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回 弄幻術僧尼同宿 逞奸計惡霸遭殃
話說張洪、蔣豹、王鴻發、王春發四人得了濟公的銀子,飛奔逃走。但見濟公在後面氣喘氣喘追不上的樣子,四人好生發笑。恰巧前面有條巷子,四人便轉身進去,躲在一家門口,探眼望著外面。不上一刻,果見濟公由巷頭急急忙忙嘴裡奇怪奇怪的喊著走過了。四人歡喜不過。張洪大笑道:「該因運會,吃不算還要帶著走。這樣好主顧,還是第一回碰著呢。」王春發道:「還偏偏不欺公道,每人只分一錠,免得爭多爭少的你爭我奪,鬧個不了。」當下四人便將銀子向腰間收好。四人計議道:「如今我這件事可算了過,還有那件事怎樣辦呢?」張洪道:「只有一件難處,我們先取議妥了,免得臨時爭奪。這庵堂裡雖有四個尼僧,無如頂好只有一個,那當家的已五十多歲了,未免嫌好釋歹,有些不大平允。」王鴻發道:「我吃苦些。我向來嫖這一個字,不大揀嘴的。只要頭上有個鬏,腰下有條溝,煞煞火氣就罷了。但那結識那坐客的一個人,須要貼我個什麼樣子的貼頭。大家頭上頂著天,腳下踏的地,擺得天公地道的,也就沒得爭鬧了。」張洪道:「這樣說法,我便貼你二兩銀子,把好的給我受用,他們兩家頭不進不出。你們看這樣說法,可好不好?」大眾道:「正好,正好。」就此四人見外面已有一更向後,曉得二僧庵睡覺極早,便放步直奔那尼庵而去。
看官,你道這尼庵是個什麼庵名?大率蘇杭一帶的尼庵,本沒什麼周正的。面上是修心的尼僧,其實是賣身的妓女,沒一家沒有王孫公子包住了房頭白相。一班青皮地棍,明曉得裡面不乾不淨,並不敢向他翻眼。單單張洪、蔣豹、王家弟兄這時所到的這個尼庵,委實一個苦修的清淨佛門,名叫樂善庵。廟中本有三個尼僧,一名普航,是個當家的,年紀已五十多歲,又麻又駝,又瘤又矮,樣子是醜陋不過。
兩個徒弟,一名妙蓮,一名妙提,也不過中年村婦的蹊景。只因張忠夷有個妹子,嫁了一個姓吳的知府,不到兩年,這吳知府就死了,三年孝滿,張氏便立志修行,在臨安竹香寺出家。但這竹香寺卻然是混帳不過,裡面同娼家一樣。當先這廟叫觀音庵,因老尼僧有一年翻造廟屋,因觀音庵這廟名外面叫得太多,恰巧有一個翰林到他這廟裡玩耍,老尼便請他重題一個清雅的廟名。那翰林有心拿他取笑,便代他題了一個竹香庵。外場上這三個字委實清雅,其實暗含的罵著他是「個個千人日」。
列位想一想,這尼庵可得周正了?但吳張氏誤入其中,只得趁空逃脫,另揀廟宇。
可憐杭州的尼庵被他跑盡了,竟尋不著一處安靜的。因此到了蘇州,尋著了這樂善庵,覺得歡喜不過,就在裡面住客。
不料偏偏被張洪、蔣豹、王鴻發、王春發四個地棍看見,曉得他廟裡沒得腳力,四人便商議了進來偷奸。所以脫了濟公銀子之後,他四人便一直來繞到庵後,四人便用爬牆釘上了院牆,朝裡一看,裡面四處漆黑,只有一間房裡燈還未熄。四人便抽出腰刀,縱身落地,走到窗前,朝裡一望,但見那間房裡收拾得乾淨不過,梳妝鏡架,粉奩衣筐,同居家人家閨閣裡一般。桌上一盞燈台,上面燒著半枝紅燭;中間一架柳葉式的香盒,裡面芸香裊裊,那一種撲鼻的香味,委實鉤魂攝魄。再朝裡一看,左邊一架紅漆衣箱,右邊一副皂角漆描金的衣架。那衣架旁邊一張方桌,壁上掛子一軸釋迦牟尼講經條幅。這釋迦牟尼,照那廟宇裡塑的那三尊大佛,少年閉目的形像。其實並不是的,這位佛爺本是印度的一個大宗教家,就同我們中國的孔夫子差不多,八十七歲才死的。其實他的形像,虯眉虎目,環眼卷須。因張洪究竟武生的出跡,尚能看出一點究竟。再朝那牟尼佛像旁一望,卻是一副銀紅盤金的琴條,上面那一副對聯寫的是:
何謂色?何謂空?空乃色實;局雲道?局雲理?理而道成。
一副對聯那字跡真個寫得是龍飛鳳舞,上款寫的是普航師雅鑒,下款寫的是西湖濟顛書。
四人看了一會,忽見那當中一牀上的帳門,「索索索索」的抖個不住。再朝踏板上一望,下首排了一雙繡花的小僧鞋,上首褪了一隻泥沍千秋的草鞋。四人正然詫異,忽然那帳門裡面伸出了一雙釘鈀似的手,將帳門找了一找,轉身爬出一個精赤條條的和尚。那身上寸絲不掛,走下牀來,將桌上一把酒壺抓起,嘴對嘴的嘓了一氣。又聽那牀上嬌聲嬌氣低低的喊道:「師父來困罷,沒要凍壞了。那冷酒是喝不得的。」四人定睛細把那和尚一看,原來不是別個,就是在酒店同在一起吃酒的那個邋遢貨。候著他睡進去,便跑遠些議道:「如今我們不是看西洋鏡子的,也可以動得手了。但是這和尚占著了,倒有些不好辦呢。」王春發道:「有甚不好弄,我們一同進去,他如好好的相從,那便沒事,若然稍不順當,我們弄他一個先強姦,然後把和尚尼姑再捆住一起,豈不是名利齊輝嗎?」王春發說畢,便牽了一牽三人的手,說著:「我們就此便進房去嗎?」蔣豹道:「他這個癆瘟吊窗,還不容易掭呢。」王春發道:「我看你們這些不濟事的眼睛,怎能偷花,只好去偷屎吃!你看那旁邊的房門不是開著嗎?那明間的亮桶也不曾關,我們一腳由明間直奔房裡是了。」
四人計議已定,便把手上的刀順了一順,一窩蜂似的由明間直奔房間。果然那些門戶都不曾關,便當得了不得。只有那房門掩了半扇,四人將那半扇門一推,直衝而入,不料忽然那四人腳下就同落了空一般,只聽「哼通哼通哼通」幾聲,四人都步在一個深坑裡面,卻不曉得是一個什麼所在,但覺渾身噴臭。結竟這四人落在什麼所在,且聽下回分解。關,便當得了不得。只有那房門掩了半扇,四人將那半扇門一推,直衝而入,不料忽然那四人腳下就同落了空一般,只聽「哼通哼通哼通」幾聲,四人都步在一個深坑裡面,卻不曉得是一個什麼所在,但覺渾身噴臭。結竟這四人落在什麼所在,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