們仇深似海。你兄弟不該串通班山、班立娥,盜去我的家口。我拿住你們,生食你二人之肉。」說著,抖桿棒撲向焦禮。焦禮擺三截棍照石鑄頭上就掄,石鑄往旁邊一閃,一桿棒就把焦禮捺了個筋斗。焦智趕了上來,石鑄一回身,又把焦智捺倒。兩個人,哥哥起來,兄弟躺下,有十幾個筋斗,摔得頭昏轉向,要跑也跑不了。這時,只見打正西樹林之內,又跑出來一個和尚。石鑄留心一看,正是飛雲,拉手中刀說:「焦家二位兄弟不必害怕,我來幫你二人拿住石鑄。」
石鑄心想:「這二鬼還拿不住,又來了一個和尚。」飛雲擺手中蒺藜錘,照石鑄就打,石鑄一閃身,把飛雲捺倒。石鑄一人敵三人,著實累了,口中帶喘。這三個賊人一瞧,喜出望外。
書中交代:飛雲從何處來得這樣巧呢?內有一段隱情。只因靈寶縣雙行刺,被眾差官趕跑。飛雲也不敢回葵花觀,自己落荒逃走,在靈寶縣附近的一個所在,住了兩天,聽了聽風聲。
他想:葵花觀是去不得的了,莫若投奔黃花鋪的靜街太歲黃永,那裡是綠林的窩子。今天走在這裡,正遇二鬼跟石鑄動手。他與焦家二鬼平素相識,就問:「三哥、四哥從哪裡來?為何跟石鑄動手?」焦禮說:「兄弟你不知道,我與石鑄仇深似海,你幫我把他拿住,碎屍萬段,方出我胸中惡氣。」石鑄一想:「三個賊人並力相拚,也不好辦,勝官保這孩子又不知往哪裡去了?」石鑄正在盼念勝官保,自己眼看累得不行,有心跑吧,怪丟人的;要是不跑,工夫大了,就得死在他三人之手!
石鑄心中正在盤算,又聽見正西念無量佛,這來者並非別人,正是清風惡道於常業。他從公館被馬玉龍追跑,逃出城來,因找不著飛雲,自己連夜回到葵花觀,見著馬道元說:「大哥趁早逃走吧!我同飛雲這個亂子惹得不小。」馬道元說:「留兩個道童在廟裡看守,我去雲遊四方,過一年半載再回來。師弟你上哪裡去?」於常業說:「我上黃花鋪,找我拜兄靜街太歲黃永,暫避兩三個月。」清風走到這裡,見飛雲三人正與石鑄動手,要立斬石鑄。不知石鑄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