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漢書續集卷下

  卻說呂后見惠帝歸天了,令酈商等伏兵內門。第三日,文武來朝,卻見內門閉,眾文武內外交鬧,文武甚驚。自帝崩,前後六七日,有王陵,陳平商議間:「內門緊閉,如之奈何?」二人話間,見一人提轡而來,下馬參拜二相,卻是樊亢。拜畢,陳平曰:「誰如您父子?」亢曰:「昔日父踏鴻門,若用樊亢,願往之不懼。只此閉九重禁門,只為惠帝六日不知好弱。」樊亢曰:「二相看我不踏開此門,誓不為漢臣。」有樊亢進步向前,手搖金環,一腳踏門兩開;又至五門,被亢踏之,三座門開。太后忙問,呂胥急開門,見太后曰:「惠帝歸天也!」
  文武大哭罷,商議:「不可一日無君,教請關外十王來。」太后聞之甚怕,又與呂胥議論:「這事如何?」呂胥曰:「今有惠帝正宮有孕,後十月滿足,長得是太子,為後主;若是公主,教他文武扶立十王未為遲也。」眾文武不曾敢言。
  後時昭陽宮停屍七晝夜,後葬惠帝入山陵畢,文武皆退。太后與呂胥商議,呂胥教一般貌相女人選一個,詐做皇后,至於前殿。眾文武都皆謾過。內有陳平知是偽詐。
  後惠帝歸天經一月餘,太后使六宮大使張石慶,於民間買十數個懷孕婦人,約得八九月內降生的,教入宮來。數內有一婦人,是屠戶張永之妻,十月滿足,降生一子,生得端嚴,可為後主。除外將九個婦人怕漏泄了天下,盡推入井中,用大石蓋了井口,盡皆身死。那九個婦人不曾分娩,不見光明,死之苦矣。
  太后等後一個月,皇后降生一子。呂后詔請眾文武赴長樂宮與太子作滿月,設一大宴,聚集兩班文武,盡至於會上。太后進過太子,教大臣看之。轉至陳平,陳平笑曰:「庶人者為福七日,無福者即死矣。」言訖,陳平笑。
  太后言曰:「相公笑者何意?」陳平曰:「臣不笑別,見太子貌似惠帝。」太后聽言畢,自然冷笑。太后抱太子歸於後宮,即日教眾文武封為太子常山王。宴罷皆散。次日,太后抱太子設朝,前後長八歲。常山王隨二十宮女至少陽宮殿,太子於龍牀睡著。庶人無分,被八爪金龍推下龍牀,覺來,常山王罵眾宮女:「敢把寡人推下龍牀來!」數內一人甚惡,卻回常山王語:「你甚聖主?」常山王:「寡人龍孫,怎敢無理!」宮監笑曰:「您上祖多能屠宰。」常山王笑而問曰:「俺祖甚人也?」宮監細說前事一遍。常山王點頭大怒,拂袖而歸於後宮。
  有人告知太后,太后叵耐,遂問呂胥:「此人長成志氣,豈不報仇?」呂后怕,呂胥笑曰:「此人甚之小哉!」二人使左右人將土布袋往後宮來。
  其夜,常山王睡之甚濃。左右人將布袋壓之,即時而死。至天明,太后升殿,眾文武,太后曰:「夤夜常山王酒疾患身死也。等三年服滿,教詔宣關外十王,選德立位。」文武不從。言罷,眾文武出內。
  呂胥與太后,侵晚至於未央宮,二人定計。呂胥曰:「惠帝已歸天,常山王亦死,敕令等三年服滿,想關外十王心變,如之奈何?姐姐尋思,惠帝是姐姐的子,當日為君,咱呂家弟兄隨龍轉過如是。這十王,兼是別妃之子,若有一個為君,更不顯我呂家弟兄。妹有一計,詔請關外十王,如至,作一大會,將咱呂女與關外十王為妻,其前妻限十日都要棄了者,如違敕令即斬,久後不敢謾於呂家弟兄。便因十王弄權,其呂女豈有不知?」太后聽之大悅,即日差十道使命,各處宣請去訖。
  有數日,關外十王皆至,入內於階下拜舞畢,呂后曰:「子童宣您別無事,皆因常山王歸天,怕四隅蠻夷侵界,所謀漢之天下。特請十王與眾大臣,就於此殿設一大宴,別無宣賜,子童散呂女與您十王為妻者;其前妻盡要休離,如違者即斬,限十日到於本國,不要見面,只此為令。」
