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八回 張公子無心遇妖怪 病鐵槍有意放姦夫
話說假濟公和尚,將張公子拖到天井後面,興妖作怪的過了許久,忽然飛沙走石,只見牆腳下走出一個老者,白鬚過胸,手拿拐杖,近前打一稽首,「濟公」道:「你可是本宅土地嗎?」老者道:「正是。」「濟公」道:「這張欽差家裏,那夜夜拋磚撂瓦的,究屬是個什麼妖精?」老者道:「罪過罪過,小神不敢說他是個妖怪,聽說這位仙家,他同張果老一個師父下山,神通廣大,法術無窮,勿論什麼符法,都管他不到。小神勸師父少管閒事罷!」「濟公」道:「你去,我自有道理。」
當下老者冉冉而去。張公子這才明白是個本宅土地,心裏也就不大駭怕。「濟公」
打發老者去後,隨即就同張公子走進屋裏坐下,「濟公」道:「適才你聽見土地的話嗎?但據僧人看來,今日真人到此,他便不敢出面鬧事,大約尚還有些吃懼。僧人明晚有三個徒弟到來,你明日收拾一間淨室,裏面搭高臺一座,上設香花燈燭,硃筆黃紙,下設四人座位,明晚預備四桌酒席,還要豐盛一點。」說畢,就起身告辭。張公子道:「師父就請宿歐在這裏罷!」「濟公」道:「不能,一者塵俗之地,宿歇不慣;二者僧人事件甚忙,明日一早,還要到伽藍院說法。你我明晚再會罷。」
隨即就向張公子深深一揖,往外就走。張公子一直送到門外,突然想道:「聖僧且請慢走,假若聖僧走後,妖怪倒又作祟,這便如何是好?」「濟公」道:「你請放心,包管今夜不得鬧事。」公子又道:「天光暗黑,著名家人打燈相送可好嗎?」
「濟公」道:「不消費心,僧人有三昧真火。」說罷,把手一拱,一搖一擺的走了,公子也轉回屋裏。這日夜分,果然全無動靜。
那轆軸精同張公子別後,依舊走到後國,三個妖精迎上,鼓掌大笑。轆軸精問道:「三位所笑何事?」瓦礫精道:「我等笑的你在酒席上文恭加禮的,倒也虧你裝得出來。」轆軸精道:「俗語說過的:」裝龍像龍,裝虎像虎。『要是裝得不像,那可不誤了缸師兄的大事嗎?但我現今又想了一個主意,明晚你們也裝做三個和尚,一同去享用幾日,就說是我的徒弟,幫同去捉妖的,切切不要多嘴,看我行事。
「那三個妖精聽說便格外歡喜,就此在園中打打鬧鬧的到了天明,這才收了幻身。
一日無語。
到了未晚,張公子便著家人打掃了一間靜室,搭了一座高臺,下麵設了四個座位元,應用的物件皆辦得停停當當。又叫廚房辦了四桌上品的烤席,排在廳上,專候濟公師徒到來。才到大眾點燈的時候,果見看門的家人進來說道:「回稟少爺,外面濟公聖僧已經同了三個小和尚到來,現在外面伺候。」張公子聽說十分歡喜,說了聲:「請!」隨即跟著家人迎接出去、一見「濟公」就說道:「聖僧真個信實。」
說著就讓「濟公」進廳,彼此見禮,三個小和尚也見了禮,分主賓坐下。此回國有小和尚在座,不能因「濟公」一人不吃茶帶累大眾,先叫了一聲「看茶」,家人就各人面前泡了一碗好茶。卻然轆軸精出世不曾啖過這些上品的美菜、昨日就足興的吃了一飽,過後便覺口渴,曉得既吃過煙火之食,不能再飲生水,卻又無處吃茶。
到了此刻,卻見送來一碗又香又濃的茶,就同望見甘露一般,也不謙讓,端起碗來一飲而盡。張公子暗道:倒也奇怪,起初濟公不知行禮,此日也會謙讓了;起先從不吃茶,此時也要吃茶了。可見人生一世,千變萬化。
正在果想的時候,只聽「濟公」問道:「昨日囑託收拾淨室,可曾停當嗎?」
張公子道:「皆已照辦停當。」「濟公」道:「且領僧人等去看一看也好。」公子說了聲:「遵命。」起身就領了「濟公」同那三個小和尚一齊繞過海棠軒,就從東邊一月宮門進去,裏面小小的三間書房,這就是張公子秋天讀書的地方,以為此地最為潔淨,所以在此安壇。公子陪著「濟公」進內,四面繞了一轉,但見「濟公」
對那三個小和尚說道:「你看這地勢可好嗎?」小和尚皆齊聲應道:「甚好。」又上臺看了一看,然後退下,仍還廳屋。但見四張桌上開了四席酒,點著蠟燭,各樣菜碗都是熱氣騰騰的,張公子隨即相邀入席。張公子在末席旁邊相陪,可笑把這班妖怪尊敬得同活佛一般。就此杯來盞去吃了一個酒醉肴飽,這才散席。淨面之後,又每人敬過了茶,「濟公」道:「馬上我等就上臺捉妖,請公子吩咐大眾,不許一人暗去偷看;就是公子也請在內室靜候,不可偷看,恐怕有驚貴體。」張公子唯唯聽命。四個妖怪便統統起身,說了一聲「失陪」,一徑出廳而去。