  呂后於後宮中宣至十個呂女,排於筵前,各執盞與十王過盞。呂后敕令劉肥,劉澤,劉長,劉建,劉恢,劉恒,劉友,將女妃子各各散配七王,敕令不得欺負呂女,如違者定罪,應有緣房,即日斷送。七王謝恩,各人樽酒禮畢。當日七王將妃子各歸本國。呂后與呂胥大悅:「此事大妙!」
  話分兩頭。劉友至於晉國平州,即日升殿曰:「想呂后薄倖,散呂女為妻,敕令將前妻限十日休了,不要見面。」正歎之不足,悶悶而不悅。前有妃子至,見劉友不悅,問之:「大王不悅,何亦憂之?」劉友不語。再問曰,劉友具說前事。妃子大驚,泣而告曰:「夫婦人之大倫,生則同室,死則同穴,豈可一旦分飛離別?大王思之!」妃子又曰:「妾於後花園中花陰之下,取一土穴,妾於彼避之。大王教使命,將書與俺父親,取我回去如何?」劉友泣而言之:「是也。」妃子藏於後園中避之。
  於時,呂女閒步至於後園,見一小孩兒耍。呂女問曰:「您是誰家小的?」小兒曰:「我是劉友的兒。」呂女再問:「您母親在於何處?」小兒指土穴中,引呂女至於穴口,小兒叫母,母即出。
  呂女親手揪妃子發,至於殿上。呂女曰:「劉友知罪麼?爾一者負我,二者違了宣命。」劉友不語,泣而勸之。呂女惡責劉友。劉友大怒曰:「拼吾命矣!」將呂女痛傷數拳。呂女大哭,要告太后。
  即日,呂女與使命持書見太后。使至長安,見太后。太后看其書,復差使宣劉友,妃子,呂女,至見太后。太后曰:「劉友,爾敢違命!」將妃子對面而斬首。劉友悲泣而告太后。太后免死,將劉友冷宮後面三間大房,鎖於裡面,休與飲膳。左右人將劉友鎖於房內,十日無食,餓得體如經紙,將糊窗紙食之盡矣。前後餓得半似人半似鬼,看看至死。
  太后至此,使左右人開門視之,笑曰:「我兒多敢肚中餒也?」喚左右人將茶一盞與劉友食之。劉友見茶湯,兩眼睜開,就宮人手內奪去食之。太后笑曰:「我兒為甚急飲?怕肚中停宿食。」劉友托盞不能放下,仰面而倒於階下,即時而死。有詩為證。詩曰:
  呂后專權奸計奇,豈見垓前苦戰時。
  可惜劉朝千萬載,等閒確損玉金枝。
  太后使左右將劉友屍首後花園內埋訖。太后與呂胥商議,立呂氏為君。
  話分兩頭。有二大王劉澤,執賞遙望長安,思高祖天下,被呂家權了世界。道罷,仰面放聲大哭。有一人言:「大王因甚哭乎?欲取天下,小哉。」劉澤回頭視之,是幽州范陽田子春。劉澤曰:「怎奈何我雖封王,亦無兵權。當日父王分與我二十萬楚兵,即今太后追訖兵印,怎生得其元職?」子春曰:「小臣不過百日,長安去與大王取兵印將來如何?」劉澤曰:「大夫去時可用甚物?」子春言用黑白馬二疋,更用金千兩,更引七歲奉郎來同去。劉澤依言。
  子春上路至長安店中安下。子春喚小主人於房內問之:「太后娘娘心腹人是誰?」主人曰:「唯有六宮大使張石慶。」
  不多時朝罷,於街上過來。子春著意認得,真實是六宮大使。子春於早辰店門外,先拴白馬一疋,有千百人看。六宮大使張石慶朝去,於街上店門首,見白馬一疋。六宮使問曰:「甚人馬?」左右曰:「是客人馬也。」言:「馬,龍駒之驥也。」六宮使乘鞭歎之,還朝。於時,至次早辰,又將黑馬拴於門首,即時張石慶復朝而去了。不多時朝退,又於店門而過,看黑馬,羨聲不絕。
  張石慶回宅去了,子春復後隨行,見衙門前一所大宅,於門上寫著:「此房出賃。」子春計上心來。子春問門人曰:「此宅出賃,其價多少?」門人曰:「是大使相公的宅。」門人報曰:「外有賣馬客人要賃房子。」張石慶曰:「教客人來也。」
  子春禮畢,大使賜墩而坐。大使曰:「爾黑白二馬賣,其價錢多少?」子春曰:「既大使要時,小人謹亦拜納,何必要錢。小人賣馬得錢,律科中取應求事。既大使用馬,只與小人朝治中保得一處安身,受吾皇一紙紫泥宣,宰萬姓之刑典,久在琴堂,整理詞訟,量職吃俸,腰金衣紫,蔭子孫之榮華,光祖宗之塋墓也。是男兒得志也。」大使聽子春言畢,大喜,問子春:「高姓?」春曰:「姓田。」大使曰:「與吾妻宗人也,權與我做舅舅。」田子春起坐便謝,引奉郎來拜姑夫,姑姑。奉郎見石慶是親,春亦無疑惑。大使與子春,每日私宅高談闊論。當日,子春共大使閒話間,提起呂氏三王如何。子春曰:「若大使向太后行奏,教呂氏三人封為王,大使將來入上大夫也。」石慶大喜:「此言是也。」
  石慶至晚,說知太后。太后大喜。來日早辰,宣老相公王陵。太后曰說前事。王陵不語。太后曰:「依我封呂氏三王,與您加官賜賞,不從我者,即斬!」王陵見逼他,將劍自刎。
  左壁柴武拽住老相公頭,抬朝門。陳平勸之。王陵曰:「你不知賣了漢家天下也?」平曰:「不知。」平入朝去見太后。太后問陳平曰:「我欲封呂氏三王如何?」陳平曰:「娘娘封之是也。」太后曰:「目下有齊王韓信印,有大梁王彭越印,九江王英布印。」即時封呂超東平王,呂祿西平王,呂產中平王。三王謝恩畢。
  陳平得賞出。有王陵在朝門外,立等多時,王陵言歎:「陳平必因死矣!」歎之不絕。陳平笑而出朝。王陵遂問:「此是如何?」陳平曰:「封了呂氏三王也。」王陵大怒,惡責陳平。陳平言曰:「老相公焉能怒乎?若不封呂氏,我恐滅了咱漢家世界。朝中既有咱二人,漢國有也;如無咱二人,真乃是漢江山歸於呂氏!」二人言訖,各歸私宅。
  話分兩頭。呂氏三王,封張石慶未廳丞相,賞金帛三萬。張石慶謝恩出朝回還本宅,告子春具說前事,封了呂氏三王。子春知,言曰:「小人當日大醉,不合胡言,倒壞了呂家世界!」石慶大驚:「此是如何?」「呂氏三王封遷,若劉氏三王知呂家為君,便封了呂氏,三王多有疑心,雖呂家封遷為王,亦封增劉氏,三王亦無反心也。」張石慶曰:「舅舅言之甚當。」
  至日,石慶見於太后,奏曰:「今有劉氏三王,若知封了呂氏三王,多有反心。」太后曰:「何亦治之?」石慶曰:「將有官者賜賞,無官者與兵印軍權,讓之不反。」呂氏三王:「卿言是也。」
  宣陳平。陳平至,商議。陳平暗喜,必山東有細人來也,與劉澤說兵印。太后問陳平:「劉氏三王誰無兵印?」陳平曰:「只有濟州劉澤,久困在閒,無兵印。」太后便發使去宣劉澤。
  使至濟州,劉澤接詔,拜畢,看詔大喜。即日隨使入長安,於驛中下馬,便入朝去。有閤門大使奏曰:「二王劉澤在於朝門。」太后宣至於殿上。太后曰:「我兒鎮守邊庭,久困勞苦,賜我兒掌軍兵印。」劉澤大喜,拜舞山呼畢。御案上太后,見劉澤身長一丈,狀貌如神,有恐怕之意。太后問陳平:「此印合與不合與?」陳平曰:「娘娘聖鑒不錯。」太后將兵印度與大使,大使獻與劉澤,劉澤順腰懸之。呂后曰:「印與了,合與軍馬多少?」陳平曰:「娘娘待與多少?」太后曰:「與三萬軍。」陳平眼覷劉澤。太后展指與五萬,劉澤心意不悅。太后又展指七萬,亦是不願,太后見劉澤終心不願,急忙擺手言:「不與。」卻被陳平便喝:「劉澤,太后娘娘與大王五五二十五萬人馬,便謝恩!」劉澤急拜畢,唬殺太后娘娘曰:「看高祖舊日子父之面。」劉澤便往兵部處來交割,軍團練使,至來日交割。劉澤至天明團練使交割的軍兵二十五萬,來辭太后,排列兵戈,向長安東一十八里長樂坂下寨,習兵交演。