走進淨室,轆軸精道:「眾位師兄師弟,我們大家斟酌斟酌。現今肚皮已吃飽了,但這夜間一點事沒有,白白的坐在這裏,好不難過!算來缸師兄要算是個地主,你應該想個主意,給我們消遣消遣。」瓦礫精見說,便把缸片精拖在旁邊,附耳說了幾句。缸片精道:「說來諸位也有些不大相信,他家只有一位小姐,我也打探過幾次,皆因他牀前有金甲神保護,不得下手。大約這件事體是萬萬辦不來的。」轆軸精聽說笑道:「你這人做事,難怪繞手繞腳,要請人來幫忙。難道他家就是一個小姐是牝的,其餘都是公的不成?」磚頭精道:「這樣說,想係他上房裏都有神人保護,我們且一同到下房張羅張羅,每人揀他一個,不論婦女,閨女,弄得來消遣消遣也好。」轆軸精道:「倒也使得。但是一者不能把人吸到此地,謹防被人看破;二則我們還要另外變個樣子,此地裝四個替身,才得周密。」瓦礫精道:「在我看來,如遇著有緣的,我們就把他弄到海棠軒裏,那地方倒是甚好。」眾妖商議已定,就拾了四塊磚頭、瓦礫,吹了一口氣,變著四個和尚,做了替身。四妖又搖著一變,變做四個俊俏公子,衣服翩翩的,走到各處下房尋找。不料走到這個房裏也是空空的,走到那個房裏也是空空的。單單走到一處,見窗外露著燈光,四個妖精先用了隱身法進房一看,原來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倒也不疤不麻,但她這一身肉殺殺足有三擔,又粗又蠢,一副臉足足有面盆大,敞著胸口,對著燈捉蝨子,一雙腳賽如兩塊措火板。四個妖精看完複行跑出,走至老遠的商議道:「這一個可合式嗎?」缸片精道:「我記得還有多少比他好得多的呢!且留他作本備卷,我們再去找找看,如實係尋找不著,只得俯就些了。」當下四個妖精又四處探望,卻然再也尋不著一個。
你道是什麼原故呢?只因一眾女俾、女僕,都因鬧著妖怪,一個不敢在自家房裏宿歇;這個說我代老太太做伴去,那個說我代小姐做伴去,一個個把些被頭都抱到上房宿歇。但下房裏所留的這一個女胖子,是薦頭行裏才送得來的,他既不曉得這家裏鬧妖怪,家裏又因他初來的人,摸不著心,不便留他住在裏面,所以單單的只他一個住在下房。要論這個婦人,他可是當女媽的來頭?實在並不是的。他父親本是一個屠夫,在鎮江丹徒鎮開了一爿肉店,店中有四五個夥計,皆是梢長大漢。
他十五歲的時節,就是這樣胖法,店中幾個夥計,沒一個同他沒得姦情。可憐他父母連影子都不曉得一點,到了二十歲左右的時節,就央人代他做媒。當地有一個武童,綽號叫做病鐵槍,因何有這個綽號的呢?只因他面黃肌瘦,就同癆病鬼子一樣;但他兩臂力量足有千斤,所以人喊他叫做病鐵槍。這病鐵槍貪戀這胖姑娘沒有弟兄,止此一女,家中又小小有點家當,因此經人撮合,就成了親。後來聽人說得不乾不淨,又便擱住不娶,一直到了三十歲上,這才過門。
須知這位胖姑娘在家中連牀大被鬧笑慣的,嫁了這一個癆病鬼,又兼做功夫的人,不甚貪色,他怎得心滿意足?這年卻逢武考,病鐵槍就上城考試,就這空子,這胖奶奶便把一眾的舊朋友都約得來敘敘舊情。可巧病鐵槍的母親又是一個瞎子,兼且耳背不通,所以毫無忌憚,以為丈夫終場必要到九月初才得回來。這日正午飯過後,病鐵槍弄了個馬箭全無,不曾有得終場,巧巧這時候回家來了。他家這個門又是一個蘆柴門,並沒什麼響聲,人不知鬼不覺的一直跑到裏面,搭眼見牀上睡了無數的人,曉得斷有忿事。心中一想:他現今這麼些人,就是動起手來,若我打贏了,難免沒得失手,那時反轉我遭人命;要是被他們打輸,那是更不上算。不如我且回,不可去的好。打算已定,便高喊道:「你們快些煮二升米飯,我去取了行李,還有人同來吃飯呢!」他一說往外就走。牀上這些嚇得魂不附體,一溜煙的都驚走了。這位胖奶奶連忙坐起,歎了一口氣,心中想道:他如回來,一定我性命難保。
我不如三十六著,走為上著。隨即開了箱子,卷了幾件應穿的衣裳,出了家門,一徑直奔城裏。到得城裏,已是太陽要落,婆兒已走進城了,但城裏那處可以存身?
想了一息,忽然想起一個主意,就便遂找了一個薦頭媒行,央他薦個老媽的生意,當晚就在薦頭行過了一宿。到了次日,張欽差家裏恰巧來喊打粗的媽子,薦頭行就將這位胖奶奶送去,因此這日晚間他便一個人住在下房裏面,偏偏遇著妖怪。畢竟這四個妖怪怎樣纏這一個女子,且聽下回分解。行過了一宿。到了次日,張欽差家裏恰巧來喊打粗的媽子,薦頭行就將這位胖奶奶送去,因此這日晚間他便一個人住在下房裏面,偏偏遇著妖怪。畢竟這四個妖怪怎樣纏這一個女子,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