  張石慶歸宅,見子春,說劉澤受兵印掌軍二十五萬,今日便起也。子春曰:「山東怎見兵馬來?」張石慶曰:「教舅舅去看教演兵馬。」與五十從人隨子春去者。子春喜不自勝,安排鞍馬,走大飛鷹,共奉郎遊獵,騎黑白馬二疋,引五十從人出於東門。
  劉澤人馬到霸陵橋下寨,二大王便取長安。有子春至,見二大王禮畢。子春曰:「大王軍馬未曾給賞,軍心不伏,便入山東,會起大王劉號,三大王劉長,同取長安,不可遲延。」劉澤依言,軍馬即便起程。
  早有探事人奏知呂后:「劉澤反於山東也!」太后大怒,急宣陳平問曰:「劉澤謀反,爾之罪也。」陳平曰:「豈乾小人之事,是張石慶。」太后又宣石慶問之:「爾不合舉封劉澤兵印,此之罪也。」石慶曰:「臣不合信田子春之言,教臣奏娘娘,封呂氏三王。更不合奏娘娘賜劉澤兵印。臣知此二罪也。娘娘恕免!」陳平笑曰:「田子春是漢下辯臣,見在劉澤手下。」石慶曰:「小臣不知此是奸人。」太后教石慶:「持兵將田子春來時恕爾。」石慶曰:「子春已到山東。」太后大怒,將石慶貶於夷門閤,永不敘用。文武歸宅。
  太后入宮,又問呂胥:「這公事如何?」呂胥曰:「先損了漢下文武大臣,後呂氏三王牢把三關,東是潼關,南是武關,北是蕭關。且來日未央宮排一小宴,請眾文武大臣會宴。」
  太后對文武便言:「子童自從惠帝歸天,不曾與大臣宴會。今日排一小宴,請文武就宮中筵宴。」眾官領旨赴宴,坐定了。陳平見是伏兵氣象,曰:「這事大變也。」俄爾坐筵,敕下樊亢為明府監宴,賜劍一口,如有筵前作鬧者,先斬後奏。
  樊亢告曰:「第一,筵上不得雙起;第二,筵上不得交頭接耳;第三,不得推醉。如違此令,當筵吃劍!」亢三盞酒罷。陳平曰:「臣舉一令,於咱這八人要一首全篇詩,一人一句,題『楚漢爭鋒』起句。先從娘娘,小臣執盞。詩句聯就,飲酒;不成聯句者,飲水三盞。只此為令!」第一句,太后起句詩曰:
  「楚漢爭鋒志氣酬」。
  陳平舉盞與太后飲畢。第二句,周勃接句詩曰:
  「交兵策馬戰無休」。
  陳平舉盞與周勃飲畢。第三句,灌嬰聯句詩曰:
  「濉水月下三更出」。
  陳平舉酒與灌嬰飲畢。第四句,樊亢聯句詩曰:
  「秦業刀頭半夜收」。
  陳平舉酒,樊亢飲畢。第五句,張畢聯句詩曰:
  「雄將敲鐙停驂問」。
  陳平舉酒與張畢飲畢。第六句,王陵聯句詩曰:
  「帖驥搖鞍從轡兜」。
  陳平舉酒與王陵飲畢。第七句,陳平聯句詩曰:
  「歸來從馬揮劍唱」。
  陳平舉酒自飲畢。第八句,眾臣不答,陳平再續結句詩曰:
  「時人不負漢炎劉」。
  於是,漢下群臣都皆有詩句,各索飲酒。呂家投下沒一人吟和得詩句,不能飲酒,頻次罰水。
  坐中有東平王呂超思意:「皆是陳平之計,故辱俺兄弟。」拂袖兒便起。陳平監宴,人言樊亢請客。亢仗劍而來趕:「奉太后命,教請!」呂超見亢仗劍來趕,呂超大怒:「怎敢無禮!吾是太后之弟,爾是我外甥,爾敢殺我乎?」呂超舒項頭於懷中。樊亢笑曰:「何亦避之!」鋒劍,頭落地。亢將人頭持於筵前,諕群臣無一個敢動。太后見,面顏如土色。
  呂產便起伏兵,與兄報仇。陳平指樊亢曰:「漢臣今日有禍,都是將軍!」亢曰:「免憂。眾文武都跟我來出內。」呂產持槍喝:「樊亢休走!」舉槍直刺亢。亢挾槍撲住,用劍劈中呂產手。中軍兵盡皆奔走。亢引大臣出內。陳平曰:「此會是伏兵之宴,欲圖大臣之機。若非將軍,何能得生!太后來朝有何面目見於群臣,此大不道也。」文武皆散。
  太后告呂胥曰:「這條計,群臣參破也,倒送了呂超,呂產,被您兒樊亢殺了。我來日怎見文武?」呂胥曰:「雖知伏兵之計,文武豈知姐姐伏兵,但疑呂超,呂產之過矣。」
  來日早朝,會文武服禮:「眾文武休罪,子童知我過也。想二人之罪甚也,是亦他之命也。」文武退。太后敕令二屍首葬於郊外。
  太后思惟:手下無知心一人,蕭何老矣,曹參風患歸農,不能所謀天下。思慮中間,近臣奏曰:「南鄭褒州韓信丘墳確倒東南一角,裡面有大蛇,身長數丈,傷人性命,斷其驛路。」
  太后大驚,即日設朝會文武,評議此事若何。陳平曰:「此是不祥之兆也。請太史院大監鎮之。」太后宣大監至,曰:「今有韓信墳中大蛇出,注甚吉凶?」大監曰:「信之本形,受其坤氣,不能升乾氣。此蛇不注吉凶,可亦除之。」大監與文武皆散。太后歸於後宮,悶悶不悅。
  至三更前後,忽聞一聲地裂響,龍燈皆滅,門窗自鳴。太后憂。至天明,近臣奏曰:「內門前陷一大坑,內中湧出一肉塊,無眉無眼,上面有四句詩。道甚的?詩曰:
  劉興呂不興,兩口不安寧,
  彭越戚與韓,跳出陷人坑。」
  太后聽畢:「於我之禍也。」喚左右仗刃砍之,不能破也。太后敕令:將於郊外取穴埋之,左右將去埋訖,遂後而穴入城來,又作人言,罵太后無端賤人,不離百日,您兩口人吃劍也。太后不忍見,令人將肉塊墜於河中。只當日半夜前後,河水長十分,溢滿長安浮橋。百姓盡皆奔走入城。又水至城門。太后會百司文武安排祭河神之物。遂太后至河邊,排列香案羊酒,貢獻河神。遂祝曰:
  「河伯河神,願息威靈。有災罪我,無害生民。吾今致祭,風靜河清。」
  祝罷,眾官一齊下拜。忽聽一聲鼓響,太后舉頭,忽見河內一隻大船,目睹太后,亦不轉睛。魚背上又見一隻孤舟,上有高祖,韓信,彭越,英布,戚氏,趙王等神魂在於船上,黑雲籠罩定,大臣盡皆不見,唯有呂后得見。高祖舉手而罵:「賤人,您姊妹二人信讒言,損害忠良,所謀俺劉氏江山,封呂氏為王,皆是賤婢。」罵訖數句,韓信道:「我王免怒。」信張弓兜箭拽滿射中,鬼箭正中呂后左乳上。當呂后倒於河邊死訖。有詩為證:
  一心謀取劉天下,豈擬時衰禍患來。
  卻說呂后悶倒多時,呂后蘇省,雲霧忽散。太后自見左乳上一塊青腫,似針刺般疼痛,急忙回朝傳旨,宣取太醫院官治之,終不能痊可。太后在心怎生過得。當夜又夢見一個鷹飛來,額上嘴一啄,又見一個狗於足上咬一口;又夢見三十個宮人扯住衣裳來索命。太后驚覺,血流遍身,尋思起來,是戚夫人子母每小字鷹娘,兒名做犬兒也。太后病患一向沉重,內門不開,遺囑呂祿,且教替我設朝。當夜太后歸天。至天明,文武來朝,不見太后掌扇遮圍,眾文武更不山呼,便退。
  只呂祿暗行文字與邵平智殺劉號。劉號先知漢事,邵平道:「何故大王亦有疑心?大王先會二王劉澤,一同取漢家天下。」劉號使奸細人將書與二王劉澤。近人到於二王門首,使人報曰:「有大王劉號使命至。」近人接書與劉澤看畢,即日,二王劉澤升殿議曰:「誰人可會三大王去?」有周勃曰:「老夫願往。」
  當日辭王上升州,亦至於三王門下馬,使近人報知。三王降階而迎之。上大夫周勃,各序尊卑,坐間言說此事。三大王傳令相府下頭目,來日聚會,特有商議國機之事。二人酒畢,至次日,三王省會,限三日大小軍馬要赴濟州二王處守鎮。
  三王與周勃先至濟州,見二王禮畢,大王劉號與劉澤四人升殿共議,三處軍有七十萬餘,先取長安。即日兵至長安西二十里下寨。
  有人報知呂祿。呂祿即傳敕令,灌嬰為將,與呂牽,耿弇,予三人領兵一十萬迎敵問罪去。灌嬰令六軍出城,過霸陵橋下寨。灌嬰,耿弇商議,問眾將曰:「吾今傳令,立下信旗一面,如順漢者在信旗東,如順呂者信旗西。」言訖,眾軍皆於信旗東。唯有呂牽不順旗東。灌嬰持劍殺之,將呂帝首級頭曉諭。有人報知呂胥。呂胥大怒,即令兵部判官酈其明今夜應於漢下文武之宅,發火燒之。其明得號令,而退於私宅,準備舉火。等待時,夜間有一婦人阿茶公主,是劉號之子劉章之妻,知此密事,恐壞兵士。暗將文字與劉章。劉章得此文字,巡夜送與王陵。王陵看其文字大驚。王陵遂即遍行與漢臣寮文字,不候天明,眾官皆詣王陵宅。王陵曰:「吾今老矣,不能答禮,眾諸侯休罪。」王陵舉杯,各人巡酒三盞。
  眾臣心疑,不知何事。思疑之間,有王陵喝左右:「將陳平執縛了者,取火焚之!」陳平曰:「吾有何罪?」王陵怒曰:「當日封呂氏三王,爾言甚來?漢天下於你身上管取,今日卻教酈其明準備舉火燒漢大臣之宅。」陳平曰:「相公爭知此事?」王陵曰:「劉章妻阿茶公主說來。」陳平笑曰:「相公休愁,且將計策打並憑蕭何老相公,小臣不到得落於呂胥之手下。」陳平曰:「左右人將酈其明父推來!」怒問:「恁兒酈其明舉火燒漢大臣宅,你知麼?」陳平道:「著左右喚你兒來對證!」
  此時酈其明至,見父跪於階前,左右持劍。酈其明言曰:「我父有甚罪,刀劍圍簇?」陳平曰:「你是漢下之臣,卻聽呂祿之言,要燒漢下文武之宅,爾何諱?見阿茶公主證之,爾當合死。若依我三件事,將爾恕免。你若不從,即時便斬。若今成功,爾乃忠孝兩全,揚名於後,職封一品,敕俸二兩,衣紫腰金,歷代名芳,載於青史。」酈其明尋思:「此事可為。」
  陳平親執酈其明手係之,笑曰:「如何?」酈其明伏地拜曰:「言者是也。」陳平曰:「三件事:第一詐發三道告急馬;第二教周勃領兵迎敵決戰,給付軍印;第三如漢下兵動,先獻後宰門。且教你老父權為質當。不依此事或漏泄,先斬你父,後誅全家老小。」酈其明曰:「願依相公號令。」
  當日,酈其明出宅,便與他詐發三道告急馬,奏呂祿:「關外三王領雄兵七十萬,早把了關口;第二道告急馬到華州;第三道告急馬軍在陵州下寨也。」呂祿甚怕,急宣陳平商議。陳平曰:「關外三王領七十萬雄兵至於長安。」陳平曰:「關外三王兵雄,除有韓信可敵。今有周勃兵機深厚,可以為帥退之。」
  呂祿急宣至周勃殿下,便賜兵印。周勃袒軍,喜之無限。周勃領兵迎敵三王。
  呂祿入宮來說此事。呂胥曰:「今遭陳平之計也。」呂祿急出來,卻早黃昏。酈其明點兵將後宰門,被樊亢奪門而來,將酈其明殺訖,領三千軍入內,向六宮內搜呂氏家屬。殺至未央宮前。樊亢傳令休教人入宮,為母在此。呂胥笑而迎道:「我親兒可施於孝,爾能者有孝有忠,焉可殺我乎?」樊亢怒問:「漢之天下何如?扶呂祿,謀意皆是母也。」亢舉劍頭落地。遂入殿,將呂家三千口家屬,殺的似臥羊血,目綻口開,七橫八縱,如排算子。苦也呂氏,有詩為證:
  生擒呂氏三千口,盡在陳平計策間,
  東風不管興亡事,算來天地不容奸。
  大漢十六年五月初四日寅夜,樊亢領三千軍入內,將呂家三千口家屬,盡皆斬首。太平天子今歲合登禪位。早晨密旨行請周勃,接關外三王。三王聽知樊亢斬訖呂氏全家,大喜。
  三王入長安來,萬民皆喜。鼓樂謳歌,悅之甚也。三王入朝,聚集班寮文武,內有周勃請三王登位。三王各持禮不受。眾大臣曰:「從於尊者登位。」
  劉號上殿,聞空中喝一聲,似雷之鳴:「不可!」劉澤上殿,只見柱腳倒折,不能坐穩。三王劉長上殿,護龍舉爪來吞,大殿摧其一角。三王急速下階,三個大王都無天下之分。
  眾大臣商議不定,且與周勃權國。勃曰:「老臣不敢受此。」陳平曰:「權時整治朝綱,等關外十王齊到,選有分洪福,撫治萬民。」
  當日關外十王皆至,各相讓位不定。早闕帝半載。陳平曰:「臣當夜二更初,見帝星見在北方之地位,常起紅雲遮籠,日有紫霧盤桓。有河東魏豹,輔佐西楚王,關東八伯諸侯,第一個英雄,天下名傳小霸王,元受項王手,將後歸漢,相高祖,發於本國,至河中府,有門容許負參見魏豹。豹請相見。茶酒畢,閒話間,有薄姬夫人於簷外笑語。許負聞之,問豹曰:「甚人笑語也?」豹曰:「乃吾妻也。」許負曰:「是一人妻也,注有君道。」許負出宅相別。魏豹曰:「負相我妻薄姬君之道如何?」周叔曰:「大王豈是真天子,皆是侯相之命,不可思之。臨大節而不可奪也。」豹不從周叔諫,擺河而造反。漢皇知,差韓信渡甕機而征,一擒豹而斬之,虜薄姬進與高祖,納為第三妻,敕令往少陽宮。薄姬腹懷有孕。呂后生嫉妒,怕生太子。臨時呂后教喚穩婆守生,呂后號令道:「穩婆,是女兒留者,太子者隨即換了,賜金千兩;不從我者,斬之!」隨時分娩,報知呂后。呂后看之,笑是一怪物,沒眉沒眼,可似一塊血肉。穩婆鬧中抱太子出得宮門,至於本宅,欲壞太子;聞空中喝一聲:「不得無禮!」道:「三世人主,無得損壞!」穩婆本家哺養,呂后將怪物進與高祖。高祖見之大怒,貶薄姬北梁州居止薄辛處,劉安抱太子上樑州。薄姬欲見太子,一似高祖之形。夫人大喜,賞劉安白金千兩,權為恩養。後太子年長十五歲,身長八尺,面如白玉,手垂過膝,兩耳垂肩,龍睛鳳目,當時要往長安認高祖。此時認了,高祖不信,太子具說母之言,從前說一遍。高祖大喜,即日封太子為北大王,卻還梁州與薄姬同治軍事。至今北大王仁德孝慈,忠良睿哲,惜軍愛民。」
  眾臣皆喜,一齊舉唱:「可為後主!」隨即周勃離長安,便上樑州,請北大王。勃至門首,近人報知。周勃見薄姬夫人,禮畢,周勃說其誅呂一事,特請大王。薄姬不從。北大王往書齋內出來,見周勃,問:「甚人也?」周勃即便山呼拜舞。北大王鞠躬還禮,周勃曰:「大王聖鑒,漢天下半載無主,關外十王皆至長安,專等大王登位。娘娘不從。上告大王,可憐漢大臣無主,早赴長安。」薄姬曰:「漢天下恐有呂家,我怕生受,以此不從。」周勃曰:「呂后歸天,樊亢將呂家屬盡皆斬訖,已無後患。」薄姬曰:「我兒欲去,依我言語,日當午時登位可矣。」
  北大王與周勃上馬,至於長安,百官文武盡來接北大王,至內下馬。即日,大臣百官關外十王一齊舉按山呼,扶立北大王。近臣架袖而扶上龍牀。北大王曰:「記我母之言,吾亦為君,觀日午當可受位。」群臣曰:「日當午未。」北大王舉手祝告上蒼:「吾有分為君者,太陽回午。」北大王言罷,群臣一齊下拜,太陽即回正午時。
  北大王坐殿,群臣山呼萬歲畢,敕降恩命,大赦天下,號為漢文帝也。群臣有詩賀帝曰:
  忠臣扶立千年聖,漢家天下已回春;
  日正端門登極位,萬國來朝有道君。
  大漢十七年八月十三日,文帝登位,天下太平,五穀豐登,四隅寧靜,萬民樂業,鼓腹謳歌。天子升殿,設問大臣曰:「朕思即位,不曾宴賞諸侯文武,來日朕設一大會,謹請百官文武皆要赴會。」
  至日,十王文武百官皆至宴前,不見大王劉澤。帝心煩惱。宴罷,十王又歸辭帝。帝敕令封二太子劉澤子加為景王,劉長子加為聖王,敕令各送本國。二太子受其君命。景王,聖王至長安謝恩。帝見二太子甚喜:「您二姪兒且與寡人相伴讀書。」
  前後半載。三大王劉長使周從至長安見聖王。周從見帝奏曰:「聖王在何處?」帝曰:「在寡人處。大夫歸去傳示吾兄,三王安穩住坐,聖王已無疏失」周從辭帝回至,見三大王具說前事。三王問周從:「我兒見住甚宮?」周從曰:「在於未央宮也。」三大王放心不下。三大王再問,周從曰:「當日聖王,景王閒行至長信宮,見高祖御容,二人拜罷,見棋。二太子下棋,聖王復殺景王三局,景王言:「我弟棋高也。」聖王便道:『你讓寡人。』」三大王聽周從說罷,大驚:「我兒怎敢稱寡!」
  三大王入宅辭母,走馬至長安見帝,禮畢。三大王奏帝:「聖王何處?」帝曰:「在於書齋。」敕令宣至。聖王,景王二太子拜畢三王。帝設大宴,舉杯留三王:「且與寡人同理國事。」三大王不敢違命,領聖旨隨朝暫住。同從權管升州。
  前後三年。忽一日告事急馬,有番軍入界,領雄兵五十萬,欲至代州。帝曰:「朕才即位,早有此事!」宣文武大臣商議。一人奏曰:「今王陵,蕭何,陳平盡皆老矣,七旬之上。」帝煩惱,敕令劉長聚兵,拜周勃為帥,加官為皇父也,急付與軍印。
  周勃殿下奏曰:「臣六十八歲,不可為將。臣舉一上將:老臣舍弟周勣,見授刑院太守,官封亞父,可為帥也。」帝喜,宣至。亞父拜舞畢,帝見亞父身長一丈,面如紫玉。帝曰:「今有番軍領兵五十萬,侵於境界,爾敢退之?」亞父曰:「小臣受我王洪福齊天,願往。」帝賜兵印,亞父為上將,統兵五十萬雄兵,左翼將徐邁,右翼將劉祀,同受行軍。
  亞父辭帝出城下寨。亞父傳令與左右,將軍令整,將士不得遲違。帝出長安,亦看亞父之營。帝至棘門,左翼將徐邁以音樂迎之,送帝至霸陵橋上。右翼將劉祀以音樂迎之。
  帝至中宮,送至細柳營。帝見亞父閉營,三軍將令,緊把寨門,軍不放帝入去,切恐夾帶細人入來。帝親至棘門問曰:「何故?」軍人答曰:「只聞將軍令,未聞天子宣。」帝使左右報知亞父。亞父出接帝。亞父曰:「械冑在身,不能拜舞,休責臣罪。」亞父請帝於帳下坐,亦酒待之。帝問亞父曰:「卿能掌軍嚴切?」亞父曰:「不足道也。」帝問曰:「行如何決勝?」亞父曰:「今有五整,軍不放嬌傲。」又曰:「軍不食醬,軍不食餐,軍不寢,將不臥;夏不執扇,雨不執傘。此五者是五整也。」帝曰:「將軍如此之行,戰者無不勝也。」帝曰:「今代州劉武手下二十萬雄兵,令卿一就掌者。」文帝出營。亞父曰:「械冑在身,不能送帝。」帝歎曰:「此乃上將之作也,行帥者無不勝也!適來棘門霸上二將軍,真如兒戲耳!」見此營作詩而詠曰:
  文帝鑾輿看北征,將軍亞父有威名;
  轅門不聽天子令,今日爭知細柳營!
  文帝回駕入長安,亞父即日兵起進發。數日,早至代州,與番軍對陣下寨,便排一陣,從天降下,就地湧來,四十里槍刀齊迓,三千面雜彩旗開,鹿巷千條,戰驥萬騎,陣雲靄靄,殺氣騰騰;陣圓似秋月照萬頃寒霜。番兵見了,不敢爭戰,收兵退還本國。帝知而歎曰:「雄兵中決勝,良將善能定國。」敕賜官賞,封諸侯,贈詩曰:
  細柳將軍北戍雄,陣前卻敵笑談中;
  自從戰罷邊塵靜,鐵券書名誥已封。
  卻說張石慶聽知文帝登位四年,想當日呂后貶我為庶人,今知俺田子春於濟州二王處為上大夫。今日收拾行程於濟州謁見子春。行數日,至濟州,至於門首,令人報知。子春降階而相邀於堂上,亦酒待之。二人具說前事,說兵印,仰面大笑。張石慶曰:「吾者久困淹滯,作為庶民,故來謁舅舅尋些小勾當。舅舅若何?」子春曰:「此事小哉。」話畢,子春直至二大王殿下奏曰:「臣安日長安說兵印,皆是張石慶奏太后,太后准奏,得此兵印。為大王欲取長安,太后將石慶貶為庶人,家貧不濟,今敬來謁見大王。」劉澤大喜,問石慶在於何處。子春曰:「在臣宅中。」劉澤曰:「請張石慶來見大王。」禮畢,賜酒三鐘,即封張石慶為本郡太守。石慶謝恩。三日後,走馬上任去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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